男人神色愈发地不对劲，他双手紧紧抓住脑袋，似乎想将答案硬生生从里面拽出来。


    这明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几乎所有人都见证了黑日的降临，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确切的时间呢？


    人的记忆像是一串被时间之线串联起来的珍珠，按顺序回溯过去，总能找到那个关键节点发生的时刻。


    可是，消失了，那颗珍珠从线上消失了！


    哈文明明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关于那天的记忆依然清晰存在他的脑内……


    寒意如蛛丝般沿着脊椎爬上他的脖颈，理智挣扎着坠入深渊。


    “哈文大哥！哈文大哥！你看看我！”


    尝试强行唤回对方的理智无果，陈枫想到之前被他揣进口袋的净化石，立即掏出，贴在了哈文的眉心处。


    可这劣质石头效果甚微，陈枫急中生智，发动了点石成金的能力。


    在他不断地默念吟诵中，斑驳的净化石居然真的发生变化，通体变得晶莹剔透多了。


    净化效果很快生效，哈文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但他面容扭曲着，看起来十分痛苦。


    “哈文大哥，你还好吗？”


    陈枫有些愧疚，他察觉到自己提了个不该提的问题。


    看来，“黑日之主的降临日”是这个世界的一大禁忌。


    “呼——陈枫，你还在吗？呼，我需要好好睡一觉，你去那里休息吧。”


    他指了前方的一处简易房给陈枫看。


    “记住，晚上如果听到奇怪的声响，最好不要睁眼，睡眠可以抵御邪恶。”


    “哈文大哥，拿着这个！”


    陈枫将升级后的净化石递给了他。


    “这是？”


    对方一脸惊讶，目光在闪闪发光的石头和陈枫的脸之间游移不定。


    终于，他叹了口气：“谢谢，好好休息吧。”


    见男人离开，陈枫也松了口气，但很快想起哈文的嘱咐，又紧张起来。


    新住处面积不大，像是某节废弃车厢改造的，里面看起来还算干净，就是有股怪味。


    他累极了，几乎倒头就睡着。


    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也没感觉到夜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陈枫以为哈文是在故意吓唬自己。


    刚走出房门，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叫住了他：


    “你是谁？为什么会从威斯特爷爷家里出来？”


    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红色齐耳短发深邃，褐色眼睛像幼鹿一样警惕地看着他。


    陈枫想了想道：“我是新来的，这房子是我刚交换的，请问，它之前的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小女孩神色黯淡：“他死了，就在三天前。”


    死了？而且是刚死不久，也就是说他昨晚在刚死过人的床上躺了整整一宿。


    陈枫胃里一阵翻涌，昨晚的食物早就消化光了。


    怪不得有股臭味……


    “哥哥，你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是受到污染了吗？”


    揉着肚子，陈枫连连摆手，好一会儿才恢复镇定。


    他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情急需解决——


    生存，如何获取食物？


    看着眼前年纪尚幼的女孩，他有些疑惑：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一个人在这儿生活吗？”


    “我叫特蕾莎，独自生活，不过我来这个营地的时间不算太久。”


    特蕾莎看起来精神很好，脸色也不像其他成年人那样面黄肌瘦。


    她明明年纪最小，为什么却比那些成年人生活得还好？


    正想着，陈枫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他白皙面皮上顿时浮现一层薄薄的红晕。


    “哥哥，你是饿了么？”


    女孩很快跑到旁边的帐篷里，翻找一会儿，拿来了食物。


    一个面包加上一盒牛奶，普普通通的食物在这个荒芜的世界显得异常珍贵。


    陈枫震惊了。


    “特蕾莎，你是怎么弄到这些食物的？”


    女孩疑惑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懂这些常识性的问题。


    “我……很少出来，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


    陈枫尴尬地解释着，觉得自己反而更像个孩子。


    “我明白了，哥哥。”特蕾莎整理了下思路，说道：


    “在无主地，获取食物的方法主要有两种：


    “第一是用有价值的物品交换，但食物是这里最稀缺的资源，很少有人愿意出手，商人会囤积一些食物，数量十分有限。


    “所以，第二种方法才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拾荒，不断在野外收集物品，也可能会找到食物，这种方法很看重运气，不过我运气一直很不错！”


