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个回击(修)

作品:《被曾祖坑成权谋天花板

    周会容看着府邸里走出来的仆妇,心跳得很快。


    十步、九步、八步……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身后的胖婢女饮花抵住。


    饮花是个极为憨直的婢女,二娘派她来,想必是不允许自己临阵退缩。


    自己确实也不能退缩。


    片刻后,周会容听到自己的声音跟着记忆中的教导,一同响起,“谢南浦郡主惠赠,留侯周氏亦有回礼。”


    恰在此时,北风停歇,晴空一片朗朗,路上行人纷纷。


    小娘子的声音响亮又清脆。


    “妇人逾阈而出,不可乎?然。”


    “妇人面诘尊长,非礼欤?然。”


    “妇行有亏求公道,失义乎?然。”


    女子跨出门槛走出去,难道不可以吗?确实不可。


    女子当面责问长辈,难道不合礼仪吗?确实不合。


    女子行为有亏却寻求公正,难道违背道义吗?确实有违。


    知晓今日之事的人,都明白这三句话是对南浦郡主那四句诘问的回应。


    路上的达官贵人们掀开马车车帘,认出了门口那个身披蓝色斗篷的小娘子——


    这是留侯府的周三娘子,她是来替周二娘子认错的。


    众人不由有些失望,确实,以留侯府如今的处境,与其费尽心思回击南浦郡主,倒不如坦然承认错误,给自己留几分颜面。


    可周氏背后可是溪山林氏啊,难道,溪山林氏已然落魄至此吗?


    忽然间,他们看到那蓝色斗篷的小娘子轻轻一挥手,身后一位胖大魁梧的婢女捧上了一个巨大的礼盒。


    紧接着,清脆的声音再次在晴空下响起。


    “犹记姜宅怒声,未闻玉冠束发。尚有东市鞭鸣,不见美髯垂胸。虚度韶华十三载,不识郡主是男郎,羞也,愧也,惭也。”


    “赠白玉为冠、马尾作髯,贺君无拘无束,真须眉丈夫!”


    偌大的长街,霎那间陷入一片死寂。


    周会容本打算说完就走,可饮花迅速从她身后走出,将一条乌黑的马尾、一顶晶莹的白玉冠,端端正正地放在了门前的石板上。


    这一下,周会容只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笑声仿佛会传染一般,从周会容身侧开始,瞬间席卷了一整条街。朗朗晴空下,满是愉快的空气。


    无他,这个回击实在太妙了!


    当浮一大白!


    ……


    ……


    南浦郡主性子娇纵,初嫁到天佑城时,曾策马闯入夫家姜氏府邸,还在东市鞭笞过商贩。这些旧事人尽皆知,直至戚太后倒台,她才被迫收敛。


    正因如此,周会容此番“赠冠贺君”之举,其犀利辛辣之处,便在于精准揭露了南浦郡主自身所为与所求标准之间的深刻矛盾——


    君既以“妇行”斥我,自身昔日所为,岂不更远悖于“妇行”?若君与我皆不合礼法,莫非你我皆非妇人,而是“须眉丈夫”?


    这实是一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妙局。


    表面执礼执典、文雅周全,实则借力打力,将对方所射毒箭反掷其身。


    周三娘以荒唐之举,以极雅之姿,行极狠之反击,深得士族清谈辩难中“四两拨千斤”之三昧。


    而南浦郡主面前,却只剩下一条绝路:要么否认自己说的“妇人妇行”都是胡言,要么……就吞下“须眉丈夫”的苦果,当个男人吧。


    进也死,退也死。


    士族名门之间,杀人不见血的清谈机锋,莫过于此。


    南浦郡主盯着礼盒里的白玉冠,被上面折射出阳光刺得眼疼。这顶冠冕做得极为考究,上面雕琢的纹样是陈朝流传至今的男子冠式,旁边垂落的乌黑马尾髯却如同响亮的耳光,抽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想起十六岁那年,策马踹开姜府大门。彼时她提着马鞭,婢女们高喊“郡主威武”,何等意气风发,可现在……


    这白玉冠分明是在嘲讽她行事不像女子!


    许七娘低头绞着帕子,肩膀却抑制不住地颤抖,“噗嗤”一声笑漏了出来。她赶紧用袖子捂住嘴,眼神却忍不住瞟向南浦,心中有尴尬,有窃喜,还有一丝“幸好不是我”的侥幸和惊骇。


    周氏自老留侯便尚礼,但要把握这种士族名门优雅面皮下的尖酸门道,却还差了些底蕴。


    令人意外的是,年仅十二三岁的周三娘,竟能将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般刁难,莫说南浦郡主,便是在场的小娘子们与她们的家中父兄,一时也只能哑巴吃黄连,默默咽下这口闷亏。


    文斐看了许七娘一眼,微微蹙眉。许七娘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周三娘哪有这般心机,定是林氏在背后指点!那位林夫人,此刻不就在府中吗?”


