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男人扭曲着一张脸，睁开浑浊无焦距的双眸，视线飘忽不定了片刻 ，然后猛地瞪向面前正不紧不慢收回手的黑发异能者，嘴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唔唔”声。


    芥川龙之介随手将对方嘴里的抹布扯了出来。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后，男人双目充血地瞪着他，声音嘶哑：“你是港口Mafia的异能者。”


    芥川龙之介冷眼瞥向他，并不打算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然后便听男人低低咒骂了一声。


    “该死，不是应该只有几个小孩吗，这和情报里说的根本不一样——”


    “情报？”


    织田作之助打断对方，下意识上前了一步。


    他的住址虽不是什么机密，但同样也不是像小广告一样贴满大街小巷的东西，除了登记在港.黑的档案，他也并未刻意向其他人说过自己的家庭信息。


    距离上次和纪德见面不过几天，身为外来犯罪组织，对方能够这么快就在别人的地盘上搜集到成员信息并不简单，更何况横滨那些情报分子想必也不会愿意轻易引火烧身。


    “随便查一查就有人主动送上来了。”Mimic的男人出乎意料老实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还带着挑衅，“就算现在抓了我也没用，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信息，今天原本是想把那几个小孩用炸.弹炸死——”


    “砰！”


    芥川龙之介用力踹了对方一脚。


    男人被打偏过脸去，随意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疯狂，却又蕴藏一片仿佛被火烧尽之后枯木般的死灰：“这次失败了还有下一次，除非你把我们都杀死，首领说过，只有织田作之助才能完成我们的夙愿——”


    “砰！！”


    芥川龙之介这次没等人说完就把对方给重新踢晕了过去。


    然而男人阴鸷而不详的声音仍回荡在这片空地上方。


    半晌。


    “无稽之谈。”


    芥川龙之介冷脸转过身：“不过一群蝇营狗苟之辈，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以你的能力，足以保护这群小鬼。”


    “……”织田作之助低着头，此时一只手正搭着枪套，“……但没人能保证意外永远不会发生。”


    哪怕是有着预知般的异能力也不行。


    他现如今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纪德现在已经盯上了我，孩子们随时可能再遇到危险，我不能放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


    “这个男人是在故意激怒你。”


    “我知道。”


    织田作之助说完这句话后便沉默了下来。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压抑，芥川龙之介眉头紧锁，寻了半晌措辞无果，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安静如鸡的秋山诚。


    芥川龙之介：你不是很能说吗，赶紧说点什么。


    秋山诚：……


    事实上就算芥川龙之介不说，秋山诚也必然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织田作之助单枪匹马冲进敌营。


    只是现在有些尚未弄清的东西似乎突然浮了出来。


    第142章


    “织田先生，您如果现在去和纪德对上，有几分胜算？”


    “九分。”


    一旁的芥川龙之介闻言抬眼，似乎有些意外。


    秋山诚盯着织田作之助那副毫无一丝作假之色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追问道：“是在保证您性命无忧的前提下吧？”


    “……”


    织田作之助这次思考了许久才迟疑着开口：“那……一分？”


    当场改答案，且还是个疑问句。


    秋山诚：……


    所以这胜算到底是个什么定义标准，难道同归于尽也算是胜利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


    “还有一个问题，”秋山诚提起自己从刚才起就留意到的一件事，“他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吗？”


    【随便查一查就有人主动送上来了。】


    这句话听上去委实有些耐人寻味。


    “我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有些蹊跷……如果这人不是在信口胡诌的话，意思是有人故意泄露了织田先生的信息？”


    “在下也注意到了，”芥川龙之介看向织田作之助，“你的仇家？”


    “……”织田作之助盯着地上昏迷过去的男人沉默良久，缓缓摇了摇头。


    他很确定自己那些仇人早已连同那段黑暗的过往一起被深埋进了土壤之下。况且自从得到港口Mafia的庇护，这几年作为底层打工人，他每日最大的敌人顶多就是特价超市里那群气势凶猛到连他也不得不退避三舍的抢菜大妈。


    虽然不排除对方是在刻意挑拨离间的可能，但直觉告诉织田作之助，这个Mimic的男人并非在无的放矢。


    ——不如说，从几天前首领突然找上他开始，他心底就始终盘旋着一股说不清的违和感。


    这种直觉在过去救过织田作之助许多次，但出于打工人的职业素养，他最终也只是选择服从命令。


    但这并不包括让自己的家人处于危险之中。


    “您是在怀疑组织内部？”


    秋山诚从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中读出了这个信息。


    不过想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虽说对于背叛行为严令禁止，但因利益或私仇而自相残杀的闹剧在黑手党之间其实也早已屡见不鲜，不足为奇。


    ——唯一令人想不通的是，像织田作之助这样佛系躺平的老好人性格，按理说不应该惹人眼红才对。


    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和某位港.黑干部之间的关系了。


    但若是别人也就算了，【那位干部】可是太宰治，不说港.黑，整个横滨但凡有点脑子的人想必都不会愿意得罪对方吧？到底是谁有那么大底气和胆量——


    ……等一下。


    脑海内猛地闪过一丝什么，秋山诚顿了顿，抬头看眼四周，后知后觉感到不太对劲：


    “说起来，太宰还没过来吗？”


