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你们是怎么改变世界的吗？”阮见夏能够感觉到周围众多隐晦而审视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却努力稳住心态，目不斜视，“希望你们的‘宏图大业’，不要让我太失望。”


    “主教”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转身沿着监护室的出口走去。


    一路之上，他带着阮见夏穿过一条条昏暗幽深的走廊，墙壁由冰冷的黑曜石砌成，上面雕刻着许多繁复神秘的花纹图腾，比较简单辨认的就是占据画面最多那只巨大的展翅的龙，周围有枝繁叶茂的巨树，还能隐约辨认出树下的精灵族跪拜的场景。


    阮见夏借着周围昏暗的烛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中随之掀起惊涛骇浪——这些图腾描绘的，正是清漪曾展示给他们看过的上古世界的样子！


    她强行按下心底的震惊，故意皱了皱眉，装作一副嫌弃的样子，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你们这里明明有能源供应，为什么不开灯，反而要点这么昏暗的蜡烛？光线差成这样，连周围的路都看不清楚。”


    “先知”屏退了所有随从，只自己紧紧跟在“主教”身后，听到阮见夏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区区无知之人，怎么能懂此番做法的用意？唯有来自遥远过去的烛火，才能映照出最为真实的世界。”


    “呵呵，真能装。”阮见夏翻了个白眼，表面上依旧是那副嫌弃的神情，不情不愿地跟着两人继续前进。


    实则早在决定跟着“主教”走的时候，阮见夏就悄悄开启了系统的交流通路，确保同伴们能够实时监听到自己这边的所有对话，此刻“先知”的话，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另一边。


    她一边应付着两人，一边在心中快速分析着眼前的局势，以及刚才“先知”那番话里可能隐藏的秘密。


    长长的走廊像是哺乳动物体内回环曲折的肠道，阮见夏行走在其间，只觉得晕晕绕绕，直到在一个拐角过后，终于看到在走廊尽头豁然破开一道豁口，露出一座巨大得近乎吞噬视线的空旷宫殿。


    四根通体黝黑的石柱拔地而起，像是此处最为坚固的骨骼，稳稳擎住穹顶，两侧的烛火台较走廊里的更加精致，昏黄的火焰自其中微微摇曳，烛芯跳动着细碎的火星，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顺着大殿中心近千级的石阶一路向上，直直蔓延到宫殿最高处的祭坛之上。


    那祭坛隐在光影交错的朦胧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穆与诡异。


    借着这忽明忽暗的烛火，阮见夏的视线缓缓扫过地面与四周的墙壁，每一个地方都密密麻麻爬满了殷红的纹路，像是用滚烫的鲜血浇灌而成，色泽妖异得刺眼。


    不同于先前走廊里那些能拼凑出生动场景与图腾的纹路，这里遍布的红色纹路更加莫测，扭曲缠绕，没有半分规律可言，线条粗粝如刀劈斧凿，放眼望去，只能隐隐窥见有几处的纹路连起来，像是某种密文的轮廓，仿佛是来自上古世界的低语，正无声书写在现世的土地之上。


    阮见夏望着眼前这诡谲的景象，脑海中骤然闪过清漪提起过的献祭法阵，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节节攀升，不好的预感重重压在胸腔之上，几乎要扼住她的呼吸。


    就在这时，“主教”苍老又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配合着寂静的大殿，像是生锈的铁器摩擦着石块，硬生生将阮见夏渐渐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小姐，你觉得为什么世界会突然变成末日？”


    阮见夏猛地回神，迅速收回视线，刻意蹙起眉头，眼底浮起几分嫌恶，一副被这满墙纹路激得犯了密集恐惧症的模样：“我怎么知道？世界非要走向末日，难道还会提前跟我报备不成？”


    她伸手胡乱指了指周围的墙面，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嫌弃：“你们弄得这些纹路是什么啊？不仅四处都是，还乱七八糟的，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怪恶心人的。”


    “放肆！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一旁沉默许久的“先知”显然被她这轻慢的语气激怒，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终究是没忍住，厉声呵斥道。


    “不知者无罪。”“主教”淡声打断了“先知”的怒斥，他缓缓转过身，兜帽下的目光落在阮见夏身上，周身的气势陡然沉了下来，像是大殿的穹顶缓缓下压，叫人喘不过气。


    “你可知道，之前你们生活的世界，本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的虚妄？如今，在我们的努力下，真正的世界才即将降临，而虚假的旧世界，自然要走向灭亡。”


