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姜雁醒来却发现身边无人。


    她走出去，却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门口值守的人不见踪影，就连小二和护院人也都不在岗位。


    姜雁眨了眨眼，心中大喜道：真是天助我也，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可她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琴声。


    高山流水，清雅悠远，余音绕梁，令人沉醉。


    姜雁迈到一半的脚顿住，呆立原地，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静静听取那飘渺玄妙之音。


    人都说音如其人，能弹出这样仙乐的人，必定也是一位谪仙般的人物。


    听着听着，她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鬼使神差地往二楼走去。


    她不敢相信，在这烟花之地，竟然有如此高人，能演奏美妙的乐声。


    她太好奇那个人的身份了，为了一探究竟，她甚至愿意放弃这难得的逃单机会...


    一阶。


    两阶。


    三阶。


    琴声越来越清晰，离目标越来越近，姜雁也越发紧张起来，她不知何时已经屏住呼吸。


    姜雁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走到最大的一件厢房，门没关，许多姑娘挤在里面，或站或坐，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二和护院，里面站不下了，他们只能在门口停。


    虽然人很多，可他们却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只有琴声静静在空气中流淌。


    姜雁忍不住拨开人群，想挤到中间看个真切。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诶，刚才谁踩我脚了？”


    “别挤——”


    姜雁的贸然闯入打破了演奏会秩序，人群发生小小的骚动，她小声道着歉，垂着脑袋回避周围人或不满或恼怒的眼神，拼命往琴声的源头钻过去。


    从人群的缝隙中，她瞥见了那人的衣摆。姜雁心中雀跃，她加快了步伐，可就在她进入人群中心之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趔趄两步，竟面门朝下，直挺挺栽了下去，其他人见状慌忙避开。


    姜雁双手在空中抓了两把，幸运地揪住一位姑娘的飘带，不想却是徒劳。


    她高兴了不到一秒，耳畔布帛的撕裂声传来，这轻柔的薄纱从中间裂开，生生断成两截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姜雁惊恐地瞪大双眼。


    完了完了，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琴声戛然而止。


    一双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从背后伸过来，稳稳托住姜雁的腰部。


    姜雁定睛一看，那原本弹琴的位置上已空无一人。


    接住她是那琴者无疑。


    “多谢仙人相救。”


    她盈盈一笑，转过身来，与那琴者四目相对。


    “仙人？阿姜是说我吗？”


    林肃看着她，脸上漾开笑容，仿佛春风般和煦。


    姜雁不由得呆了呆。


    这才过了几天啊，她怎么又被林肃接住了？


    梅开二度了属于是。


    为什么这男人色艺双绝，又风度翩翩啊？这种男人，叫她如何不喜欢！


    难道这就是天赐的姻缘吗？


    不过其他人并不准备给她遐想的时间。


    坐的离琴最近的姑娘站了起来，在她的带头下，满屋子的人都跟着鼓起掌。


    他们一边鼓掌一边称赞林肃的琴艺高超，非同凡响。


    林肃松开姜雁，朝众人拱手作揖。又对坐在琴头的绿衣姑娘道：“你想要的春江花月夜，就如我刚才演示的那样。依照我教你的这套指法练习即可，以姑娘的资质，我想，不出三天你便能熟练掌握。”


    绿衣姑娘会以一福：“多谢公子指点。”


    见曲子演奏完毕，姜雁拉了林肃准备离开，不想其他姑娘却一拥而上。


    “我的指法有点问题，公子教教我吧！”


    “公子之前谈得真好，我也想学——”


    “最近在琴谱上遇到点问题，求公子指点一二。”


    场面疯狂程度堪比顶流明星粉丝见面会，姜雁瞬间又被这些好学的姑娘们挤了出去。


    这人追起星来也不分古今中外啊，都一样热情。


    姜雁无奈，只能在隔壁厢房等着。


    等她再见到林肃，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


    他换了一身衣服，想必之前玄色衣衫的低调，这件天青色带暗纹的华贵衣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高贵，更显卓尔不群。


    “回来了...等等，你这衣裳？”


    林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袍，淡淡道：“哦，他们看我衣裳脏了，特意让我换了一身。”


    “什么？”


    那套玄色棉布衣裳可是姜雁专程买给他的，花了整整三两银子呢！


    别笑看这三两银子，这可是创业时期的三两，启动资金的十分之一。四舍五入，就是她把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给了林肃。


    她可是完全把他当自己人了。


    “那换下来的衣服呢？”


    “在这儿呢。这衣服上沾了油污，还有些破损，公子，要不要帮你拿去扔了？”


    小二跟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正是林肃换下来的衣服。


    “不行！”


    姜雁想也没想就开口大喊。


    小二吓了一跳。


    林肃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开口道：“放下吧，我自行处理。”


