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夏小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是小哥哥你——


    在上个梦境才成为朋友，这个梦境就摇身一变成娘家人了吗？


    还有你，卫明羽！


    上上个梦境还是男朋友，怎么在这个梦境就降级成了朋友？


    ……


    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夏小杏迅速冷静下来。


    她怀疑系统偷偷调了数值。


    此刻，面对这三人，她竟然感到一股由衷的信任和放松——就像面对女神室友一样。


    一点都不合理，她跟室友们可是朝夕相处了一年，跟这三人才认识几天。


    可恶的系统……！


    又不给她前期提要。


    她只能靠草履虫的逻辑思维能力做出推断：她身着春装，加上别墅花园的植物状态，估计是四五月份的样子。


    现实世界是正值暑热的九月，看来梦境里的时间线往后推了半年多，来到第二年春天。


    室内开着暖气充盈的中央空调，夏小杏脱下外套，闪烁其词地糊弄：“他在路上了。”


    闻言，谢良一脸遗憾地放下雪克壶，转而又叹气。


    “他是不是……很忙啊？明明是特意为他举办的欢迎派对。”


    他微微蹙眉，轻轻道：“如果是我的女朋友要正式带我见她的朋友们，我一定会重视到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的。”


    “……”


    秦翡然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连女朋友都没有岂不是更要提前准备，那你赶紧滚去未雨绸缪吧。”


    宋啟航端起茶杯，语气夸张，“好茶啊，好茶！”


    “什么茶？白茶还是红茶？那个、他是有点事啦……我一会儿催催。”


    夏小杏神思不属地搭话。


    沙发上，秦翡然、苏曼贞和宋啟航三人懒散地打牌，茶几上堆满了夏小杏喜欢的零食。白望舒则在一旁安静看书，见夏小杏坐过来，她斟了杯茶推过来。


    “尝尝，是铁观音。”


    和朋友们闲聊几句之后，夏小杏故作轻松地拿出手机——做贼似的打开微信，开始从0了解男朋友。


    果然！有一个对话框被置顶了。


    备注：[阿泽]


    熟悉的头像——黑皮冷酷短发帅哥。


    夏小杏一愣。


    同学A？


    阿泽？


    ……牧泽？？


    昔日同学陌生的名字浮现在脑海，同时，闪过记忆中模糊的形象。


    那个坐在教室中排黑瘦沉默的男孩。


    他不爱学习，偶尔逃课，身上总带着伤，人缘却意外不错，课间总是会被男同学们包围，似乎是在请教MOBA类游戏相关的问题。


    夏小杏对这类型游戏并不感兴趣。


    记忆中，两人唯一一次交集是高一时的万圣节，学生之间流行互送糖果。


    刚上高中的夏小杏还有一腔热情，想跟同学们搞好关系，在讨好型人格的作祟下，她花光零用钱，买了好多好多糖，挨个纷发给同学们。


    大多数人都嘻嘻哈哈地收下，小部分人会小声抱怨廉价果糖的甜腻。


    在递给牧泽时，他显然愣了一下。


    “给我吗？”


    那嗓音轻得像小狗的鼻尖落下一只稚拙美丽的蝴蝶。浅浅的呼吸都会怕惊扰到它。


    说实话，夏小杏已经记不清他的长相了，只记得那双眼睛。


    黑瘦的少年孤零零地在座位上，昂起头望来，消瘦而黝黑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水亮，像两颗泡在池子里的鹅卵石。


    接过廉价的橙子味棒棒糖，像饥渴的乞儿捧着什么珍馐美味。


    ……


    ◆59


    夏小杏翻看聊天记录。


    发现两人加上微信的契机和现实中一样。


    期间断断续续地聊天，大部分时候是牧泽投其所好邀请夏小杏打游戏。


    他发消息的风格一改刚加上好友的热情，变得沉稳许多，散发着令宅女安心的、无性别工具人之感。


    深入的交集始于夏小杏随手发的一个抱怨的动态：


    【202X年9月27日】


    M0rK1NG.z：[截图]


