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大雪

作品:《天生犟种

    住所里一男一女。


    女人坐在软榻上,紫色的广袖流仙裙裙摆如花瓣般铺陈在素白的榻上,她并未绾发,一头青丝泼墨似地垂泄而下,直至腰际,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却露出她白皙细长的脖颈。此刻她的手正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侧头与男人低语。


    “原来为人母是如此感觉。”


    她嘴角噙着笑,神色极为温柔。


    男人身形挺拔,目光始终落在女子身上,不曾移开过,闻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


    “那允儿你喜欢男孩女孩呢?”


    “男女都无妨,只要是和你的孩子,我都喜欢。”


    “是啊,只要是你我的孩子,男女又何妨?”


    男子宽大的手掌轻覆上女子的手背,感叹。


    气氛极为温馨融洽,二人沉浸在这短暂的、来之不易的幸福中,连门外来了人都未曾发现。


    男孩透过窗角窥见屋内的一幕,目光短暂地在女人扬起的嘴角上停留了一会,便转过身走到了树下,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屋内的人温存许久,男孩在大雪中静静等着,面朝远方,笔直如青松。


    直至男孩单薄的肩头落了层薄雪,那男子才翻窗离去。


    男孩抖落身上的雪,掀开帘子进屋。


    “长明?你来了怎不提前说一声?”


    女人听到声响,见到来人后有些惊讶。


    不可否认,她有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肤色冷白,眸色却是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极黑极亮,纯粹地仿若令人望上一眼便会陷进去再也出不来,高挺的鼻和微抿的唇却是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整张脸极致反差却莫名和谐好看,生出说不出的韵味,从中隐隐约约可窥出小男孩的几分影子。


    女人话里的生疏与客气显而易见,男孩抿唇,将剑放到桌上:“剑坏了,我来拿件料子做剑。”


    女人点头,她隐约记得男孩把一些东西放到了她这里:“你去旁边柜子里找找看。”


    “你跟人打架了啊?”


    女人看见他走路一瘸一拐。


    翻找东西的小孩动作未停,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而后又加了一句。


    “老师今天表扬我剑练得好,他们气不过来找我打架,最后都被我打跑了。”


    他语气平缓,并不显雀跃,似是不经意间提起,可语速却极为缓慢,手上翻找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在紧张。


    几岁的孩子总会不可避免地对母亲生出天然的依赖与向往,渴望关注,渴望表扬。哪怕已经极为清楚自己并不占什么分量,行为却依旧不受把控,内心仍会抱有那么一两丝不切合实际的期待。


    然而女人似乎在想别的事,心不在焉,并不在意男孩说了什么,


    “不要老打架。”


    她不轻不重叮嘱了一句,


    “嗯。”


    男孩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垂下,将眸中的情绪遮的严严实实。


    室内一片沉默,只余翻找东西的声音。


    当期待不切合实际,结局也就早已注定,希望落空,一盆冷水会兜头而下,作为痴心妄想的惩罚。


    半晌,男孩站起来,女人又问:“找到了?”


    “嗯。”


    “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什么没有?”


    “怎么了?”男孩眨着与女人如出一辙的乌黑眸子淡淡反问。


    “没事,就是问问。”


    女人放下心来。


    屋内很温暖,男孩有些许贪恋,脚下却并未停留,抱着东西从女人面前走过。


    “等等。”


    女人叫住他。


    男孩转身。


    “你还有什么东西放在这一并拿走了吧,放在我这也不方便。”


    “没有东西在这了。”


    柳长明抿唇,垂下眼,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嗯,回去路上慢点,我就不送你了。”


    屋外大雪纷飞,寒风一吹,身上刚存的暖意就荡然无存了。


    柳长明打了个哆嗦,东西不知不觉地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去捡,捡了半晌,却是怎么也捡不起来。


    眼前的手小的,肿的,硬邦的,弯不动。


    手背上是流了脓的冻疮,手心上是新添的擦伤,紫红色的血肉模糊成一片。


    看了半晌,柳长明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有点丑。


    良久,柳长明想起身,捡不起来就先放着吧。


    可无奈腿脚在雪地里淌了太久竟也不听使唤,没有知觉。


    算了,干脆躺下好了。


    柳长明躺倒在雪地里,仰面朝天。


    雪花一大片一大片地从天上掉下来,掉在他身上,化开,然后又落下新的来。


    刚开始他想,如果东西不放在卜允那里,又能放在哪?放在哪才算安全,别人不会趁他不在拿走。


    等到后来,雪花终于不再融化,在他身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时候,他就不再关心这个问题了。


    他庆幸地想,幸亏他走的已经够远了,不然冻死在卜允门口,怕是他们所有人都要开心死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一片黑暗。


    柳长明睁眼,入目是熟悉的布局。


    “哟,还没突破呢?”


    纪千帆趿拉着一双布鞋悠哉悠哉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柳长明旁边的太师椅上。


    柳长明掀起眼皮,不甘示弱地回怼:“自是不敢和您老人家比,被捅了一刀还能如此生龙活虎。”


    自家师父仇家不少,但能一刀得手捅中他要害的,除了他金屋藏娇那位,柳长明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说起那位,柳长明觉得自家师父可能一辈子都过不了这道坎了。


    瞧瞧,那刀口再深一点,可不当场送走了吗?


