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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强取豪夺初恋后gb

    21  ? 争吵


    ◎“我从未喜欢过赵丘心。”◎


    崔怀风望着姜掩手中的玉佩, 没太大反应,他坦诚道:“是赵丘心的遗物。”


    姜掩闻言气极反笑,喉头涌上一股血腥气, 愈发觉得自己可笑无比, 自己竟然天真地认为能捂热他。


    他前脚答应自己好好过日子, 后脚却偷偷留着前妻的遗物。


    况且他当初入府孑然一身,那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若有机会,只会是郑普入府之后,那便是专程带那遗物来此。如此用心,真是感天动地。


    崔怀风见姜掩沉着脸,接着解释道:“赵丘心这块玉佩是送给别人的, 我只是为了还她人情帮忙转赠的。”


    姜掩并不相信, 反而想通了之前的疑惑,“我说你为什么突然不让我碰你, 你这么害怕和我接触,是那块玉佩的存在提醒了你是吧?”


    崔怀风不喜她这么说, 但还是耐着性子试图解释, “和玉佩甚至和赵丘心都无关, 那是因为我怀……”


    “够了!”


    赵丘心三字从他口中反复提及,刺耳又恼火。姜掩忍无可忍, 将手中的玉佩重重摔砸到地上, 玉佩登时碎裂, 如同他们一般。


    崔怀风看了一眼孤零零四分五裂的玉佩碎块, 转而抬起头看向姜掩, 姜掩在恶狠狠地盯着他。


    “是我错了, 你们本就是妻夫, 你心里有她也正常, 留着遗物怀念有何不可。”姜掩忍不住讽刺。


    “我从未喜欢过赵丘心。”崔怀风直视姜掩,眼神坚定。


    姜掩冷笑,眼眸深处隐藏着淡淡的哀伤,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半晌,颤声道:“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说完,她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崔怀风久久注视着姜掩决绝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众听到动静的仆从无人敢动,郑普担心自己主子,待姜掩离开后,赶忙先一步进入房间,待确认崔怀风无事才松了口气。


    郑普看向地面破碎的玉佩,他知道这个约定终是要履行的,哪怕碎了。


    他弯下腰,一手捡拾,一手在掌心垫了个帕子用于放置碎玉。


    崔怀风收回视线,蹲下身子,轻声道:“我来吧。”


    崔怀风捡起一片深红的碎玉,一时走神,被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指,他呆呆地看着指尖冒出的血珠滑落成线。


    “主子!您怎么……唉!您放着我来吧。”郑普走过来,小心取走碎玉,接着拿了个新的帕子按住崔怀风的伤口止血。


    “痛吗主子?”郑普颇为担心。


    崔怀风低头看着手帕上晕染出的红色血迹,这才缓过神来。


    指尖伤口并不痛,甚至没什么感觉,可心脏和腹部却隐隐作痛。


    ————


    姜掩出了王府直奔太女府,熟料皇姐进了宫。


    姜掩吃了闭门羹,心中愈发烦闷。她果断让马车掉头,谁知叶归帆也不在府中,姜掩恨不得吃人。


    叶府的管家远远瞧了马车上的姜掩几眼,额头冒汗,兀自镇定。


    姜掩是铁了心要找叶归帆,朱锦连诱骗带胁迫地同管家交涉。管家知道二人交好,又知惹不起益王,这才透露了叶归帆行程,她竟去了水岚馆。


    姜掩奇怪,叶归帆不是一直看不上风尘男子吗,怎么去那儿了?


    可是她没空多想,知道叶归帆的位置就行,遂让马车快马加鞭去水岚馆了。


    水岚馆里笙歌燕舞,灯火通明。


    姜掩吩咐朱锦在外候着,她下了马车,方一踏入馆中,腻人的脂粉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头疼,眉头紧缩。


    她忽得想到了崔怀风,他不喜涂脂抹粉,身上淡淡的,只有靠近时才能闻到似有若无的独特的清冷香味,莫名让人安心,如雨后青竹山间清泉。


    姜掩失神时,老鸨已经摇着扇子过来了,边走边热情道:“这位贵人瞧着眼生,您可是第一次来这儿?我们这儿……”


    “叶归帆在哪?”姜掩言简意赅地问道。


    老鸨挑了下眉,看来不是来寻欢作乐而是来找事的,“叶什么?这奴家不知。”


    姜掩无甚表情地看了老鸨一眼,取出一锭金子。


    老鸨眼睛一亮,思忖了下利弊还是没接下,兵部侍郎和金子孰轻孰重他还是有数的。


    姜掩的眼睛一直悄无声息地锁定着老鸨,他思考时下意识往西北方快速瞟了一下。其实他的眼神很自然,但姜掩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姜掩抬首大致扫了一下楼上格局,心里有了数。姜掩也不废话,当即上楼,找寻西北一侧最大的一间包厢。


    老鸨顿觉不妙,给身边人小声吩咐几句,又急匆匆赶去拦姜掩。


    “这位贵人,您不能进去啊!”


    姜掩置若罔闻,脚步稳而快,老鸨便是紧追也总是差半步。


    姜掩在西侧转了不到小半圈,便锁定了位置。此时几个打手闻讯赶来,从两侧包抄将姜掩拦在了门口,为追拦姜掩而上气不接下气的老鸨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掩冷冷看着对面气势汹汹的打手,几个壮女还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历经沙场又在官场沉浮,眼下情况特殊,不用像平日似的藏着锋芒。


    姜掩眯起眼睛,不怒自威,中气十足地呵道:“让开!”


    几人一惊,竟被硬生生震住。


    姜掩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向前一步,猛地推开门,包厢里的声音立刻停了。


    叶归帆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被突然打扰,神色颇为不悦。待看清门口之人又转了笑脸,问道:“你怎么来了?”


    姜掩冷着脸,没说话。


    叶归帆看向老鸨一众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是我的朋友。”


    老鸨眼珠一转,识趣地关上厢门离开了。


    叶归帆对面原坐着一个弹琴的男子,姜掩进了厢房坐在叶归帆身旁,那男子见状遂起了身,正欲抱起琴离开。


    叶归帆赶忙紧张道:“照红,你留下。”


    那男子闻言一顿,复又坐下,低垂着眉眼。


    姜掩的目光在二人间环顾,似是明白了什么,但她没心思多问。


    叶归帆转向姜掩,“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


    “我猜猜,不会吵架了吧?”叶归帆试探。


    姜掩被戳中心事,眉头不展,一言不发。


    叶归帆提起桌案上的茶壶为姜掩斟茶,“你来得正好,刚烹好的龙井,尝尝。”


    姜掩端起杯子猛地灌下去,似乎这样能压下心中苦闷一般。


    叶归帆不多问也不多言,转向那男子,声音轻柔,“照红,继续吧。”


    洛照红点了点头,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起舞,优美而凄婉的乐声随之响起。


    姜掩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这次她听着曲子细细品尝。可不知为何,怎么品都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


    姜掩从水岚馆回来后,天色已晚。


    姜掩入了府,一旁的仆从上前接过披风。


    “王爷可要用晚膳?”


    “不用。”


    姜掩脚步一顿,状似不经意间问道:“正君呢?”


    “正君在寝室,王爷可要过去?”


    “不必了。”姜掩往另一边走去,直奔书房。


    她原是那样打算的,可是兜兜转转,还是忍不住绕了回来,走向了有他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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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 偏执


    ◎他想要一个答案。◎


    夜色浓重, 漫天繁星都入了梦。


    崔怀风着中衣靠坐在床头,看了一眼门口。院内偶尔有几声微弱声响传来,也许是风吹草动, 也许是偶然经过的仆从, 除此之外, 什么也没有。


    郑普见崔怀风如此,重重叹了一口气,俯身为崔怀风掖被角,劝道:“主子,从王爷离开到现在,您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您别等了, 早些歇息吧。您就算不考虑自己身子骨, 也该为小主子想想。”


    崔怀风的手抚上平坦的小腹,轻轻抚摸。半晌,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姜掩还未回来么?”


