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痂？”


    上次在清水溪江边的时候，翟暇时就和他们解释过这个。沉水棺的每一个受害者的灵魂上都存在面积相当不小的灵痂。


    然而邬稞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上竟然也有。翟暇时同样很惊讶，因为她不止一次接触过苏况的灵魂，居然现在才发现。


    邬稞的苏况面面相觑，邬稞立即闭上眼睛，她的灵府中一切如常，她找了好久，终于是在一处极其细微小的地方，有一块连指甲盖大小都没有灵痂闪着微弱的白光。


    她自己都没发现。


    这是什么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以至于邬稞修炼到如此地步都未曾发现，这一出灵痂几乎已经和她融为一体。


    “令狐双呢？”翟暇时问。


    “这呢。”从横梁上翻下来个人，腿勾着横梁整个人倒下来，一头蓬松卷曲的头发像是藤生植物一样垂了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的妖？”


    令狐双想了想：“洪荒之后三四百年的样子。”


    翟暇时的手贴在了她的侧颊，一股神识浅浅进入她的灵府，翟暇时片刻便将手撤了下来，道：“你的魂魄是完好的。”


    “你怀疑蛹虐生不是传染病，而是魂魄受损引起的？”令狐双从横梁上下来。


    “或许是呢？不过也只是一种猜测。”翟暇时摊了摊手。


    “这样数据庞大的手魂魄受损？太诡异了，这回是谁干的？”令狐双倒吸了一口凉气，事情可能要比他们一开始预想得严重许多。


    如此多的百姓魂魄受损，酆都那边不可能一概不知。幕后之人要哪些被分割下来的魂魄做什么？那又是谁将消息隐瞒下来？


    毫无疑问，背后之人并定是位高权重，甚至不仅是在酆都，就是在三十三重天上也有未尝没有一席之地。


    令狐双的心里打起鼓来，障并非是无可攻破，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勘测这个障的力量波动，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向外发出信号请求支援。


    只是几人聚在偏厢房片刻，外面越发杂乱了起来，几个二圣宫的神侍又陆陆续续从地下的义诊摊位扶来几个咯血不止的病患，最严重的那个两条腿几乎已经不能站立，裤腿拉上去一看，一层层厚厚的瘢痂暴露在几人面前，背后上了褥疮，一股难闻的味道瞬间扩散在空气之中。


    “怎么这么严重？”祝好惊呼。


    “已经算是好的了。”翟暇时动作娴熟地将这人带到床榻边坐下，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


    【坠子的事情解决了吗？】翟玖的声音从灵府中传来。


    【解决了。】


    【是什么原因？】


    翟暇时想了想：【是那两位持有者的魂魄受损，导致坠子有些不能感应到了。】


    【魂魄受损？和这里的残念一样吗？】


    翟暇时点了点头。


    他借着翟暇时的眼睛左右看了看，见那边邬稞和苏况还在托着病体试药：【不直接告诉他们这个治不好吗？】


    翟暇时答：【没有用的。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为什么没有用？让他们这样一种朝着错误的方向走下去吗？这样同样解决不了问题。】


    翟暇时来了兴趣：【那我问你，按你所说，如果将事情的事情告诉他们之后呢？他们要怎么做？他们如果问我为什么知道这病治不了，我改什么回答？】


    翟玖答：【为什么要回答？】


    他给出了一个翟暇时意料之中的答案：【当年在巫山的时候，我没有问你，我信你。至于之后要做什么，或许是杀吧，杀干净了就能出去了。】


    【不过是做出和当年同样的决定罢了，更遑论现在他们面对的不过是一片残念罢了，并不是活生生的人。】


    翟暇时有些无奈道：【杀？谁杀谁呢？没那么简单。对于他们而言，这些百姓是活生生存在过的人。不管是人和神，都很难对和自己相像的同类动手。】


    翟玖的脸上有些茫然。


    翟暇时忽然有些突兀地补了一句：【我们俩不算，我们是一体的。】


    翟玖听到这句话很是满足。


    【但是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他们需要等一个来渡他们的神。】翟玖闷声道。


    【是吗。】翟暇时很想抱抱他，【我倒是觉得，不是人在等着神来渡化，而是神渡化了人。】


    【嗯。】翟玖的看上去有些不解。


    听到他喃喃，翟暇时笑了起来：【你在四尊座下就什么都没学吗？】


    翟玖抬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我不喜欢他们，有些时候我觉得他们教的东西不对，就装着听课。左右没有人会来考察我。】


