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诩舟抬起头，默了默。


    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神里含有疑惑，似乎在揣测她的意图。


    羽萝一直觉得慕诩舟好看眼睛里藏着什么东西，浓稠而细腻。


    可悲的是……


    她一向分辨不出来。


    她想了想怔住，瞬间认怂：糟了，是不是玩大了。本意只是出出气，可别真把他激怒了……


    她方才那话一出口像是赤裸裸的质疑。


    但她当真好奇他会如何回答。


    不仅是为花，更为她自己。


    慕诩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专注看她：“不是每年都如此。你不是喜欢？”


    “正因我喜欢，如果这花不是每年都盛放，再也没机会见到的话，那岂不是太遗憾了。”


    僻静的山上只能听见自己的狡辩声。


    羽萝差点要眩晕过去。


    慕诩舟若有所感，眸色温和起来。


    似乎被说服了。


    “每年灵气含量有异，多的话，会一直开下去。少则反之。也许等你不喜欢，这花便不开着碍眼了。”


    羽萝要窒息了。


    慕诩舟是不是有意在提点她？


    “不会的，我喜欢。”


    她真的喜欢。


    可以说是爱“美”如命。


    忽略掉系统所说的剧情，如今的生活，可以称的上是美好。


    要是……剧情是假的，或结局会自己转向好的方向就好了。


    而不是像此刻不伦不类。


    慕诩舟抬眸，似乎看出羽萝脸上露出的失落，轻声开口。


    “至少……有我在，栀苏花会一直开下去。”


    羽萝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有些紧张。


    “为什么？”


    “我会好好照顾它们。”


    羽萝沉吟，松了口气。


    就这？她还以为慕诩舟要自爆身份了呢？


    但不知为什么。


    羽萝既想得知真相，不再被蒙在鼓里。但也不想……果真从他口中听到那些话。


    仿佛只要他不开口，那些剧情什么的，就还有被推翻的可能。


    她就可以永远……这么开心地过下去。


    而不是朝着那个既定的悲惨结局……


    *


    饭后，慕诩舟去收拾。


    羽萝独自去院外散步消食。


    她兴冲冲给系统看新得的栀月草。


    没想到系统沉默良久，怒道这株栀月灵草竟是假货冒充的！


    羽萝意识到被耍，气不打一出来。


    虽然若羽萝直接找她质问，也会被刘梦蔚打马虎眼糊弄。


    但羽萝明明都已如约给她和慕诩舟制造机会，甚至付出了代价。


    今后想必慕诩舟也不会再配合。


    刘梦蔚怎能如此！


    羽萝越想越气，不甘心受这个窝囊气。


    遂翌日一早，在糖宝的带路下，羽萝气势汹汹再度找到藏在墙边不知在看什么的刘梦蔚。


    “你竟然给我假的栀月草！你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羽萝还未说完，就被刘梦蔚捂住嘴紧急制止。


    刘梦蔚将食指竖于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羽萝不明所以，打算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没吭声。


    远处忽然有人朝她们这边看来，正是刘梦蔚盯着的一双男女，似乎是被羽萝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羽萝被她心急手快地拦住躲在了墙后，避开远处探究的视线。


    只见刘梦蔚靠在墙边，堪堪遮掩住自己的身形，似乎不想被那二人看到。


    羽萝等了片刻，确认他们没看到什么，并已将视线从她们身上移开。


    羽萝便循着方才的方向看过去。


    衣袍华贵、谈吐不俗的那双男女正如胶似漆地交谈，似是情投意合的眷侣。


    那男子恍若早就发现了羽萝她们二人的存在，谈话间猝不及防回头望了一眼。


    这次，刘梦蔚没有躲避。


    临了，羽萝听见那男子唤那女子“梦儿”，二人稍作叮嘱后，“梦儿”转身进入府内。


    男子站定，视线转向羽萝她们的方向，准确地说，是刘梦蔚的方向。


    羽萝恍然意识到什么，喃喃开口，“梦儿？和你同名？”


    “她是我胞姐，刘梦烟。”刘梦蔚神色凝重地解释道。


    “你先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羽萝索性在一旁的摊子坐下等，小口抿着茶。


    一抬头正好瞧见糖宝也在远处屋脊旁的瓦片上躺卧下来。


    不知怎地，自从上次她故意逃跑不回家，还淋了雨染风寒后，糖宝就更加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难道它竟然能懂人事了，担心她不回家？