    郑普满脸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崔怀风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说吧。”


    郑普不忍道:“主子, 听石榴说, 王爷休在书房了。”


    自重逢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她不在自己身旁。


    崔怀风一顿, 淡道:“知道了, 熄灯吧。”


    “欸。”郑普侍候崔怀风躺下, 落了床帘, 剪了烛芯, 悄悄退出去了。


    郑普方离开, 姜掩便到了门口。


    随着烛光熄灭, 屋内与屋外一同入了夜, 留给姜掩的只有寂静的昏暗。


    姜掩静对着阖住的门扉,想见他又怕扰了他休息。她思忖片刻,终是没有进去,转身回了书房。


    屋内的崔怀风毫无所觉,但睡得也不踏实,迷迷糊糊间,他在梦中回到了八岁那年。


    那年他正要去正厅寻母父,可是却被仆从拦下。他在厅外听到动静,心下不安,想了想绕路到厅侧,费力地踮起脚尖趴在窗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屋内的情景被窗棂分割,父亲伤心询问,母亲高声反驳。年幼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下意识地害怕和难受,无助地看着母父对峙。


    在他印象中,母父恩爱,从未红过脸。可是现在慈爱的母亲令人恐惧,那样温柔冷静的父亲竟然也会失声痛哭。


    争吵的原因好像是因为母亲要纳侍,可是旁人都说,母亲待父亲是独一份的真心,况且母亲成婚前发誓此生只娶父亲一人,怎么会纳侍呢。


    梦境一转,大红的囍字占据了视线。像不散的幽魂一般徘徊于他耳边的,一边是热闹的欢笑,一边是绝望的啜泣。


    梦醒前,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压抑的四方天地,崔怀风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父亲的房间,屋内的沉寂让外边落进来的光都失了色。


    崔怀风一抬头,他的父亲吊死在了房梁上。


    ————


    益王府近来风言风语不断,仆从们闲暇时总聚在一起小声讨论。小道消息被绘声绘色地传播,像极了气味,一旦随风起便弥漫于空气中无孔不入。可待主子们和主事的经过时,这些痕迹又似被雨水冲刷,不动声色地掩盖。


    崔怀风昨夜被梦痴缠,醒得比往日要早。他坐在床上,瞧着窗外明媚的光景,与梦中压抑的光块全然不同,是生机勃勃充满朝气的。他心意一动,起身简单洗漱穿戴后,出了卧房,于府中漫步散心,他逐渐平静下来。


    路过假山时,几个原该洒扫的仆从聚在一起打着呵欠,小声絮语。


    崔怀风权当未看见,早起便要干活确实辛苦,于繁累琐事中休息偷闲是人之常情,他正要转身走出假山。


    “诶,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王府好像要有新主子了。”


    崔怀风闻言一顿,这句话的意思再直白不过,可他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昨晚困于梦中,精神状态不大好。


    “我怎么听到的不是这样,不过也大差不离,说是王爷在水岚馆有新欢了。”


    “那地方是卖艺不卖身,可是正因如此,清清白白的又有几分才情,才更适合收入房中做侍夫。”


    “可是咱们王爷不是一直对正君……”


    “哪个女人不是三夫四侍,何况是咱们王爷近来不是和正君闹矛盾了吗?”


    “难道王爷是为了气正君吗?”


    “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万一假戏真做过了门……”


    “……”


    听着仆从们压低着嗓子小声八卦,崔怀风浑身发冷,头脑混乱。过往母父的旧事与姜掩的流言交织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心慌不已。


    崔怀风不想也不敢继续听下去,匆匆离开,回了卧房。


    屋内石榴和香堇正有说有笑地擦拭摆放屋内摆件,为梨花树枝换水回来的郑普也偶尔笑着附和几句。几人见崔怀风回了屋,行了礼。


    崔怀风顾不上三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塌上。石榴和香堇知崔怀风性子冷,并未多想。郑普自小和崔怀风一起长大,能察觉到崔怀风一些微妙的情绪变化。


    崔怀风待自己稍冷静些,侧首看向三人。他虽不多过问府内琐事,可他知有关府内的消息仆从间定会互通有无。石榴和香堇虽诚心侍候他,可她二人终归是益王府的人,于是他支开二人,抬眸看着郑普,问询道:“姜掩去水岚馆的事,你知晓么?”


    原还笑着的郑普听闻此话面容一僵,眼神飘忽,似是在思考如何圆话。


    崔怀风难以置信地颤声道:“你也瞒着我?”


    郑普一急,扑通跪在崔怀风跟前,急忙解释道:“我并非有意隐瞒,我自始至终一心向着主子!这些流言蜚语未必是真,可是主子怀着小主子,若是听到这些因此动了气……”


    崔怀风闭上眼睛,不愿再听。


    崔怀风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睁开眼时,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只是多了几分落寞。


    ————


    姜掩下了朝,直奔书房,熟料崔怀风竟早已在书房里候着了,大抵是在等她。


    姜掩有些惊喜,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她以为崔怀风还在生自己的气,眼下他主动来找自己,说明气大抵消了。她又感动又尴尬,尴尬的是自前几日争吵后,自己着实不知如何面对他。


    崔怀风看着姜掩,心中五味杂陈。


    不论旁人如何看待,最重要的姜掩如何反应,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于是崔怀风先一步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说,你要纳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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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 心死


    ◎“你满意了吗?”◎


    姜掩的欢喜戛然而止, 上扬的唇角逐渐垂下来。


    “你找我来,就为了这个?”


    “是。”崔怀风神情罕有地认真。


    姜掩定定地看着崔怀风,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丝端倪, 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 他是真的信了自己要纳侍的流言, 来找自己要个说法。姜掩忍不住冷笑,同时怒气一点点攀升。


    姜掩原本打算反驳,可她又想起了崔怀风藏玉佩的事,心中火气更盛。自己想着好好过日子,可是他呢,对前妻念念不忘, 何况自己这么多年的真心和付出, 还不值得他信任吗?


    长久深埋于心中的积怨在此刻彻底爆发,姜掩情绪激动地高声怒道:“对!我的确要纳侍。”


    崔怀风瞳孔骤缩, 僵在当场。


    姜掩眼中有着灼人的怒意,表情却是冷的, 她讽刺道:“你满意了吗?”


    崔怀风张了张口, 发不出一点声音。


    姜掩越想越生气, 接着呵道:“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你可以嫁给赵丘心, 我不可以纳侍是吗?”


    “况且, 当年我与你明明已私定终身, 是你说要等我, 结果呢?你嫁人了。说到底, 你对我有一点感情吗?崔家让你嫁你就嫁, 这期间你有为我做过什么吗?”