    这人半条命还在,断不是他那师娘技不如人,无非是拉扯这么多年临临到头舍不得,心念一动犹豫了一瞬,他师父借此反败而胜。


    “师门不幸啊师门不幸!徒弟逮着师父心窝肺管子戳啊。”


    纪千帆一拍大腿哀嚎起来。


    “我这一生,本就是不值得的,不值得啊!要什么没什么,我命苦啊!”


    柳长明恨不得将钱袋子甩到他脸上,他要什么没有?


    徒弟徒弟有了,修为修为有了,就连爱情,如今竟也隐隐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趋头,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如今在这和他嚎什么嚎!


    耐不住纪千帆嚎得嗷嗷叫,柳长明额角抽了抽,无奈道:“要多少自己到账房取!”


    “得嘞。”


    纪千帆一屁股站起来就要走。


    “等等,我有事问你。”


    “说呗。”


    纪千帆又坐下,翘起二郎腿。


    柳长明拿出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根头发,递给纪千帆。


    纪千帆接过,放到眼前粗略看了两眼。


    “几个意思啊?”


    “能看出什么?”


    “女的。”


    “还有呢?”


    柳长明眉头抽了抽,耐心问道。


    “不是我老夫说你啊徒儿,虽说如今你成了鳏夫,但也不能随便就找个看上了吧?你是什么人啊?”


    纪千帆手背打在手心上,自问自答兴奋道:“你可是有两心契的人啊,能随随便便见一个就爱一个吗,嗯?不怕天上掉下几道雷劈死你啊。”


    “两心契是神魂结契,可会影响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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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既然是转世,那就是另一个人,谈何影响。”


    柳长明食指扣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另一个人?”


    纪千帆面色古怪起来。


    “一个人的成长完全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吗?新的环境,新的遭遇,新的身份,塑造出一个新的,独立的人,缘何要与上一辈子相提并论?”


    纪千帆特意在“新的”“独立”上加重了语气:“总而言之,这辈子是这辈子,下辈子是下辈子,互相攀扯什么呢,什么转世啊,宿命论之类的,那都是一群神经病的无稽之谈,打着这么一个幌子不知道扯出多少祸事,难不成就因为上辈子喜欢过你,所以这辈子也必须喜欢你啊?”


    纪千帆脸色泛红,吐沫星子四溅,激动起来:“什么狗皮膏药吗,贴上就甩不掉了?要一点脸吗?”


    “咳咳!”


    柳长明咳嗽两声,打断了自家师父愤愤不平的抱怨。


    “你咳什么咳?我说的不对吗,啊?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我呸,要不是他死的早,我指定打得他落花流水,再也没胆提什么上辈子的事!成过亲了不起啊?青梅竹马了不起啊?这么有本事也没见兰娘这辈子嫁给他啊……”


    柳长明在接受到纪千帆的怒目而视后便知自己此刻不宜多言,遂放弃言语,给纪千帆倒了杯水放在桌面上后便静静等他骂够自己平复下来。


    “我不渴!你倒什么水?嫌我话多是不是!”


    纪千帆顺手拿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我告诉你,当年要不是我……”


    手快倒水的柳长明:“……”


    只怕这时候路过的狗都要挨他师父两脚。


    算了,自家师父情路坎坷,他不和他一般见识。


    然,纪千帆说起从前的事来便没完没了,怕是等到天黑都说不完,等上一会,柳长明遂又开口:“师父,你看师娘这次本可以一刀到位,但你现在还好好坐在这里,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说明她心里有我啊!”


    “对啊,师娘心里有你。”


    柳长明附和道。


    纪千帆被柳长明左一个师娘,右一个心里有你哄得心花怒放,喜滋滋地安静下来:“有什么事赶紧说,我忙着呢。”


    “那如果说不是转世,是夺舍呢?”


    “夺舍?”


    “我说假如。”


    “那就还是同一个神魂呗,就还在。小明啊,你什么意思?”


    “我敏而好学,问问。”


    纪千帆自然听出这是他的推辞,不过转念一想,总不归是和他签了两心契的那丫头夺了别人的舍,故也不再追问,但又想起自己徒弟未曾成亲便已经成了半个鳏夫,虽说他本就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但年纪轻轻便注定孤独终老,也实属可怜,言语间便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怜爱:“可还有其他事需要为师帮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不正经的突然间就摆起了师父的架子,但对于这送上门来便宜柳长明当然喜闻乐见。


    “那根头发,如果研究透,你要多久?”


    “看情况,少则几日,多则几年也说不准,不过做徒弟的既然开口,师父自是没有不帮的道理,你且安心等着吧。话说回来,沧溟锁的事你可有进展?”


    “鱼饵已经放出去,就等鱼上钩了。”


    柳长明点头,站起来整了整衣袖。


    “你干甚去?”


    “上课。”


    “老兄,打个商量,消停一会行不,我不打了。”


    青龙顿住,转了转眼珠子,似乎在消化常又生的话。


    “对,不打了,休战。”


    常又生比划着继续劝道。


    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