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中万籁俱寂，陆筝对上他带着笑的眼睛，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强自镇定下来，道：“我要沐浴了。”


    陆筝话中意思已经够明白，谢羡之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笑道：“没关系，我在外面等你。”


    陆筝本可以直接将他从屋中丢出去，但谢羡之的笑意落在眼中，她还是收了手，丢下一句话：“随便你。”


    谢羡之也不恼，竟真的坐在桌前，支着下巴等她沐浴。


    他既不动声色，陆筝自然也懒得管他，拿起手上布巾便转身至屏风后，将水烘热，迈步跨了进去。


    她在屏风前设了结界，且屋中宽敞得很，与当日客栈中的逼仄大相径庭。但饶是如此，一想到谢羡之立在屋中，陆筝心中便生了几分不自在，只想赶紧沐浴结束，重新将衣冠收拾整齐。


    她动作快了许多，不过小半刻便已沐浴完毕。水声止住，陆筝舒了口气，抬手去拿架上的衣衫。


    手碰到架子的瞬间，陆筝顿住了。


    方才走得太急，她将外衫落在了屏风外，此刻架子上只挂着一件内衬，虽勉强穿得出去，却终究不太得体。


    陆筝望着那件露出肩膀的里衣，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艰难地抉择了一会，还是不打算劳烦谢羡之。陆筝先将那件里衣穿好，又谨慎地裹上布巾，才从屏风后小心地露出半个脑袋。


    见谢羡之还立在原处，她轻咳了一声，道：“你……”


    谢羡之正背着身研究桌上的法器，听见陆筝的声音，他转身问：“怎么了？”


    陆筝的头发还湿漉着，搭在裸露的肩膀上，显出几分浴后的随意。她看起来很不自在，指指谢羡之身后，道：“我的外袍在那里。”


    谢羡之回过神来，立刻垂下眼睫，将身后的外袍递给陆筝，竟不敢去看她的模样。


    陆筝披了外袍，这才觉出几分舒爽。她擦着头发走出来，很自然地坐在床上，道：“我还没问你，翻窗闯到我屋里，到底想说什么？”


    这红衣的青年已然恢复了笑意，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而已。”


    陆筝抬抬下巴，问：“什么问题？”


    或许是因为烛火闪动着，将谢羡之的侧脸照得看不清神色，那双桃花眼便格外动人，一错不错地盯着陆筝，似要将她的心彻底看透。


    谢羡之道：“我只是想问你，你也有点喜欢我，对吧？”


    陆筝张了张口，擦头发的手顿住了。


    这个问题他今日问过一次，却被系统打断，没来得及得到回答。可现下烛光跳动，又是夜深人静之时，他再问这个问题，便多了几分旖旎的情思。


    陆筝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四下彻底安静下来，与谢羡之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陆筝忽然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应该，确实是有一点喜欢谢羡之。


    不是一点。


    她很喜欢谢羡之。


    因为喜欢他，所以愿意让他陪在自己身边，允许他那些无伤大雅的“冒犯”，甚至现在他离她近得过分，她也并没有将他丢出去的意思。


    陆筝神色一凝，想要开口，却觉话语卡在唇间，无法宣之于口。


    她自幼时便被关在弄玉阁中修炼，几乎从没有开口说过喜欢二字。后来，掩藏情绪便成了习惯，即使是面对喜欢的事物，她也再难开口承认自己的心意。


    谢羡之竟没有催她回答，只是安静地望着她，等她说出那个答案。


    陆筝眨眨眼睛，心中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道：“你知道的。”


    少女清越的嗓音落在谢羡之心尖，他眼睫微颤，再敛不住眼中的情意。


    他知道的。


    从他一直靠近，好感度却不降反增的时候，谢羡之就知道这个答案。


    他同陆筝，两情相悦。


    但真的得了陆筝这句话，谢羡之的心中却骤然升腾起一阵狂喜。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句话，急于再确认一遍这个让人欣喜的答案。


    他的唇微微发抖，试探道：“陆筝，你也喜欢我，对吗？”


    陆筝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她很轻的“嗯”了一声。


    陆筝道：“可能……有一点点吧。”


    “我才不相信只是一点点。”谢羡之笑起来，“你分明就是很喜欢我，对吧？”


    陆筝不理他了，低头专注擦拭着头发。


    然而她的头刚刚低下去，却骤然被谢羡之轻捏着下巴抬起，逼她抬起头直视着他。


    那双水色潋滟的眼睛已离得极近，二人鼻尖相碰，唇上热意几乎再掩藏不住，烧得屋中烛光都滚烫起来。


    陆筝没料到他靠近的这般突然，眼中生出几分惊惶：“你……”


    她从未见过如此缱绻的眼神，被他这样注视着，陆筝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混沌，竟做不到将谢羡之推开。


    她想，自己应该是真的头脑发晕了。


    不然她绝不会主动闭上眼睛，期待着谢羡之下一步的动作。


    谢羡之亦没料到陆筝会这般，声音带了几分颤意。


    “筝筝……”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始终不敢落下去。


    “可以亲一下吗？”