    听着姜掩字字泣血的回答与反问, 崔怀风浑身发冷, 手脚发麻,大脑有一瞬空白,他几乎无法思考。


    姜掩发泄了怒气仍不能平静,心烦意乱间她撂下一句“随便你吧”就要离开。


    崔怀风思绪停滞,但是身体本能地动了起来,赶忙拉住了她的衣角,平静眼眸中转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慌张。


    姜掩一顿,她侧首垂眸看了一眼他攥紧的手指,心里难受得紧,可想起过往又气火攻心,于是狠下心臂膀稍一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毫不留情地离开了书房。


    崔怀风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手在微微颤抖。


    自他掌心离开的不仅是姜掩的衣衫,还有她的感情。他知道,自己留不住。


    银杏林中那个明眸善睐热烈又诚挚地说此生绝不纳侍的姜掩已经不在了,崔怀风突然觉得好难过。


    猛烈的悲伤席卷而来,连着心脏一起刺痛。


    ——


    姜掩出了书房,原想回去,又硬生生忍住了。其实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便察觉到了不妥,只是情绪上头,待回过神来,已经说了重话,事已至此,她也不知怎么办了。


    姜掩胸腔起起伏伏,烦躁间还带了不易觉察的愧疚。她站在原地片刻,稍微冷静些后,唤来了朱锦,朱锦还未开口姜掩便厉眉吩咐道:“去查下本王纳侍的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将起头的赶出府去。告诉下面的人,让他们谨记,整个王府唯二的主子只有本王和正君,若是再有什么混账流言传到正君跟前,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是。”朱锦颔首,离开去办事。


    姜掩站在花园附近,瞧着残败的草丛心烦,见石砖也碍眼,最重要的是,她不敢面对拒绝崔怀风的挽留时他受伤的神情。


    姜掩坐在铺了软席的凉亭中,心里堵得慌,她重重叹了口气,越想越后悔。


    自己当时是怎么了,怎能说出那种话来,自己明明知道他父亲就是被侍夫逼死的,甚至死后没多久就被扶正,也因此如此,那么多年来他在崔府如履薄冰,自己那一刻怎么就……唉!


    他那样高傲冷淡的人,当时放下自尊挽留自己,却还是被自己拒绝,他该有多伤心……那时他又在想什么呢?自己怎么能留下他一个人离开。


    姜掩猛地站起来,可下一刻又失了勇气,颓废地坐了回去,她怕他看见自己更加生气。


    姜掩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才好,又不敢出府又不敢见他,便在凉亭中硬生生坐到了天黑。


    夜色染蓝了寂静的花园,夜风略过,姜掩才回了神。几个时辰发独处,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


    她知道再这么坐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犹豫再三,起身离开了凉亭,向路过的仆从问清了崔怀风的去处,径直回了卧房。


    进屋前,姜掩什么情况都想好了,无论他是冷淡或是厌恶,或打或骂都行,只求他不要再暗自伤心。


    可推开门后,姜掩发现崔怀风竟已早早躺下。


    姜掩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愣在床边,不知是去是留。她想了想,选择遵从本心。她将屋内留的几盏灯熄了,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崔怀风似是睡着了,没什么反应。


    姜掩侧过身痴恋地看着崔怀风平静的睡颜,白日压抑的情绪又汹涌起来。


    她很想他。


    姜掩小心翼翼地搂住崔怀风的腰,切实的拥抱让姜掩终于踏实不少。至少他还在自己身边,待哪天他心情好了再道歉吧,姜掩迷迷糊糊地想。


    没用晚膳加上连日神经紧绷,姜掩逐渐困顿,不知不觉间入了梦。


    姜掩熟睡后,崔怀风缓缓睁开眼。


    二人紧紧相依,姜掩身体的热度传来,也温暖不了他半分。


    崔怀风转过身久久凝视着姜掩,伸出手握住了姜掩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捏了几下,随后依恋地握着。


    他其实也很爱她。


    可他爱不下去了。


    白天姜掩离开,极度悲伤过后,他竟冷静得可怕,似乎过去的自己早知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又想起了母父争吵,那时母亲说要纳侍,父亲以为只是气话,他内心深处到底还是留有几分希望,毕竟多年感情,他不信枕边爱人会如此待自己。


    可是没过多久,母亲真的如她所言,风风光光迎娶侍夫过门,到那一刻,父亲才被迫认清现实。


    他不知道姜掩说要纳侍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更不想苦苦等待一个结果。


    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有了两人的孩子。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腹中的孩子考虑。


    他自认无法容忍姜掩娶别人,与其纠结怀疑,不如自己先一步结束这段感情。


    他想,或许他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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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 失去(修)


    ◎他就那么恨自己吗?◎


    京郊别院。


    姜掩于昏睡中悠悠转醒, 她下意识伸手去搂身侧之人,却扑了个空。她废力地睁开眼,试图去寻找崔怀风。


    姜掩浑身乏困, 缓慢地起身坐在床边。她一手支着沉重的脑袋, 在屋内扫视, 屋内没有崔怀风的身影。他在院外吗?姜掩不知道。


    姜掩就呆呆地在床边坐了许久,才清醒过来。她转头看向窗外,竟已过了午时,她很少睡到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怀风在哪。


    不知为何,姜掩的心莫名跳得很快, 她高声唤仆从进了屋。


    “正君呢?”


    “这……奴婢不知。”仆从摇了摇头。


    姜掩心中“咯噔”一下, 似乎隐隐有了答案。


    “吩咐院里其他人在全院寻正君,还有正君的贴身仆从。你去寻朱锦, 快去!”


    “是!”仆从行了礼,匆匆离开。


    吵架后, 姜掩一直找机会向崔怀风道歉, 可每次提到此事, 崔怀风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自己无事。


    他一如寻常,可是姜掩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她说不上缘由, 可总觉得哪里不合适。


    姜掩只得安慰自己怀风还在生闷气, 多提难免惹他烦, 也许过些时日就好了。她能做的只有加倍待他好。


    直到昨日, 朱锦出门办事, 崔怀风提出他想去京郊别院散散心。对于他难得提要求, 姜掩没多想立马便答应了。


    到别院的路上崔怀风都沉默不言, 但是到了房中他反而先抱了自己。


    姜掩难抑兴奋,当即将人弄到了床上。二人亲吻厮磨,到一半,崔怀风说想喝水,姜掩原要起身倒,他坚持要自己去,姜掩不好拒绝他,便由着他去。


    她记得崔怀风喝完后,给自己也递了一杯,然后呢?然后她完全没了印象……水!


    她冲到桌边,查看二人喝过的茶杯并无不妥,她又掀开壶盖,壶中还剩半壶水,壶底沉着薄薄一层颗粒,若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到的。


    他一直在府中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种东西,除非是郑普……


    他是有多想离开自己……


    姜掩自嘲一笑,紧咬牙关,眼眶发酸。


    姜掩双手支在桌边,一直高扬着的脑袋终于垂下。她盯着瓷壶发呆,忽得瞥见一个纸条。方才一心扑在瓷壶上,没有注意到桌子其他地方。她取过纸条,其上是崔怀风的字迹。


    自今以后,一别两宽,愿君长安。


    姜掩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她猛地攥紧,木着脸一下一下撕碎了纸条。


    一个时辰后,仆从和朱锦赶来。


    “院内院外都没有找到正君和正君的侍从,主宅……也没有。”仆从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姜掩。


    姜掩看向朱锦,“派一队人在城内搜查,你亲自带一队人在城外找,动作要快。”


    “是。”朱锦大抵猜到了,她不多言只办事。


    所有人离开后,姜掩颓废地坐在椅子上,佝偻着腰,面色惨白。阴影笼罩着她,整个屋内陷入死寂。


    ——


    离京城数公里以外的树林,一辆马车匆匆而过。


    郑普掀起车帘,探出头去环顾四周,确认还未追上才放心回了车里。


    车内只有几个包袱,其中一支梨花枝在一众行李中格外显眼。


    崔怀风看起来很平静,车帘随马车行进而飘动,风景不停变换,不时能看到不一样的一片绿。


    半晌,他侧过首去,一行清泪滑过脸颊。


    ——


    姜掩派人找了整整三天,毫无音讯。


    她好像……真的失去他了。


    他的温度,他的声音,他的存在,他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莹润的水珠一颗一颗掉落,姜掩无法控制。


    自己这是哭了吗?姜掩想。


    可是为什么,不过是几句气话,他竟能因此狠心果断离开自己。


    他就那么恨自己吗?恨到连一点希望都不留给自己。


    他想离开自己,自己偏不遂他的愿!


