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正毒，蝉鸣像破了音的电流，盘旋在空座町的天空。


    “哪里都找不到……优姐姐……我们明明约好了……”悠仁蹲在冰淇淋车旁边，像被阳光烤蔫的小草，头发都恹恹的。


    整整半天，他们花了整整半天，跑遍空座町的大街小巷，却连女孩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悠仁低头看着地面，小手在裤缝上抠了抠，声音里透着一丝孩子难得的低落和迟疑——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失去时找不到答案。


    那个金发女孩，消失了。


    “唔。”一护蹲在他旁边，脸蛋被太阳烤的通红，“我见过其他幽灵，他们……好像有一天会突然消失不见。”


    说完，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地咬了咬嘴唇，像在努力回忆，却又不敢把答案说得太肯定。


    三个孩子沉默了，热浪像粘稠的糖浆一样裹着他们的影子。


    “啊！”龙贵眼前一亮，忽然悟到了某种逻辑，“我知道了！优姐姐已经在某个阿姨的肚子里变成小宝宝了！”


    孩子的世界总能自己缝补好缺口。


    “原来是这样！”


    “太好了，等她长大，我们再找她玩！”


    盛夏的阳光依旧灼人，但孩子们的坏心情好像被风吹散了，他们手拉着手，顶着热浪朝家走去。


    “对了，小龙，一叽咕，明天来我家玩吧。”悠仁眼神中带着期待。


    两个孩子连连点头，之前大家都是在一护家里玩，他们早就想去悠仁家参观了，特别是悠仁家里新来了三个哥哥，龙贵和一护都对他们感到好奇。


    “所以，他们长什么样呢？”


    听到龙贵的提问，悠仁整张小脸皱成一个小老头，脑海中飞速闪过三兄弟的模样：


    血涂长着青色的身体，有时候会在地上爬，他头上有一张脸，胸口还有一张嘴。


    坏相的眼睛是黑色的，眉毛上有两个小钉子。


    胀相……没什么特点。


    小老虎抓耳挠腮了一番，最终憋出几个字：“……他们长得很奇怪。”


    这算什么答案啊！


    两个孩子显然并不满意。


    他们走过河岸，不远处警笛在响，大人们围在临时拉起的工地警戒线外。


    “我明天要和妈妈一起来！”龙贵雀跃着宣布，“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一护听了，不甘示弱的举手，“我，我妈妈也来！”


    穿着制服的叔叔阿姨掀起警戒线，工作人员抬出盖着白布的担架。


    “好啊，坏相先生做饭可好吃了……”


    孩子们跑过盛夏的河边，和那具年轻的冰冷的尸体背道而驰。


    寻人启事被撕下，纸角随风打着旋，飘向高远的天空。


    ……


    “什么？”胀相几乎是踏碎门槛冲进屋里，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做客？”


    悠仁挂在爷爷背上，歪着头，不明白胀相为什么这么紧张。


    “好啊，”虎杖倭助随口答道，“上次去白川乡是黑崎家邀请，这次我们来。正好放暑假了，大人们都空。”


    “谢谢爷爷！”悠仁啪地亲了爷爷一口。


    “不是……悠仁……”胀相想要阻止。


    悠仁翻到沙发上蹦蹦跳跳，自顾自兴奋地嚷嚷：“我明天一定要早点起床！和一叽咕、小龙一起玩！”


    眼看着弟弟已经兴奋起来，胀相赶忙坐到他身边，企图找回一点权威：“悠仁，听哥哥说，我觉得——”


    “坏相先生！”小老虎将自己摔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爬起来，扒拉着沙发背朝坏相大喊：“你明天会做什么菜呀？”


    坏相犹豫了一下，看向插不上话的大哥，抿了抿唇：“其实……”


    “我和一叽咕说了，坏相先生做饭可好吃了！但是真咲妈妈做的饭也好吃，坏相先生，你和真咲妈妈谁更厉害呢？”


    “当然是我。”


    胀相还在一旁挣扎：“悠仁，他们不能——”


    噔噔噔。


    悠仁越过他跑向院子：“血涂，你捉到青蛙了吗？”


    “捉到了——”血涂捧着青蛙高高举起。


    悠仁高兴地跳下去，从角落里拖出一个竹编的筐，将青蛙罩在里面。


    “等明天小龙来了，我要给她看！”


    “欸，她也喜欢青蛙吗？”


    “不，她喜欢比赛。”


    两个孩子吵吵闹闹，胀相的悲喜与他们并不相通。他坐在沙发上，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内心被两个声音撕扯：