    “可是，”陈枫问，“我也是从外围的荒野走来的，并没有看到什么物资啊？而且野外的食物很容易坏吧？”


    不管怎么看，靠捡垃圾来维持生存也太难了。


    根据哈文的说法，人类已经无法再生产新的工业品了。


    包装食品的存量和保质期有限，早晚会耗尽的。


    “哥哥，你不知道吗？这个世界是‘活的’！”


    一阵凉意攀上他的脊背，这个世界是活的？


    他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忽然明白了一点，一切旧有的常识或许在这个世界都失效了。


    “自从灾难发生以后，世界就变得很奇怪，我之前在学校里面学到的知识好像都没用了……


    “有时候，东西会坏的很快，野外的空地上也会突然出现一堆原来不存在的东西。


    “威斯特爷爷告诉我，世界陷入了混乱，除了随时可能出没的怪物，很多地方空间和时间都陷入混乱，因此许多年前的物资能保存至今。


    “只要运气够好，哪怕是我这样的小孩也可以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很好，可惜威斯特爷爷已经不在了……”


    陈枫安慰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谢谢你的解释，特蕾莎。我叫陈枫，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


    特蕾莎轻轻笑了笑。


    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而且有种超脱年龄的坚韧，陈枫想道。


    “陈枫哥哥，快吃吧，不够的话我还有呢！”


    面包和牛奶是正常的味道，陈枫留意到包装上的字迹和昨天的食物一样，全部模糊掉了。


    “陈枫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啊！”


    特蕾莎捧着脸坐在他身边看着，忽然说。


    “谢谢，你也很漂亮。”陈枫有些不好意思。


    他确实经常被周围人夸奖长相，不过像这么直接的还是头一次。


    特蕾莎眼中仍保有许多独属于孩童的天真，甚至愿意用宝贵的食物接济他这个萍水相逢的人。


    陈枫不免有些感动，想到哈文昨天提及的危险，善意提醒道：“你得保护好自己。”


    特蕾莎眨眨眼睛：“咦，哥哥，你不知道无主地的规则吗？”


    又是规则……


    不等陈枫询问，女孩自顾自说道：


    “【禁止伤害孩子】，在无主地，孩子是比大人更自由的。”


    怪不得……


    陈枫没想到这些奇怪的规则还有好的一面，他开始对这个世界多了些好感甚至希望。


    早饭过后，特蕾莎从自己的住处拿来一些工具。


    “这是威斯特爷爷留下来的，如果你准备留在这里，最好也要有一套拾荒工具。”


    陈枫掂量了下铁铲的分量，默默想道，不知道他的运气怎么样呢？


    事实证明，他的运气……


    很差，超级霉！


    在白天，他和特蕾莎会一起出发拾荒。


    女孩总是很容易就能捡到或者挖出有用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食品、药品、生活用品。


    可他呢，每天上千次铲子挥下，除了垃圾，还是垃圾！


    破铜烂铁堆满了他从威斯特那里继承来的小屋，可这在新世界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凡是人工方式获取电的途径都被未知原因堵上了，当地人将其归为“污染”，黑日之主降下的诅咒或神罚。


    陈枫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害怕自己以后只能当个靠特蕾莎养活的小白脸……


    直到两个多月前，他捡到了一包种子。


    这个世界因为科技污染，植物发生大规模的灭绝，野外很难见到绿色植物了。


    陈枫突发奇想到，或许他可以尝试种地来解决食物危机。


    抱着实验的态度，他用点石成金术“复活”了那包种子。


    看来，【点石成金】的作用是“复原”。


    有点反直觉，不过在这个到处都是垃圾的世界，复原的价值不亚于炼金子了。


    为了真正拥有一片自己的农田，他花了半个月时间在距离聚居地一公里外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铁皮小屋。