    他此生此世都是自己的人,他只能属于自己!他别说只是离开了京城,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她也一定要找到他!


    ——


    三个月后,朱锦推门而入,恭敬道:


    “主子,有正君的消息了。”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郑普买药为什么这么熟练。


    已知本人的更新速度感人(滑跪),又已知系统感谢营养液和霸王票的时间只有七天,所以在修文后会同时更新一下各位小可爱的营养液感谢,如果本章没有那就在上一章,如果有漏掉的辛苦滴滴我。


    25  ? 再会


    ◎“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


    定通。


    郊外的一处小院里, 左边有一小块可以用于种菜的土地,地里已经冒了苗。田地旁还有一口水井,靠近主屋一侧的草棚下简单垒着灶台。


    主屋里, 崔怀风站在木桌前挥笔落墨, 不过片刻便写好了一幅字。郑普在一旁侯着, 崔怀风每写完一幅字,他便接过字画小心收好。


    崔怀风估摸着份数差不多了,便停了笔,“今日便先卖这几副吧,辛苦你了。”


    主仆二人自两个多月前决定暂居定通,在郊外租了一处租金便宜公道的小院子。崔家虽不待见他, 倒也不克扣他的零用钱, 加之父亲死前留下的金银细软完全够主仆二人数十年宽裕用度。


    只是过日子不能只进不出,二人又对定通不熟, 一来二去便决定先靠卖字画为生,多少有个收入。近来也尝试种菜自给自足, 开源节流。日子清苦, 却也过得去, 甚至有时候能品出点田园生活的悠然自得。


    郑普将几幅字画收好,小心抱在怀里, “那主子, 我先走了。”


    “好。”崔怀风替郑普掀起布帘, 郑普刚迈过门槛却忽得站在门口不动了。


    “郑普, 怎么了……”


    崔怀风疑惑, 随即出了门, 原想一探究竟, 抬眼却愣住了。


    许久不见的姜掩竟出现在了院门口, 身后是十数亲兵。


    姜掩神色冷硬,还是往日那般盛气凌人,只是竟可隐隐窥见罕有的颓废。她痴迷地打量着崔怀风,他比离开前憔悴许多,清瘦的身子收在粗布麻衣里,腹部圆润的弧度格外显眼。


    姜掩收到崔怀风行程的同时,得知他怀孕的消息。她自认为做足了心理准备,不会再冲动,直至亲眼所见。


    姜掩瞳孔骤缩,脑中轰鸣不断,她死死盯着崔怀风的腹部,像要生吃活剥了他一般。


    崔怀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忘了呼吸。


    他原以为三个月的时间,足已让他清醒。可再次见到姜掩,他竟还是会为她所动。


    姜掩双拳紧握,拼命克制着自己。她看了一眼郑普,又侧身看向身后的侍卫。两个侍卫会意,即刻靠近郑普,示意他离开。


    崔怀风很快冷静了下来,担忧地看了郑普一眼,蹙起眉头看着姜掩,“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单独说会话,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侍卫冷着脸再次摆出“请”的动作,但表情和气势却不容置疑。


    郑普自知自己主子也自身难保,不愿节外生枝,便抱着字画跟着侍卫离开了。


    “你们都退下,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靠近院子一步。”


    “是。”


    所有人离开后,姜掩终于没了顾忌。她迈步行至崔怀风身前,伸手按住他圆润的腹部,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


    “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


    姜掩气势压人,强硬质问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和希冀。


    崔怀风有一瞬恍惚,原想说明,但又想到当初既然已下定决心和她断了联系,何必再有过多牵扯,于是淡道:


    “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姜掩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心存侥幸,试探地问道,“不是我的就是赵丘心的了?”


    “是。”崔怀风低垂着眼眸,教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姜掩瞠目欲裂,几乎吐血,“所以你离开我就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孽种?”


    “……是。”


    “好,好的很。你待她当真算得上一往情深。”


    姜掩黑着脸,将崔怀风打横抱起。


    崔怀风一惊,“姜掩!你放我下来!”


    姜掩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地将崔怀风抱进屋中,小心放到榻上,避开他的腹部将他压在身下,一手按住他被迫交叠的双手,不容抗拒地亲吻他的唇。


    “不……唔……”


    崔怀风被吻得腿发软,又气又恐惧,她还是这么混蛋。


    姜掩松开制着他的手,迷恋地看着怀中颤抖之人,忍不住爱抚他的脸颊,柔软真实的触感让姜掩差点掉眼泪。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


    没有他的那三个月里她度日如年,自己只能在梦里见到他,在梦里他们又爱了一遍,可是醒来后都是一场空。


    姜掩有时会恨自己,有时又忍不住埋怨他的绝情。可只有一件事,她绝无动摇,那就是她绝对不能失去他,哪怕他怀了别人的孩子。


    姜掩低声求道:“怀风……跟我回家吧……”


    崔怀风身心俱疲,“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不想回去?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姜掩急道:“我知道那次吵架伤了你的心,可我真的从未想过纳侍,那只是气话。我只想娶你,真的。”


    崔怀风一顿,“可我不想嫁给你。”


    姜掩眼眶一酸,嘴张了又合,还是勉强笑了笑,“那我等你……”


    “不用。”


    “那我给你置办个宅子成吗?就当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不必,欠了你的钱和情,我拿什么来还?”


    “不用你还……”


    崔怀风神色疲倦,“你放过我吧,姜掩。”


    姜掩面色惨白,激动道:“我放过你?那谁放过我?”


    崔怀风心中难受得紧,只觉无尽悲凉。他不敢看姜掩,怕面对她猛烈的极具感染力的情绪,更怕透过她深邃的眼眸看到自己。


    腹中传来胎动,提醒了崔怀风。是啊,他们已经结束了,自己当初既然决定要独自生育这个孩子的,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牵连不清教彼此痛苦。


    崔怀风狠下心,直视着姜掩,直击她心灵道:


    “姜掩,你只会纠缠吗?”


    姜掩感觉自己跟被打了两耳光一样,她愣在原地。姜掩如泉涌一般的感情戛然而止,被重新压回心底最深处。


    半晌,她失魂落魄地起了身。她依依不舍地看了崔怀风一眼,终是离开了。


    崔怀风失神片刻,缓缓坐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他的手覆上显怀的腹部,下意识安抚腹中的胎儿,心里五味杂陈。


    郑普抱着画进了屋,崔怀风看似一如寻常,可他知道自己主子不过是强撑着,即便担心也不敢多问。他将把画放好后,为崔怀风倒了杯茶水。


    崔怀风接过喝了几口,似有所思。一阵凉风吹过,崔怀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郑普立刻走过去关住了窗子,“主子,您要不先歇息一会儿吧。”


    “好。”崔怀风说罢,咳嗽了两声。


    崔怀风垂眸,杯中倒映出自己茫然的神情。


    夜晚。


    崔怀风身子本就弱,还怀着身孕,白日姜掩一刺激,又着了凉,竟渐渐发起了热。


    郑普心急如焚,忙里忙外地照顾。


    一直被姜掩安排侯在院外的几个侍卫见状,派一人火速去找姜掩。


    26  ? 病中


    ◎“如果是我们的孩子就好了……”◎


    姜掩在客栈中正处理公务, 听闻下属来报,当即派人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来,同时去信请刘太医过来, 自己先一步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屋内。


