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了怎么还是这里，这是碰到鬼打墙了？”


    苏况的手探到了后腰，将子弹上膛，“这之前也没碰到过啊，是书上说的那个鬼打墙吗？吐口水有用吗？口诀是什么？一探二不三回头？”


    “你只是什么门外汉的说法。”令狐双敲了敲他的脑袋，“回头和祝好一起恶补基本功去。”


    鬼打墙是很广泛、很通俗的说法，成因很多，一般来说可能是误入什么有灵的人或是物的结界，走出去就好了，但是现在这个不一样。


    几人连周围围着他们的都不知道是什么。甚至和比在巫山碰到的那一次相比，但是现在这次的情况的棘手程度不遑多让。


    “什么东西能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吧？”苏况烦躁地挠着头发，


    “非生非死，这些东西大概率不是现世之物。”翟暇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几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身上。


    “不是现世之物那是什么？”苏况追问。


    “可能只是一份执念呢？”翟暇时状似轻松地笑了笑。


    只是世间的一股执念而已，虚无缥缈的东西，并不需要惧怕，也不会造成什么什么上的威胁。只是翟暇时没有想到，在千年前就是一片死地的彀山还会有这样的执念。


    更不要提这些执念已经强悍到可以凝结成“障”，而这份执念，又是来自她早逝的继人，孔姜。


    “执念……执念……”苏况忽然灵光一闪，“那这里可不可能也和之前在巫山一样，是某一个神的障？”


    邬稞和令狐双面面相觑，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经过苏况提醒，她的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一次和在巫山那次一样，几人在不知不觉中掉进了一个“障”里。


    但是“障”作为神的未竟之愿，按理来说形成的条件十分严苛。一则必定要是神力强悍的神明才能支持得起一个障的形成，二则，需要之分浓烈的欲望或者执念。


    许多大妖一辈子都碰不到一个，谁能想到他们短短两个月就碰到了第二回。


    再者就是……


    令狐双斟酌了一番语言，道：“可是在记载中，彀山并无神邸。”


    彀山是一片无神之地已经很多年了，就连山鬼和土地也没有。相传当年这里也是人间一片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后面被屠城，百里寸草不是，自此彀山便就空了，再往后就被划给符悯，灵气在若水的滋养下渐渐恢复，成为了异管局的特训场。


    “屠城？”苏况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谁干的？”


    既然是屠城，那必然是穷凶极恶之人所谓，即使原先并非是穷凶极恶之人，行屠城之所为，杀孽深厚至此，也很难有回头路了。


    “相传是……那个女先神。”


    苏况：“又是她？上次你说屠了酆都的也是她！”


    令狐双点了点头，这样天山地下绝无仅有的超级大魔头实在是少见，相比之下，异管局现如今那些蝇营狗苟都有些不够看了。


    “那个女先神是叫孔姜吗？”苏况若有所思，“刚刚听到那些东西这个名字，这么强烈的怨气，会不会这个叫孔姜的就是那个女先神？”


    然而她才刚说出口，就被令狐双否认了。


    孔姜这个名字，其实在异管局待过的老人大多都不陌生。


    在四位先神之后，还有一位被尊称为后神的女神，女神名为孔姜。


    相传这位神邸是先神中某一位的继人，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传，那是因为在先神玖创立异管局的前身“卿云”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卿云”都是交由这位叫孔姜的神邸统领。


    根据令狐双所知，这位叫孔姜的神一不曾作恶，譬如某个女先神劣迹斑斑；二不曾有绯闻，非常之洁身自好；三没有庙宇，千百年沧海桑田，连记得她的人不多了。


    怎么会在彀山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这样一群不知来处去处的鬼影，几近癫狂地嘶吼她的名字？


    这个障会是她的吗？


    不是她的又会是谁的？


    *


    翟暇时轻叹，渐渐暗下来的日光让人很难看清她的神色。灵府中翟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翟暇时对他道：【碰到一点事情，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去找你的另一半残魂了。】


    【发生什么了？】翟玖的手贴在她灵府方才愈合的伤口上。翟暇时能感受到，他在源源不断向那道伤口输送力量。


    【发现了一点孔姜的往事。】


    【孔姜啊？她怎么了？】


    翟玖歪着头，他显然是记得这个名字的，或许还记得那些年在昆仑宝顶上一些拈酸吃醋的往事，【醒来之后还没有问过她的近况呢，她还好吗？】


    恢复他的是翟暇时很久的沉默，翟玖一愣，心里忽然感觉像是缺失了一块似的，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时，翟暇时道：