    M0rK1NG.z：[你朋友圈发的这个战绩其实蛮好的，主要是因为现在炸鱼的人太多了]


    M0rK1NG.z：[要不要跟我双排，我带你上钻石？]


    杏子：[！！]


    杏子：[已上号，莫辜负]


    之后两人的聊天记录演变be like：


    M0rK1NG.z：[玩吗？]


    杏子：[玩！]


    杏子：[上号]


    M0rK1NG.z：[吃个饭，两分钟]


    杏子：[？]


    M0rK1NG.z：[1]


    夏小杏：“……”


    没出息地发现：系统也太了解她了吧……！这聊天记录完全是监控摄像头来的！


    没有一点OOC。


    是她会做的事和会说的话。


    在夏小杏继续往下翻看时，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凉凉的嗓音：


    “听说……”


    秦翡然戴绿水鬼腕表的手漫不经心地支着额角，发出现充的质问：


    “你们是网恋？”


    夏小杏：“……！”


    ……圆上了！


    意外合理的设定呢。


    夏小杏心虚：“……也不算吧，他是我高中同学呢。”


    虽然做网友的时间比做同学更长啦。


    显然，梦境版夏小杏在发现牧泽不论玩什么游戏，不仅水平极高，心态也稳，从不压力队友，并且难得具有奉献精神，很是照顾她的游戏体验。


    于是，梦境版夏小杏跟他一拍即合，成为相性契合的游戏搭子。


    【202X年10月20日】


    杏子：[链接]


    杏子：[哇！XX战队夺得全国总冠军了耶！我才发现你的ID和头像都是那个MVP的明星选手，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他的粉丝！看了集锦我也有点粉了耶]


    M0rK1NG.z：[……嗯]


    M0rK1NG.z：[其实]


    杏子：[不过我听说啊，这种明星电竞选手都是草粉重灾区！追星果然还是得保持距离]


    杏子：[嗯？你刚想说什么来着？]


    M0rK1NG.z：[没事]


    “你们还没见过面吧？”


    谢良走了过来，加入话题，“你虽说喜欢他的声音，但据我所知，网络上声音好听的男生一般都比较胖哦。”


    说着，修长如玉的手指将一杯层次漂亮的薰衣草金汤力放在夏小杏面前。


    那张笑意盈盈的白皙面容在淡紫色的毛衣映衬下，显得温润雅致，有着不输酒液的光彩醉人，偏眸望来的角度很是勾人。


    秦翡然开团秒跟。


    “而且只给你发什么手照、背影照……遮遮掩掩、藏头露尾的鼠辈。”


    他不屑地冷哼，“想也知道肯定是长得歪瓜裂枣。”


    说着，五官端正的大少爷下巴高抬，用肢体语言表达轻蔑的秒杀。


    宋啟航咂舌：“哇，男人对男人的恶意真是令人胆寒！”


    苏曼贞倒是稍显严肃地摇头，沉吟道：“这人是有点奇怪，也和小杏谈了两周了，至今不知道长什么样。”


    “不用担心呀。”白望舒翻过书页，温声道：“今天大家都在，一旦发现这人有问题，直接把他赶走不就好啦？”


    话音落下，一连串清脆刺耳的咚响，宛如决然凌厉的附和。


    ——是台球相撞的响动。


    几人不约而同望去。


    卫明羽自始至终都没有讲话，也没有递来眼神。


    他神情淡淡，柔和的五官显出一种沉凝。


    正独自一人靠在台球桌旁，垂着眼睛，用巧克粉擦拭球杆。如玉的面容和修长的身形被冷直的光线切出遒劲寂寥的光影分割。


    缄默不语。


    唯有击中台球时碰撞的重响，宛如一场破碎不甘、狠厉厮杀的独角戏。


    “……”


    几人交换或意味深长、或奚落挖苦的目光。


    谢良轻笑：“还没开始正式开战呢，怎么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秦翡然又开团秒跟：“这种大龄单身老男人是这样的——没人爱导致内心阴暗扭曲。”