    这都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太宰治那边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若是换作以往，发生这么大的事——尤其还牵扯到织田作之助，这家伙哪怕在执行任务也会半路找借口偷跑过来吧？


    现在却连个电话都没有。


    秋山诚下意识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还没开口，后者似乎已有预料般回答道：“在下向太宰先生汇报时，太宰先生只命令在下待在原地别动。”


    “然后呢？”


    “然后太宰先生就把电话挂断了。”他好不容易酝酿好的台词都没来得及发挥几句。


    秋山诚：？


    “……没人接。”与此同时，织田作之助放下手机摇了摇头。


    秋山诚：？？


    场面陷入一阵沉默，面对二人疑问的目光，芥川龙之介沉吟片刻，道：“在下只知道太宰先生与在下通话时，应该正和首领在一起。”


    “应该？”


    “没错，”芥川龙之介语气逐渐变得笃定，“根据太宰先生当时说话的语气、节奏、声调和态度，以在下待在太宰先生身边观察至今的经验来看，这种状态大概率是因为首领在旁边。”


    秋山诚/织田作之助：……


    “这只是在下根据以往经验妄自下的推断，你们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不不不，我们信。”秋山诚语含敬佩，“虽然以前就知道芥川你不是一般人，但果然还是我低估你了。”


    能从一个头铁人变成现如今的宰言十级学家，也不知这其中付出了多少艰辛努力。


    反正他是不能从【待在原地别动】这几个字里琢磨出任何场外信息的。


    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对，他真想拉着芥川坐下来好好畅谈一番人生。


    芥川龙之介看向他，也是一脸郑重：“在下能走到如今，也有你一份功劳。”


    秋山诚：“嗯……嗯？”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听上去似乎是什么好话。


    “咳，总之，如果太宰是和首领在一起的话……”秋山诚顿了顿，和织田作之助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若真像芥川说的那样，那首领应该也已经在第一时间掌握了情况才对，但组织里到现在都毫无动静，更别提发布任何有关新出任务的命令——如果港口Mafia历来就是这种办事效率，想必早被人捅进老窝了。


    至于太宰治，与其说是在对芥川龙之介进行放置Play，现在看起来到更像是出了什么状况，就比如……被什么东西给牵制住了一样。


    第143章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


    作为整个横滨最接近天空的位置，港口Mafia大楼的最顶层无疑占据了一个极好的视野。透过覆盖大半面墙壁的落地窗，几乎可以将整个城市的景象尽收眼底。


    道路汇聚为纵横交错的血管脉络，来往车辆川流不息，行人亦不过蚂蚁大小，源源不断地向这颗由钢筋水泥土筑成的城市心脏输送着养分。


    ——若是有谁长期站在这个位置，面对这般景象，想必会很容易陷入一种自己已凌驾于一切的傲慢错觉之中。


    太宰治静立在落地窗前，思绪发散，放空般望着窗外掠过的一群飞鸟，直到鸟群逐渐化作几个漆黑的小点，融进云层彻底消失不见。


    “不接电话吗？”


    几米之外，森鸥外一脸闲适地背靠着木质雕花的座椅，伸手端过身侧小茶几上一壶刚沏好的红茶，缓缓注入了乳白色的陶瓷杯中。


    “已经响了很久了，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被耽误可就不好了。”


    “……” 太宰治转头看见对方这副悠闲模样，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所以您把我叫过来站着发呆就不耽误工作了是吗？”


    “这么说倒是我的疏忽了。”


    “嗯嗯，毕竟身为干部我还是很忙的。”


    “能看出来，”森鸥外状似认同地点了点头，“毕竟是十次传唤里有九次都不见人影的下属，我都担心某天会不会突然忘记你的样貌了。”


    “所以十次里不还见到了一次吗，”太宰治不以为意，“啊，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首领您也已经到了需要担忧这种事的年纪了呢。”


    森鸥外：“……”


    无视上司危险的神色，太宰治从兜里掏出手机，在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按下了接听键。


    然后将其放在了离耳朵稍远的位置。


    “太宰先生，”出乎意料的，对面并未像往常那般情绪高昂地用大嗓门攻击人的耳膜，“在下有事禀报。”


    太宰治微一挑眉，低低应了一声。


    “在下在织田作之助住处遇到了Mimic的成员，现已将其俘获……”


    随着电话对面汇报的内容，太宰治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逐渐收敛，嘴角无意识抿成了一条直线。


    “知道了，你先待在原地。”


    他简短下达完命令，挂断电话，一抬眼便迎上森鸥外好奇望过来的视线。


    二人目光于空中短暂相撞，交汇瞬息，太宰治几乎是立刻捕捉到了森鸥外眼底流露的一丝了然之色。


    原本正飞速进行运转的大脑一顿，太宰治眼皮微跳，下一秒，无数信息碎片瞬间涌现，又迅速汇聚成一条清晰的直线，牵引着他的目光径直落向不远处茶几上，自他进入办公室后就在若有似无昭示着存在感的某物——一枚被静静放置在桌面的黑色信封。