    “你们怎么就能断定之前生活的世界是假的？”虽然说是“不知者无罪”，但阮见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主教”语气里的不悦，眉毛一挑，悄悄收敛了几分吊儿郎当的姿态。


    她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像是根本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竭力扮演着一无所知的模样，随口反驳道：“我只记得，末日还没来临的日子，过得很真实啊，不需要像现在一样担心生存，每天过得还算快乐。”


    “它当然是假的！你觉醒的异能，就是最好的佐证！”主教的声音骤然拔高，沙哑的声线在这片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发出嗡嗡的回响，格外刺耳，“你现在的形态、现在具备的力量，这才是最为本真的你！”


    “那个虚假的旧世界，已经没有办法再禁锢这个世间生灵的真实模样了！可它又不甘心接受代表真实的新世界降临，于是新旧碰撞，世界才会变成现在这幅破败不堪的样子！”


    “所以呢？”阮见夏挑了挑眉，眼底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活脱脱就是一个普通人听到邪教传教时，那种费解又鄙夷的模样，“别告诉我，你们这群人费劲心力折腾这么多，就是为了让那个所谓的‘真实新世界’降临？”


    “当然！”主教的声音里渐渐染上了一抹近乎癫狂的狂热，他往前迈了一步，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眼中的那个世界，仿佛现在已经沉浸其中。


    “在代表真实的新世界里，会有更加广阔无垠的天地！它的天空，即便是对强大的龙族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无论它们如何振翅翱翔，也触碰不到天的尽头；大地也格外宽阔，能容纳世间所有的生灵在其上繁衍生息。”


    “它孕育出辉煌又璀璨的文明，让龙族、兽人族、人族、精灵族、侏儒族……所有种族都能摒弃纷争，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万物共生，生生不息！”


    “这些，统统都是这个迂腐破败的旧世界无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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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这些……不是只有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吗？”阮见夏看着主教眼中疯狂燃烧的光芒，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声音里带着几分真情实感的难以理解，“该不会……所谓的代表真实的新世界，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吧？”


    “你错了！”原本沉浸在自己宏大构想里的“主教”，听到这话骤然厉声反驳，宽大的兜帽深深遮住了他的面容，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可阮见夏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在兜帽之下，“主教”那道黏腻又疯狂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像是毒蛇锁定了猎物，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阮见夏逼近，脚步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阮见夏的心跳上。


    “主教”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人们的心底，都在渴望真实的新世界的降临，你所说的科幻电影里的画面，不过是这种渴望，在现实世界里的折射而已。”


    最终，“主教”在阮见夏面前站定，在周围烛火的映照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问出了最后一句话：“看到那些壁画上的画面，你就没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冲动吗？你就不会去设想，去到那片广阔的天地里，会是怎样的光景吗？”


    阮见夏浑身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刺激到眼前这个情绪已然失控的人。


    她有些紧张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主教”的目光，谨慎地反问：“那……你们想要怎样让新世界降临？你刚才不是说，现在的世界，是排斥它的吗？”


    “自然是依靠你眼前看到的这些。”“主教”似乎并不在意阮见夏的避而不答，他的情绪不像刚才那般激动，稍稍平复了一些，沙哑的声音里却依旧透着挥之不去的狂热。


    “靠……靠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花纹？”阮见夏斟酌着措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气一些，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茫然不解的神情。


    “它们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花纹。”“主教”缓缓摇头，声音愈发低沉，缓缓诉说出这个地方的秘密，“它们，是召唤新世界的媒介。”


    话音未落，“主教”突然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攥住了阮见夏的胳膊。


    他的掌心不似正常人的体温，冰凉刺骨，隔着薄薄的衣料，阮见夏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意，浑身控制不住地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阮见夏因为这一举动，心脏狂跳不止，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反抗的时候，她只能顺着主教的力道，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点点靠近身旁石柱上那些妖异的红色花纹。


    指尖触碰到纹路的刹那，阮见夏只感觉到一丝温热的触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常。


    心底悄悄松了口气，阮见夏紧绷的神经刚要松懈几分，想扭过头，把自己这“毫无波澜”的感受说出来，动作却猛地一顿。


    就在准备开口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下不甚明显、却真实存在的脉搏震动，正从指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