    苏曼贞：“？是大四岁不是快死了。”


    宋啟航：“……男同性恨真是令人宫寒！”


    夏小杏没有前情提要的记忆，听不懂小团体内部黑话，她决定继续钻研聊天记录。


    ——她相信系统不会害她。


    根据前两关的平均质量，应该不会硬塞给她一个丑得惨绝人寰的恋爱对象啦。


    聊天记录的日期界面清晰可见。


    只见十二月之后，她打游戏的频率显著下降，连带着和牧泽的聊天都中断许久。


    【202X年11月11日】


    M0rK1NG.z：[玩吗？]


    杏子：[no]


    杏子：[在约会]


    M0rK1NG.z：[……]


    M0rK1NG.z：[好]


    过了好一会儿。


    M0rK1NG.z：[玩得开心。]


    【202X年1月16日】


    杏子：[上号]


    M0rK1NG.z：[你……不约会了？]


    杏子：[别提啦，分了]


    看到这里。


    夏小杏缓缓扣出一个：“？”


    什么光速恋爱？和谁？她怎么不知道？


    估计是系统的设置，夏小杏在其他对话框根本搜不到相关信息。


    只得继续看和牧泽的聊天记录。


    接下来，两人又恢复了高强度打游戏的状态。


    直到四月，同样的事件再次上演。


    ——梦境版夏小杏又光速恋爱、光速分手了。


    可这一次，牧泽却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地当她沉默的游戏搭子。


    他闹别扭了。


    每次喊上号都找借口推脱，几天后夏小杏忍不了了，直接摊牌——


    杏子：[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玩了？嫌我菜？]


    M0rK1NG.z：[没有……]


    M0rK1NG.z：[想跟你玩]


    过了好一会，在夏小杏不断催促下，他终于扭扭捏捏地发来消息。


    M0rK1NG.z：[叫我宝宝]


    M0rK1NG.z：[小狗趴趴眼.GIF]


    杏子：[哇！你谈恋爱啦？不早说]


    杏子：[你去叫她，我再喊两个人，咱们五排]


    M0rK1NG.z：[……]


    M0rK1NG.z：[我是说，你叫我宝宝]


    杏子：[？]


    杏子：[那行吧，你把她微信推来]*


    M0rK1NG.z：[。。。]


    M0rK1NG.z：[唉]


    M0rK1NG.z：[你]


    M0rK1NG.z：[真的]


    M0rK1NG.z：[我]


    M0rK1NG.z：[唉，算了]


    杏子：[？]


    杏子：[啊？啥意思？][挠头]


    杏子：[还玩吗？]


    .


    ◆60


    说实话，夏小杏没看懂这半年的聊天记录有什么暧昧。


    直到翻到五月中旬，也是梦境版夏小杏第二次分手的半月后——关键的转折点。


    某天晚上凌晨三点，她突然给牧泽发消息：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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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们在一起吧]


    早上七点半，牧泽回复了。


    M0rK1NG.z：[……？]


    M0rK1NG.z：[你说真的吗？]


    M0rK1NG.z：[还是在开玩笑？]


    M0rK1NG.z：[仓鼠惊掉耳朵.GIF]


    M0rK1NG.z：[让我想想……]


    过了两小时，他发来一篇占满两个半屏幕的小作文。


    从高中的回忆说到这半年的相互陪伴，密密麻麻，看得人眼晕。


    M0rK1NG.z：[这种事应该由我来说的]


    M0rK1NG.z：[我设想了很久，预演了很多种方案……]


    M0rK1NG.z：[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在这样平常的一天]


    M0rK1NG.z：[人呢？]


    M0rK1NG.z：[这是什么新的整蛊方式吗]


    M0rK1NG.z：[通话未应答]


    M0rK1NG.z：[……如果我说上面那些话是将计就计，你会相信吗？]


    M0rK1NG.z：[夏小杏]


    M0rK1NG.z：[唉...]


    M0rK1NG.z：[真是败给你了]


    M0rK1NG.z：[我喜欢你]


    ……


    这天，他发了无数条消息，打了无数通电话，从早到晚。


    .


