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暖温泉
作品:《伊卡洛斯与桥》 【哥,我梦见你了,梦到我们小时候一起去泡温泉,你逗我水底有妖怪。】
2019.1.4,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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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如期进行,并没有因为谁的缺席而停止。
裴梦注意到此后两天半的考试,方文华都没有出现。
从同学的口中得知,他是个非常奇怪的人。有天生的跛脚,人也是阴郁的不行,没什么朋友,似乎家里还很缺钱,是单亲家庭,平时他谁也不跟谁说话,但他学习很努力却总是不见成色。
所以才会得考前焦虑症吧,听起来很可怜,裴梦想,如果自己能帮上什么就好了,毕竟自己当初撞到过人家,如今又是他症状发生的见证者。
哥当年生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
裴梦偶尔会想,上一世陈罪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外,和朋友断联,和陈叔断绝关系,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还生着病,过得会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呢?
他们说抑郁症的人会有惊恐发作,会有自/残现象。
裴梦在国外电影界看过许许多多患抑郁症的人,他们无一例外过得都像空心树一样,有人酗酒,有人x/d,有人滥/交,都靠着外界的刺激才能活下去。
哥当时,是靠什么活下去的呢?
活着对上一世的陈罪来说,会不会很痛苦?
裴梦这些天来总在思考这些事。
马上就要放寒假,这是学生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天,裴梦有气无力地把要用的教材通通塞到书包里,一整天都兴致缺缺。
许令集训,常常不在学校,她上课无聊的很,晚上还要回去学习,整个人就像是被吸走了精气一样,盯着乌黑的眼圈。
倒数第一节晚课下课,裴梦和同学结伴上洗手间,回到教室时见一个人总是再往屋里张望,鬼鬼祟祟的。
随行的班长常枫溪上前拍了那位同学一下,貌似还吓了人一跳,那个男生立马转过身来低着头。
“同学,你找谁啊?”
“我……我找裴梦。”
常枫溪低头一看校服名片,这是方文华,那个在考场上呕吐的知名人物。
“找我?”
裴梦疑惑地上前去,发现面前人竟然是考试时发病的方文华。
“对……谢、谢你帮我叫老师。”
方文华依旧低着头。
“没关系的,我应该做的,不过,你好些了吗?”裴梦关心道。
方文华的额头上开始分泌汗珠,双手紧紧扣着校服裤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常枫溪站在他身边,觉着这人真是奇怪,让人感到不舒服。
“好、好些了,这个给你。”
方文华像是鼓起很大勇气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阿尔卑斯糖,颤颤巍巍地放在手心中央。
包装袋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些许水渍。
裴梦一再拒绝,但是方文华似乎没有放回口袋里的想法,固执地一直举着,她无奈只好收下。
看着面前胆小的方文华,裴梦有些于心不忍,便去班里拿了张便条,上面写了自己的微信号。
小心翼翼地递给面前的人,然后轻声说:
“这个是我的微信,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难处,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我可以试试帮你。”
方文华看着递过来的绿色便签,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到别人的善意,有些意外。
“不客气。”
裴梦温柔一笑,然后拉着看热闹的常枫溪进了班。
“你这么善良,会吃亏。”
常枫溪用湿巾擦手,语重心长地劝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坏人?”
裴梦倒真没想到这么多,她从小同情心泛滥,纯是善良,街边拾垃圾的老人被她看到,她也会偷偷往垃圾箱里多放几个瓶子的。更何况,这人还是考试坐在自己后面的同学,还是……和陈罪一样得心理疾病的人。
她没法袖手旁观,于是笑笑便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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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寒假的高中生总是最活泼的,当最后一节晚课下课铃声打响,楼道里充斥着解/放的欢呼声。
裴梦的书包太重,于是便被陈罪背在身上,两人在夜色中坐上车回了他们温暖的小家。
高二匆匆结束,高三即将来临,期末考试的成绩会在一个礼拜后公布,裴梦知道她以后可能会更辛苦。
今晚罕见地没有排课,裴梦躺在床上打开暌违已久的手机,一点开微信就见方文华的好友申请。
是一个纯黑的头像。
跟哥有的一比,陈罪的微信头像一开始也是黑的,后来在裴梦的一手教导下,终于……改成了白的。
就这样方文华进入了裴梦的好友列表。
“当当当——”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不用听就是陈罪,他总喜欢敲三下门,前两下比较急促,最后一下会停顿很长时间。
“进——”
裴梦从床上坐起,见到穿着黑色睡衣的陈罪。
黑色丝绸睡衣,材质轻便,自然下垂。
裴梦能够清晰地看见陈罪的胸肌轮廓,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有、有事吗?哥。”
“牛奶。”
陈罪手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端着一杯热牛奶,他每天都给裴梦换口味,有时候是草莓味的,有时候是红枣味的。
裴梦不明白,为什么她哥这么热衷于给自己煮牛奶喝。
她低着头接给陈罪手中的马克杯,不小心擦过陈罪略微冰凉的手指。
陈罪顺势坐在裴梦身旁,表情理所应当,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陈罪有很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从来不坐别人的床的,更不允许别人坐他的。
太阳从西边出来。
“明天去泡温泉,你和我。”
“啊?”