    “很好奇？”面对太宰治毫不掩饰的视线，森鸥外神色并无波澜，甚至好心将信封拿起，慢条斯理地从中抽出一张轻薄的纸，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太宰治：“……”


    “不好奇吗？”森鸥外指尖轻敲纸面，状似漫不经心，那双狭长的眸子却始终紧盯着太宰治的表情，“——我还挺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分享这份喜悦的。”


    耳畔萦绕着如同恶魔的低语，太宰治垂下眼帘，鸢色的双眸将那行漆黑的文字映入眼底：


    ——【异能开业许可证】。


    异·能·开·业·许·可·证。


    简单至极，顾名思义，无需任何冗长的介绍与描述。


    如同免死金牌一般，拥有它就意味着该组织往后的一切异能非法活动都会得到政府的实际认可。


    是足以让人为之不择手段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港.黑首领的办公室，无异于宣告着政府自愿在眼皮子底下养上了一头不服管教的猛兽。


    ——还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最后一块碎片终于被拼合到恰当的位置。


    太宰治慢吞吞抬起头，面无表情鼓起了掌：“森先生能够得偿所愿，真是可喜可贺。”


    没有叫【首领】，声音也失了温度。


    “想必在您这样深谋远虑又不择手段的首领的带领下，港口Mafia一定会如日中天、日益壮大，那么……”


    他一边说着，后退两步。


    “如果您今天找我来就是想炫耀这个的话，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然没有其他事，我就先离开——”


    “太宰君。”森鸥外打断了他，却是坐在原地没动。


    随之响起的，还有大门被猛然推开的声音。


    太宰治听着身后几道沉闷的脚步声，以及整齐划一的子弹上膛声，神色不变，眼底又冷了几度。


    森鸥外恍若未觉，惬意地抿了口红茶，转过头，瑰紫色的瞳孔印染出窗外血红的夕阳色彩：“不觉得外面的风景很不错吗？”


    “……”


    “所以，”男人牵起嘴角，冷血的语气中，纯粹的恶意随着落日余晖一同倾泻而下，“就在这里和我一起等待舞台谢幕如何？”


    第144章


    九百九十八。


    九百九十九。


    一千。


    ……


    太宰治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到了第一千下。


    然后猛吸一口气。


    啊——


    好——无——聊——


    他仰着脑袋，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吊灯，嘴巴像鱼吐泡泡般一开一合地张大，发出无声的抗议。


    森鸥外依然老神在在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握，身旁是已经凉掉的红茶。


    他余光暗暗瞥向太宰治方向，心里倒是有些意外对方能这么安分。


    尽管动用了一点武力威胁，行为上也进行了一丝美化修饰，但说到底他原本就是打算将太宰治给变相囚禁在这里，本以为会遭到剧烈反抗才对。


    不曾想对方只是沉默着盯了他半晌，然后便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嗯，还是用的他送的那件黑色西装外套充当的坐垫。


    该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呢，还是说……


    “你似乎并不担心外面会发生什么。”


    森鸥外有些讶异于对方此时能够这么沉得住气。


    这个问题令他成功收获一记白眼。


    “您是在问我？”太宰治偏过脑袋，满脸都是对森鸥外竟能如此不要脸发问的震惊。


    这个问题从始作俑者嘴里冒出来真的合理吗？


    “不过虽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和一个暮气沉沉的大叔共处一室欣赏这破败的残阳，嗯，感觉本就不富裕的人生又多出了许多不必要的经历呢。”


    森鸥外：……


    “所以您说的舞台谢幕还要等多久？”既然对方都不要脸，太宰治索性持续开启嘲讽，“就算是再精心准备的节目，无聊枯燥的等待时间太长，观众也是不会买账的——更何况剧本还是出自一个恶趣味的中年男人。”


    森鸥外：……


    “啊啊，好无聊——为什么在下班时间我还必须得和不解风情的上司待在一块儿——这算是强制加班吗？我可以举报吗？可以举报吧！简直毫无人权！这种糟糕的公司干脆直接倒闭算了——”


    太宰治抱怨到一半便开始大声嚷嚷起来，双手也仿佛受刺激般开始不安分地四处乱晃。


    然后“不经意”间将身旁的凳子给一把掀翻。


    凳子重重磕上小圆桌的支柱，哐啷啷剧烈晃动了好几下。


    森鸥外反应迅速，一把抽走了桌上的异能开业许可证。


    那半杯凉掉的红茶则无人问津，在桌上洋洋洒洒留下几笔后，孤零零从桌面滚落下去，沿着地毯一路走远。


    没有工夫处理桌上的污渍，森鸥外迅速将手里的异能开业许可证前后左右进行了一番三百六十度的检查，确认没有受损后才松下一口气。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状似遗憾地啧了一声。


    声音毫不避讳地传进森鸥外耳里，令后者眼角狠狠一抽。


    他真不该，真不该去多那个嘴。


    “咚咚——咚——”


    就在气氛逐渐焦灼时，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仿佛接收到什么信号，森鸥外神色微动，整个人突然又恢复了那副淡然自若的状态。