    ◆61


    夏小杏猜想。


    梦境版的她晚上看到爆炸的消息，一定是从睡意朦胧吓到心惊肉跳。


    就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牧泽自晚上七点发完那条无奈告白的信息之后，就没有继续发消息了。


    晚上八点半。


    杏子：[不好意思啊……昨晚喝多了…睡到现在，我不是故意吊着不回复你的！]


    对面秒回。


    M0rK1NG.z：[没事的]


    M0rK1NG.z：[你……]


    M0rK1NG.z：[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不会越界]


    杏子：[不不不！我们在一起吧！]


    杏子：[在一起试试看吧！]


    .


    ◆62


    夏小杏很了解自己。


    要说喜欢肯定算不上。


    她只是被这一下子爆发的浓郁而真诚的感情冲晕了脑袋，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就像有朋友热烈推荐了某个学习方法，哪怕和她的生活习惯不兼容，她也会抱着：“啊，那就试试吧……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两人在一起之后的相处模式也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甚至，还多出几分诡异莫名的礼貌和客气。


    夏小杏在心底感慨：这或许就是相敬如宾吧。


    聊天记录的时间线回到现在。


    原来，牧泽之所以迟到是因为有工作，说是刚下飞机，正在赶来的路上。


    ——说起来，夏小杏还不知道他工作是什么呢。


    作为同龄人，她还在读大二，他竟然已经工作了。


    对此，秦翡然锐评：“不务正业的黄毛小混混。”


    谢良亦是微笑：“他的吻不会是机油味儿的吧？”


    夏小杏：“……”


    这时，对话界面忽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是张图片——点看一看正是别墅的正门外！


    M0rK1NG.z：[是这里吧？]


    “！！！！！”


    夏小杏跳起来：“他来了！我去开门——”


    此时此刻，她莫名很紧张，心跳如擂鼓，指尖轻颤地握上冰凉的门把手。


    翻完来聊天记录之后，夏小杏还真有了点网恋面基的沉浸感。


    喉咙滚动，缓缓拉开深褐色的大门——


    初春的傍晚，微风徐徐。


    高大的男生正低头看手机。


    他身着一袭黑色冲锋衣、背着用于短途旅行的登山包，脖子上挂着一个银白色的头戴式耳机，气质冷酷沉峻。


    闻声，他抬眸，展露一张锋利英朗的五官，长眉深目，眼睑内敛，鼻梁高挺，唇型凌然。


    夏小杏昂着头，看傻了。


    和她预想的苍白细狗宅男形象截然相反。


    他皮肤很黑，身形高壮，蜂腰猿背，足有一米九……看起来能把她举起来团成球，然后丢出去。


    ——完完全全是个体育生形象啊！


    他抿了抿唇，讲话时有种蕴蓄沉稳感。


    “小杏。”


    是和聊天记录中的那些语音如出一辙的语气和音色，低沉而有磁性，少了些电子的失真。


    “我来晚了，抱歉。”


    他说。


    “…………”


    见她半天没把人迎进来，朋友们纷纷凑上来。


    “呜呼！见光死了？要现在赶走吗？”


    “怎么样，有机油味……”


    谢良脸上怡然看戏的笑容骤然一僵。


    秦翡然怔愣，反应过来之后，脸顿时黑了。


    ——怎么是这个人！？


    犹记得。


    去年年底这个叫M0rK1NG.z的选手夺冠之时，秦翡然还看在夏小杏三分钟热度的追星热情高涨，特意托关系、斥巨资买下这人的签名照送给她！


    秦翡然怒了。


    他觉得自己像小丑！


    成为了他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


    “…………”


    气氛陷入诡异的死寂。


    脸盲的白望舒凑道苏曼贞耳边，小声问：“怎么样？需要我去拿拖把和刀具吗？”


    苏曼贞：“……”


    宋啟航夸张地哇哦一声，“不用了小舒，去拿香槟吧——”


    “小杏的网恋盲盒开到稀有隐藏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