    这人连亲吻时都如此在乎她的感受，陆筝心中好气又好笑，索性微扬起头，蜻蜓点水般在他唇角碰了一下。


    谢羡之微微瞪大眼睛，随即明白了陆筝的意思。


    顷刻之间，二人位置调换，陆筝被他抱坐在了怀中，再无法抽身离开。


    他的唇如他的灵力一般炽烈，极为霸道任性，几欲将陆筝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这人很显然并未有过亲吻的经验，只懂得生涩地轻啃，陆筝被他亲得晕晕乎乎，却还能分出神想，真的好像一条狗啊。


    他像是终于得了她的爱怜一般，一面啃咬着陆筝，一面又怕弄疼了她，便只得收着力道，唯恐惹了陆筝不愉。但陆筝并未表现出不耐，他便大着胆子，将这个亲吻延续得更久了些。


    这种触感很奇异，却并不让人生厌。直到二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谢羡之才极不舍地放开了陆筝。


    陆筝坐在他怀中，方才缠绵的热意褪去，陆筝才恍然发觉，原来外袍已经在不知何时落了下去。


    此刻她只着一件内衬，这里衣虽能勉强盖住身子，但夜里的秋风实在过分寒冷，吹得陆筝微微一颤，下意识同谢羡之靠得近了些。


    谢羡之反应过来，低头捡起外袍，将衣袍搭在桌上。他明白陆筝有些洁癖，不喜衣物沾过地面的尘灰，便干脆将陆筝打横抱起，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裸露的肌肤骤然离了谢羡之滚烫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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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筝有些不适应，茫然地望着谢羡之。


    那股莫名的冲动几乎要占据谢羡之的理智，他不敢再看陆筝，低头替陆筝盖上了被子便准备离开。


    然而转身的那一刹，谢羡之忽觉自己被人拽住了。


    陆筝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你亲完就走吗？”


    “不是……”谢羡之试图解释，“我……”


    陆筝亦是强装镇定，她心知不该如此，可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想要谢羡之留在她的身边。


    她含着鼻音哼了一声，闷闷道：“外面太冷了，我勉强允许你在这里留一夜。”


    谢羡之被拉着坐在床边，哑声道：“那我今夜……睡在哪里？”


    陆筝亦不敢同他对视，她想了想，将身子挪开一些，道：“你把外袍脱了再上来。”


    谢羡之一边厌弃自己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边很诚实地解了外袍，和陆筝盖上了同一张被子。


    陆筝的手脚总是冰凉的，这样的季节，她的手便更冷得让人心颤。无须她说，谢羡之便很自然地牵住她的双手，道：“你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凉啊？”


    陆筝知道他是存意让气氛不那么奇怪，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道：“幼时日日练剑，落下了体寒的毛病。”


    谢羡之点点头，将陆筝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似想起什么一般，又道：“那你来癸水时会不舒服吗？”


    陆筝的表情有片刻苦恼，想了片刻，她才道：“身边并无女性长辈作例，我不知这等不舒服是否算是正常。”


    左右已经躺在一张床上，陆筝又沉默一瞬，道：“每当癸水之时，必定腹痛难止，几欲不能行走。但我会施止痛诀，每次不过疼小半个时辰，算不得什么大事。”


    谢羡之听得皱起眉头，侧身看着陆筝。陆筝也恰巧换了个姿势，两两相望之间，陆筝不解道：“怎么了吗？”


    她自小独自长大，身边即使有些亲人，也多是男性长辈，无法教授那些女子的知识。沈拒霜虽为师姐，但只比陆筝大了几个时辰，真算下来，还不知谁教谁才是。


    好在谢羡之有个姐姐，再加之现代有过生理卫生知识，他还算了解一些。斟酌片刻，他道：“虽然我不通医理，但是癸水疼痛这么厉害实在不太对。筝筝，你应该找医生仔细调理才是。”


    身边这人的体温实在过分温暖，陆筝手脚冷了许久，这般放松下来，陆筝觉出些困意，又本能地凑近了谢羡之几分。


    她整个人都半靠在谢羡之怀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明日醒了再说，现在我有点困了。”


    陆筝与他贴得极近，谢羡之整个身子僵住，几乎咬着牙才能勉强保持住理智。他闭了闭眼，道：“筝筝，这个姿势你睡得着，我睡不着。”


    陆筝已经困得有点恍神，她又在谢羡之的怀里蹭了蹭，迷蒙道：“什么？”


    “没什么。”谢羡之咬牙撑住，“睡吧。”


    陆筝点点头，彻底放松地睡了过去。


    谢羡之极想去冲个冷水澡冷静一下，但陆筝抱着他不撒手，谢羡之无法，只得强撑着意志力，半梦半醒之间，竟也真的睡着了。


    睡着之前，谢羡之迷糊地靠着陆筝，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好喜欢她啊。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陆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