    他坐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整理了一下西服领口，脸上重新浮现出那股令太宰治厌恶的，仿佛胜券在握般的笑意。


    太宰治意识到什么，表情微敛，目光跟着落向门口。


    首领办公室大门从外面被推开，一名下属走进来，恭敬地垂首示意，刚要开口，就被森鸥外给抬手打断。


    “想必我们的太宰干部也对这次汇报内容很感兴趣，”森鸥外善解人意地表示，“你直接将结果告诉他就行了。”


    太宰治：“……”


    太宰治沉默着站起了身，侧脸被落地窗外的夕阳余晖染红成一片，映入室内的艳丽色彩斜斜一道切开他与森鸥外之间的界限，光亮与阴影各占一半。


    二人目光交汇，流动的空气滞涩一瞬，令一旁负责汇报的下属下意识绷紧身体，额头滴下一滴冷汗。


    他硬着头皮后退几步，侧身面向太宰治，刚要开口，就感觉自己喉间一凉，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器抵住。


    下属：麻麻！救命！


    太宰治盯着眼前男人低垂的头颅，目光从对方脖颈间掠过，脑海内浮现出了一百种让这颗脑袋与身体搬家的方式，好让那张嘴巴无法发出聒噪的声音。


    森鸥外也似乎是不满意手下的磨蹭，指尖轻点桌面，以示催促。


    顶着前后两道同样充满威压令人窒息的视线，下属欲哭无泪，深感自己仿佛变成了大人物之间奇怪play的一环。


    他抖了抖嗓子，眼一闭快速道：


    “禀、禀报首领，太宰大人，负责处理国外异能犯罪组织信息的情报员刚才传来了消息——


    Mimic据点已毁，纪德已死。”


    ……


    短暂的寂静。


    “哦？”森鸥外嘴角扬起，并不意外，他看向似乎一时失语的太宰治，语气感慨：“看样子我们的朋友将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很好。竟然让这样的优秀人才在底层埋没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应该。”


    “……”


    “不过现在也算是发挥出他最大的价值了吧——你说呢，太宰君？”


    太宰治只是沉默。


    或者说森鸥外的声音压根就没有传进他的耳朵。


    他此时正面临着可以说是一生中最茫然的时刻。


    一开始被森鸥外强行扣留在办公室时，太宰治确实有过一瞬的怒气。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抹情绪遮掩了下去。


    冷静下来一思考，既然芥川龙之介已经将Mimic偷袭的事向他进行了汇报，那必然也早就通知了秋山诚和织田作之助。


    以他推测出的森鸥外的计划，无非是在将织田作之助的住址信息透露给纪德后，直接等着坐山观虎斗——用一个心态早已躺平的基层员工换取敌方首领的性命——或者说是一张千金难换的异能许可证，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如果事情真的按照森鸥外原本的剧本发展下去，太宰治深知自己无论如何都很难阻止后续一切的发生。


    但现如今几个孩子在芥川龙之介的保护下并未受伤，还有苟到不行的秋山诚在一旁劝诫阻拦，太宰治并不担心织田作之助此时会贸然跑去和纪德对上。


    更何况对方之前还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虽然碍于森鸥外在场并没有接听，但这也说明织田作之助当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所以依他的猜测，现如今这几人应该正带着几个孩子躲在某处，等着重新和他联系上才对。


    这也是太宰治最终能够沉住气和森鸥外搁这大眼瞪小眼的主要原因。


    ——所以他刚才听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Mimic据点已毁？谁干的？


    纪德已死？谁杀的？


    难道织田作动手了？秋山诚没把人给拦住？没赶上，还是说芥川其实并没有通知他？


    以织田作和纪德二人异能的相似性，根本无法单纯靠武力分出胜负，更别提Mimic那边还有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而港.黑这边甚至吝于派出支援。


    如果纪德死了，那……


    “把话说清楚，”太宰治一把抓过下属的衣襟，语气森冷，眼底已经毫不掩饰杀气，“谁教你这么汇报的？”


    “是、是……”可怜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太宰治面前却抖得像个鹌鹑。


    “嗯……太宰君，”欣赏够太宰治难得外露的情绪，森鸥外好心开口，“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中也一样粗鲁了？这样可没办法让别人好好说话。”


    “……”


    太宰治冷着脸松开手，目光径直刺向森鸥外。


    对方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所以，连中也被派遣出去也极可能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这个男人竟然从这么早就开始进行了部署。


    “继续。”


    “是！”下属屏气凝神，语速加快，“根据消息，织田作之助等人在闯入Mimic据点后，发生激战，但由于距离限制，情报员无法探知详细情况。”


    “织田作之助……等人？”森鸥外抓住关键词，略有些惊讶，“不是只有织田作之助一个人？”


    下属点头：“还有组织里的异能者芥川龙之介，以及另一位疑似组织成员。在动静结束五分钟后，我们的人潜入敌营进行侦查，发现现场已经没有活人，Mimic首领纪德的尸首也已被找到，确认死亡。”


    ……


    太宰治安静听着。


    眼皮跳了一下，又一下。


    “没有活人。”


