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Chapter 62

作品:《低空醉氧

    出院后的第一晚,或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在充满自己味道的床上,姜暖瑜睡得很踏实。


    她一觉睡到上午,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公寓管理处的人打来,说有她的包裹到了,已经代她暂存。


    姜暖瑜不禁纳闷,近期她并没有待收的包裹。挂了电话,她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被吵醒也再睡不着,索性赖在床上刷手机。


    她一边浏览社媒,一边琢磨着吃点什么。这次生病手术,虽不是危及生命的状况,但回想整个过程,姜暖瑜还是觉得余惊未了。


    晕倒前那种清晰感知到意识逐渐抽离,自己却完全无法控制的回忆,每每想起都让她后背发凉。也万幸她是晕倒在了公司,如果是晕在家里,会有什么后果她都不敢设想。


    她决心不再让自己处于那样不良的状态。


    她想,以后哪怕顿顿都吃冷餐,她大概也可以接受。


    而就算是坏习惯,也是具有惯性的。她虽这么想了,却一直拖延着没起床。


    快中午时,电话又来了。


    还是楼下打来的,又有她的东西送到了。这次是一份快送,工作人员让她尽快去取。


    姜暖瑜这下彻底好奇了,翻身下床,决定去一探究竟。


    她换上一身休闲套装,又扣了顶鸭舌帽,下楼去了隔壁单元的公寓管理处。


    两个包裹完全不符合她的预期。小的那个纸盒,也就是一本杂志大小,估计是那份快送;大的则是近一米高的细长纸箱,外面没有任何的文字标识。


    “确定是我的吗?”姜暖瑜向工作人员确认道。


    “是的,都是您的地址。”见她仍蹙着眉,工作人员又道,“我可以帮您拿上去。”


    姜暖瑜拎了拎那个较大的纸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便婉拒了对方的好意,自己拎回了家。


    她在门口先拆了那个大的纸箱,里面竟然是一个立式风扇。


    说到这个,姜暖瑜之前一直觉得,现在住的这套公寓,只有做饭会有味道这一个缺点,可随着天气渐渐热起来,或许它有了另一个缺点——没有空调。


    她本想着等天气再热一点或许会添置一个风扇,但她也只是有了这个想法,根本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那这个风扇……


    她赶紧拆了另一个纸盒,果然,是一份打包的餐食。


    盒子里面还有一张便签,手写着:「亲爱的朋友,希望你喜欢。祝你吃得开心。——伯纳德fromLeBistrotd''Bernard。」


    最后的落款,正是昨天她和梁齐一起吃饭的餐馆名字。


    姜暖瑜捏着这张小卡片,靠在门框盯了好久,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梁齐给她提供了餐厅这个选项,又猜到她大概率不会每餐都去吃,便让伯纳德用快送把饭送来。


    心像是被什么包裹住了,很稳、很窝心的同时,又有一种名为思念的愁绪在泛着波涛。


    她想起昨天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她不知道,他留在欧洲的时间,是不是也包括了属于她的那部分。


    *


    一周后的周日,在快送的午饭送到前,姜暖瑜亲自去了趟伯纳德的餐厅。


    见到姜暖瑜,伯纳德既惊讶又惊喜,热情地贴了贴她的脸。


    姜暖瑜这次过来,除了当面感谢伯纳德这几天精心准备的餐食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在几次确认自己的健康状况后,莉诺终于同意她在下周一结束休假,恢复工作。


    这样一来,就不必再让餐厅每天都送饭到家。


    姜暖瑜坐在上次和梁齐一起来时的桌位,出院那天,她在这里吃得放松而满足,而今天,面对同样美味的食物,她却总是心不在焉。每当目光无意识落到对面空着的位置,她便恍惚一下,心也跟着空空的。


    用餐中途,外面下起了毛毛雨。


    姜暖瑜没带伞,估计着这场雨也不会下很久,便想待到雨停再走。


    她的视线飘在窗外,看着经过或打伞或淋着雨的路人发呆,一时都没发觉伯纳德坐到了她对面。


    “你在想什么?”伯纳德笑着问。


    姜暖瑜转回头,对上伯纳德温和友善的目光,弯起唇冲他微笑。


    伯纳德长着一张毫无距离感的脸,腮边的胡子有些灰白,但眼角眉梢仍是年轻人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姜暖瑜正想着怎么回答刚才的那个问题,伯纳德瞟了一眼窗外,说:“是在想上次陪你来的那个男人?”


    姜暖瑜稍稍愣怔,伯纳德补了一句:“希望我这样提起Will,没让你觉得冒犯。”


    姜暖瑜摇了摇头,笑着说:“不会。”


    “所以……”伯纳德接着追问,“你是在想他吗?”