    崔怀风躺在床上, 脸颊通红, 鬓角冒虚汗,偶尔咳嗽几声。他烧得迷迷糊糊,视线朦胧,失神地盯着姜掩的身影,分不清她的存在是假是真。


    姜掩站在匆匆被请过来的老大夫的身侧,面上冷静听着她讲述崔怀风病症的分析, 视线却一直落在崔怀风身上, 心疼又自责。


    老大夫只管看病,她根据崔怀风的情况, 开了个药方递给姜掩,嘱咐道:“此药连续服用三幅便可好转, 药材都是常见的, 在哪儿都能买到, 不过此药不可空腹服用。”


    “多谢。”姜掩一直绷着的面部终于放松了些,她取出一张银票执意塞给老大夫, 对方推脱几番还是收下了。


    “天色已晚, 本……我派人送您回去。”


    “有劳了。”老大夫点了点头。


    老大夫离开后, 姜掩派人买药、买粥、架药炉、煮药。待一切准备妥善后, 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姜掩摸了摸崔怀风额头, 还有些烫, 又开始担忧起来。她到屋外端进刚刚煮好的药碗和饭馆新熬的粥, 这才注意到郑普还候着, 吩咐道:“你先去休息吧,本王会照顾好你主子的。”


    郑普犹豫再三只得应了,他知道姜掩对自己主子还是挺上心的,于是去了耳房暂时歇息,但因留了心不时注意着动静,睡得并不踏实。


    屋内只剩下二人,姜掩坐在床边,粥和药都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她用手背试了一下碗壁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小心扶着崔怀风的肩膀让他坐起身,靠在自己怀中。


    崔怀风原昏昏沉沉,不知是梦是醒,但被姜掩一折腾,倒也逐渐意识到她是真的在自己身边。


    姜掩柔声道:“怀风,我喂你喝粥,之后再喝一幅药你便可放心休息。”


    崔怀风虽烧得难受,仍分出一丝心力摇了摇头,他不想再和姜掩有牵扯接触。


    姜掩视若无睹,用双臂小心揽着他,一手端着碗,一边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粥,轻轻吹凉。


    盛着粥的瓷勺抵在崔怀风唇边,他紧闭双唇以示拒绝。姜掩一顿,她的手举在半空中,不肯放下坚持要喂,二人僵持不下。


    姜掩想了想,将勺子放进碗中,将碗放回凳面。


    她稍稍侧身,捏着崔怀风的下巴,吻了上去,强硬撬开他的唇。


    崔怀风皱着眉头,浑身酸累,发热的手推着姜掩的肩膀却没什么劲,只能被迫承受。


    姜掩假公济私地将人吻了好久,才心满意足地结束。


    崔怀风缓缓喘.气,费力地瞪着姜掩。


    姜掩毫无愧意,信誓旦旦道:“喂完粥和药我就走,说到做到。”


    崔怀风身心俱疲,无心再与她周旋。


    姜掩权当他默认了,继续揽着他,重新端起粥碗,舀了一小勺。崔怀风这次没再拒绝,他只想早点结束。


    姜掩先后喂完粥和药后,又用帕子擦干崔怀风唇角的药渍。一切结束后,姜掩仍然抱着崔怀风不撒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崔怀风也懒得再开口。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大抵是药效起作用了,崔怀风慢慢地没有那么难受了。


    姜掩低头看着自己怀中闭眼休息的崔怀风,又窃喜又难过。喜得是自己触碰到了朝思暮想的他,悲得是不知道还能和他相处多久。


    姜掩默默叹了口气,视线无意间落到了他隆起的腹部,她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她以为自己会讨厌,可眼下自己竟莫名想亲近,“我可以摸摸它吗?”


    崔怀风睁开眼,看向自己腹部,不知如何回复。在他迟疑的时候,姜掩的手已经覆上他的腹部,轻轻抚摸。


    姜掩眉眼柔软得不像话,“好乖。”


    崔怀风有一瞬失神,他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如果是我们的孩子就好了……”


    崔怀风沉默片刻,“没有如果。”


    姜掩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笑了笑,“至少是你的孩子。”


    姜掩将他碎发挽至耳后,“听说男子怀孕极为辛苦……”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你就……这么爱她吗?”


    崔怀风虚弱但果决道:“你该离开了。”


    一涉及到赵丘心,姜掩的妒意又不可抑制地滋生,崔怀风的避而不谈和抗拒自己,让她更是情绪激动。


    姜掩猛地起身,“你对她情真意切,对我怎么就这么心狠,我们明明曾经也相爱过。”


    她伤心不已,像是责问又像是自语,“你可以为她守寡,为她怀孕,为什么你做的这一切不能是为我呢?”


    崔怀风双臂强撑着坐着,没有说话。


    姜掩自嘲道:“也是,你要是对我还有感情的话,当初也不会什么都不做,一心嫁给她了。”


    崔怀风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这话姜掩也不是第一次提,崔怀风突然觉得无力,随之而来的是被数千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痛。


    “很晚了,你先休息吧。”姜掩意识到自己情绪上头,赶忙止住话头。


    崔怀风心灰意冷,一个字都不想回。


    姜掩扶着崔怀风躺下,为他盖好被子。正要离开,忽得瞥见墙角瓶中有一支含苞待放的花枝,姜掩觉得眼熟,但她没有多想,迈出门槛关上了门。


    ——


    几日后,崔怀风已完全痊愈,期间姜掩再没有出现打扰他,只通过暗中行动的下属了解他的近况。


    待刘太医日夜兼程赶到定通后,姜掩让刘太医帮崔怀风看诊。


    崔怀风当机立断拒绝,但架不住姜掩连哄带威胁。她知道他一定会为腹中孩子考虑,不会轻易与自己动怒赶自己走。


    二人争执许久,崔怀风终于妥协。


    刘太医替崔怀风号完脉后,欲言又止,犹豫后还是看向姜掩,“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掩看了看崔怀风,崔怀风没任何反应,她尴尬起身道:“好。”


    二人对立于屋外,确保所处位置屋内的主仆听不到交谈。


    刘太医知晓他们的关系,她思忖片刻,还是直白道:“王爷,崔公子或许曾服过毒?”


    姜掩一惊。


    “其实臣第一次替崔公子看诊时就有此猜测,从前不便多言。眼下崔公子身怀有孕,臣想,还是告知王爷为好。”


    27  ? 真相


    ◎“我早已心有所属,非她不嫁。”◎


    刘太医离开后, 姜掩心神久久不定,她忽得想起他刚入府时要喝疗养身子的药,那时自己并未深想, 现在想来……姜掩深吸一口气, 兀自镇定, 唤来了郑普。


    姜掩开门见山,“怀风他,服过毒,是吗?”


    郑普垂着首,默不作声。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姜掩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急切中掺杂着担忧。


    面对姜掩的施压, 郑普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姜掩, “奴才斗胆问王爷一句,您当初是否真的要纳侍?”


    姜掩闻言不悦, 但仍坦然告之,“本王从未想过纳侍, 去水岚馆是寻叶归帆。”


    二人的感情, 作为崔怀风贴身侍从的郑普是清楚的, 姜掩对自己主子确实痴情,可感情是会变的。再者姜掩虽否认了, 终归无凭无据, 他一个外人哪知姜掩所言是真是假。


    只是他也存了私心, 不想过往的苦楚都由主子一人独自承受。


    郑普想了许久, 将过往娓娓道来。


    ——


    几年前。


    崔语琴自萱堂出来, 直到回了卧房仍愁眉不展。


    庄平遥走到崔语琴身旁, 替她脱下外袍挂在木架上, “老太太还不松口吗?”