    听到这，他呼吸一顿，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


    然后迅速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拇指却悬停在人名上方，迟迟未按下。


    森鸥外也皱起了眉。


    这可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原本想着牺牲织田作之助一个人就足够了。


    芥川龙之介作为港口Mafia的新生代异能者，实力强劲，未来可期，可绝不在他舍弃的棋子范围内。


    至于另一个疑似组织成员……


    森鸥外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一股强烈的战栗感猛然席遍他全身。


    裸露在外的皮肤疯狂叫嚣着危险，这是来自生命受到巨大威胁时的生理反应。


    几乎在同时，抱着巨大针筒的异形少女凭空出现，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朝着散发危险的源头冲去，却又在即将抵达的前一秒极速后退。


    “森鸥外是大笨蛋！”受到主体心理暗示被自主召唤出来，差点就主动跑去“自.杀”的爱丽丝气鼓鼓踹了男人一脚，扔下一句话便迅速消失，一秒钟也不愿多待。


    森鸥外这次难得没有急着去哄自己的异能，他敛眸抬头，迎上太宰治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表情。


    或者说由于情绪太过浓烈，已经将那双鸢色眸子填满得看不见一丝空隙。


    体内的血液按捺不住地沸腾，提醒着森鸥外刚才并非错觉。


    “你想杀了我。”


    他语气平静地似乎只是在跟部下唠家常。


    所以呢，你能去死吗？


    太宰治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这句话给压回了喉咙。


    手机屏幕正停留在通话界面，这已经是他打出去的第三个电话。


    迟迟无人接听。


    耳边仿佛只剩下愈发漫长的滴滴声，以及逐渐加快的心跳。


    冷静。


    还没到时候。


    还没有确定。


    “您多虑了，”太宰治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在担心朋友的安危而已。”


    脑子里某根弦持续紧绷着，拉扯着岌岌可危的理智，他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呆若木鸡的下属，停顿两秒，柔声道：“所以，织田作……他们现在在哪？”


    “不、不知道。”


    “嗯？”


    “是、是这样，”男人满头大汗，已经快被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吓哭，“现场其实并未发现织田作之助等人的身影，现在正在逐个确认尸体的身份，但目前为止，并未在里面发现其他人，所以……织田作之助一行人现在下落不明。”


    ……


    这次的沉默比刚才更久。


    片刻后。


    “下次汇报的时候记得早点把话说完。”太宰治这次很温和，声音也有温度了不少。


    下属：“很、很抱歉！”


    ——他也不想啊！汇报个工作频频被打断就算了，每说几句，不是感觉背后发凉，就是头皮发麻，甚至说到一半还直面了疑似“首领干部反目”的桥段，他能兢兢业业强撑着把遗言、啊不是，把汇报内容说完已经很努力了啊！


    挥退手下，办公室内又只剩下森鸥外和太宰治二人。


    “那么，”太宰治肩一垮，两手一摊，“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现在我能走了吧？”


    这次换作森鸥外变得沉默。


    他对这个结果委实有些意外。


    甚至差点就要怀疑这一切又是太宰治的剧本，对方刚才只是在跟他演戏。


    但到底是相处了几年的学生，森鸥外能够感觉到太宰治刚才的情绪并非伪装——虽然比他预想中的要稍微过激一些就是了。


    但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仅靠两三个人，就能把Mimic给尽数歼灭——甚至是把纪德给杀掉，再全身而退吗？这件事要是真这么简单，也不至于让政府和他达成合作。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底牌？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人可比他想象中要有用得多——也危险得多。


    森鸥外思绪转的飞快。


    “太宰君，你现在是要去找他们？”


    “很不明显吗？”太宰治指了指自己，“既然您都知道，那再把我强行扣在这里是否有些过于不解风情？”


    太宰治其实知道的并不比森鸥外多。


    信息的缺失导致他一开始就很被动，所以在意识到森鸥外的计划时，他刚才是真的差点没忍住杀意。


    全凭对几个小伙伴的信任，才勉强维持住了最后一丝理智。


    现在他关心的和森鸥外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秋山诚几人现在在哪。


    没错，太宰治十分笃定情报员嘴里那个“疑似组织成员”就是秋山诚。


    所以他并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让这三人鲁莽闯进敌人巢穴的地步。


    更离谱的是，竟然还真把Mimic给歼灭了。


    仅靠这三人的组合（更别提其中还有一个战五渣），连他都暂时想不出什么安全应敌的方法——况且他并不希望织田作之助打破自己不杀人的约定，所以太宰治现在比森鸥外更急着确认情况。


    ——以上这一系列猜测还只是建立在相对完美的结局基础上，下落不明并不等于完全安全，太宰治实在是没有耐心再和森鸥外在这里虚与委蛇。


    “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更重视他们。”察觉到对方无法掩饰的焦躁，森鸥外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我以为你一直是把自己放在幕后的位置——就像我一样，毕竟朋友不过就是对棋子进行美化的称呼而已。”


    “孤家寡人自然是不会明白的，”太宰治本不欲多说，但他顿了顿，转而道，“……认为所有事情都会按照自己的预期去进行，只把人分为能否利用的工具，不得不说这就是您的傲慢吧。”


