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放生

作品:《兄长且慢

    射兰与擒芳同岁,过了年才吃十五的饭,又是在同一年成了沈映疏的贴身丫鬟,多少知道她的心思,不由叹了口气。


    “郎君自去家塾读书待在院子的时日便少了,也不大让我与擒芳伺候。好不容易盼到您休学,擒芳早备下了好些新奇玩意儿要哄您开心,谁知一连几日都不见您的踪影,去哪儿也没个交代,白白叫人担忧……郎君可是厌了我们?”说着不禁带了些酸意。


    擒芳哭道:“你说这个作甚,左右挤破头想进栖云台伺候的人肩碰肩脚挨脚,今日没了你我,明日多少可心的等着。”


    竟是因为这个,沈映疏失笑:“先生常说男女有别,且家塾里像我这般年岁的公子都只用书僮伏侍。我再带着你们进进出出,莫说父亲不喜,传出去他们也要笑话我了。”


    沈映疏换过的丫鬟不少,唯有她们两个留在身边最久,感情深厚自不必说,见她们伤心,进一步解释道:“父亲对我不满颇多,他的话我总是要听的。但你们放心,咱们只白日不在一处,夜里一切照旧,还跟以前一样。”


    射兰知道府里的规矩,可也怕一两年后,连这般亲近的机会也没了,有些话她放在心里许久了,不如趁今日一道说出来。


    “奴婢晓得您的难处,只一点求您记得:外边是外边的事,关上了院门咱们是咱们的。我与擒芳的心都系在您身上,您好歹顾念着我们,以后去哪儿跟我们说一声,也好教我们悬着的心能安生待在肚子里。”


    沈映疏笑着摇头:“我就在府里逛,能去哪儿呢,这也值当你们担心。”


    擒芳含一抹脸上的泪:“就问您要句话,您就说给不给吧。”


    “好好好,都依你们。”沈映疏哭笑不得连声应下,想起先前的话,问:“那何故要说‘打死’那般重的话?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没人说,”射兰忙接话,“不过是擒芳性子急,话赶话就……”


    “我要听你说。”沈映疏才不信,这话能无缘无故冒出来?打断射兰直看向擒芳。


    擒芳一顿,别过脸去不肯作声。


    “你们不说,那我就自己查了,把栖云台的人挨个儿叫进来问。”沈映疏威胁道。


    前脚还说会顾念她们,后脚却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传到左氏耳中她与擒芳当即就得被赶出去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想一出是一出的。射兰无法,只好说了,“是六娘子。她几次来找不见您,我们又不知道您去了哪里,她岂有不气的?觉着我们没用心伺候您,一时说话就重了些。”


    原来是六姐姐,沈映疏放下心来。“六姐姐那个性子你们也知道,就爱在嘴上耍横,不是真的要打死谁,你们别往心里去。”


    “不过,她找我做什么?”沈映疏以为她现在该忙着赴各家娘子的宴会才是,哪里有空找她玩。


    “奴婢们省得。”射兰从架子上取过披风给她穿上,“六娘子没说,等会儿家宴上您见着她就知道了,时辰不早,该过去了。”


    元夕家宴的排场与除夕相差无几,只不过为了赏灯方便,地点设在了水榭的凉亭里。


    沈映疏到时,沈熵还没来,众人都比较自在,几位姨娘站在石栏边上赏景。


    王氏行完礼讨好道:“有件稀奇事郎君怕还不知道吧,今年的荷花灯底下都系着小乌龟呢,您见了必定欢喜。”说完叫家仆拿来竹竿打捞池子里的灯笼。


    荷花灯下悬龟不是什么新鲜事,去年林公子府上就做了这样子的灯,不仅有乌龟,还有锦鲤。林公子抱来跟沈映疏斗灯时,那张着嘴半死不活的锦鲤猛然暴起甩尾,拍了他满脸的腥水,把沈映疏恶心得够呛。


    她正要点头,一只黄橙橙的灯笼忽地斜插进来,直递到她眼前。灯笼后面是刘氏盈盈笑脸:“妾身特命家人从太原捎来这盏柿子灯献给郎君,虽不精美但胜在别致,大兴城可没有的,您瞧瞧可喜欢?”


    又大又圆就像颗柿子,沈映疏看不出哪里别致,扯了扯嘴角示意射兰收下,自己则去看满池的花灯。


    这时金乌西坠,黄昏的余光浅浅拂过水面,龟游碧水,灯光水影交相辉映,风一吹,浮光跃金之态显得十分空蒙。只是现在天未黑透,还不是最好看的时候。


    看了片刻,她觉着没意思,转身回到凉亭里。目光扫过席间,座次依旧,沈妄当然也不在。


    “想什么呢?一脸闷闷不乐。”沈映棠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沈映疏趴在桌上摇头:“阿姐,射兰说你找我?”