裴梦嘴里的牛奶差点没喷出来,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
“什么?!为什么?”
陈罪手臂支在柔软的床垫上,向后撑着坐着,注视裴梦的背影。
“你以为哥不知道?姓成的说请你去温泉的时候,你很想答应吧。”
“哎呀,也没有啦。”
裴梦心虚反驳。
陈罪闻言轻笑一声,整理睡衣袖口,他还不了解他妹妹吗?最爱玩的就是裴梦了。
“别装。”
裴梦转过身,咣当一下趴在床上,床垫微微下陷,她侧躺着看向陈罪,看着哥哥漂亮的眼睛,笑嘻嘻地说:“知我者我哥也!”
“不过,就我们俩去吗?叫上许令和冯闯吧。”
“随你便。”
裴梦忽然想起前两天这俩人闹得别扭,不知道现在和好了没有,许令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冯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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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处回避。
陈罪也侧躺下来,看向妹妹,若有所思。
“冯闯那边的钱,你来付。”
“没问题——诶?为什么?”
裴梦疑惑,圆溜溜地杏眼瞪得老大。
“你不知道吗?”
“什么?”
在陈罪的诉说下,裴梦才了解冯闯和许令的矛盾所在。
原来,冯闯这小子暗恋许令好久了,从初中开始就沉迷许令无法自拔。但是因为冯闯家里拮据,他父母离婚,谁也不想抚养他,冯闯跟着奶奶生活,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而许令呢又是书法大家的独女,从小锦衣玉食的。
冯闯在了解到许令的身世后有些自卑,尤其是在许令给他买了一双价格不菲的篮球鞋后,他更是看出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仅把那双鞋退还,还有意无意地冷着许令。
冯闯这人笨,他说自己一个破打球的,说好听点叫运动员,说不好听点,就是拿身体换钱的人,他害怕以后会连累许令,打出来名堂还好,万一打不出来呢?他不想赌。
许令这人看着精明,也不懂冯闯的心思,只知道把最好的都要给他。
“哎,真是对苦命鸳鸯。”
裴梦感叹道。
陈罪冷笑一声,指着裴梦的嘴巴,告诫道:“所以,你不要说漏嘴。”
裴梦听言紧紧捂住嘴巴,闷闷的声音传来:“那我说,我抽奖抽到的四人游,哥你说好不好?”
陈罪点了点头,抬起手轻轻弹了裴梦的脑门:“算你聪明。”
裴梦假装吃痛,捂住额头,开始凄惨大叫。
“完啦!哥你把我弹傻了!”
陈罪一开始还很慌张,看着裴梦耍无赖的样,突然明白了,他妹这是在撒娇,陈罪抱着手臂,就这样安静观看裴梦惟妙惟肖的表演。
“一直都很傻。”
“哥!”
裴梦装作生气,脸颊一鼓,转过身去。
“好了,小梦,快去收拾行李。”
陈罪在后面推着妹妹,催促的声音还带着笑意,裴梦怒火中烧,一下子从床上窜起。
把衣柜里好看的毛衣啊外套啊裤子啊通通都拿出来摆在床上,还压得陈罪满身都是。
“哥,你说我穿这件毛衣怎么样?”
裴梦把那件鹅黄色的毛衣比在身上,照镜子来回看。
“不对,还是这个白色的好看,这个白色的有蝴蝶结呢!”
“要搭什么裤子呢?牛仔裤的话……”
她一回头想询问哥哥的意见,就见陈罪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平稳,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搭在眼皮上,高挺的鼻梁抵/在厚重的被子上,额头前的刘海微微下垂,脸上没有平时的冷漠,整个人在浅绿色的被子上竟然变得有些温柔。
陈罪的身上还压着裴梦一件暖绒绒的毛衣。
裴梦蹑手蹑脚地靠近,轻轻地躺在陈罪身侧,床垫陷落,她用手指描摹着哥哥的轮廓,鼻息/吞/吐之间都是弥漫的雪松苦橙香,时间仿佛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
对啊,哥这些天也很累,要辅导自己写作业还要批改自己的卷子。
灯光柔和的包/裹在两人身上,床上的衣服好像为两人筑了一个温暖的巢穴,她看着陈罪安稳的睡颜,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裴梦的右手悄悄地攥住陈罪的衣角,无比安心,意识逐渐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