    “你这个负心汉，又来骗我姐姐了？你如果不说清楚，我就到我父亲面前告发你！”


    刘梦蔚怒斥方才的男子。


    “蔚妹妹，我和梦儿是真心相爱的，我没有骗任何人，自然……也没骗你。”


    男子的音量越发低下去，一脸无奈地左顾右盼，似乎不想被行人注意到。


    “呸，恶心！你不就是看上我姐姐生得美貌，才对我不闻不问，转对我姐姐死缠烂打吗？你如果自己没胆量，那我就自己去找我父亲、姐姐说。逼你退婚！”


    刘梦蔚深深蹙眉，眼神里的恼怒快要透过视线凝成利刃，扎向对方。


    “哎呀，蔚妹妹，你真的误会我了。”


    说罢刘梦蔚不顾男子的反应，决绝地转身离开，气呼呼朝羽萝走来。


    那男子也摇摇头入了府内。


    “系统，一旦解决刘梦蔚的心结，真正的栀月灵草是否就唾手可得了？”


    系统连连点头：【是的，宿主。这是个好办法。】


    刘梦蔚气喘吁吁地在羽萝对面落座，自顾自地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举起便一饮而尽，似乎是被气得不轻。


    羽萝见状也被感染到了，哪怕上次面对慕诩舟的冷漠疏离，刘梦蔚都没有如此怒不可遏。


    羽萝一下子将提前想好的话都忘得干净，“消消气。别着急……”


    刘梦蔚连饮半壶茶，才稍微冷静下来。


    羽萝从她身上闻到与先前截然相反的味道，似乎不是生气，反而与初遇时的那股味道雷同。


    难道彼时以来她所愁闷的事，与她胞姐和其疑似意中人有关？


    “发生何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羽萝语气和缓，露出善解人意的表情。


    “不用了。”


    刘梦蔚本能相拒，然而她霎时记起了当日流苏菩提神树前，羽萝提及她的心事。


    她垂下眸，转转眼珠，神情似含犹豫之色，在心中忖度要不要告知羽萝。


    羽萝毕竟是有夫君的女子，而且她的夫君慕诩舟还是岛上众多女子暗生情愫的对象。


    想必她颇有一番经验心得。


    “你真的能帮我？”刘梦蔚眼神怀疑，试探看向羽萝。


    “应该可以。”


    羽萝心虚地眨眨眼。


    可以帮，只要不是男女情爱……


    不然的话，她更不懂……


    “你能否看出方才与我交谈的男子，喜欢我胞姐，还是我？”


    羽萝微微瞪大眼睛，心中顿时升起疑惑。


    方才他们二人不是还在吵架吗？而刘梦烟和那男子分明十分浓情蜜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意思？”羽萝不解，按兵不动。


    刘梦蔚的心事还没下文，许是过意不去，她又忽而改口。


    “我是骗了你。虽然我许诺给你栀月草。但是给你假的，也不全怪我。谁让慕诩舟那么对我！我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羽萝认真听着，并不想反驳。


    但刘梦蔚没有丝毫羞恼之意，一脸受委屈的愤懑样，看得羽萝差点被气笑。


    “此话怎讲？”羽萝问。


    刘梦蔚长吁短叹良久，才压着怒气缓缓开口。


    “你那夫君……慕诩舟也实在太过于不近人情了点，昨日一点面子都不给，全程没看我一眼，也对我的话百般敷衍，欺人太甚！旁人至少会多少装模作样，面子上过得去，他却装都懒得装！我咽不下这口气，自然给你假的灵草了。”


    “他一直如此。我还以为你就看上他这一点了呢……”羽萝咧嘴笑乐了，半开玩笑地揶揄。


    毕竟哪怕她自己……也不喜太过聒噪的男子。


    但慕诩舟着实冷漠疏离，换作哪个女子都难以忍受。


    她也是没办法。毕竟一睁眼，就有了这个夫君。容不得她再一睁眼，夫君就没了的道理。


    刘梦蔚心情憋屈地嘟囔。


    “切。他对你可不这样……”


    她眼神呆滞地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是放弃了。可是，我也好想有个意中人。”


    “我也好想有慕诩舟这样的男子喜欢我！”


    “我是不是长得很丑啊。”


    刘梦蔚忽而抱住脑袋，蜷缩起来。


    羽萝真心实意道：“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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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啊。我不觉得你丑。况且各人审美不同。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若不是因为我丑，为何所有男子都不喜欢我……慕公子不喜欢也就算了，那先与我相看，有过接触的王靖泠竟都……抛下我，对我姐姐一见钟情。就连他们能见面都是因为我张罗的赏花宴……”