    小屋旁边，他开辟了一块五米长宽的方形土地作为试验田，将好不容易得到的种子播散进去。


    用水问题比较棘手的，好在他收集了很多破烂。


    这便用上了金手指的第二个能力：废物利用。


    得益于此，他用废弃物顺利组装出了一辆简易小推车，每隔两三天就往返于住所和聚居地取水。


    这就是金手指的妙处，即便不清楚具体原理，只是凭借印象将零件组合起大概模样，就可以正常工作。


    转眼间，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百天。


    这天早上，陈枫坐在桌边，正一圈一圈拧着螺丝。


    桌上堆满废铜烂铁，连同屋子内部的一切，都像是个垃圾站。


    他神情专注，眼睛映着手电筒的微光，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只隐隐透出柔软的轮廓。


    被光照亮的另半张脸沾了不少油污，乱糟糟的刘海像是刚自己动手剪过。


    下一秒，那饱满的唇瓣轻轻抿起，显得有些沮丧：


    “又失败了？”


    他喃喃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桌上的东西。


    那是把造型奇特的长条状物体，据当地人说，这是种警用装备，可以在末端接触处瞬间制造大量热能。


    其能量利用效率极高，搭配特制电池就能使用多次。


    它是现在少数还能使用的武器，毕竟，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停电了。


    陈枫偶然捡到了这把武器的残骸，并试着修复了它。


    【废物利用】是针对“创造”的能力，如果能熟练运用，他或许真能成为一个【发明家】。


    “滴——”


    热能武器侧面的显示屏忽然亮起，只是上面不断提示着电量不足，只剩一次使用余量了。


    陈枫惊喜地拿起武器。


    他没找到这玩意的专用电池，只是随便找了块型号合适的凑合了下，没想到真的能用！


    这就够了！他起身走出房门。


    十步距离外，方形田里隐隐冒出些绿芽。


    这就是他这些天辛苦创造的成果。


    能在污染世界种出新的植物，简直可以称作奇迹了！


    可昨天下午，他的宝贝田里却闯入了一只怪物！


    借着月光，田地一角竟长着一个巨大的茧，那是那怪物化成的。


    陈枫拿工具试过，这玩意比钢铁还硬，刀砍不断，锤砸不烂。


    无奈，他熬了一整个通宵用金手指修复了这把武器。


    悄悄走近，他将武器末端靠近巨茧，手指扣在开关上，只等贴到后立即发射。


    半人高的茧表面微微泛绿，长满许多凹凸不平的小疙瘩。


    像是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威胁，它开始急剧抖动起来，那些疙瘩快速变形，竟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呱——”


    如同上百颗提前孵化的虫卵，它们齐齐以惊人的角度张开嘴，发出一记响亮的鸣叫。


    同时，虫卵周围伸展出八只细长的触肢来，飞快抖动着，想要挣脱母体的束缚。


    陈枫头皮一阵阵发麻，这玩意既像青蛙又像蜘蛛，说不上的怪异恶心。


    心下一横，他猛地将武器插上巨茧，拇指按下开关，瞬间，一股热能急剧迸发出来。


    巨茧像是从内部亮起了一颗小型太阳，刺鼻的烧焦味道扑面而来。


    它那坚固的表面忽地裂开一道缝隙，陈枫看见，那里面正是一只无比硕大的绿色蜘蛛，却长着青蛙的脑袋和身体，正在火中发出无声的惨叫。


    “呕——”


    感觉自己眼睛进了脏东西！


    热能武器有些烫手，他将其丢在一边，转身跑向自己的小屋。


    熊熊火焰中，怪物们很快消失殆尽。


    还好风向及时变了，大风带走了可怕的恶臭。


    陈枫休息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天不知何时亮了，抬头看去，那轮太阳压得很低，像是要掉下来一样。


    他蓦地想起特蕾莎和哈文的提醒：


    “灾厄季就要来了……一定要小心！”


    “黑日……小心怪物出没……会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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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拾荒、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