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作品:《双纸鹤[民国]

    三年后。


    上海郊外的一处小村落,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院子边上斑驳的土墙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院子正中,一口井边上,女人从井中打完水,拉了拉粗布裤子,蹲下埋头捧水洗脸,利落短发下是已经被晒得黝黑的皮肤。袖子挽起,手臂上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吱呀。”


    房内的人听到动静,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一个五十岁来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洒笑道:“小丁,今儿是又从哪个战场上回来?”


    “没哪,就离这十几公里开外的简平,打了两天。”女人洗完脸,抬起头来,眼眸清澈亮得惊人,赫然是宁瑶。只是额头边上多了一道小小的疤痕。


    “啧啧啧,打来打去都是自己人,真看不懂。”说着,看了眼宁瑶,摇摇头,故意说道:“偏偏还有凑上去的人,我也没见过。小心哪天死在哪个战场上。”


    宁瑶笑了一下,“那可不能够,我精得很嘞。”她知道刘嫂子是在关心她,刀子嘴,豆腐心。


    干脆站起来,转了一个圈,“呐,这次全须全尾。”


    上次她回来的时候,被一颗炮弹炸飞的石块砸到背部,血流不止。回来的时候,整个背部都是血迹。给刘嫂子吓到了。


    刘嫂子看她直起身子,暗黄色的衣服上一丝红色血液痕迹都没有。


    这心才放了下来,撇嘴,“我才不关心你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呢。真精就不会往那危险的地儿跑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再关心了一句:“那接下来还去么?”


    宁瑶摇头,“不去了,回城了。”


    “早该回城了!”刘嫂子乐了,“那我们今天吃点好的。”


    “好。”


    宁瑶笑着回她,而后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门上没有落锁,只是简单地虚掩。


    她推开门,阳光顺着打开的房门照入屋内。很清晰地能看到屋内灰尘飞舞的痕迹。


    她关门,开窗,抖了抖被子,连衣服都没换,就这般躺倒床上睡着了。她已经三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


    再次醒来,已是天黑。


    睁开眼时,屋内昏暗,窗外其他屋透出了半分昏黄光线,虫鸣狗吠,但落入她的耳中,还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以为自己还在炮火连天的战场边上猫着。


    好一会,她才晃过神来。噢,回来了啊。


    宁瑶坐了起来,抹了把脸,起身出门。


    刘嫂子已经张罗好了今晚的菜。


    “起来了?赶紧去洗手吃饭。”


    宁瑶:“嗯。”


    她是去年十月来到这个村子的,那时候,村里的大部分男人都被征去当兵了,剩下老的老,幼的幼。她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刘嫂子摔了腰,正趴在大门边上。


    她将人扶起,顺便照顾了几日,便被刘嫂子划归到她家人的位置了。


    刘嫂子这人,爱念叨,起初她是有些不习惯的。但每次出去再回来,都有人担心挂念的感觉真的很好,宁瑶也就慢慢习惯了。


    只是,如今已然八月,下个月就是九月了。


    每年九月,她都会去北京一趟。


    三年前,她从报纸上知道江河日报的所有人被处决的消息之后,改头换面,用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形象,去到北京。


    可惜她去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判的判,杀的杀。


    有看不过眼的,冒着风险偷偷的给他们收了尸,合葬在北京郊外的一座小山坡下。


    宁瑶去那小山坡的时候,还处于戒严时间,她甚至连靠近都不能,只能远远地看着那隆起的土堆。


    后来,她便扛着镜头上了战场。


    第一年,孙和安陪在她身边,告诉她在战场时候要注意的东西,如何保全自我。她也因此得到快速的成长。


    本以为两人可以一直这样,当最好的工作伙伴,却没想到孙哥会向她求婚。


    她还记得那一次,两人在战场边缘被流弹波及了,都受了不小伤。她好一点,流了不少血但都是皮外伤,孙和安却是一整条右腿都差点废了。


    她凭着一股子蛮力,将孙和安从战场上拉下来,送到了医院。


    他从医院病床上醒来,从医生口中得知那条腿保下来的时候,便向她求了婚。


    宁瑶当时是直接愣住了,第一反应便是孙和安在报答她,以身相许。


    但孙和安说不是。


    他说了很多,宁瑶此时已经回想不起来的了。毕竟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


    从十岁那年起,她就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同宁亦文以外的人在一起。


    以前是习惯,后来,是喜欢。


    次日。


    天微微亮,西边的月亮影子还在。


    宁瑶起身,从小布袋中将所有的散钱都掏了出来,放在了刘嫂子的灶上,而后便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了村子。