    石栏那边,家仆已将一盏荷花灯捞起,径直越过众人,送到了罗从双手上。


    罗从双提着灯笼晃了晃,灯下悬挂的小乌龟仅有巴掌大,看起来憨态可掬。她唇角微弯,走上前来:“郎君与六娘子快瞧,妾身原以为这乌龟灯与余杭的一样,都是用竹篾扎的,不想竟是活物,匠人的心思可真巧,连这也想得出来。”


    沈映棠眯起眼睛,未看她一眼,吩咐品梅:“去查那个人叫什么,让田成即刻打一顿发卖了。传话下去,沈府容不下这等专会捧臭脚的东西!”


    “是。”品梅应声快步离去。


    沈映棠的声音不小,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那家仆被捂住嘴拖了下去,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那些个本想讨好巴结罗从双的下人,此刻皆收起了心思,投来的目光意味深长。


    罗从双脸色白了白,握着灯竿的手慢慢收紧。


    “罗姨娘。”乌龟划动的四肢愈见迟缓,沈映疏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快松开,乌龟要死了呢。”


    此时,在前院待完客的沈熵携左氏步入凉亭,见此情形疑惑地问:“都围在这儿做什么?”不等人回答,他已看向沈映疏:“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你在让谁松开?”


    罗从双回身含笑道:“妾身从未见过悬龟的荷花灯,便让下人捞起来瞧瞧。谁知下人蠢笨,小郎君与六娘子都在呢,却只捞给妾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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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郎君适才……”


    眼看那只乌龟就快不行了,沈映疏提高嗓门,脆生生地插话:“父亲,《周易》里说:‘天地之大德曰生’。乌龟本来游得好好儿的,何必将它绑在灯下当作灯座呢?不如放了吧。”


    “你还知道《周易》?”沈熵面露惊喜,欣慰地点头,“看来确实用心读书了,就依你的,全都放了。”


    罗从双神色一怔,此前她提起从未见过北方的花灯,沈熵便特意吩咐管事制作悬龟灯供她赏玩,竟就这么放了?


    候着的管家得令,已带人开始打捞灯笼,水榭里喧闹起来。


    一行人落了座,丫鬟们便端着黑漆描金的托盘鱼贯而入。最先呈上的是一道过元夕节才吃的甜点,名叫“粉果”,用糯米和粟米磨粉制成,豆沙馅里调了枣汁,入口绵软甜糯。


    沈映疏见丫鬟们都退到了凉亭外,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沈映棠见了,问道:“哪儿去?”


    沈映疏面露难色,低头在她耳边道:“去如厕,阿姐要一同去吗?”


    沈映棠嫌恶啧声:“快去快回,等下就上菜了。”


    沈映疏点点头,飞快地跑了。等她追出去,上粉团的丫鬟才走到青石小径,她将人唤到边上,低声问:“这粉团还往哪些院子送了?”


    丫鬟一脸困惑:“各位主子都在水榭,自然只送到了这里。”


    沈映疏双手负在身后,清了清嗓子:“今日这粉团甚合我心意,你再去厨房多取些来,装在食盒里,本郎君留着晚上当宵夜。”


    “……是。”糯食吃多了不好克化,更何况是当宵夜吃。丫鬟虽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依言去了。


    不多时就送了来,沈映疏趁着四下无人,沿着垂须榕树投下的阴影快步离去。


    夜幕渐沉,远处隐约的吵闹声扰得人不得安宁。墨染看着窗前静坐的背影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提七郎君要来的事了,平白让五郎君空等了这许久。


    他悄悄挪近几步,说:“郎君,您别等了。都这个时辰,七郎君要来早来了。”


    “谁说我在等他。”沈妄烦躁地将书册合上,垂眼看到了桌角上的木匣,已在那里放了一日。


    他在期待什么!沈映疏不来……才是正常的。


    这些,他都明白不是吗?


    身上的伤毕竟还没好全,此刻所有的疲惫全都涌了上来,沈妄放下手中的书,他是该歇息了。


    窗外却忽地传来一声轻响,沈妄起身的动作一滞,整个人定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只见那里探进来半个熟悉的身影。


    沈映疏一手扒着窗沿,另一只手提着食盒,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双眼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带着点儿狡黠的笑意:“沈妄,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墨染看着呆愣的沈妄,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见到七郎君的瞬间,尽管面上仍是那副惯常的淡漠神情,但周身那种无形的紧绷感却悄无声息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