    “是啊, 和赵家的婚事看来只能应了。”


    多年前,赵家祖母曾于崔家祖母有恩,二人约定后代联姻,熟料二人皆只有女儿。待到孙辈,崔家只有两个儿子,赵家子嗣多,只是成年的却只有一个大女儿赵丘心,余的赵家的女儿不过几岁。


    崔家祖母重诺,怕自己死后,此事便不了了之,定要在自己死前将婚事办了。无论怎么周旋断不肯松口。


    两家联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那赵丘心时日无多,嫁过去是要做一辈子寡夫的,难听点便是冲喜。母父将子女嫁去冲喜,明里众人都会客气地恭喜成了一段好姻缘,私下难免被人诟病。


    崔语琴孝名远扬,她不愿违了母亲的愿,又不喜因“卖儿子”致自己名声受损,此事两难全。


    庄平遥握着崔语琴的手,关心道:“语琴,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也知你夹在中间难做。你的难处旁人是不理解的,我恨不能替你分忧……”


    庄平遥随即话锋一转,面上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只是瑜儿年岁还小,不宜早早嫁人。况且咱们就一个瑜儿,若是嫁人了,日后见得便不似现在这般多了。瑜儿很敬爱你这个母亲,他也舍不得离开咱们。”


    母亲长久施压,崔语琴已决定妥协,答应两家联姻,只是这联姻的人选她一直有些犹豫。


    庄平遥所言,崔语琴并非不知,只是他的一番软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她已经隐隐有了决断。


    六皇女对怀风的殷勤她看在眼里,她原想着若能乘机与皇室拉近距离也是好的,对崔家百利无害。


    只是听闻瑜儿在六皇女生日宴上受辱,她又心疼又气恼,对六皇女已有龃龉。可是孩子的一时之屈和六皇女的权势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一次矛盾她可以忍。


    问题在于六皇女出征前,她在工作中出了岔子,受到弹劾,险些贬官。后来好友透露才知,弹劾自己的官员早年间原是由六皇女举荐的。


    崔语琴自认和她无冤无仇,更不用提她对自己长子那般钟情。


    可某日她福至心灵,忽得想到了死去的前夫。


    看来六皇女这条路走不通啊……


    崔语琴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以怀风的年纪,也该嫁人了。”


    ——


    郑普端着小厨房刚做的莲子粥进了卧房,崔怀风还看着桌上的同心结发呆。


    他和姜掩的事虽有郑普帮着打掩护,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家中总归有所察觉。说来也奇怪,本来母亲并不反对,甚至是有攀附姜掩的意思,不知怎么的突然变了主意。


    前些日子他与姜掩的传信被崔语琴当众烧成灰烬,并责令他即日起不准离开自己院子。


    那日以后,他试图传信可都被拦下,亦再没有收到姜掩的来信,二人自此断了通信。


    他许久没有她的消息,最近再听闻却是噩耗。近来满朝皆传姜掩在边关生死不明,更有传言说她已战死沙场。


    崔怀风自此再没睡过安生觉,总是梦见她遭难,夜夜惊醒,心慌不已。


    “主子,您多少喝点吧。”郑普将粥碗端到崔怀风跟前,崔怀风已经好些天不曾好好用膳了,这几日还好些,前些日子刚得知姜掩噩耗时连着两天粒米未沾。


    崔怀风飘忽的神思被郑普拉了回来,他不忍拂了郑普好意,道谢后接过喝了一半便再咽不下去。


    郑普安慰自己至少多少喝了些,也不再多劝,将碗收拾了。


    管家忽得进了屋,“少爷,主子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崔怀风和郑普对视一眼,淡道:“我知道了。”


    崔怀风起身,跟着管家到了正厅。正厅中坐着的除了崔语琴,还有一陌生中年女子。崔语琴热情介绍道她是赵丘心的姑母,崔怀风行了礼问了好。


    两人彼此吹嘘一番,一来一回地聊。崔怀风静静站着听,心思却已飘远,满心念着姜掩。


    两家长辈聊着聊着,话锋一转,开始商谈起崔怀风与赵家的婚事。


    原走神挂念姜掩的崔怀风听闻二人所言,心中一惊,缓缓抬起头,母亲的意思竟是让自己嫁给赵丘心。


    赵家姑母笑道:“那便下月初三吧,是个好日子。”


    “好,我也这样想的。待会儿,我便吩咐下去,让他们好好准备。”


    赵家姑母看向崔怀风,宽慰道:“怀风你放心,你嫁到我们赵家,我们定拿你当亲生儿子对待。”


    “儿子不嫁。”崔怀风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清晰明白。


    “你说什么。”崔语琴笑意盈盈的脸一下冷下来,赵家姑母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我不想也不会嫁给赵丘心。”崔怀风直视崔语琴的眼睛,神色认真。


    崔语琴一愣,她这个儿子性子虽冷但也算审时度势,少有顶撞自己的时候。


    崔语琴被当众驳了面子,尤其还是未来亲家的面,她不满地厉声道:“母父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你想不想的份!”


    “我早已心有所属,非她不嫁。”


    脱口而出的表白连崔怀风自己都惊了一跳。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坦诚地表明自己的心意,若不是被步步紧逼,他或许一辈子也不会讲出。


    只是可惜没能先一步亲口告诉她。若是她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呢?大抵会很高兴吧。


    崔怀风极为短暂地笑了一下,只是那笑颇为苦涩。


    崔语琴面色难看至极,强忍着才没有当着赵家的人发作,赵家姑母也是一脸不虞。


    母子二人谁也不退让,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来人!送少爷回自己房中冷静冷静,少爷没冷静下来不许用膳。”崔语琴眯着眼睛,怒火难抑。


    ——


    崔怀风接连被关了好几日,若不是郑普偷偷送饭过来,勉强果腹,他不知哪个时辰便生生饿死了。


    期间崔语琴来过几次,对崔怀风的虚弱视若无睹,不如说很满意,她希望他知难而退自己妥协。可无论她如何哄诱敲打如何威胁逼迫,崔怀风仍不肯松口。


    崔语琴几次气到拂袖而去。


    苍白又黑暗的夜如阴霾一样浓重,被严加看守的院内静悄悄的,静得都有些荒凉。


    崔怀风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床上,外边月色寂寥,凄薄的光笼罩着他。


    清醒时一直克制的感情,在身体精疲力尽时终于挣脱桎梏,如清泉一般涌出。


    他以为自己冷清冷心,这辈子不会知晓爱人是什么感觉,更不奢求有人爱他,直到他遇见了姜掩。


    她懂自己的如履薄冰,自己的不善言辞,她不惧自己的冷淡薄情,一次次坚定靠近自己,无人能像她那般在乎自己。自己也在朝夕相处中,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她。


    而赵丘心的出现则让他明白,他接受不了别人。


    崔怀风没有比此刻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对姜掩的感情,他只想和她在一起,此生来世非她不可。


    崔怀风将手中的同心结攥紧,靠近自己的胸腔。


    她出了事,他原打算终身不嫁,甚至幻想着某天她也许死里逃生,二人也许会再会。可他也清楚,他与赵丘心婚期将近,莫说反抗成亲,自己甚至连自己的房间都逃不出。


    眼下看来,殉情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郑普再于深夜送饭时,崔怀风坦然地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郑普当即掉下泪来,一边哭一边苦苦劝说。他知道嫁给不爱的人还要独守空房一辈子的确生不如死,他也知他太苦了,但自己还是无法接受亲近之人的离去。


    崔怀风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并不多言。


    郑普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生疼几乎无法落泪,才答应崔怀风的请求。


    等到第二日深夜,郑普姗姗来迟。


    崔怀风已洗漱一番,换上了一袭红衣,静静候着。郑普进屋后,他难得短暂笑了笑。


    他眉眼清俊,便是大红色亦压不住他如青松一般清冷高洁的气质。


    一路上郑普都没有哭,但见到崔怀风,他眼眶一酸,眼泪再次决堤。


    崔怀风仍旧很平静,他将这些年所存金银细软交给郑普,以保他后半生的生活。


    随后,崔怀风看了一眼桌上的药,心中格外地释然。


    他正要服下,崔语琴和看守竟破门而入,几人面面相觑。


    郑普心中咯噔一下,他说买药途中怎么时不时感觉有人盯着,原来他早就被跟踪了!