    而他又何尝不是一样。


    “傲慢吗？”森鸥外不置可否，“统领组织的人，同时也是组织的奴隶，我想太宰你应该是理解我的才对——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所谓最优解……吗？”


    太宰治蓦地停住了。


    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同时响起了一道简短的提示音。


    他静立片刻，轻吸一口气，抬手点了进去。


    然后久久没有动静。


    森鸥外隐约察觉到什么，刚要发问，便听太宰治毫无征兆提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说起来，我想首领您应该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加入港口Mafia吧？”


    “嗯？”


    “明明承诺过会给我让人立刻无痛死掉的特效药，结果却只是骗着未成年打了几年工，想必画大饼的黑心老板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森鸥外看着太宰治，“时隔几年，你现在是要重新向我索取报酬吗？”


    “不，”太宰治摆了下手，“已经不需要了。”


    “不需要？”森鸥外愣住了，微微坐直身体。


    眼前年轻的干部虽然就站在距离不远处，声音却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遥遥传来。


    “黑暗与暴力，像这样直面赤裸裸的欲望，或许就更能触碰到人类的本质也说不定——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果然，像这种充满罪恶的东西，怎么想都不应该是我要努力追寻的事物吧？”


    太宰治慢慢退到门口，目光落在森鸥外脸上。


    后者的五官在昏暗处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循着错误的方向，根本不可能到达目的地——更何况，如果像您这样孤零零一个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掉，似乎都有些过于寂寞了呢，啊，所以您才会变态到意淫自己异能的地步吗？”


    森鸥外：“……”


    不是，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突然进行人身攻击了呢。


    森鸥外探究地注视着太宰治。


    他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这个被自己带进里世界的少年——或者说青年，身上似乎发生了自己不曾察觉到的变化。


    初遇时那双充斥着死寂与混沌的眸子，现在重新朝他望过来，竟多出了一丝本不应该出现的生气。


    ——就像是有谁偷偷捡走他精心培育的钻石，擅自洗涤打磨过一般。


    ……


    森鸥外心情微妙地叹了口气。


    “都说孩子长大后就会长成另一副样子，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遗憾。”


    “是吗？我倒是觉得，如果能变成和您完全不一样的大人，那可真是万幸。”


    “哦？”


    “毕竟……”太宰治手指轻抚手机屏幕，掠过上面显示的一行信息文字——


    【一切安好，等你回来。】


    然后轻快地笑了笑，笑容是难得的真心实意。


    “——我和您本来就不一样。”


    第145章


    时间拉回到秋山诚一行人发现联系不上太宰治的时候。


    在Mimic毫无征兆进行偷袭的节骨眼，最能出主意的人又突然失去联系，着实令众人有些一筹莫展。


    再加上根据芥川龙之介的推测，太宰治现下极大可能正和首领待在一起，这无疑令秋山诚心里的猜测进一步得到了印证。


    他和织田作之助对视一眼，发现双方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重。


    虽未言明，但某些心照不宣的东西都默契表达在了二人的叹息声中。


    秋山诚：“唉。”


    织田作之助：“唉。”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敏锐察觉到气氛的低迷，试图鼓舞士气：“虽然联系不上太宰先生，但在下可以尝试直接向总部发起申请，调动港口Mafia所有精锐向敌人据点发起突袭！”


    听到如此靠谱的提议，秋山诚和织田作之助又是一番对视，随即再次默契地叹了口气。


    秋山诚：“唉。”


    织田作之助：“唉。”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


    芥川龙之介莫名感觉自己遭到了排挤。


    他索性闭上嘴，直接掏出手机拨下号码。


    三分钟后。


    “为何在下每次刚提到Mimic，对方就说信号不好。”芥川龙之介语气深沉，表情凝重。


    公司的信号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唉，我就知道。”


    秋山诚为自己刚才竟起了一丝期待而感到羞愧。


    他抬头望了望天，语气颇为惆怅：“看来想要总部派人支援确实不太现实了。”


    织田作之助：“嗯。”


    芥川龙之介：“为何？”


    “我们那位首领想必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把太宰放出来了。”


    织田作之助：“嗯。”


    芥川龙之介：“什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秋山诚按住欲暴走的垂耳兔，环视了一圈空落落的街道，“……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组织里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接下来想必也很难有什么动静了。”


    芥川龙之介捋了捋这句话，仍有些懵逼。


    秋山诚拍拍对方的肩，语气沉痛：“简而言之，织田先生的信息是被故意泄露出去的。”


    “你是说组织里有叛徒？！”芥川龙之介总算听懂了一句话。


    “叛徒……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叛徒。”


    毕竟首领做事怎么能叫叛徒呢。


    “不过是故意放出诱饵引敌人上钩罢了。”


    “？”芥川龙之介瞳孔一震，“你的意思是……就算如此……既然我们已经掌握敌人的据点所在，理应顺势发起进攻才对，为何说不会有支援？”


    “……这件事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


    秋山诚决定先放弃解释。


    总之港.黑现如今已经没办法指望，即便平日里和同事们关系良好，但普通人掺和进来也不过是变成炮灰而已，况且秋山诚也不可能让别人冒着背叛首领的危险来提供帮助。


    ——没错，如果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真的是森鸥外的计划，那么违背首领意愿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叛徒”。