    ——身为兄长，要尽力满足弟弟的愿望。


    ——人类是卑鄙、贪得无厌的存在，若让他们靠近……


    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血液在皮肤下缓慢蠕动着，像随时可以绞杀猎物的细线。


    坏相站在一旁，看着胀相的神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他侧头看了看血涂，血涂正张着圆鼓鼓的眼睛看自己，又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他们没有开口，但彼此都明白对方的迟疑。


    ——这是弟弟的愿望。


    ——可那些人类，是危险，是麻烦，是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胀相先生。”


    他抬起头。


    悠仁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胀相先生不喜欢小龙和一叽咕吗？”


    胀相张了张嘴，第一次，那句“他们是猎物”卡在了嗓子眼：“……哥哥不喜欢他们，他们可以不来吗？”


    悠仁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少见的严肃：“如果胀相不喜欢小龙和一叽咕，悠仁就不喜欢你。”


    咔擦。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霆，劈得胀相头脑一阵空白。


    虎杖悠仁像宣布了生命重大决定，转身上楼，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悠仁——！！”


    .


    ——


    第二天一早，悠仁钻出被窝，从窗户探出头。院子里，血涂正抱着个空筐蹲着，像犯错的小动物。


    “血涂！”悠仁朝他招呼。


    血涂抬头，泪眼汪汪：“悠仁……青蛙跑了……”


    悠仁翻身跳下桌子，咚咚咚跑到院里。昨晚关青蛙的筐半夜被风刮倒，小青蛙早没影了。


    “没关系没关系，血涂不哭。”悠仁拍了拍对方青色的身体安慰道，“我们可以再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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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客厅里，胀相一夜未眠，依旧僵坐沙发。昨晚悠仁那句“你不喜欢他们，我就不喜欢你”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坏相拉开窗帘，看着大哥，叹了口气。


    叮咚——


    门铃响了。


    胀相条件反射般弹射到门前，像堵活生生的铁墙死死拦着门。


    “我绝不允许那几个——”


    “尼桑。”坏相提醒，“悠仁已经从院子过去了。”


    “悠仁——！”


    龙贵第一个扑上来，小手抓着米饼，猛地抱住悠仁转了好几圈，两人晕晕乎乎放开对方。龙贵一把抓住一护，一护和她撞在一起，两个孩子“哎哟”各退一步。


    “悠仁，我们可以进来吗？”真咲温柔地笑着问。


    “可以！”悠仁大门拉得更开了。


    两个孩子尖叫着跑进来，龙贵把嘴里的米饼掰断，小手一用力分成两块，一块塞进悠仁嘴里，一块塞进一护嘴里。三个孩子手上黏糊糊的，就互相抓着对方的衣服往院子走去。


    “咦？不从正门走吗？”有泽夫人好奇。


    悠仁指了指院子：“这边可以看青蛙！”


    院子里，血涂终于又逮住了青蛙，兴奋地举起来。


    看到血涂真实模样的真咲微微一顿——


    青色的皮肤，肿胀的身躯，浑浊的血液顺着残缺的牙齿流下——那是虚？或者夜一提到的……咒灵？


    但她没有任何迟疑或恐惧，反倒微微弯了弯眼睛。


    “好厉害呀。”龙贵已经蹲在血涂身边拍手赞叹。


    血涂愣住，他从没有收到过来自人类的夸奖。


    “诶嘿嘿。”


    青色大脑袋晃了晃，脸上两张嘴竟然同时笑开了花，尾音里带着一点不习惯的羞涩。


    坏相站在不远处，眼神微微收紧。他本能地戒备着，像随时准备挥动武器一样盯着孩子们，但又在龙贵的下一声“哇，好大的青蛙呀！”中，被那份天然纯粹的惊叹打断了杀意。


    【……这帮幼崽，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坏相皱了皱眉，心底升起一丝奇异的不适应——像打算出刀的武士，突然发现刀鞘空了半截。


    站在妈妈身旁的一护悄悄扯了扯真咲衣角，小声提醒：“妈妈……”


    “嗯。”真咲温柔应了声，她拍拍一护的手背，笑着鼓励他，“没事。”她坦然地像是在花园里看见了邻居家的新猫。


    “打扰了。”真咲朝他们微微弯腰。


    就算眼前是咒灵模样，她依旧像面对新朋友那样自然。


    “你好坏相先生，悠仁说您做饭很好吃呢。”她卷起袖子，面对外貌恐怖的特级咒灵，哼着歌把带来的菜篮放在水池旁，“今天就让我也试试看吧！”


    “请多关照了！”有泽夫人也跟着帮忙，动作熟练得像是早已成了自家厨房。


    坏相微微挑眉。面对两位母亲礼貌又热情的态度，他竟罕见地没有不适，反而慢慢融入了谈话。


    【两位女士……被称为猎物有些失礼了。】坏相脑中第一次升起这样的想法。


    虎杖倭助从楼上下来看着场景，淡淡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