    崔怀风当机立断,抓住药袋往嘴里灌。崔语琴反应也快,立马冲过去打飞他手中剩余的药,接着让几个守卫逼着崔怀风催吐,另外几个控制住郑普,最后又派人火速请大夫过来。


    小小的房间一时间人来人往,场面无比混乱。


    崔怀风还是被救了回来,只是毒药多少入了体。浑身被针扎一样疼痛,内脏像被火烤一样,神经刺痛,意识模糊。


    崔语琴冷冷地俯视床上半死不活的逆子,满腔怒火难泄。


    崔怀风的反抗让她前所未有的愤怒,崔家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和自己对着干!


    尤其是他身上的那件嫁衣,更是在打自己的脸。崔语琴非常不悦他挑战自己的权威。


    他既然这么想嫁,自己就成全他!她当即决定将婚期提前,过两日便立刻让二人完婚,同时下令让全府的人压死了消息。


    崔语琴的狠心连庄平遥都有些不忍,但他也只是感叹而已。


    几日后,艳阳高照。


    崔怀风还在病中,却被迫早早换上新嫁衣,抬着上了轿子又架着入了赵家的门。


    整场婚礼除了两家的长辈,再无外人。当虚弱残败的赵丘心被人搀扶着入了堂,二人相对而立时,崔怀风竟比她一个将死之人还要狼狈。病殃殃的新娘,被当成傀儡对待的新郎,活脱脱像是两个死人成亲。


    礼生开嗓,崔怀风往日高傲的头颅在大红喜字的注视下被按了下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28  ? 悔过


    ◎她绝不会再轻易放手。◎


    姜掩浑身发冷, 大脑一片空白。


    怀风竟然承受了这么多,而自己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姜掩突然没了所有勇气,崔怀风就在她数步之遥, 她根本不敢回头, 羞于见他。


    可渐渐地胸腔开始泛酸, 心脏后知后觉发疼。


    姜掩有片刻庆幸自己心爱之人原来也同样爱着自己,可那短暂的欢喜被汹涌的心疼覆盖。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崔怀风,他已从床上起了身,二人四目相对,他自然而淡定地移开了视线。


    看到他的那一瞬,姜掩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她快步奔向崔怀风, 紧紧抱住他,垂首抵在他肩膀。


    崔怀风一愣, 回神后当即便伸手去推她。


    姜掩却反而越抱越紧,像要把他融入自己的血肉一般。


    崔怀风不明白姜掩这又是要做什么, 也不知刘太医和郑普同她说了什么, 难道不成……是孩子的事?


    她知道孩子是她的了吗?崔怀风心中一慌。


    崔怀风正考虑要如何应对, 却感觉肩头似是有些湿意。


    她……哭了吗?


    为什么……


    崔怀风下意识想安慰她,但伸出的手还是落了下来。


    姜掩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一想起他自小无依无靠, 这些年受了不知多少委屈, 而自己还说那些话伤他的心就痛心又懊悔。


    “我错了……怀风……”姜掩颤声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年殉情的事……我到现在才知道啊……怀风……”姜掩泣不成声。


    崔怀风闻言一顿,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 可姜掩提起时, 还是会心头一颤。被刻意压抑的感情再次泛涌, 连带着过往的伤痛。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的……对不起……”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姜掩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断断续续地说着对他的愧疚和爱意。


    崔怀风面上冷硬,也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再心软。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他无法不为她动容,他骗不了自己的心,他还是无可救药地爱着她。


    可是爱又能如何,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放开我吧。”崔怀风心力交瘁。


    姜掩根本不敢放手,她本能地害怕失去他。


    二人一个比一个顽固,竟硬生生抱了许久。直到姜掩逐渐冷静下来,顾忌他怀孕不能耗太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姜掩双目红肿,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崔怀风垂着眼眸,将所有情绪都隐藏。


    半晌,崔怀风淡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这话是对姜掩而言,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


    他的未尽之意姜掩明白,但她过不去。她知道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本不该打扰他的清净。可现如今她既已知晓他曾经深深爱过自己,就绝不会再轻易放手。


    她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未来,哪怕让他烦厌,哪怕让他怨恨,她也绝不会再离开他。


    姜掩眯起眼睛,在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重新把他追回来,他只能属于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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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 邻居


    ◎“我刚搬过来,能蹭碗饭吗?”◎


    自那日后, 姜掩大抵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连着好些天没再出现,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崔怀风因此得了几日清净。


    日出日落间, 做些琐事杂事一天便过去了, 日复一日也没什么特别的。可这样看似波澜不惊的无趣日子,经过过往的争吵纠缠反倒显得难能可贵。


    崔怀风很喜欢现在平淡的生活,尤其是在字画方面,崔怀风在定通找到了另一种答案。从前的他,只知求精,眼下才对字画的娱乐性有了更多理解。


    定通不比京城, 有精力财力欣赏字画者甚少, 他又非名家,除去纸墨成本, 所得不过几文钱,但崔怀风却乐在其中。


    无论是于常规的纸上写词, 还是素扇上挥墨, 乃至于一片树叶上, 皆可留下自己的痕迹,这种新奇的体验是从前难以得到的。每当落笔时, 心总是出奇地静。


    几日后, 崔怀风一如往常, 坐在房中仅有的小木桌前, 取过一个简约普通的木盒, 提笔在盒面上作画。


    正画完琵琶, 隔壁传来一阵动静。


    隔壁原先住着一对年轻妻夫, 前些时日做生意赚了不少钱, 在崔怀风入住没多久后就搬到城中了,所以旁边的院子一直闲置着。近来总有杂役进出打扫隔壁院落,约莫是要有新街坊了。


    崔怀风也未多想,低首专注继续画。几个时辰后,原本朴素的木盒在他手中焕然一新,变了新模样。


    崔怀风满意地放下笔,为自己装饰小家获得的小成就而暗自高兴。


    崔怀风侧首,原本澈蓝的天幕已染上橘黄,几只孤雁北飞,远山如画。他将笔墨收好后,准备吃晚饭了。


    定居后,主仆二人尝试着学烹调,试错多次后,郑普愈发熟练,而崔怀风则遗憾地发现自己于此确实没有天赋。自此便由郑普备饭,他则负责采买。


    炉灶中的柴火噼里啪啦响,火星如碎金活跃地跳跃,炊烟缓缓升起。


    郑普手脚麻利地做好饭,崔怀风帮着端到了院中的小桌上,一碟凉拌青菜,一碟炒蘑菇,还有两碗白米饭。主仆二人面对面坐下,看着桌上热腾腾可口的饭菜,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二人正要开饭,隔壁主屋木门传来吱呀声。崔怀风闻声抬首望去,方才推开门的新邻竟是许久未见的姜掩。


    姜掩走向二人,隔着篱笆围栏,粲然一笑,大言不惭道:“我刚搬过来,炉灶未开,能蹭碗饭吗?”


