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个挑衅(修)

作品:《被曾祖坑成权谋天花板

    周会宁读过十万卷书,写过一百本注经。


    那时的生活是一泓平静无波的清泉,她只需随心而行,按自己钟爱的方式度过一生。


    可如今,她要避开那桩让她成为“破军星”的婚约,她要去往溪山,她要拿到林成蹊曾经留下的保命符,她要在将来可能的灭族之灾里,保住溪山林氏的性命。


    对于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娘子来说,这一连串目标宛如遥不可及的星辰,庞大而遥远,前路更是荆棘密布,充满变数与困难。


    但她无比珍惜重活一世的机会。


    遇到刘柱如何,外曾祖父死了如何,身单力孤又如何?


    就像阅卷时看到不认识的字,遇到生僻的用典,她还是要继续前行,也只能前行。


    鸡鸣初响,她便迎着晨曦起身,准备大展宏图。半个时辰后,看着气势汹汹赶来的两个妹妹,她捧着茶碗的手僵在半空,满心皆是茫然。


    ……


    ……


    这是一个崭新的清晨,在微红霞光中,一封来自洼姚的加急文书快速地穿过重重关卡,向大齐的腹心,但是,在它到达皇城之前,天佑城最广为流传的消息,仍是洼姚战乱,留侯生死不知,而其女周氏二娘却为阻止未婚夫纳妾,三番两次与阳侯袁氏开战。


    这些笑话让许多同为士族的小娘子都颇有受到波及,倍感屈辱之感,而另一些人,则将之视为留侯周氏败落的象征。


    在大齐的顶级圈层中,败落意味着任人鱼肉,可以欺之。


    但在为人刀俎之前,留侯府背后还有溪山林氏,眼前还有阳侯袁氏。


    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许多人都很好奇。


    于是,不久后,三把砍柴刀静静躺在软绵绵的白雪上,刀面明晃晃的,映出三张小娘子稚嫩的脸。随刀而来的,还有南浦郡主的四句话:


    “妇人逾阈而出,可乎?”


    “妇人面诘尊长,礼欤?”


    “妇行有亏而求公道,义乎?”


    “既不知妇人妇行,不若杜门事樵苏。”


    诛心!


    太诛心了!


    泗水周氏祖上曾家道中落,一度贩卖柴薪维持生计。南浦郡主送话让周氏小娘子们闭门砍柴,除了嘲笑周会宁这些日子的大胆妄为,更是将周氏先祖拎出来鞭尸!


    数百年来,新贵豪门与旧族世家的争斗,一直是一场披着锦绣外衣的暗战。与村头斗殴不同,这些身处高位者,即便相互攻讦,也讲究体面。他们引经据典、借古讽今,把羞辱藏于高雅谈吐中,明里维持姿态,暗地激烈交锋,其中门道,远非常人能懂。


    眼前这一出便深谙其道,是极好的示范——


    柴刀是大张旗鼓送来的,话是在留侯府门口让老仆妇当街喊出来的,流言如狂风,此时已经席卷了整个天佑城,


    留侯府若不做应对,便要遭人耻笑,可若应对时失之机敏,失之风度,流于市井之俗,便难免遭人嗤笑为田舍翁了。


    怼又怼不得,忍又是奇耻大辱,两头都是死路。


    周会宁瞧着五娘周会容一抽一抽的肩膀,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轻声问道,“五娘很难过吗?”


    “每年到了年节,天佑城都会办寒宵灯会,放灯舞龙。今年为了庆贺莒山关大捷,据传京兆尹更是下了心力,五娘心向往之许久了,如今出了这等事,她如何还能再出门……”周会容对周会宁怒目而视,显然将这一切怪到了周会宁头上,可周会宁此刻并未留意到她们。


    世家少女必习的谱学告诉周会宁,周会容近来得罪的鸿胪许氏与泶阳文氏向来交好,南浦郡主为文氏姻亲,今日这一出羞辱,大概是南浦郡主替许七娘出头。


    但南浦郡主一个寡居的贵女,当真会参与这些小女郎的意气之争吗?


    周会宁觉得那并不是事情的真相,真相是她退婚的动静闹得太大,“三顾阳侯府”的桃色传闻,不光引起了圣人的瞩目,还引来了许多大人物对周袁林联姻的担忧,引来了他们试探的手。


    文丞相想要什么结果呢,是没了萱堂先生后,溪山林氏还有多少深浅,还是时隔多年,阳侯袁氏对留侯周氏还有几分真心?


    或许连文丞相自己都未必清楚答案,只是凭着政客的本能,默许了这场投石问路。


    然而,两位妹妹抽泣声却打断了周会宁的思绪,她看着她们红红的眼眶,有些不忍地品嚼起南浦郡主的那四句话来,眼里随即闪过一丝疑惑。


    这种唇舌之战竟然是家族之间互相攻讦的武器吗?那林成蹊为什么告诉她,这是给小孩子玩的游戏呢?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玩的?


