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晏晏起身提剑，回头看了眼程梳尘。


    程梳尘居然没有被吵醒，看来她让他睡得太沉了。


    但是这里这么奇怪，放他一个人在这儿睡觉好像不太妥当，纵使她心大，也没有那么大。


    宫晏晏轻轻拍了一下程梳尘的脸。


    程梳尘梦呓道：“老宫，不要……”


    宫晏晏觉得好笑：“不要什么？”


    程梳尘醒过来，脸红，默默别过脸去。


    “救命，救命啊！”


    突然，宫晏晏心下一凛，那救命声仿佛又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你快起来，我先下去看看。”她穿好衣服，便夺门而出，拾级而下，步伐矫健如飞，直到下到小楼的大门口，脚步却突然停顿了。


    门外的雾气，竟比昨日还要大了许多！


    昨日的雾气虽大，可完全能看到道路，今日的雾气，居然仿佛把视野全部剥夺，她真的身处迷雾之中了。


    她站在门口往外望，竟又看到了件熟悉的物件。


    一个圆滚滚的身体，身法像蜘蛛、像猿猴，头上似乎还戴着个厚毡帽！


    纵然在雾气之中，这诡异的身影也格外奇异，周围的救命声，更仿佛随着这身影的移动而此起彼伏！


    她咬牙，正想冲进雾中瞧瞧，却又想起那枯先生的话，正犹疑，身旁却有一个无聊至极的语调响起。


    “宫大侠，你还是莫出去的好。”


    宫晏晏猛地侧身，只见门槛之上，竟不知何时坐了个满头乱发，双眼疲惫的公子，身上穿的虽好，可这满脸的疲态，仿佛一晚上没睡过，而且不知多久没见阳光一般。


    宫晏晏挑眉道：“你是谁？”


    “呵呵。”这人张开眼睛，眼睫毛简直像蜘蛛网，他愁眉苦脸道，“我叫西湘。是门主的女婿。”


    “南宫雪经的女婿？我都不知道他有女儿……”宫晏晏看着西湘，道，“可你，你的样子……”


    “你一定觉得奇怪。南宫掌门在江南呼风唤雨，他的女婿，怎么会是这般不修边幅。”西湘道，“不过面貌不佳，不代表这个人不好。至少在男人的某个方面，我比程大侠要强。”


    “哈？”宫晏晏无语凝噎，什么意思？她立时拔剑，道，“你怎么能当我的面说他不行？”


    西湘见宫晏晏拔剑，忙摆手道：“啊？程大侠不行？我，我哪有这个意思？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有老婆啊。”


    宫晏晏道：“你说你比他强的方面是，你有妻子？”


    西湘点点头，道：“是啊。可是据我所见，程大侠与宫大侠的相处，好像是比寻常人反过来的，他应该没叫过你老婆。不是我有看法，而是寻常市井男人，仿佛娶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使命。所以我才说，在男人的某个方面，我比程大侠要强。”


    宫晏晏哭笑不得：“这也算是你比他的长处？这也太没道理。”


    “不仅如此啊。”西湘道，“我们早就办了婚事，而你们还没拜堂，说明我是一个珍惜时间的好男人。”


    “等会儿。”宫晏晏忍不住道，“什么叫据你所见？我都不认识你，你怎么对我们知道得这么清楚？从实招来！”


    “又是误会，又是误会！”西湘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道，“你瞧，这东西可是新鲜出炉，大侠宫程传，洛阳的大画家秋无双画的！这书刚一出来，我跟铃铃马上买了，嗨呀，拜读一宿，佩服不已啊！”


    宫晏晏收剑入鞘，拜读一宿、佩服不已？她看着西湘，西湘的神色不像假的。


    西湘道：“你不信？秋无双画得太精妙了，你瞧这儿，宫大侠是不惧鬼怪，义勇出手……”


    “哪里哪里……”宫晏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坐下看那连环画，她竟真成了画册中的人！


    西湘忽道：“方才，你是想出门？你该不会，是想要救人……”


    宫晏晏道：“是啊，对，你有没有听到，有好多人在喊救命？”


    西湘的脸色忽而变了。


    宫晏晏满脸疑惑地看着西湘。


    “那你就更不能出去了，听我的，这是南宫的家事。”西湘捂住嘴，低声道，“我偷偷告诉你，你本来应该什么都听不到的！”


    “我应该什么都听不到？”宫晏晏不解。


    西湘沉吟道：“你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玄阳之体。”


    宫晏晏道：“玄阳之体？这话像话本中的。那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西湘道：“倒没什么明显的不同。只是通常来讲，这种身体的人更有生命力，更有劲儿。而且，专克南宫家这种雾阵，因为这种人体内淌的血格外热，格外正。”