    【孔姜在你陨落之前就已经……陨落了。】


    沉默，翟玖明显顿住，就连猫在灵府的犄角旮旯里偷听的小九也能感觉到气氛沉重了许多，或许是被氛围感染，他忽觉心口一阵剧痛。


    灵府之中，翟玖涩声问：【她是怎么陨落的？】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和她吵了一架，然后她就离开了我。后来我在归墟发现了她的残躯。没有怨气和戾气，她是自愿赴死。】半晌，翟暇时道。


    【那个时候……我在哪里？】这样的话问出来得艰难，然而翟玖更怕的是听到翟暇时的回答。


    一声轻叹过后，翟暇时说，那个时候，各有难处。


    *


    因为突发情况，营地的氛围一时间有些压抑。


    按照翟暇时的说法，既然这个障没有主动攻击他们，那么就先按兵不动，今晚先修整一晚。


    原本守夜的只有令狐双一个人，彻底入夜之后，林间竟诡异地起了雾，除了五感失去其二的祝好，其他四人皆没有休息的打算，各自拿着各自趁手的武器围坐在同一间帐篷里。


    “你有趁手的家伙事儿吗？”


    令狐双记得她的空间法器里还有几柄剑。


    翟暇时点了点头，在背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只箭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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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裂开了好几天裂缝的箭来。


    这箭箭镞锈迹斑斑，尾羽破破烂烂，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古董，不折不扣的破伤风之刃。


    只有箭，没有弓……这有毛用啊？


    然而随着暮色渐渐压低，几人耳边渐渐喧闹了起来。


    “老大，我好像，好像听到什么了？”苏况看向令狐双的眼神逐渐闪烁起来，他咽了口口水，紧紧握住了手上的枪。


    “不止你，我们也听见了。”令狐双低声道。


    “不是说、不是说不会有威胁吗？”


    翟暇时抬眼扫了几人一眼，几人听到的声音逐渐大起来，她耳中鬼哭狼嚎的的声音渐渐小了。她抬手将覆盖在祝好眼前的布条揭开，猛然之间恢复听力，她吓了一跳。


    以为迎接自己的还是尖厉的哭嚎和乱舞的鬼影，祝好下意识往翟暇时怀里缩了缩，然而紧接着她就发现，耳边的声音变了，变得不那么凄惨尖锐了。


    “这是什么声音？”祝好问。


    那些尖厉的嚎叫渐渐安静了下来，转而替代的是很轻的风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是坐落在老城区的异管局很容易听到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祥和温柔，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听到的话。同样是声响传到其余几人的耳中，几人脸上皆是一脸疑惑。


    不仅如此，与此同时，外面的天色竟然渐渐明亮了起来。


    令狐双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一块板砖的手机，现在应该是晚上十点才对。她留了个心眼，打开了计时。将帐篷拉开了一点，往外望去。


    “这个障在把我们往深处带。”翟暇时道，透过那一道缝隙往外，空无一物。


    帐篷的门帘被整个掀开，令狐双提着剑率先走了出去，然而等她回头才发现，她的身后空无一物，帐篷连带着邬稞苏况祝好翟暇时，通通都不见了踪迹。


    手腕上浑然传来一阵剧痛，她低头一看，好几道莫名出现的伤疤在她的小臂上歪歪扭扭平凑出了几行字。


    *


    翟暇时是最后一个出在帐篷，苏况和邬稞跟着令狐双的步子走得快，她没拉住，然而即使她紧紧拉着祝好的手腕，还是在踏出帐篷的前一刻，手中一空。


    小臂传来一阵刺痛，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在脚边汇聚成一滩，伤口平凑出一行字迹。


    天式从横，阳离爰死。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


    翟暇时搓了搓刚刚还牵着祝好的手指，失笑，心道怎么在障里也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


    相比于不知道被这座障挪哪儿去了的令狐双，翟暇时的运气可要好多了，眼前闪过一阵白光，耳边传来靡靡丝竹管弦之乐，扑鼻而来一阵浓厚的香火味道。


    再一看，翟暇时一身巫祝的着装，站立在祭坛的正中，手捧龟甲。挥舞着鸟羽、稻谷、长牦的巫师围绕着她翩翩起舞。


    这是久违的千年之前的风貌，蛇尾的图腾栩栩如生，信徒纷纷朝拜，这是隆重无比的二圣宫祈福。


    地点，彀城。


    当年享有有天下第一城之称的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