    崔怀风原有几分惊讶,但他知晓她的性子,做出这事也在预料之中,便也不多问,只拒绝道:“不可。”


    姜掩一顿,面上还笑着,心中止不住得失落。从前的怀风,甚至是在府中的怀风是不会这般抗拒自己的小要求的。


    崔怀风知自己该垂首用膳,不该管姜掩,可他夹着筷子的手臂莫名僵住,不能动弹。


    姜掩眼巴巴地看着,肚子发出几声清晰响亮的咕噜声,她一顿,随后小声卖惨道:“忙着搬家,今日还未用早午膳……”


    崔怀风轻轻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姜掩眼睛一亮,不待二人反应,已经身手敏捷地翻过了篱笆,搬过空着的凳子坐到了崔怀风身旁。


    郑普看了一眼自己主子,默默起身将多余的米饭盛好,递给姜掩。


    姜掩笑眯眯地接过,语气愉快,“多谢。”


    三人一时无言,专注用膳。


    吃到一半,崔怀风感到泛恶心,放下碗筷,忍不住侧身干呕起来。


    姜掩见状,赶忙搂住他,动作轻缓地抚摸着他的背。


    崔怀风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回首对上姜掩担忧心疼的神色,忽得一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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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 意外


    ◎我家的夫郎。◎


    崔怀风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姜掩搂着自己的胳膊。


    姜掩一下就明白了,笑嘻嘻地松开了手,老实端起碗将残羹解决。


    饭后, 天色已昏暗, 该是准备入睡的时候, 姜掩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崔怀风没有理睬她,径直往正屋的方向走去,姜掩见机也立刻起身追随他去。


    崔怀风停下,侧身望向姜掩,神色平静,眸中无甚波澜, “有事?”


    姜掩笑了笑, 看着他的腹部,“没有, 我只是想照顾你。”


    “不必,退一步说, 还有郑普, 王爷请回。”崔怀风说罢头也不回地进屋关上了门。


    姜掩站在门口, 月色与屋内的光交织落在她身上,她的影子被拉得好长, 她长叹了一口气, 心中不是滋味。


    从前的怀风便是再冷淡, 也总留有余地, 不会如此果决地对自己。是自己一次次拿赵丘心的事说事, 让二人逐渐离心。


    姜掩站了好一会儿, 转身离开了。


    屋内的崔怀风听到姜掩离开的动静, 想要看一眼窗户, 又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念头。


    几日后的某个清晨,集市。


    姜掩早早打探清了崔怀风的动向,知晓他今日会早起买菜,等了半个时辰,崔怀风果然出现了。


    崔怀风站在菜摊前,清晨的光镀在他身上,照着他的轮廓描了一个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的金边。


    他虽怀胎六月,大抵是体质原因,并不显怀,腹部的高度和怀了四五个月差不多。他身如松竹,便是怀有身孕,一举一动仍有美感。几缕长发经过他一侧肩膀落在胸前,倒为清冷的他添了几分为人父的成熟,叫人根本移不开眼。


    “怀风。”姜掩欣赏够了,上前主动招呼道。


    “你怎么在这?”崔怀风没料到姜掩会突然出现在集市,不过转念一想,便大概有了答案。


    要么是出门时姜掩向郑普旁敲侧击过,要么是她的手下跟踪自己。她刚到定通时,家附近确实能见到几个侍卫,待她搬到隔壁以后,除了帮她办公事的几个下属出入隔壁,便几乎没见过特意盯着自己的人了。不过,结果已定,何必再寻因呢。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姜掩打哈哈,不正面回答。说话间靠近崔怀风,垂首看着菜摊上新鲜的果蔬。


    菜摊的大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姜掩一番,最终又看了看崔怀风,欲言又止,静静看着二人互动。


    半晌,还是看向姜掩,忍不住开口,“别怪大娘多事啊,大娘得说说你,你这做妻君的可当真不负责,总让你家夫郎来买菜,你家夫郎还怀着孩子呢。”


    崔怀风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娘。


    姜掩眨巴眨巴眼睛,反应过来后面上装得风轻云淡,赶忙接大娘的话,仿佛生怕大娘不继续说一般急切道:“是是是,大娘您教训得是,是我疏忽了。前些日子忙着种地,让我家夫郎辛苦了,以后断不会如此。”


    崔怀风清润的眸子中惊讶难掩,没料到姜掩反应竟如此迅速,苍白地解释道:“我们不是……”


    姜掩转首,顺便接过他手中的菜篮,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崔怀风,“怀风,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前我考虑不周,以后锄完地我来买。”


    大娘喜笑颜开,“诶,这就对了,过日子要互相体谅,你平日里忙你的,可闲了也要多为你家夫郎考虑。”


    姜掩眉眼弯弯,“大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待我家夫郎好的。”


    大娘和姜掩一唱一和,崔怀风的思绪都乱了。


    待离开菜摊,崔怀风停下脚步,姜掩也随之等候,他认真道:“你以后莫说些子虚乌有的话。”


    姜掩明知故问,盯着崔怀风的眼睛,唇角带着明媚的笑意,“说什么?”


    崔怀风耳尖一红,竟说不出话来。


    姜掩喜笑颜开,故意重复道:“我家的夫郎,没错啊。”


    崔怀风肯定也不是,反驳也不是,只要开口,无论说什么,都只会遂了她的心意,只能幽怨地瞪了她一眼。


    姜掩心情更好了。


    崔怀风懒得再争辩,径直往前走,姜掩赶忙跟上,小心护着他。


    两人回家的路上,正巧赶上郑普摆摊。


    摊位很简朴,只支了一张长桌,还有一个休息坐的板凳。长桌上盖着米色粗布,布上摆放着几幅展开的书画。


    姜掩驻足欣赏,“我家夫郎的笔迹当真独绝。”


    摊前的郑普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向自家主子。


    崔怀风脸色难看,但耳朵是粉的,不知是被姜掩气的还是羞的,“姜掩!”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错了。”姜掩见好就收。


    远处巷子口,一高一矮两个面容粗犷的女人像毒蛇锁定猎物一样盯着三人。


    个高的女人叫高成,个矮的女人艾山,她们是附近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前些时日官府打压得严,她们因此收敛了,近来好像顾不上她们了,便起了歪心思。附近这些摊位,都是常年在此谋生,只有三人所在的摊位是新来的,好下手。


    二人对视一眼,走向摊前,不怀好意地看着郑普,语气不善道:“你这摊子开了有一年多了吧,咱姐两个看你是新来的,一直宽宏大量地没问你要过保护费,这个月该交了吧。”


    姜掩不悦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往前一步,站在崔怀风身前护住他,崔怀风一顿。


    郑普脸色有些难看,他听说过这两个流氓,一时拿不准主意。


    高成扫了一眼,这三人中就一个女的,两个男的还有一个是孕夫,对二人根本构不成威胁。


    高成上手掀翻了摊子,干净的字画掉落一地,沾满了泥土。


    崔怀风的心血就被这么不客气地对待,姜掩上前一把抓住个高女人的手腕。


    高成一惊,她本以为这个女人是个脸好看的绣花枕头,熟料她的力道之大竟让自己觉得自己的手会被她硬生生折断。


    一旁的艾山被姜掩的举动激怒,举拳冲向姜掩,大喝道:“爷爷的!”


    姜掩身子一避,轻易揪住艾山的领子,同时把两人往前带,同时吩咐道:“郑普,护好怀风!”


    “诶!”郑普拉着崔怀风就要离开,崔怀风担忧地看着姜掩不肯动,直到郑普用足了力才将崔怀风拉远。


    附近的人们怕被牵连又好奇,便都在远远围观。


    姜掩的身手矫健,况且她是自战场厮杀而来,两个地痞流氓能耐她何。她不费多少力气,就将二人揍得眼冒金星,自己则毫发无损。


    姜掩躲避二人的拳脚时,匆忙瞧了崔怀风一眼,确认他无事才安心。她分心期间,高成不知从哪里抄了根木棍,朝姜掩劈头盖脸砸去。


    姜掩本来能避开,但她忽得转了心意,故意松了力,那木棍不偏不倚朝她举起遮挡面部的胳膊砸去。


    崔怀风瞳孔骤缩,失声唤道:“姜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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