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作品:《双纸鹤[民国]

    次日,孙和安一身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拎了几个肉包子。


    他回来时,宁瑶已经起了,正坐在桌子边上,脸上的神情恍惚,脑子一直在运转着,手指指甲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抠弄着。她昨夜想了一夜,还是没能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


    家肯定是不能回的,宁哥这些年来的交际,她知道的也不多。其中认识的几家……


    霍家是决计不能去的,霍家有钱,但是她跟霍礼,可没一次成功合作过,都是坑。眼下学校的陈老或许可以成为唯一的突破口,只是,学校被围,她甚至都不知道去哪里找陈老。


    至于其他人,范家……宁瑶咬住下唇,宁哥跟范家确实有往来,只是,她也不能拿捏得准,贸然上门的话风险太大。


    或许还有……巡警厅的徐正,徐队长。


    见他回来,宁瑶连忙起身,朝门口走来,面露希冀问:“怎么样?”


    孙和安进了门,将门关上,才朝她点头,“果然有人守着。幸好你跟我说那边巷子走到底有家包子铺,我买了包子又原路回来,没引起什么注意。”


    宁瑶听到这个答案,心下一松,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道:“那宁哥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虽然人还没找到,但也算是没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你先吃早饭,然后我们再讨论接下来的事。”孙和安将手中的包子递给她。


    宁瑶看了一眼包子,摇头,“你先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能行呢?”孙和安皱眉,“你昨日到现在就喝了点水,再不吃饭饿坏了。或者你同我说你想吃什么?我一会打算出去找人,再带点你想吃的东西回来。”


    宁瑶听到孙和安说找人,想到上次在巡警厅时候看到他,眼中一亮,她转身问孙和安,“你跟巡警厅的人熟吗?”


    孙和安摇头,又点头,“我不熟,但是我有个朋友跟巡警厅的人有点交情。可以问问看。”


    “那孙哥你那朋友能跟徐正搭上话吗?”


    “不确定,但是可以试试。”


    两人商量了一阵,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而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等待。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宁瑶只能呆在房间里,等着外出的孙和安给她带回来消息。


    她不能赌自己出去会不会被认出来。


    也因此,她完美地错过了宁亦文的第一波寻人。


    没过几日,他们确认了陈老已经被捕的消息后,宁瑶就更加不敢出门了。


    为了避嫌,孙和安将房子让给了她,自己住陈昊那边去了。


    而每日只能待在房间中的宁瑶闲不下来,朝孙和安要了几份他拍的战争照片,即兴发挥写了几篇文章。


    “宁瑶,这是你写的?”


    这日,孙和安同陈昊过来这边,给宁瑶带了些吃的,宁瑶便将自己写的文章给他们看了。


    孙和安满目赞叹地看着手中的文章,“你写的太好了。文字中的画面感扑面而来,连带着将读者的情绪都提了起来。说真的,”孙和安叹道,看着宁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拍的照片有你写的这般有力量。”


    陈昊在一旁连连点头,也是赞不绝口,“是的是的,我觉得这文章都可以去投报社了。”


    这话点醒了宁瑶。


    只见她心中一动,道:“可以啊,我用个笔名不就可以投稿了。”


    越想越觉得可以,宁瑶击掌,还想出了一个更加绝妙的主意,“而且,你们说,如果我的文章见报纸了,我宁哥是不是看到就能找到我了?”


    说话时,宁瑶沉积了几日的烦躁一扫而空,她实在受不了这样被动的等待了。


    他们现在这个敏感时期,登报寻人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其他通讯手段,无论是电报,还是电话都行不通。


    她的门路自然没有宁亦文的门路多,她主动去寻人,还不如主动一些,将自己的文字坦坦荡荡地放到报纸上。


    宁哥这般聪明,一旦看到,一定能很快找到她的。


    孙和安挑眉,反复想了想,很是赞同,“确实是个好办法。”


    宁瑶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文章,沉思片刻,“那笔名,就叫做丁寻文吧。”


    没了家的宁,孤家寡人的丁。


    孙和安感觉心底被触动了一下,看着她长睫之下,双眼坚定的模样,不由得承诺道:“好,我去帮你投稿。”


    *


    文章自然是好的,春秋报社都收下了。


    只是还未刊登,春秋报社便通过孙和安,给宁瑶送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你说什么?报社问我是否愿意做他们的战地记者?”宁瑶愣住了。


    这段时日以来,她心思都在寻人身上,提笔写文,也不过是打发闲暇时间罢了,同读书是一个道理。都是让自己忙起来。


    只是,她没想到,还能有这一茬。


    战地记者。


    这……宁瑶握紧自己的手,这也是她心心念念的……


    “我合适吗?”宁瑶喃喃自语道,“我这样……”


    孙和安感受到了宁瑶的犹豫,也跟着说道:“我也觉得不合适,拒绝了,但是那主编,却跟我说再适合不过了。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镜头下自然能拍出更摄人心魄的照片。”


    听了这话,宁瑶的手握得更紧了。


    指节泛白,指甲在手心留了几个深浅不一的月牙印子,但她对这痛感毫无所觉。


    她压着自己。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是还是十分可耻地心动了。


    “我……孙哥,”宁瑶抬眼,看向孙和安,“你先别拒绝报社,我考虑一下。”


    这话一出,孙和安眼中流露出明显的错愕,“不是,你还真想去?”