    一开始怀疑到森鸥外头上不过是直觉作祟，但一开这个头，后面的一切推测竟然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很好地解释一个外来犯罪组织为何能这么迅速就掌握本土黑手党成员的个人信息，以及事发到现在港口Mafia为何半点动静都没有，打给总部的电话石沉大海不说，他们之中权限最高的太宰治也莫名断开了联系。


    或许从一开始突然安排织田作之助去寻找失踪的坂口安吾时，森鸥外就已经准备好将这位“不杀人的异能者”给物尽其用了。


    身为棋子的他们，也不过是一步步走向了被规划好的位置。


    就很被动。


    “……”


    芥川龙之介默默琢磨了半天未果，最终扭头看向诱饵本饵，眉头紧皱，嘴唇翕动，干巴巴道：“……往好处想，说明你的实力被认可了。”


    诱·织田作之助·饵：“……谢谢。”


    秋山诚：……


    其实不会安慰人也不必强行安慰的。


    “总之，我们现在最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联系上太宰后再说。”虽然有些憋屈，但这是秋山诚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安排。


    仅凭他们仨——不对，要除去他这个战五渣，仅凭另外二人——也不对，还要除去一个已经金盆洗手不再杀人的人——


    所以说这无论怎么看也打不了啊！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孩子们安顿好，毕竟Mimic那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派人过来搞偷袭。”


    这句话算是戳中了织田作之助的忧虑，他当即就对这个提议深表赞同，然后发出灵魂一问：“安全的地方是指？”


    芥川龙之介也看向他：“你是否有什么头绪？”


    “……”秋山诚不禁卡了一下壳，见二人都看向自己，他有些懵，“嗯？等一下，为什么要问我，你们这种级别的异能者一般不是都会有的吗？就那种秘密基地，安全屋啥的……”


    织田作之助和芥川龙之介对视一眼，相继摇了摇头。


    织田作之助：“以前的话确实有几处安全屋，但在我最后一次被人追杀时就全部报废了，后来加入港.黑也安顿了下来。”


    芥川龙之介：“在下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只要自己足够强大，随处皆可成为落脚点。”


    “听着像是在四处流浪的样子……”秋山诚顿了顿，仍不死心，“真的一个都没有吗？”


    “就算以前有，现在想必也早已被人占为己有，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流浪者。”


    嘶。


    秋山诚一时有些头大。


    他和芥川现在的住处同样在港.黑记录在档，已经不再百分之百安全，至于太宰那栋瞒着大家偷偷进行布置的住宅——除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是很想轻易将那个地方置于危险之中。


    所以就没有一个既安全，又不怕被别人找上门，最好还有可靠的人能够帮忙的地方吗!


    ……


    秋山诚：“你们说如果我们去警察局——”


    织田作之助蓦地抬眼。


    “……不，没什么。”秋山诚顿了顿，又试探道，“你们觉得武装侦探社——”


    芥川龙之介猛地抬头。


    “……算了，当我没说。”


    看样子还得加上一条，最好是和港.黑没有任何立场纠纷关系的。


    秋山诚：嗯，愈发觉得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存在呢。


    *


    ……


    “所以说能够认识你实乃三生有幸。”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让我们能够聚在一起。”


    “我真是何德何能才能遇到你这样的好邻居！”


    “你说是吧，齐木？”


    【……】


    齐木楠雄扫视一圈家门口站成一排的五个小萝卜头，又看了一眼直挺挺杵在后面的两名□□人士，最后将视线重新落回到面前的秋山诚身上。


    他慢吞吞将自己被握住的双手抽了出来。


    【所以你说有很紧急的事找我……来我这团建？】


    “不不不，是救命！”秋山诚重新捞过对方的手，满脸恳切，“总之事情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孩子们寄放在你这里？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齐木楠雄：都堵到家门口了，竟然还说不会添麻烦。


    【我这里不是避难所，也不是幼儿园。】


    “这不是事急从权吗，”秋山诚抓着齐木楠雄的手上下猛晃几下，试图唤醒二人之间的革命情谊，“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我们现下实在是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了，你放心，绝不会让你白忙活，事后必有重谢！银行卡随便刷，想买什么都行！”


    反正太宰那么多钱也没地儿花，他现如今出不了人，出点钱总没问题吧？


    齐木楠雄：【……】


    呵，他是那么庸俗的人吗？


    ……


    ……


    不过只是安置几个小孩的话，倒也不麻烦，反正随便找个地儿扔点吃的喝的，在屋子外设置一层屏障就完事了。


    正好他的零花钱也快见底了，在异世界囤些布丁也不是不行。


    当然，这绝不是重点。


    他只是觉得什么都立刻答应的话会显得自己很没有底线的样子。


    嗯，再推脱两下就答应吧。


    这边齐木楠雄还在思考着，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织田作之助突然出了声。


    “秋山君，”他上前一步，语气有些沉重，“你这位朋友，看上去似乎……正在上学吧。”


    “啊、对，没错。”秋山诚顿了顿，以为他是不信任齐木楠雄的能力，连忙解释道，“不过您放心，齐木并非一个普通学生……”