    她这番诉苦算是验证了羽萝的猜想。


    刘梦蔚因为长相、外在甚为自菲。尤其是在她以为的长相出众之人面前，这种酸苦的味道更为明显。


    正如此前在神树前，刘梦蔚在面对世人眼里皮囊不凡的慕诩舟时，自卑心理作祟。通过攻击作为他妻子的羽萝，使自己的心绪得到畸形的慰藉。


    “我们家族当年只得了这一株罕见的栀月灵草，虽不会腐烂，但也是稀缺的很。连我姐姐都没有呢！我爹原本想将这栀月草，当作我的嫁妆之一，给我谋一桩好亲事的，可惜那些人我都看不上。唯二看上的男子，都不喜欢我……”


    “或许他们都不是因为长相，只是各花入各眼，每人喜好缘分不一？”


    羽萝仔细斟酌用词，见缝插针道。


    “如何不是？你和我姐姐都长得好看，所以他们选了你们两个……”


    “至少我知道慕诩舟不是因为长相和我成的亲。”


    “那是什么？”


    羽萝叹了口气……她也不知。


    她只知道，自己甚至有可能会死在他手里。


    这福气，若说明白，刘梦蔚还想要吗？


    刹那间，羽萝福至心灵，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刘梦蔚因缺乏自信，才学她吃穿用度，增强自己认为的美的筹码和旁人的认可。


    那若——


    “是因为他喜欢我身上的香露味。你若喜欢，我为你定制一个你专属的香露，怎么样？”


    如此虽不治本，但却也可帮她凭借此物，增强几分自信，进而在感情上良性循环。


    至于栀月草，不行就只能找系统想办法寻替代品了。


    两日后，羽萝为刘梦蔚量身定做的香露制好，以防她不安心，还放了羽萝平日最爱的蜜桃香。


    羽萝忍不住回想起，每次她身上散发出蜜桃香味。吃饭时，慕诩舟的视线总会在她身上停留更久。


    他应当也是喜欢的。


    也是……想必她潜心钻研出的蜜桃香料，几乎无人能拒绝。


    “你确定你们夫妻俩都对这香露倾心是吧。”刘梦蔚从羽萝手上接过白玉瓶，眼中溢出兴奋的神采。


    羽萝点点头，“是的，放心吧。”


    刘梦蔚得到了肯定，心中的大石头落下，顿时对香露爱不释手。


    “不仅如此，我觉得你也很美。像秋日日光洒下来那种健康蓬勃的美，相信自己，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刘梦蔚支支吾吾，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羽萝知道她没那么快接纳自己的全部，故让系统用闲余的些许能量，兑换成了使人更自信的灵气加进去。


    希望通过这香露，假以时日，她能活得更心无挂碍。


    话毕，有个一身锦袍，气质雍容的帅气公子路过。


    他恰好转过身来，目光朝羽萝二人这侧掠过，似乎看到了谁，莫名在她们身上停留了许久。


    羽萝看刘梦蔚半天没出声，发觉她眼睛亮晶晶的，已望着那公子出神。


    羽萝不禁笑出了声。


    刘梦蔚转头瞧了眼羽萝，毕恭毕敬将显灵的香露收起来，便壮着胆子，上去与那男子攀谈。


    羽萝一个低头理衣裙的功夫，刘梦蔚已经穿过街道，与那俊秀公子距离拉近。


    恰在此时，一辆失控的马车路过，在来往密集的行人堆里横冲直撞。


    羽萝眼见着马车要撞向刘梦蔚，心中一紧。


    “小心马车啊！”


    周围人推搡躲避着，喧哗之声盖过了羽萝的警告。


    刘梦蔚浑然不觉，紧张地迈着步子，在心里预想如何与那公子搭话。


    千钧一发之际，那公子终于发现混乱的源头，以及即将冲向他的马车。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身形一闪，退后躲向后方。


    羽萝瞳孔骤缩。


    “系统，快救救她！”


    羽萝在脑海中嘶喊。


    系统犯了难。


    【宿主，我是被你的执念感召而来，只能帮你解开执念，不能过度插手旁人的命运，否则我会被强行与你解除绑定，被上级处置的。抱歉。】


    羽萝沉了沉心，一咬牙朝着刘梦蔚的方向狂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