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遮面的人从山间冲进军营，他们行动极为迅速。


    分了几波人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堆积在地上的物资撩上马。


    为首的十人打头，纵马穿过军营，四处射箭放火。


    侯莫陈景翻身上马，一箭朝领头人射去，那人弯腰躲过，回头朝他挑衅。


    万山在后面压阵，一刀就砍伤了好几人。


    侯莫陈景招呼他上马，“追！”


    颜生跟在侯莫陈景身后，扬鞭冲了上去。


    那几人带着他们在山里穿梭，对地形极为熟悉，不消一会儿就将颜生他们带进了一块瘴气弥漫之地。


    众人警惕的看向四周，一两声鸟叫偶尔透过遮天的树木，脚下潮湿的泥泞土地被瘴气覆盖，很难辨别方向。


    冷箭从侯莫陈景身后传来，颜生踢刀按下他的脖子，那箭堪堪贴着他的头顶划过。


    “此处不宜久留。”


    侯莫陈景冷静打量四周，“诸位好汉，我们路过此地，要是惊扰了各位先赔个不是，还请报上名来。”


    周围寂静，回应他的只有山间呼啸的风声。


    万山赶来回禀，“营地里的粮食都被这帮人抢了，拿不走的也烧的差不多了。这帮人是冲着物资来的。”


    颜生催马到他身旁低声道：“这些人来路不明，还是不要跟他们多做纠缠。”她掏出罗盘下马，“将军先带人回去，我查看一下地形。”


    如今世道不太平，除了藩镇躁动之外，各地也常有山匪作恶，通常他们人数不多，盘踞的地势也较偏远，朝廷向来不太看得起他们，偶有成了气候的才派兵清剿，对于这些都数不上名号的山匪是不太管的。


    现下碰上了侯莫陈景，算他们运气不好。


    侯莫陈景允了颜生的请求，轻声嘱咐她，“你且小心。”


    颜生朝他淡淡一笑，“放心，我可是颜博印的嫡传弟子。”


    带着队伍便撤了出去。


    颜生牵着马，跟着罗盘往瘴气深处走去。


    潮湿的空气堵住呼吸，越往里走瘴气颜色越深，夹杂着难闻的腐臭。


    青黑的瘴气渐渐隐匿了脚下的路，颜生只能深一脚浅一脚试探着往前走。


    腰间的盐块娃娃受不住湿气，开始变得粘腻，面上也透出黑色的斑点。


    颜生看着这情形知道瘴气逐渐开始有毒了，她扯下腰间系带遮住口鼻，催着马往前走，它却是嘶鸣着，怎么也不肯动弹一步。


    无奈只能将它捆在树上，折了树枝摆好标记，举着火折子继续往前。


    手里的罗盘指向前面瘴气深处，这瘴气中透出腐臭气息，应该是有阴湿沼泽所致。


    颜生掏出竹片插进土里，轻轻敲击，声音沉闷如鼓，回声消散无踪，前方应有一块盆地。


    越往前走，罗盘越烫手，伴随着磁针剧烈晃动，颜生回头已经辨不出从哪个方向来。


    四周安静的一点风声都没有，鸟兽虫鸣也都绝迹，颜生忍不住握紧腰间大刀壮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丝细碎的声音，那声音隔着五丈听的不甚真切，颜生不动声色继续前进。


    她躬身缓步往前，厚重的瘴气掩盖了身形。


    又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身后的细碎声音逐渐贴近，颜生静静趴在地上，一道黑影从瘴气中显露。


    她摸到那人身后，抬脚一踹便将人踹进了一处沼泽中。


    那人猝不及防跌进沼泽，两只手慌乱的借力，却被泥浆拖着往下拽，一吸之间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颜生将长刀垫在脚下，凑近一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救救我！”苏堂使劲挣扎，满脸泥浆快要不能呼吸。


    “别乱动。”颜生低吼他，“越挣扎沉的越快。”


    苏堂拧着眉毛满脸惊恐，听了颜生的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下沉的身子确实速度慢了下来。


    颜生蹲在旁边上下打量他，“将军不是叫你们回北镇吗？你怎么在这里？”


    苏堂咬紧嘴唇不肯答，颜生拍了拍身上溅落的泥点，起身拿起刀准备绕过沼泽。


    他一看就慌了，“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颜生停了脚步，侧脸答他：“你私自跟来，压根没人知道，我就算不救你，谁又会责罚我呢？”


    说罢她抬脚往前走，苏堂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这荒山野岭就算死了，化成白骨都不见得能被人发现。


    “我说我说！”


    颜生退了回去，蹲在他面前警告，“三句话以内说不清，我就走人，明白了？”


    苏堂不敢直视她，这人同将军一样说一不二，她说走人那约莫是真不会搭理他。


    想了半晌，苏堂这才战战兢兢开了口，“上回将军责罚之后，将我放去了万山校尉手下。校尉看不起我，说我细胳膊细腿不是能上战场的货色，天天叫我去喂马钉马蹄，他那些手下总是使唤我，还克扣我口粮，说我没上战场不配吃饭。”


    颜生有些不耐烦，瘴气吸多了脑子可是会变傻的，“说重点。”