    好像是三岁,她被林成蹊气哭了,但等到七岁,她已经能把他气得一天没吃下饭……


    周会宁有些难以理解,但不管怎么样,这四句话比起林成蹊曾经说过的那些,实在是简单了太多。


    又如何能难得倒她?


    ……


    ……


    南浦郡主眼尾余光掠过席间小娘子们笑语嫣然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若杜门事樵苏”,这真的是一句很妙的话啊。


    溪山林氏向来自诩天下文宗,连带与其联姻的留侯周氏,也透着股自命清高的作派。这句话却既戳中了周氏的软肋,又能顺势将溪山林氏从云端拽下,一同坠入泥沼。毕竟,哪户清白人家会与砍柴的“贱民”结亲呢?


    但这话也太过狠戾,恍惚间让她忆起往昔:当年父母兄弟被元平帝屠戮殆尽,她蜷缩在柴房暗处,硬生生将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咽回腹中。


    可这念头只闪了一瞬,就被许七娘敬上的温酒烫化了。


    “郡主引经据典,令人刮目相看。”


    南浦郡主起酒杯与许七娘对饮,目光却越过眼前的许七娘,看向了更远处的文十三娘文斐。文斐怔了一下,冲她遥遥举杯,温软的目光里饱含笑意。


    是的,在大齐,骂人也可以得到名誉与赞扬,只要你骂得够聪明,够雅致,够杀人于无形,而衣角不沾半点血。


    南浦郡主从前不懂这些,直到投靠了泶阳文氏,才学会了世家的这种玩法。


    如今,曾经行事粗暴的她已能将体面与伤人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这种意识上的高人一等,确实比她曾经凭借家世,抽人鞭子,要更加杀人于无形。


    酒喝得有点上头,南浦郡主歪在榻上瞅着窗外出神。文氏借她的手闹这么一出,大概是想看看阳侯袁氏对那桩婚约还有几分旧情,而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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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氏没了萱堂先生,又剩下多少能耐。


    但不论林氏与袁氏如何反应,自打留侯出了事,留侯周氏便只剩下一具空壳了。


    周氏那几个小小娘子现在该慌了吧?尤其是那个被林氏藏着的周二娘——听说她敢跟阳侯府退婚,还闹得满城风雨。


    作为家道中落的过来人,南浦郡主很清楚,溪山林氏教出来的又怎么样呢?这只能让周二娘在这种时候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溪山林氏教出来的小娘子出丑,就等于溪山林氏出丑。拿第一世家当笑柄,就等于将三氏两姓一林都踩在脚下,这样的诱惑,谁不想试一试呢?


    想到这里,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复杂地想,若是那周小娘子和当年的自己一样鲁莽,那真是有趣了。


    仿佛要成全她的想法一般,远处传来声音。


    “郡主,留侯周氏来人了。”


    “是个小娘子。”


    ……


    ……


    一刻钟前,留侯府愁云惨淡——


    周会容想出几个回击南浦郡主的法子,可越琢磨,心越往下沉。


    南浦郡主从前以行事粗暴出名,如今存了一雪前耻的心思,言语逻辑上并没有太多可以挑剔的地方,加之她身份尊贵,说出的话自然更具分量。


    如此一来,普通的回击远远不够,只有远远胜过,才能压过她的风头,挽回留侯府的颜面。


    但周会容心里清楚,自己没这样的本事。


    除非溪山林氏此刻突然有人赶来相助,又或者一直卧病在床的留侯夫人林佑奇迹般苏醒。


    否则,她们只能被困在留侯府,沦为天佑城最大的笑柄。


    这么想着,周会容心里委屈极了,眼眶也泛红起来。


    她不是天佑城里最耀眼的小娘子,却也有几个关系极为要好的小姐妹。她同她们分享被周会宁无视的愤怒,被林夫人客气疏离的难过;她们一起在马球会上争先逐后,一起看天佑城的云,饮春天的第一杯茶。


    南浦郡主的话却会让她失去这一切。


    别说什么寒宵灯会了,便是平日宴饮,怕也是没有人敢与她为伍。


    对她而言,遭受这样的“社会性死亡”,还不如真的死去。


    转过头,周会宜亦是满脸泪痕,周会容心里明白,此时若选择沉默,自己会成为笑话不说,妹妹也会一同坠入绝望的深渊。可……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她满心的痛楚。


    “三娘,昨日你在常恒街上喝止我的马车时,声量颇有声势,今日还能如故吗?”


    周会宁冲她温和一笑,就像不知道此时她的满心愤怒一般。


    ……


    ……


    白日北风紧。


    周会容带着一个婢女,站在南浦郡主的府邸门口,心里直发虚。


    就在周会宁问起南浦郡主时,她突然想起南浦郡主似乎与许七娘沾亲带故,而自己昨日在马球会上,还狠狠给了许七娘一个头球,之后便甩袖离去……


    如果这是许七娘在从中作祟,那么将一切怪到二娘头上显然有些不公平。


    好在周会宁没察觉到这些,还教了她一番话。


    一番足以掀翻眼前局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