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茉曾经向徐逸借过很多次试卷。


    但她从来都不是为了去分析那些自己做不出来的难题，是如何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出。


    程茉只是一遍遍地欣赏着那些漂亮的字迹，想象着徐逸在考场上写下它们时的样子。


    而现在，被借试卷的人换成程茉了。


    如果是上一世的程茉，一定会把徐逸的动作在心底进行无数次解读，试图找出他在意自己的蛛丝马迹，再将那张纸条作为证据夹进笔记本精心保存。


    想到上辈子回老家后整理自己的物品时翻出的那些泛黄的本子，程茉忍不住在心里轻笑。


    将纸条随手放进桌边挂着的塑料垃圾袋，程茉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订正好的试卷，递给后面的周若玥让她帮忙传给徐逸。


    接过试卷的周若玥挑了挑眉，又小声问程茉，等徐逸看完可不可以让她也看看。程茉自然点头同意。


    试卷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又不断转手到其他人那，直到周五放学前才终于又回到程茉手里。


    “小茉茉，这个周末要一起去书店看书吗？”正在整理假期作业的程茉忽然被梁晴从背后抱住肩膀，手下的笔跟着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程茉叹了口气，看着梁晴：“这个周末我姐姐要回来，所以没时间出门了哦。”


    “啊？可是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去看书了耶。”梁晴有些失望，似乎又想到什么，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接着道，“我上周还发现了一本新的网王小说，主角是你最喜欢的不二哦，真的不要去看吗？”


    梁晴是资深的小说爱好者，每月都在镇上的书店里办着借读卡。程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陪姐姐去借书就在那里见到了蹲在角落看小说看得入迷的梁晴，也是从那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亲密起来。


    梁晴会经常跟程茉分享自己看过的小说，两人也会时不时一起约着去书店待上一整个下午。


    虽然程茉对当时流行的大部分小说都不太感兴趣，但丰富多样的文学杂志也能让程茉消磨许多时光，尤其是和好朋友一起。


    “等下周吧，到时我带上我姐的借书卡。”程茉想起书店里似乎还有不少无人问津的教辅资料，或许里面可以挑出适合自己的练练手的。


    从这次的考试来看，乡镇学校的试题还是太简单了一些，但中考是要和市里所有的学生去竞争，她还是得早做准备，多练习一些难题。


    “好哦，那下周六下午一点书店见，别忘记啦！”


    周六，早早醒来的程茉正坐在餐桌前准备喝粥，就听到楼下传来了熟悉的喊声，“小茉，快下来帮忙！”


    程茉连忙放下碗跑了下去，果然看见了门口站着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的程兰。程茉接过程兰手里最大的一看就装着电脑主机的袋子，也不觉得重，吭哧吭哧地扛着跑回了楼上。


    很快，这台二手电脑就在她的书桌上落户了。程兰大致教了程茉怎么使用后，就放手出去和母亲聊天了，留下程茉一个人在房间捣鼓。


    程莉在旁边凑热闹看了好一会，发现没什么意思，又赶紧去翻大姐带回来的零食了。


    中午吃饭时，程茉被三请四请之后，直到终于迎来了母亲的怒火，才舍得放下键盘离开房间。起身前她看了一眼屏幕左下角的字数，已到了六千多字。


    看来还是太久没碰电脑了，手速都慢下来了。想她上辈子一个小时三千字也是没有问题的，何况这还是在有底稿的情况下呢。


    “你打字挺快呀！”正在吃饭的程兰突然夸了句，“刚刚我去看了一眼，噼里啪啦的。”


    “学校信息课练的。”程茉嘻嘻笑了下，找了个借口。


    “写的怎么样啦？等会我可以看一下吗？”


    程兰自己也是个小说迷，上次看了程茉的大纲后就挺感兴趣，自然也很好奇她的作品完成后会是什么样子。


    程茉没什么意见，她也想看一看，自己现在写的内容是否能吸引这个时代的小说受众。


    于是吃完饭，两个人就一起窝回了房间，只留下程莉一个人一脸怨念地进厨房洗碗。


    程兰看得很认真，程茉就坐在一边，继续在本子上整理自己的手稿和大纲，丝毫不知道程兰内心的惊涛骇浪。


    上次看了大纲之后，程兰就已经觉得这个故事非常精彩了。但那个时候因为只是故事梗概，平铺直叙的情节描写并没让她发现妹妹的文采。


    程兰之前大概也知道程茉的语文成绩还不错，作文从小学起就常常被老师作为范文在班上朗读。但她只当这是“矮个子里拔高个”，毕竟她曾经读过一两篇妹妹被夸的作文，字里行间多少带着点小孩子的稚嫩，还有堆砌辞藻的毛病。


    可这才过去一两年，眼前这篇小说的水平，已经和她平时借来的出版小说相差不大了。且不说故事发展不同于现如今流行的伤痛文学和虐文，光是这行云流水，半点不生硬的文笔，就完全可以尝试走职业写作的路子了。