    那套姜雁特地为他挑选的衣服，现在因为沾了汗水和油污，被揉成皱巴巴一团丢到一边。


    “要不要我帮你洗？”


    “不用，一会我让他们一并洗了就是。”


    姜雁闻言愣了，怎么才一夜的功夫，他们的态度就变了。


    在交谈中得知，前两日迎春阁来了位身份贵重的客人，点名要听失传已久的古曲《春江花月夜》，无奈这阁中上下几十号人，竟无一人会弹。客户败兴而去，眼看原本在阁中订下的宴席就要因此告吹。


    他们急得四处寻访琴师，高价求名师指点，依旧无果。


    清晨，阁中第一琴师抱琴姑娘照旧练起这首曲子，林肃闻琴声而来，一下便指出问题所在。


    在他演示琴曲后，抱琴很快掌握了此曲的妙处，算是为迎春阁解决了一桩难题。


    因此，不仅他们之前的欠账一笔购销，林肃还被当成座上宾款待，阁中无论姑娘仆从，对他都是以礼相待。


    姜雁暗自思忖，怪不得刚才她扯坏了姑娘的飘带，人家却没有怪她。原来是沾了林肃的光了。


    有人敲门：“公子，冯妈妈说您弹了一上午了，让我问问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肃看了眼姜雁，虽然她面上表现淡定的样子，可眼神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她的目光牢牢粘在了桌上的两碟糕点上。


    他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朗声道：“确实有些饿了，麻烦小二哥上些饭食。”


    很快桌子上又一次摆满了菜肴，菜色的精致程度虽不及上次，可对于饿了一上午的姜雁来说，却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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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间美味。


    食物的香气争先恐后涌入姜雁的胃里，她看着满桌子菜，唾液疯狂分泌，却还是拼命克制着手上的动作。


    姜雁心里默默感叹，人果然还是要有一己之长啊，像林肃这样的专业人才，不论放到哪儿都吃香。


    林肃看着她，笑眯眯道：“饿了吧，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吃吧。”


    姜雁本想矜持一下，奈何咕噜噜的肚子出卖了她。


    她少见地尴尬了一瞬，又很快将这点情绪抛诸脑后。这几天丢人的事情做的还少吗？


    到这个节骨眼上了，面子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想通这点的姜雁卷了袖口，一屁股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美食，两眼放光举起筷子。


    饿了一整晚，她话也顾不上说，更别提维持形象了，她吃得忘情，腮帮子鼓起来，让周围人看着都觉得香。


    林肃怕她吃太快噎着，还专程倒了清茶，放在她手边。


    饭过三碗，姜雁终于偃旗息鼓。她接过水，像是为了追回面子，还是忍不住酸他两句：“你弹得一手好琴，还有如此美貌，不去当花魁，真是可惜了。


    林肃并未生气，只是眉头微微上挑，佯怒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当然是夸你了。幸好你有一身才艺，咱们得以脱困，不然今晚我又不知要洗多少碗了。”


    说来也真是气人，过了一天了，陆灵昭她们居然还没送钱过来。


    姜雁自认为平时待她们如家人一般，到没想到了关键时刻，居然一个也靠不住。”


    说着姜雁瘪了嘴，她想了一整晚，实在不明白其中原因。


    林肃看出她的失落，安慰道：“无妨，等回去之后，你找她们问个明白就是了。”


    说着，他又拿起一套衣服，递给姜雁：“这是给你准备的，拿去换了吧。在柴房睡了一晚，你这衣裳也脏了。”


    姜雁点点头，沐浴更衣，出来一摸胸口，坏了，那玉佩不见了！


    她急忙夺门而出，正看见林肃往后门去。


    林肃见姜雁追来，想都没想就纵身一跃。


    “不行，你不能走！”


    话音未落，姜雁手脚并用，揪住林肃的衣角，将他生拽了下来，然后不等对方反应，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挂在对方身上。


    林肃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他光顾着愣神，一时忘了挣扎。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角落里换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小...小侯爷？”


    林肃一怔，下意识回头。


    “真的是你！小侯爷，求您救救我！


    一个衣衫破旧的女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跪在林肃的靴前泣不成声。


    “你是...银花？”


    名唤银花的姑娘抬起来，泪眼涟涟望着林肃。


    她生的极瘦弱，约莫十四五岁，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她一双眼中饱含着复杂的情绪，衣衫破烂处显现出青紫的痕迹，看得姜雁直皱眉。


    “侯爷？”


    姜雁望了望林肃又望了望自己，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难道林肃就是这小丫头口中的侯爷？


    见她没反应过来，林肃马上挡在她和小丫头中间。


    “姜姑娘，这是我的家仆，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你可否暂时回避。”


    姜雁眨了眨眼：“没事，你们谈吧，我去门口给你们望风。”


    她走出屋外，合上门，见四下无人，悄悄开了条门缝，耳朵贴在上边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