    对于伯纳德的直接,姜暖瑜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她手里捏着一团纸巾来回揉搓,垂下眼笑着。


    伯纳德并没有让她尴尬太久,自顾自地笑道:“他的确是会让人一直想念的类型。对吧?说实话,我也有点想他。”


    姜暖瑜听他这么说,轻松地笑了:“听说,您太太曾是他的康复营养师?”


    “是的,她叫苏菲。”伯纳德说,“不过,除了苏菲和Will曾经的合作关系外,我们也都是他球场上的球迷,人格上的拥趸。”


    姜暖瑜细细体味着伯纳德的后半句话,暗自认同。


    她对梁齐的感情,除了最初被他外在的魅力所吸引,或许早已包含着更深层次的崇拜和钦佩。


    “他的伤病让人遗憾。”伯纳德说,“但我从来都认为,即使不打职业网球,在其他任何一个领域,他都会是做得最好的那个人。”


    姜暖瑜忍不住问:“他……他到底受了怎么样的伤?”


    “你竟然不知道?”伯纳德有些惊讶,随即又释然,“也是,那样糟糕的经历,如果其他人本就不了解,也的确不值得他一再提起。”


    姜暖瑜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不知该说什么,便垂头沉默着。


    她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结束,没想到,伯纳德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


    “当年他还不到二十岁,就强势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伯纳德说,“每个在现场看过他比赛的人,都会认为,他的未来绝不可限量。他一定会创造属于他的传奇,我们都在等着。”


    姜暖瑜的神情认真起来,伯纳德回忆着:“那个时候,他的发球局几乎无懈可击。他对力量、球速和角度的极致追求,常常让对手连球都碰不到就输掉整局。最巅峰的时候,球迷都叫他‘ACE王’。”


    “但……也许是所有的辉煌都有代价。他的打法,对发球手一侧的肩膀冲击极大,在训练和比赛的高强度负荷下,最终……”伯纳德轻叹了口气,惋惜道,“职业生涯的最后两年,他几乎都在和伤病周旋。而这本该是他披荆斩棘一路高歌的两年。”


    “他要在身体机能尽可能少受到影响的情况下,一边复健,一边训练。作为他的康复营养师,苏菲几乎目睹了他从受伤,到几次手术后退役的全过程。”伯纳德的表情有所动容,“苏菲曾对我说,Will是她见过最自律,最坚韧,对自己要求最高的人。”


    “可惜,幸运女神没有选择站在他这一边。”伯纳德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姜暖瑜静静听着伯纳德的讲述,眼前浮现着梁齐的样子。


    她曾在照片里见过网球场上的梁齐,对于他在球场上的统治力,她并不陌生,也知晓他是因伤才选择早早退役。但听到别人亲口说出这些,她内心还是会产生强烈的震动。


    是对天才陨落的惋惜,对他不懈坚持的敬佩,对无法逆转命运的无力,还是对付出却没有相应回报的同情?她也不清楚。


    她的思绪被他牢牢占据着,没能对伯纳德的话做出回应。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风铃的轻响。


    伯纳德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起身道:“我要去忙了,”他真诚地看着她,说,“很高兴看到你恢复健康。”


    “谢谢你,伯纳德。”姜暖瑜又说,“谢谢你的每一餐。”


    “我的荣幸。”伯纳德不在意地朝她眨眨眼睛,笑着走开了。


    步行回家的路上,雨后初晴,清凉的空气中夹杂着些许阳光的暖意。


    姜暖瑜沿着街道走着,耳边,汽车轮胎碾过被雨水打湿的路面,留下一阵回荡的余音,和她脑海里伯纳德说的话交织在一起。


    伯纳德说:所有人都认为,梁齐会书写属于他自己的传奇。


    姜暖瑜想,梁齐自己也不例外吧。


    他曾经的职业目标,或者说梦想,又是怎样的呢?她无从得知。


    但无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对梁齐来说,早就失去了兑现的机会。自己原本能达到什么地步,他也永远不会再知道。


    一切似乎是在伤痛中被动终结的。可与旁人不同,他甚至连遗憾的权利都没有。


    他只有向前看这一个选择。


    姜暖瑜抬头望向远处,雨后的阳光反射在湿润的建筑外墙上,有几缕刺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眶一阵酸胀。


    她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心却飘向了一个她无法定位的地方。


    *


    回家之后,姜暖瑜收拾了一下房间。换上新的四件套后,又用吸尘器把家里每个角落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


    忙完这些,她窝在地毯上,抱着电脑上网。


    隔着一道门,洗衣机的噪音隐约传到耳朵里,倒成了恰到好处的背景音。


    从生病开始,姜暖瑜已经休假了半个月。这段时间,她几乎完全没管工作上的事。想到第二天就要复工,心里还会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邮箱里的未读邮件乱七八糟的,她花了好一阵才理顺,又挑着浏览了几条感兴趣的推送。期间她发现,时隔一个多月,Luneel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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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与艺术家联名快闪展的相关内容。