    苏堂委屈抿嘴，看着颜生的眼神又气又憋屈，“这回将军只带了小股兵去南镇，我就牵了马在后面悄悄跟着。万一有仗打，我就随时出现，这样将军也说不了什么。”


    颜生听了他的话有些头疼，想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执着要上战场。


    “所以你跟着我干嘛？侯莫陈景自己都带人回去了。”


    苏堂眸光闪动，脸上露出得意神色，“校尉不是会堪舆术嘛，我寻思跟着你，定能找到刚才那些山匪，这样也算立功了，兴许将军也能对我另眼相看呢。”


    颜生忍不住听笑了，“你家将军不扒了你的皮就算厚待你了。”


    他倒是想得轻巧，还打的是邀功的想法，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等会儿，你刚才说他们是山匪？”


    苏堂瞪着天真的眼睛冲颜生点点头，“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打从出了它离城，这伙人就跟着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颜生甚是无奈。


    “我说了，你们不就知道我跟着了……”他自知理亏声音也弱了下去，“你们那么多将军校尉的，对付几个山匪不是轻轻松松。”


    颜生狠狠吸了口气，才将心底怒意压下，“他还是个孩子，不生气不生气。”


    苏堂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问颜生：“可以救我了吗？我感觉要不能呼吸了。”


    颜生抱着胳膊咬牙，眼里冒着冷光，盯得苏堂不敢直视。


    “我……我知道他们朝哪里撤了……救我上去我就带你去。”


    颜生掐住自己大腿，瞪着他的眼神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嗯？”


    再愚钝的人也能看出来，眼下颜生几乎在爆炸的边缘，苏堂吞了吞口水，努力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我以为地师勘察地形，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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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生觉得当初在它离城，就不应该救他。


    她扯下腿上绑带，一头捆在刀上，一头缠住胳膊。看了看苏堂天真的脸，叹口气将刀甩到他眼前，使出吃奶的劲，胳膊都被勒紫才将他拖了出来。


    两人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颜生脱力的望着头顶，瘴气更重了。


    “起来，我们得走了。”


    苏堂还没缓过神，“去哪儿？去找山匪吗？”、


    颜生坐起身翻了个白眼，“去哪儿找……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苏堂撑起身子歪头看她，“他们在那边啊。”他手指着身后一脸无辜。


    颜生真是奇怪了，这个人怎么像个□□戳一下跳一下的，有话就不能一次说完？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脸色甚是难看，苏堂虽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心里还是打起了鼓，说话声音忍不住吞吞吐吐了起来，“将军带人追他们的时候，后面还有几个在营地里断后的……我看他们都绕着山跑，跑到对面……才停下……“


    颜生不由分说揪起他的耳朵，拎着他领路。


    他的话倒是没掺假，同颜生勘察出的结果差不多。两人绕开沼泽，避开罗盘晃动的地方，打马走了一炷香便看到了一片营地。


    营地处在一片盆地，四周高山环绕易守难攻。营地外简单竖了一个放风哨点，十来个士兵把守住唯一的入口，这营地就算守住了。


    这些人穿着粗布衣，聚了几堆正吃喝着，作风散漫看着不像是成体统的官军。


    颜生仔细查看了一圈心下有了计较，“走吧。”


    苏堂瞪大眼睛看她，“去哪儿？”


    他撅了嘴耍起了脾气，“我要是现在跟你回去，定会被将军赶回去的，我不走。”


    颜生磋磨着指尖，按住他的肩膀，“你在这里隐藏好，盯着他们。”她递给苏堂一支风笛，“若他们有动作，用这个提醒我。”


    苏堂眼珠滴溜溜转，“那我能去你帐下吗？”


    颜生使劲捏了他脸颊，“这仗打赢了再说。”说罢，快马赶回营地。


    简单跟侯莫陈景讲述了前方的情况。


    万山主动请缨，“将军让我去剿匪，绝不耽误我们赶路。”


    侯莫陈景却摇头驳了他，“你不擅长打围剿战，此地山势又复杂，我们人马不多，还是我去吧。”


    万山还想争取一下，看着侯莫陈景闭眼休息，终究没有开口。


    待人都退了出去，侯莫陈景睁开眼看见颜生还坐在眼前，“你怎么还没走？”


    颜生拿出药瓶，扯了纱布坐到他旁边，“等你醒了给你换药。”


    侯莫陈景扯了丝巾，露出脖子递到颜生面前。


    她用木片挑出药膏，抬眼撇了侯莫陈景歪头没有偷看，迅速在纱布上滴下两滴药水，把纱布贴在他伤口上。


    包扎好后，颜生觉得有些奇怪，“不舒服吗？我是不是缠紧了？”


    说着就要拆纱布，被侯莫陈景抬手阻止了，“还好。”


    颜生皱眉不是很信他的话，“你脖子都红了，真的还好吗？”


    侯莫陈景拿过枕头靠在身后，“嗯，我说还好就还好。”


    看颜生满脸担忧，他拿过书眼睛盯着书，嘴巴却开始赶人，“没事就出去吧。”


    颜生退出马车，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将袖中的药瓶扔了。


    夜里，侯莫陈景就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