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光怪陆离
作品:《身边跟着一只赖皮鬼》 她揪着眉一脸苦恼,周霜弋当她是陪摄梦师玩后单纯忘了,道:“我们找时间再去就是了。”
铃铛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行吧。”
林荫小道用石块铺成一条路,拐弯就是一些基础的游乐设施。
铃铛眼睛一亮,开开心心地拉着周霜弋要去玩跷跷板。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玩这个,就是没有朋友坐在另一端,她等哥哥放了学缠着他玩,可哥哥又太重了,她被架高只能无措地抓着前面的杆子。
“坐。”铃铛坐在一头,周霜弋站在旁边没动,似是抗拒的样子。
他在外一向腼腆,做什么都冷着一张脸,不大声说话也没开怀笑过,铃铛一想,大概是不好意思。
让他太岔开腿坐在这块铁板上跟自己一起玩,确实是为难他了。
铃铛扣着杆上凸起的漆:“算了,玩别的也行。”
她还没起来,周霜弋就走了过来,坐个跷跷板跟赴死似的。
铃铛突然被架高,眼睛瞪大有点愣,她视力很好,一眼看见周霜弋表情木着,耳尖已经烧红。
铃铛尽力忍下上扬的嘴角,玩了几个来回,终于放过僵硬的周霜弋。
不过想玩久一点也不行,要是过一会儿来了人,看见他跟空气玩跷跷板得吓出个好歹。
铃铛从冰冷的铁皮上下来,腰间符纸发热,她抽出话外符,发信人是几天杳无音讯的何纤月。
周霜弋在一旁等着,瞥见她古怪的神色,问:“出事了?”
铃铛摇头,看不出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何纤月的消息,她约我明天见面,好像很急。”
她的问题何纤月没有答复,只说明天要来找她,有什么事让她这几天消失,要见面才说?
“明天见面就知道了。”她呼出气,回了:“好。”
周霜弋不能跟她分离,明天自然也要一起去,“又说地址吗?”
铃铛:“没。”
周霜弋说了地方,价格不高还有包厢。
他家里白天没家长在,他还是约在外面。
也正常,他跟何纤月也没熟到这个份上,铃铛点头,把他说的地址给何纤月发过去了。
本来还想重温一下秋千,大约是到了小学的放学时间,小朋友一窝蜂嬉笑着跑过来。
铃铛只好遗憾离开,周霜弋说:“下次找个没人的时候。”
“嗯。”铃铛弯了弯眼。
晚上周霜弋洗了澡出来,在书桌前收拾散乱的试卷书本,护眼灯打在他眼上,将他眉眼间的冷感都驱散。
察觉到铃铛目光紧锁着自己的脸,周霜弋轻挑了下眉,侧脸过去:“又看什么?”
“看你……”铃铛停顿一下,“好看呀。”
说完把脸埋在膝盖上笑起来,又抬头盯着看。
周霜弋和梦里的他真的很不一样,又说不清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不过铃铛对这种反差感到新奇,目光一直追着视线里的他走。
周霜弋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无奈,清理好桌面上,在铃铛身前蹲下,一张脸在她眼中放大,直接让她看个清楚。
“看吧。”周霜弋含笑说。
铃铛坐在沙发上比他高一点,垂眼扫过他的脸,才看过那双眼睛,目光一顿,抬眼去看天花板:“不看了。”
她催:“快去准备,我们要去工作了。”
周霜弋鼻腔里轻嗤出一声,起身走了。
真让她看了又不看。
等他关了台灯,铃铛脖子上的红才渐渐朝脸颊上泛上来,她抓了下毯子,用灵力捏出团冷气打在脸上。
*
月色明亮,今晚司命没来,摄梦师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走路不需要铃铛扶着,动作也敏捷一些。
铃铛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使用法器和灵力的手,心里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
摄梦诀发动前,她握住摄梦师的手臂:“您怎么了?”
她们每次说话,周霜弋都是在后面默默听着。
紫光被打断缓缓消散,摄梦师抚了一下铃铛的脸侧,平静道:“就这几天了。”
她这句话没头没尾,周霜弋却听明白了,猛地去看铃铛。
她显然也懂,眼睛一眨不眨,就这么僵着,过了一会儿还是这样,周霜弋眉头一皱,察觉到什么,厉声:“铃铛!”
铃铛指尖一蜷,阖上眼皮,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还有两个星期吗?