    姜暖瑜想起看展那天和路易的对话,打开ins,把那篇很久之前就编辑好的图文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点了发布。


    希望没有浪费路易的这条独家消息吧,她想。


    窗外,太阳逐渐西斜。


    姜暖瑜正研究着一篇关于面料融合剪裁的设计师长文,身后,烘干机工作完成的提示音响起。


    她瞥了眼屏幕右上角的电子时钟,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她合上电脑,把洗好烘干的床单被套叠好放进抽屉,仰面躺在沙发上,有点后悔下午路过附近那家咖啡厅时,没有外带一个三明治回来。


    正想着,地毯上的手机响了。


    姜暖瑜惊喜又意外,还以为是伯纳德忘了今天的中午的事情,又给她送饭过来了。


    她翻身起来去拿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眼睛都睁大了些——时隔七八个月,梁齐再一次给她打了电话。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回,她几乎毫不犹豫就接了起来。她把手机贴在耳边,一时却没出声。


    过了两秒,电话那头,梁齐开口:“喂?”


    “……喂?”她又确认了一下,“梁齐?”


    “嗯。”梁齐懒懒地回了她的明知故问,听她默不作声的,他问,“在哪儿?”


    姜暖瑜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之前和梁齐倒是有过两次通话,但没一次是在她清醒的状态。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


    她回味着他的语气,语调也沾染上了心中的喜滋滋:“在家呀。”


    “吃饭了吗?”


    “呃……还没。”


    她刚要和梁齐解释一下没再让伯纳德送饭的事情,梁齐说:“正好,一起?”


    顿了顿,他又说:“马上到你楼下了。”


    “啊?”姜暖瑜一惊,赶紧往窗边走,“你怎么……”看到梁齐从树篱那一边拐出来的身影,她默默收了声。


    梁齐就跟知道她会往下面看似的,一过来便抬眼往楼上瞧。


    无声对视几秒后,姜暖瑜问:“你要上来吗?”


    “楼下等你。”


    “噢。”她朝身后指了指,道,“那我换个衣服?”


    “嗯。”


    “我很快!”她又说。


    “好。”


    挂了电话,姜暖瑜一路溜到衣帽间,挑了件奶蓝色的上衣和一条浅米色阔腿短裤,换好了,转眼看到裙子,又觉得应该换裙子穿的。


    纠结了一下,她还是不想让梁齐等太久,决定不再换了,就这身。


    她在镜子前理了理头发,背上包包出了门,又在电梯里涂了唇膏。


    从电梯里出来,她小跑到门口,就见梁齐站在那天晚上二人告别的地方,单手插兜等着她。


    她几步到他面前站定,抬头看着他。她跑得急,脸颊有些泛红,也有点喘,粉嘟嘟水润润的嘴巴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点牙齿,看起来却像在对他笑。


    而她也确实很开心。


    梁齐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又要害羞了,才伸手抚了下她的脸,说:“走吧。想吃什么?”


    两人并肩走着,姜暖瑜没答,而是转头问他:“你呢,你想吃什么?”


    梁齐目视前方,听了她的话弯了弯唇,问:“你听我的?”


    他说的是吃饭的事,姜暖瑜却安静了好一会儿,小声说了句:“可以啊。……你来选。”


    最后,他带她去吃了意大利菜。


    席间,姜暖瑜没问他怎么会出现在她家楼下,梁齐也没解释他为什么到巴黎来。


    仿佛他们就是刚好碰到一起,又刚好吃了个晚餐而已。


    巴黎的夏天,白天总是格外长。


    吃完饭,梁齐送她到楼下时,太阳才刚落入地平线。天边的晚霞由橙到蓝,又由蓝晕染到粉紫色,暖橘色的余晖在地上撒了一层,美得像画一样。


    梁齐看着姜暖瑜进了单元门,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里,直到二楼那几扇属于她的窗户里透出灯光,他才离开。


    虽然不确定梁齐是否还在,姜暖瑜回家一脱了鞋就往窗边跑,正好看到梁齐转身的侧影。


    他今天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回来时没穿外套,攥在手里拿着。他身高腿长,哪怕看着并不着急,仍是几步便要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安静望着他,忽然,梁齐偏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暖瑜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一个转身躲在了墙后面。


    梁齐看见窗户里那道一闪而过的影子,脚下稍顿了顿,可一时半会儿,那人都没再出现。


    他嘴角隐约浮起一丝笑意,收回视线,抬脚走了。


    而等姜暖瑜再去看时,楼下自然已经没人在了。


    谁也没有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但不知为何,这次,她却不像前几次分别时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