    宫晏晏听得一头雾水，她又问道：“那我如果我不是什么玄阳之体，现在就听不到了？可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会听不到？”


    西湘的脸色更神秘，声音更低：“因为你们早身在局中，被这鬼阵法困了这么久，听力，早该被剥夺了……”


    宫晏晏皱眉道：“怎么回事？”


    “问我，你就算问对人了。”西湘接着道，“是……哎哟，别，疼死我啦！”


    一阵直冲入耳的铃声响起，宫晏晏仰起头，一个稍有些富态而可爱的女孩子，正揪着西湘的耳朵，直把他揪起来，问道：“我一时不看着你，你就又去勾搭女孩子？难道你还是有西门家的纨绔习性？”


    西湘道：“铃铃，误会啊！我哪里勾搭女孩子了？”


    铃铃指着宫晏晏，道：“难道她不是女孩子？”


    “不是……”西湘道，“你注意的地方不对，是，是我没有勾搭她。你可知道她是谁？”


    铃铃看着宫晏晏：“好眼熟……”


    程梳尘也已走了下来，站到宫晏晏身后，西湘指着程梳尘，道：“对，你看，这程大侠不也来了吗？我难道要在程大侠面前勾搭宫大侠？给我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你们是！”铃铃惊呼道，“我居然看到了真的宫晏晏和程梳尘。”


    程梳尘不明就里，拱手道：“正是程梳尘，两位是？”


    宫晏晏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程梳尘，程梳尘这番梳洗下来，又变得青云出尘、明眸善睐、规矩得过分，谁能想得到他昨夜勾她的样子？


    “真的是两位大侠！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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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铃行礼道，“我是南宫铃，南宫雪经的女儿。他是西湘，是我夫君。”


    “幸会……”程梳尘盯着西湘，西湘怎么时不时偷瞟他，还在跟南宫铃神神秘秘地耳语？


    西湘以只有南宫铃能听得见的声音耳语道：“铃铃，咱们昨晚不是奇怪，为什么程梳尘就如此屈就宫晏晏吗？”


    南宫铃道：“是啊，怎么了？”


    西湘低声道：“方才跟宫晏晏本人讲话，我仿佛淘到了独家八卦。”


    南宫铃道：“什么意思？”


    西湘更低声道：“程梳尘好像不太行啊！其实你看他模样，也不意外……”


    南宫铃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你说无所不能的程大侠不行？怎么可能？”


    她说话与平时无异，声音的大小也与平时无异。


    程梳尘的脸又红了，他看向宫晏晏：“你……”


    宫晏晏吐吐舌头，道：“相信我，我绝对没说你坏话啊，还百般维护呢。是他牵强附会，没办法。”


    西湘居然又惨叫起来，原来南宫铃又在揪他的耳朵，道：“你果然是牵强附会！程大侠怎么可能不行？宫大侠都拆穿你了！他们神仙眷侣，怎会有你说的那样龌龊？”


    “你为什么说这么大声？你能不能长点心眼儿……”西湘把嘴捂住，“误会啊……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闭嘴，我闭嘴了。”


    南宫铃看着宫晏晏和程梳尘，道：“两位是不是还没吃饭？要不要一起？”


    “好啊。”宫晏晏微笑道，“铃铃这么可爱，我们也很想同你聊聊。”


    南宫铃不动声色地去后厨取面，心下却欢喜极了，两位大侠居然想同她聊聊，宫晏晏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程梳尘比画中还好看。


    西湘向程梳尘拱手道：“程大侠，你别怪我啊，我们其实都很喜欢你。”


    程梳尘低着头，道：“没什么。我不怪你。”


    西湘道：“好，大侠风范。这样即便你真的不行，我们也会永远拥护你的。”


    “你能不能不要老说这个话题？不恶心吗？”连脾气一向很好的程梳尘都忍不住问道。


    西湘面上赔罪，心下却窃喜，这八卦的可信度很高啊，不然程梳尘为什么要在意？程大侠虽然聪明老到，但是秉性却是少年人的秉性，被他这“纨绔子弟”一激，便起情绪了。


    宫晏晏这次虽然没说话，可是剑“很不小心”地碰到桌子上，“很不小心”地碰洒了西湘面前的酒碗。


    西湘猛地一跳，扇自己的嘴，道：“不说了，不说了。哈哈，程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


    程梳尘看着西湘，好过分的人，南宫铃却已把四碗面端了过来。


    “多谢。”程梳尘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昨日，这里好像有个掌柜，叫枯先生？如今，除我们之外，却没有一个人……”


    “哦。”南宫铃道，“枯先生去看他们比试啦。这可怕的比试，南宫世家的每一个人都放不下心来……”


    “比试？”宫晏晏挑眉，与程梳尘对视一眼，“莫非与我们下来之前，外面此起彼伏的救命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