之前摄梦师说期限的时候她只觉得万物轮回自然,还替她高兴,如今却生出强烈的不对劲,甚至感到悲伤。
铃铛心尖微涩,脑海里迅速闪过跟摄梦师相处的所有瞬间,第一次见面的古怪、摄梦师看自己时眼神中的慈爱悲伤、她给她编发温柔的手、那颗她一直挂在脖子上现在却送给自己的银铃……
铃铛头疼欲裂,下一刻温和的气在脑后轻抚,疼痛眩晕瞬间褪去,连同刚下那些猜疑。
她垂落的手开始发抖,周霜弋想上前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一阵灵气涌进她的身体里,瞳孔涣散。
“你做了什么?”他知道摄梦师不会伤害铃铛,还是不放心。
摄梦师看了他一眼:“有些事她现在不该知道。”
她看出来周霜弋早已猜到,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铃铛她不清楚。
铃铛神情怔愣,恍若一个毫无生机的纸人,周霜弋捏紧指尖,点了点头。
黑云在月亮前聚起又散开,铃铛眼中凝起光,抬手揉了揉眼,面前是摄梦师布满沟壑但永远温和的脸。
她勾起唇,笑着挽住摄梦师的手,好像全然觉得他们在这里站半天有什么奇怪的。
“我们快工作吧。”铃铛说,“明天我还去找您。”
“好。”
锁在身上的禁锢解除,周霜弋不动声色地垂下眸,没看见铃铛朝他撇过来冰冷的一眼。
前半夜的工作将要结束,铃铛的意识快要被那些天马行空的梦境和多变的情绪搅乱,还剩最后一片区域就能去化梦阁了。
每一程工作的最后都是在偏远地区,落脚点在半空。
于夜色相融,铃铛不喜欢这样工作,说不清的奇怪,好像他们是什么暗夜使者,电视剧里倾倒人类世界那种,就是很中二。
偏远地区夜晚没有灯火,光球从家家户户飘出来升起时,散发的的光色在黑夜里耀眼。
铃铛机械地过梦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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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抓起一个,没拿动。
她意识倏然清醒,又一扯,深色光球悬在空中,巍然不动。
“怎么了?”周霜弋注意到异样。
“这个……”铃铛指着梦球,在上面轻轻一点,忽地一阵巨力袭来,她来不及把话说完,球面上拉开一道口子,要将她整个吸进去。
刹那间,摄梦师和周霜弋各抓住她的一条手臂,最后关头一起被扯进了梦球里。
……
带着暖意的气将身体包裹,被轻柔地放在了地上,黑雾褪去,铃铛被一双扶稳。
“周霜弋呢?”摄梦师正揽着她的肩,铃铛转头四处寻找,没有看见周霜弋的影子。
这里是一个人流量很多的寺庙,铃铛以为周霜弋是和她们走散了,提步要去找,视野里出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何纤月?”铃铛愣住。
何纤月,或者说小时候的何纤月,纵使和现在的样子相差甚大,但铃铛看过她以前的照片,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何纤月的梦境。
他们收梦的地方在一个村庄上面,她记得何纤月回了爷爷奶奶家。
收梦都是主动的,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被被动卷入梦中。
摄梦师见她顿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寺庙建在高山之上,有石阶可以爬,她们站在相连的平台上,往上的台阶,一个波波头小女孩牵着父母的手一蹦一跳地往上走。
“你认识?”摄梦师问。
“我朋友。”
小女孩嘴里唱着歌,忽然转头,漆黑的眼眸明晃晃地盯着她们。
摄梦师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想起来她是谁了,她只见过小女孩长大后的样子。
铃铛心一跳,这个梦境只是梦,跟医院里那个老头的梦中梦不同,他们无法和梦中人交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被动跟着梦主人经历。
周霜弋去哪了?铃铛想静下来探查他的魂息,小何纤月已经牵着父母走远,背影越来越模糊。
上寺庙的人很多,声音都被虚化,唯有梦主人的声音清晰脆响。
“爸爸你还好吗?”
“还好,月月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等一下我给你祈完福,你就能好了。”
山上铜钟声敲响,来不及反应,一阵颠倒,她们和梦境画面都在转。
周遭成了一片山林,脚下是薄薄一层松针,一条披麻戴孝的长队经过,前面人抬棺,两边有人撒纸钱,爆竹打了一路。
铃铛看见了何纤月,她的头发才比在寺庙时长了一点,头顶白布走在棺材后面,脸上流满了泪,母亲没有跟在身边。
这大概率是好友经历过的事,铃铛确实从未没听过她提起过父亲,从前隐约猜到,但怕触及她的伤心事没敢问。
她正心疼,被摄梦师轻拍了一下手臂,打眼过去,一只浑身冒着紫黑色浊气的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送葬队最前方。
穿着深色丧服,苍白的皮肤发青。
下一秒,他僵硬的步子停住,在何纤月悲恸的哭声中缓缓转头,空洞的眼睛精准锁住铃铛和摄梦师的方向。
那是何纤月死去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