    “可以啊小茉，你进步很大呀！写的真不错，后面还有吗？”程兰放下鼠标，转头看向程茉，眼里满是惊喜。


    程茉也开心地笑了，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她，又点开那个熟悉的绿色网站，抬头跟姐姐说：“那姐姐，你觉得我可以把它发表出去吗？”


    “当然可以啊，你打算怎么操作？”


    程茉指着屏幕上的页面说：“我之前已经查过了，我想想在这个网站上发表。不过未成年人要签约的话，后面可能需要借助姐姐你的身份作为监护人哦。”


    “没问题的，你到时跟我说怎么弄。”


    在程兰的帮助下，程茉快速地注册好账号，认证了作者身份。上传好编辑后的文案后，她点击发布，成功上传了小说的前两章。


    上辈子，程茉工作后也曾尝试在网上写过小说。那是她第一次写小说，对数据自然无比关注，一天要刷新网页无数次，就为了看看有没有新增的点击和收藏。可后来数据一直没起来，她被打击得没了动力，只写了三万多字就断更了。


    有了前车之鉴，程茉不打算再被数据影响。发布完第一章后，她立马退出了网站，继续投入到码字中。程兰看她专注的样子，没有再打扰，而是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找母亲商议起来。


    听了程兰说程茉小小年纪就在写作上很有天赋，母亲苏萍既无法理解，也不太相信：“我没读过什么书，我只知道不能影响学习。”


    一旁坐着咔嚓咔嚓吃得正欢的程莉突然插了一嘴：“二姐学习挺好的呀！我看她这次月考考了好几个一百分呢！”


    苏萍顿时惊讶地问道：“啊？什么时候月考了？她怎么都没有说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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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个星期呀！”程莉连忙回答，“我昨天晚上看到她的试卷了，全部都是九十分以上，还有两三个一百分，你们自己去问她好了！”


    程兰见状，连忙帮程茉说话：“妈，你看小茉她自己心里都有数的，你们就不用担心啦，让她自己去试一下吧。”


    苏萍愣了愣，想起程茉这段时间每天回家除了做家务就是写作业，连电视都没再碰过。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放轻声音道：“学习什么的我都不懂，等你爸回来看他怎么说吧。”


    想起曾经因为看小说这事三天两头数落自己的父亲，程兰也有些头疼。但她很快定了定神说：“没事，我会去跟爸说的。”


    因为程兰的回来，今天的晚餐格外的丰盛，难得的三菜一汤，程莉吃得狼吞虎咽，脸上还沾着几粒米饭。


    程兰笑着帮她擦了下脸：“慢点吃，下午吃那么多零食还没吃饱呢？”


    “太好吃了，大姐你可不可以每天都回来啊？”程莉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兴奋地问。


    “你在家乖乖的，我就经常回来。”程兰被她可爱的样子逗乐，笑着哄道。


    程莉不满地嘟起了嘴：“我每天都很乖啊，不信你问二姐。”


    “嗯，比之前乖多了，就是作业不那么马虎就更好了。”程茉郑重其事地点头。


    “那是题目太狡猾了！”程莉有点心虚，小声抱怨。


    “所以你要更加细心啊，这样，你这次期中考试拿个100分，大姐就送你一个芭比娃娃好不好？”


    听到这话，程莉立马瞪大了眼睛，激动地跳了起来：“真的吗？要是两个100呢？”


    “那就让你再挑一个礼物。”


    程莉的欢呼还没出口，就被程林生打断：“你别惯着她，学习是她自己的事情。有那点钱你不如都存起来，以后她们两个上学学费也少不了。还有你妈说你还买了台电脑回来是吧，学习新技术是好事，就怕她们两个管不住自己光拿来玩了。”


    “小莉你去写作业吧，努力考双百哦。”程兰朝小妹眨了眨眼安抚她，又对父亲道：“没多少钱。小茉小莉学习上都是自觉的，肯定不用我们担心。”


    说着，程兰又看向程茉：“小茉，听说你这次月考考得不错啊？”


    被点到的程茉愣了一下，猜到是妹妹说出来的，点了点头回答：“嗯，班级并列第一，全校并列第三。”


    程林生手里的碗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程茉：“真的？这次试卷比较简单？你可别骄傲啊，一次考好不算什么，长期保持可不容易。”


    “小茉真厉害！”程兰连忙大声夸奖。


    程林生又开始感叹：“所以我平时才要占着电视机啊，就是为了你们能专心学习，你看这不看电视成绩也上来了。我说小兰你那电脑拿回来也得控制好，别反而害了她们。”


    听到父亲把她的成绩又归功于他自己，程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程茉永远忘不了，上一世他在姐姐的婚礼上是如何对着姐夫一家人，大肆吹嘘自己的挫折教育有多成功，才塑造了姐姐坚韧的性格和如今的成功，全然不顾姐姐和其他人的尴尬。


    他永远都是这样。


    但程茉，却绝不会再让自己成为那个只能缩在角落任他描述的苍白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