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点，运动会的项目已经完成了大半。梁若看着比赛结果，并不太满意。


    今天还剩下最后一个项目，男女混合4x100米接力，梁若站在操场边拍了拍手，把同学们都召集了过来。


    “都加把劲啊，今天的最后一个项目，争取再拿一个金牌......铜牌也好啊。”


    说完，梁若目光一一扫过去，在末尾那人身上停住了。


    南琢双手插兜，袖子挽至手肘，仰着头，一副鼻孔看人的闲散模样。


    “南琢，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梁若沉声道。


    “听。”南琢说：“保证拿个铜牌。”


    同学们一阵哄笑。


    “什么铜牌！”梁若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们是奔着第一名去的，拿出你的精神气来！学习学不过人家，跑步还跑不过吗？德智体美劳总得有一样拿的出手吧？”


    “南琢很美呀老师。”方乐翎扬声，“琢琢的美貌，七班的骄傲！”


    南琢被尬得脚底发麻。


    闻斯燃已经扛着相机冲到了前线，目光灼灼，时刻准备着拍下南琢跑步的珍贵影像。


    南琢一个弱不禁风安安静静的女孩子，怎么能让她跑压力最大的第四棒呢？看着都揪心。


    闻斯燃一紧张话就很多，转头和柏临说话：“兄弟，你也来给朋友加油啊？”


    “是啊。”


    “你朋友是哪一个？”闻斯燃难得热心肠，想给南琢积点福报：“等会儿我朋友跑完，我可以帮你照两张相。”


    “好啊好啊。”柏临抬手一指，“我朋友在那。”


    闻斯燃友善地看过去，看到了陈怀渡那种欠扁的死人脸。


    呵呵。


    柏临：“看到了吗？”


    “没。拍不了了。”


    “为什么？”


    “颜值太低。”闻斯燃刻薄道：“我的相机识别不到。”


    “……”


    天空飘来几朵遮天蔽日的乌云，阳光无法穿透云层，学校陷入一片阴沉之中，似是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方乐翎开玩笑地说：“都最后一个项目了，不会这么巧要下雨吧？”


    “少乌鸦嘴。”


    章问站在第三棒，他看着两百米外陈怀渡的人影，自信地挺直了腰板。


    篮球比赛让陈怀渡小装了一下，问题不大，现在到他的主场，不可能再让他出风头了。


    柏临看着裁判缓缓举起的枪，大喊：“陈怀渡，加油！！！”


    随着一声枪响，男生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他速度快得惊人，却透着股游刃有余的松弛。风掀起男生额前碎发，眉骨立体又冷峻。


    “第一！！！”方乐翎振声大喊，“卧槽，我们班好牛逼啊。”


    梁若也精神大振，看着陈怀渡遥遥领先的身影，领着同学们一起给他加油。


    闻斯燃听着耳边一声比一声激烈的陈怀渡的名字，也不甘示弱地大喊：“林竞文！加油！！”


    柏临恍然：“你朋友是林竞文？”


    林竞文也是第一棒的选手，和陈怀渡是对手。


    难怪这人不给陈怀渡拍照呢。


    “不是。”闻斯燃说，“但敌人的对手就是朋友。”


    “……”


    第二棒的女生实力稍弱，把第一棒领先的优势拉下来一点。


    梁若叹了口气，只寄希望于第三棒的章问身上。


    接力棒交到章问手上时，他们班已经落后到倒数第三，眼见着周围的男生一个接一个冲出去，章问抱怨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慢？好好的优势都被你给耽搁了。”


    女生被说得一愣，手里的棒子没交到章问手里就掉到了地上。


    被大风一吹，接力棒竟然滚落了好几米！


    章问骂了句脏，连忙起身去捡。


    七班的同学看到这一幕，顿时都泄了气来。好几个站起来加油的人也坐了回去。


    凉凉。


    这一掉棒直接让他们班从倒数第三变成倒数第一了。


    梁若恨铁不成钢：“这种失误也能犯？”


    想象中的呐喊声、尖叫声，全都没有了。


    章问只能拔腿狂追，但消极的心情大概影响了他的发挥，接力棒交到南琢手里时，也仅仅只追到了倒数第三。距离第一名，差了很远。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闻斯燃鄙夷地看着章问，特么还不如陈怀渡。