    他以为她的犹豫是在犹豫如何拒绝。


    “嗯。”宁瑶嘴角弯起弧度,是这段时日以来唯一的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意,“我想想。”


    “不是,宁瑶妹子,”孙和安急了,“现在外面还在戒严,宁哥还在被通缉之中,你这个时候,怎么能出去……”


    “这个时候,谁会想到呢,一个被通缉的人,往战场上去跑,只为了拍那几张照片。”宁瑶抢话道。


    孙和安:“……”他发现自己居然被这番言论说服了。


    确实没人能想到。


    “可你,宁哥不找了吗?”


    宁瑶摇头,“找啊,怎么可能不找,只是,我该怎么找?”


    她回想着这些年相处下来的点点滴滴,“他从来都不告诉我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甚至连……失散了,如何找到彼此的方式他都没有给我留。”


    说到这,宁瑶抬头看见孙和安满脸的不解,苦笑着摇头,“我也不是怨他,只是觉得,他很厉害,可在他眼里,我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就连出国的原委,她都是去了北京才知道的。


    孙和安抬手摸了摸鼻子,“你毕竟是他妹妹……”


    却见宁瑶歪了下头,“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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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过吗?我是他的童养媳,现在的话,算是未婚夫妻了吧。”


    孙和安双目瞪大,好好地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不知怎么地,椅子翻倒,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宁瑶笑了,伸手托腮,看着他如此惊讶的模样,笑笑不说话。


    她目光挪开,看向角落。


    孙和安的屋子是连着的,除了一个天窗,四周都没有窗户。她也是第一次住这样子的屋子。


    白日的时候,光线会从天窗透进来,但很少。她看书的时候还要点烛火,补充光线。这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猫在黑夜中的小动物。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但这次,好似是一个机会?宁瑶不确定地想着。


    这一思考便思考了几日。


    接连几日,孙和安连带着陈昊,颜思凡几人都曾上门陪她说话,劝她不要太冲动。


    毕竟那可是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还没等她思考完,报纸上便已经刊登了一则消息。


    江河日报所有相关人等已全部处置。


    宁瑶从孙和安手中拿到报纸的那天,窗外下着暴雨,雷声一阵一阵地,仿佛能将天敲出个洞来。


    “这是什么意思?”宁瑶脸色煞白,她捧着报纸,语带颤抖地问着,“你是说我宁哥没了?”


    报纸上有配了一张小图,图片是几个跪着的穿着长衫的男人,蒙着脸。


    小图下标注了人名,其中,宁亦文的名字赫然在列。


    孙和安脸上也是一副悲痛的模样,“听说是在北京那边处决的。”


    “不可能!”宁瑶摇头,“我不信!”


    怎么可能……


    但除了说出这句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能说什么。


    她脑子木木的,看着孙和安的眼也木木的,“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人没捉到,就瞎报道。”


    孙和安沉默地,摇了摇头。


    毕竟名字都已经刊出来了,哪还能有假。


    宁瑶只能低下头,继续去看那篇报道。


    只是,越看,越模糊,“光线好像不太够……”


    头抬起的瞬间,泪水滑落,滴在报纸上,越滴,越多,直到再也看不清楚眼前的字。


    最后,宁瑶埋头,悲痛欲绝的呜咽声不绝于耳。


    ……


    夜里。灯火如豆。


    宁瑶呆坐在镜子前,眼中没有一丝神采,身后头发披散。


    她在看自己。


    双目红肿,鼻子,嘴巴也都是红通通的。


    真丑。


    脑海中滑过一双带笑的眼睛……宁瑶鼻头一酸,眼泪又如珠串骤断一般落下。


    好看也罢,丑也罢,那人都已经不在了。


    宁瑶咬着下唇,将自己乌黑顺滑的长头发拨到胸前,哀伤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她拿起梳子给自己梳头发,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


    而后,放下梳子。抬手拿起桌子上的剪刀,在自己的头发上比划。


    沉默良久,方才闭眼,将自己的头发齐耳剪断。


    长长的头发掉落在地。


    她再度抬起头,望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


    齐耳短发发尾微微翘起,小巧的下巴倔强地抬起,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那双哀伤的眼睛里,此刻却泛起一丝决绝的亮光。


    她弯腰,将落在地上的断发捡起,在仔细地包到布包里,如同将那段再也回不去的过往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