    这几年来孑然一生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离别是不需要告别的。


    只要不告别,两人兴许就还留着最后一面,来生漫长,或许还有机会再碰面。


    宁瑶离开后没几日。


    某天清晨,刘嫂子的院子中,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请问,有人在吗?”男人站在院子门口,抬手敲打着破旧的院门。低沉浑厚的嗓音传到刘嫂子的房间中。


    “谁呀?”刘嫂子起身披衣,出了房门,看到院子门口站着的男人的时候,傻了眼。


    十里八乡,她都没见过这般俊秀的小伙。


    男人很高,手上拎着一个小箱子。穿的衣服很普通,就是那种普通读书人都会穿的黑色长衫。但是脸长得太好看了,反而让人觉得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很不一般,连衣服下摆的泥点子都成了点缀。


    “你、你谁?”刘嫂子有点磕巴。


    男人嘴角弯起,十分有礼貌地问:“请问这儿有一个叫做丁寻文的人吗?”


    “噢,你找小丁啊。走了。进城去了。”声音也好听,刘嫂子分心地想。


    “走了?”男人灿若星辰的眼眸瞬间暗了下来,喃喃自语道:“还是晚了吗……”


    男人这一低落,给刘嫂子都看呆了,内心直呼老天奶哟。


    “那个……”刘嫂子绞尽脑汁,忍不住搭话道:“小丁都在我这住一年了,你怎么不早几天来。”


    听到这话,男人眉间动了一下,“那能带我看看她这一年住的地方吗?”


    刘嫂子点头:“当然可以,”她指着身后主屋侧边的一个小屋,“呐,她以前就住里面。”


    男人顺着她的食指指向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屋子很小,比他们以前院子中的灶房还要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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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迈开脚步,随着刘嫂子来到屋前:“我可以直接进去?”


    刘嫂子抬手就直接推开了房门,“当然可以,这屋里没啥的。”


    屋子里就是一张床,一张小凳子,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不过屋子本身就很小,空出来的地儿连一张桌子都放不下。


    男人走进屋子,屋内独属于某人的淡得几不可闻的水果味扑鼻而来,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屋内的每一寸。


    “宁……小丁在这边住得怎么样?”


    刘嫂子就站在门口,闻言,随口回道:“这小丁啊,人挺好的,力气也大,劈材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男人闻言,心一抽一抽地疼。当年她在家时,他可从来都舍不得让她干活的。


    更别说劈材了。


    刘嫂子说完,看男人迟迟没有回复,好奇,“你是她的朋友吗?”


    “我是她丈夫。”


    刘嫂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丁那丫头,都糙成什么样了,爱往战场跑就算了,回来了连个被子都洗不好。


    居然能有一个这么……好看的丈夫。


    “哈哈,小丁真是好福气。”刘嫂子打着哈哈笑道。


    宁亦文回头,含笑朝她道谢,“谢谢您照顾宁……小丁。”说着,从袖中拿出了几块银元,“这是感谢您的。”


    刘嫂子愣一下,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她从兜里掏出前几日宁瑶走时留下的银钱,“那丫头走的时候已经给了我不少了,不能再拿你的了。”


    刘嫂子不想收,最后还是在宁亦文的坚持下将钱收下了。


    宁亦文甫一离开院子,几个男人就凑了上来。


    “亦文,还是没找到吗?”


    “文哥,怎么样?”


    ……


    但宁亦文一改在刘嫂子之前的君子作风,对几人的话语是完全的充耳不闻,径直朝上海的方向走去。


    “宁亦文,你够了!”其中一个男人实在是受不了宁亦文的冷淡,喊道。


    宁亦文募地,站住了脚步。转身,眼神从几人身上滑过。


    看着他们眉目间骤然展露的喜色,没有一丝动容,冷冷道:“不要再跟着我了。”


    “文哥,你别这样。”穿着土黄色短打的林望哀求道。


    宁亦文看了他一眼,再转头看向其他几人,“当年,陈老你们没救,说是为了减少牺牲,行,我接受。转头却瞒着我,让余阔冒了我的名字去投降,这事在我这,过不去!我没办法也不可能再带领你们了,不要再跟我耗下去了。”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转身离开。


    身后的几人顿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身影,神情戚然。


    林望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我们错了吗?”


    刚刚暴喝出声的男人此时也是安静无比,他垂着头,愤懑不已,“这是余阔的主意,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最后要怪到我们头上来。”


    “要不我们垂死挣扎一下?”年龄最小但脑袋瓜子最灵光的陈岳声出声道。


    “什么?”


    “亦文哥不是一直都在找宁瑶小姐吗?如果我们先一步找到宁瑶小姐的话……”话语未尽之处,其他二人都听懂了。


    林望一拍大腿,“这事能办!走,我们弟兄那么多,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