    闻斯燃举起相机，对准南琢。


    算了，拿不了奖就拿不了吧。


    南琢从章问手中接过棒，风驰电掣间便飞了出去。


    乌云蓄积的云雨也在眨眼间倾盆落下，雨珠打湿还在场上跑步的所有人。


    方乐翎手里的烤肠都快要拿不稳，没写到还真被他个乌鸦嘴说中了。


    风把少女的衣服吹得鼓了起来，耳边有劲风咆哮，她把一切抛之脑后，最后几十米更是加速冲刺，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里以微弱的优势率先撞线。


    闻斯燃飙出男高音，“卧槽，卧槽！！”


    七班的同学们都傻眼了，他们早都没报希望了，收拾收拾都在准备回家吃饭了，却偏偏被南琢逆风翻盘，拿了今天第一个金牌！


    身边的选手冲过线后都气喘吁吁，脸色涨红，只有南琢面色平静，她随意地撩起沾湿的碎发，清瘦的腰线透出轮廓，若隐若现。


    闻斯燃离得最近，见状保护欲大爆发，立刻脱下校服外套，“南琢，穿我的外套吧。”


    两件外套齐齐递了过去。


    “？”


    闻斯燃抬头，看见了陈怀渡那张死人脸。


    “穿上。”陈怀渡垂眸，“你湿了。”


    话音刚落，第三件外套冒了出来。


    方乐翎挤进群聊，把衣服塞进南琢手里，“都在这墨迹啥，穿我的。”


    南琢闻到了外套上的烤肠味儿，一低头，果然看见了一道淡黄的油渍。


    南琢还给方乐翎，婉拒了。


    陈怀渡靠近，“南琢。”


    南琢却反应极大地退后几步，离陈怀渡几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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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穿。”


    “为什么。”


    陈怀渡好像是真的很疑惑，像是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全然忘记了。


    只留南琢一个人记忆深刻。他却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这种的陈怀渡让南琢觉得十分割裂，南琢一面忍不住心软，一面又唾弃自己没底线，好了伤疤忘了疼。


    “因为我身上臭，”南琢语气淡淡，“你还是不要沾染了我身上的臭味。”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陈怀渡忽然顿住了。


    “既然我身上臭脾气差成绩差，你还是不要靠近我了。你说你看见我很开心。但是陈怀渡，我看见你并不开心，我帮你，只是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


    “不用给我发语音，不用求我，也不用对我笑，都不需要了，陈怀渡。”


    南琢一字一句把话说完。


    周围的人像是公证，见证了南琢给陈怀渡判下的死刑。


    听出陈怀渡做了亏心事。“你个傻……”方乐翎下意识骂人，被陈怀渡一个冷得发黑的眼神一扫，欲b又止了。


    闻斯燃把外套披到南琢的肩头，隔着衣服拉住了少女细瘦的手腕，像是在昭告所有权。


    手腕好细，可以一手圈住。手好软，好香，她呼出的空气好想都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像玫瑰花，又像甜柑橘……


    南琢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谈过吗他们怎么可以谈过，那男的他也配？


    一万个念头奔腾而过。


    闻斯燃一个走神，踩中湿滑的地板，脚下一滑，直直向下倒去！


    慌乱中闻斯燃拽着南琢的手忘了松，谁知力气没控制住，反倒把南琢扯得重心不稳。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闻斯燃眼睁睁看着南琢摔在了台阶上，裤脚一瞬间浸得透湿。


    南琢只觉得自己被一头蠢驴栓住了，砸中了，摔懵了。


    屁股有些疼，但还是冷静地站起身。


    闻斯燃想给自己捅一刀的心都有了。


    陈怀渡说，“我带你去医院。”


    像是个阴魂不散的男鬼，被拒绝、被无视、被推开还是依然不管不顾地重新贴上去。


    南琢凉声质问：“你不是很讨厌别人跟屁虫一样粘着你吗？怎么现在自己倒成了这幅恶心的姿态。”


    南琢推开他的肩膀，反手拽上闻斯燃的衣袖，“走了。”冤有头债有主，闻斯燃得报销这部分医药费。


    湿冷的雨珠砸在脸上，划落的轨迹类似泪水。


    陈怀渡盯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像燃尽的灰烬，黑得可怕。


    原来南琢都听见了。


    在决定和南琢重新建立亲密关系的第二天里，陈怀渡终于明白南琢之前为什么总是和他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


    可在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早就为时已晚。


    曾经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包袱现在对他避之不及。


    大概是为了惩罚他，陈怀渡现在连南琢身边的空气是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