    那位萱堂先生虽死了,可靠着溪山林氏的余威,连周三娘都还是一副轻而易举凌驾他人之上的高傲模样,着实让她们这些同为世家大族的人,心中涌起一股没来由的愤怒。


    “是谁都不要紧。”文斐有些遗憾,“周三娘自己反击了回来,那我想看的东西,便看不到了。”


    恰在此时,一名婢女上前低语几句,文斐轻咳一声,音量不高却瞬间压过周遭的窃笑。她向南浦福身,语气平淡道:“既然郡主身体不适,我等便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探望。”


    南浦郡主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她素能饮三斤烈酒,何时称过“不适”?


    看着文斐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紧随其后的女眷们,仿佛还能听见许七娘尖利的笑声。她想喊住她们,话到嘴边却只化作喉咙里的一声闷响。


    文斐口中的“改日”,不过是撇清关系的托词。


    她明白,文斐并未觉得试探留侯府的决定有误,只是将眼前的局面归咎于她能力不足。可明明就在刚刚,许七娘还举杯敬酒,对她另眼相看呢!


    文氏如此轻易地背弃她这个盟友,难道他们不需要进一步对留侯周氏和溪山林氏进行试探吗?


    还是说……局势有变,已经没有试探的必要了。


    想到刚刚进来传话的那个婢女,南浦心中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难道留侯有消息了?难道他真的从洼姚之乱中死里逃生?这便能解释文斐为何匆匆离去——留侯在战乱中的作为,以及圣人将如何处置归来的他,对泶阳文氏而言,远比眼前的口舌之争重要得多。


    可这么一来,局势再无反转可能。天佑城最大的笑话,可就从留侯周氏,变成她南浦郡主了!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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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盯着那顶白玉冠,忽然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响,眼角却沁出泪来。


    她不敢怨恨泶阳文氏,只能将怒火转向让她失去价值的人。


    这顶玉冠,让她志在必得的谋划付诸东流,让她在文斐面前颜面尽失。


    留侯周氏,这笔账,她记下了。


    ……


    ……


    墨色小马车内,周会宁看着周会容探进来的头,知道事情已经顺利解决。她不太懂社交对妹妹的重要性,但是被人欺负了就要欺负回去,她认为这也是一种公道。


    而如此一来,想要借由留侯府试探溪山林氏的人,也得再掂量掂量了。


    她弯了弯眉眼,有些开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糖人,“给你,三娘。”


    周会容对上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临上车前,所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充满佩服和赞叹。


    “那便是周三娘子吗?”


    “周三娘子如此才思敏捷……”


    “……”


    她知道,不出一日,她对南浦郡主说的那些话,便会传遍天佑城,让她成为最耀眼的小娘子。二娘是故意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自己,让自己达成所愿的吗?酸楚和羞愧的陌生情绪在心头涌上来,让周会容僵直地坐着。她昨日渴求而不可得的,今日竟然都得到了。


    “为什么是我?”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些话明明你可以自己去说的。”


    “三娘,我不行。”周会宁摇摇头,认真地说,“我从前很少和人说话,没有办法发出那么大的喊声。而诘问若失了气势,便很难产生效果了。”


    所以她的喊声很大?这是在夸她还是骂她?周会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周会容气了一会儿,认为这只是周会宁的借口,毕竟如此出风头的事,谁不想要?


    这让她有些别样的感受。她从小姊妹情谊体会了不少,但她都是作为周会宜的保护者存在,头上那个阿姊属于名存实亡。


    此时周会宁教的办法让她成功改变了局面,获得了名声,化解了危局。


    似乎这位“阿姊”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倒有几分亲生姊妹才有的模样……


    想起之前骂周会宁的那些话,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低头咬了口糖人。


    这糖甜得发腻。


    呸呸呸。


    周会宁没说谎。比起可能的风光,在所有人面前大声说话这件事更让她恐惧。


    不论那几句简单的话在权贵女子之间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对她来说这都只是个玩惯了的游戏。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如何在这种游戏里获得胜利。


    而彼时林成蹊会给她买个糖人,再摸摸她的头,“赢了高兴了是不是?你啊,难道真觉得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那时她是一个小女童,只觉得胜利的滋味儿同糖人一般甘甜。


    如今回想起来,林成蹊的语气里似乎隐藏着许多复杂的感慨和思绪,而童年的戏耍,在外人看来却是一种残酷的厮杀。好在,她又成功地将它挡在了留侯周氏之外。


    她小心地在糖人头上咬了一个角,糖人熟悉的甜味让她会心一笑,又慢慢地渗出许多怅然和孤单。


    她不由转头看向周会容,希望从阿妹的笑容里得到一点什么,然风将绣了白梅的车帘吹起来,周会容突然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