    翟暇时没忍住笑：【你不是好学生吗？】


    好学生也要靠衬托，先前四尊、包括道矢天尊在内说先神玖是好学生完全是因为旁边有个真·不学无术的先神暇时衬托着，矬子里面拔个高个罢了。


    在巫山事件之后，听课的只有先神玖一人……


    说实在的，先神玖虽然没有先神暇时那么桀骜不驯，但是毕竟是出身混沌，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和先神暇时那样大开大合的叛逆不同，他更像是那种一直憋着最后憋个大的那种。


    三十三重天不怎么拘束着他，毕竟也不指望来日先玖来继承道统，唯一对他严苛的也只是修行。


    先神暇时狂傲无状，但是又强大无比，三十三重天需要一个能和其抗衡的杀器。


    【那现在此局何解？要我做些什么吗？】翟玖问。


    翟暇时摇了摇头：【此局不用我们插手。这是孔姜的障。而这是她的心结。需要她自己来解。】


    她的心结的是什么呢？翟暇时想。


    是她的被放逐吗？是她的被误解吗？


    “想什么呢？”邬稞碰了碰翟暇时的胳膊。


    “想到一点有意思的事情。”翟暇时道。


    *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然而来义诊的百姓还是络绎不绝，出现相同症状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已经明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想来最繁华的街道也逐渐荒凉了下来。


    先前几人还在推测，这病有没有传染性，没想到刚过了一个下午，就陆续出现了新的状况，有几位防护措施做得极好的大夫在接诊过类似阵仗的病人之后，竟然也出现了咯血的状况。


    传染开始了。几乎是所有人在接触过感染者之后都会出现卡血抽搐的症状。魂魄上灵痂越大的人感染的症状越明显，相反灵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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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较小的发病的过程会缓慢一些。


    也就是在这时，邬稞惊恐发现，这一座城——偌大一座彀城，几乎没有人个人魂魄完备。几乎没有。


    感染严重者，不到五天，瘢痂就会迅速扩散道全身，除了邬稞和苏况两个“异类”的瘢痂在生长到脖颈处停止，最早一批的感染者几乎全身都要被瘢痂裹挟。


    唯一一个还算好的消息是，从蛹虐生爆发至今，还没有人因此而死亡，令狐双想，没死就好，活着就好，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


    城中人心惶惶，无数人群中外逃，然而诡异的是没有人再能从城门离开，翟暇时说，这是“障”的限制，他们跑不出。


    人跑不出去，也没有人能再将来，城内的药品储蓄即将告罄，一时间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席卷了彀城。


    求医不得求神，祝好坐在大神侍的位置，日复一日听着那些祈求，几乎要麻木，几乎要崩溃。


    令狐双在琉璃顶上盘腿打坐，听得后面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回头却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真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往她这边来。


    “下面都忙完了？”令狐双冲她招了招手。


    “嗯。”翟暇时抱着膝盖，在令狐双旁边的屋脊上坐下。虽然在障之中已经是夏季，但是这里地势高，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有一些瑟索的冷意。


    “药试得怎么样了。”


    “很不好。”祝好的声音丧丧的，“没有任何效果，邬稞姐和大夫们将能翻的史书都翻过了，但是没有长到能用的资料。”


    令狐双叹了口气，安慰她道：“放宽心，或许过两天就能试验出新药了呢。”


    祝好还是低着头，片刻，她自言自语道：“这几天，蛹虐生越来也严重了。好奇怪的病，为什么就是治不好呢？明明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啊。要是这病……一直治不好了怎么办？那些人……太痛苦了，痛苦地几乎要死掉了”


    令狐双仰头看着星空，安慰道：“世上的事情，并不是努力了就会有回报啊。”


    前几天还兴冲冲和她说剧本杀的小姑娘现在颓丧得不像样子，令狐双知道，她还是受了障的影响。


    “这是一场游戏，现实中碰不到这样的事情的。就当是一场游戏，好好玩，只管当游戏玩就是了。”令狐双安慰。


    “嗯。”祝好回答得讷讷的，“双姐，我不想演这个大神侍了，好累啊。真的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我跪下，求我救救他们，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装着期待。”


    “我好像救他们，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们痛苦，一遍一遍喊着疼，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感觉自己……好没用啊……”


    祝好说着说着，眼睛红红的，令狐双只是拍着她的背，听她倾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靠在令狐双的肩膀上睡着了。夜深，身后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邬稞。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过令狐双的手，让她试着探查她的魂灵找到所谓的灵痂，然而并无收获。


    “太小了，我也才发现。”邬稞道，战而她皱了皱眉，“探查魂魄的法术极其难以掌握，一般来说，只有在对方同意之后才能实战，那翟暇时是怎么探查我的魂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