    “不管是再怎么不普通的学生，终究也只是个普通学生而已。”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眼含不赞同，“你之前并没有说你这位朋友并非里世界的人，我们黑手党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普通人介入为好。”


    秋山诚：……


    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然而织田作之助想的还要更多。


    他从不会单纯因样貌和年龄去轻易判断一个人的能力，更何况是秋山诚在大家一筹莫展时能够想到的朋友，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看对方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违和感，确实也不似一个普通学生。


    但据他短暂的观察，这位粉头发少年性情似乎有些冷漠，从见面到现在，竟是一个字都懒得说，全程只有秋山诚在单方面发言。


    这让他不禁怀疑起二人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多么亲近，秋山诚只是为了帮助自己才会找上对方。


    看这少年冷淡的表情，想必也是在思考该如何拒绝他们，那倒不如让他来主动递出一个台阶。


    “在下也赞成织田作之助的说法。”芥川龙之介在一旁附和了一句。


    没错。织田作之助暗暗点头。想必芥川也看出来了，他们还是不要让秋山夹在中间为难……


    “既然你这位邻居完全不屑于开口和你说话，你倒也不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弱肉强食，任何时候都不要对他人托付过多信任，你还是太天真了。”


    织田作之助：嗯？


    “我们大可以去抢夺别人的居所，凭我们几人，完全可以坚持到和太宰先生汇合。”芥川龙之介上下打量了一番齐木楠雄的装扮，低哼一声：“这些住在象牙塔内的柔弱人类和我们本就不是同道之人——更何况他的审美也不好。”


    粉色头发，绿色眼镜，头上还插了两根奇奇怪怪的棒棒糖，简直是匪夷所思！


    “？”齐木楠雄慢吞吞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了芥川龙之介半晌，缓缓开口道，“呵，你以为你那非主流挑染刘海和四不像小洋裙以及消失不见的眉毛就具备审美了吗。”


    “你说什么？！”芥川龙之介立刻像是被踩到痛脚的猫一样炸了起来。


    “呀嘞呀嘞，不愧是那个太宰治的学生，和你老师一样讨人嫌。”


    “你这家伙！！——就算你夸奖在下和太宰先生很像，在下也不会原谅你对太宰先生的无理！”


    “智商倒是天差地别。”齐木楠雄看向秋山诚，“你都是从哪些旮沓认识的这些人。”


    “！！”芥川龙之介表情都扭曲了，“岂有此理——我们之间的羁绊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置喙!”。


    秋山诚表情也扭曲了。


    他不明白在这种紧要关头，自己的小伙伴们怎么突然就起了内讧。


    而且齐木竟然都被气的直接开口说起了话。


    争论点还这么奇怪！


    秋山诚：“那什么……”


    “还有，”齐木楠雄又看向织田作之助，“我认识秋山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请不要对我们的感情进行随意揣测。”


    “啊，非常抱歉，是我冒昧了。”


    织田作之助暗暗心惊。


    他刚才应该没有把心理活动说出来吧？难道自己的表情管理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吗。


    秋山诚：“那什么，齐木啊……”


    “至于你，”齐木楠雄并没打算放过秋山诚，“不要想着用别人的钱借花献佛，等事情结束后，你把你的银行卡上交给我。”


    “嘶——”


    “有问题吗。”


    “不不不，完全没有，”秋山诚迅速摇头，“——等一下，所以你答应帮忙了？”


    齐木楠雄沉默两秒，面无表情发出一声冷笑。


    在场几人莫名打了个冷颤。


    【我记得你刚才说太宰治现在被困住，所以无法赶到是吧。】


    “？！”


    齐木楠雄这次直接将心声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里，带给了众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只有早已习惯的秋山诚在回答问题：“对，所以我们想先把几个孩子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等太宰回来就好——”


    【为什么要等太宰治回来。】


    “嗯？”秋山诚被问的一懵，“当然是……等太宰回来想办法怎么对付Mimic啊，仅凭我们几人根本无法解决——”


    【呵。】


    秋山诚：？


    【你不觉得你过于依赖太宰治了吗，难道他是万能的上帝？】


    “没错！”芥川龙之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终于找到机会发言：“区区腹语而已，雕虫小技！比不过太宰先生一根头发！我们太宰先生就是万能——唔唔唔？！”


    齐木楠雄直接给芥川龙之介开启了禁言。


    【带路吧。】


    “啊？”秋山诚还来不及关心芥川的状况，闻言又是一懵，“带什么路？”


    【你不是说已经知道了那个组织的据点。】齐木楠雄言简意赅。


    等秋山诚get到对方的言外之意，整个人都惊了。


    “嗯？不是、等一下，虽然我知道齐木你非常非常厉害，但这件事确实很危险，我来找你只是为了让这几个孩子——”


    【你觉得太宰治能够解决的问题，我不能解决？】


    芥川龙之介：“唔唔唔唔！（自然如此！）”


    秋山诚：？


    等一下，这莫名的敌意是怎么回事？齐木是和太宰有什么私仇吗！？


    他那人淡如菊的小伙伴人设都快ooc了啊！


    “很抱歉刚才的言论冒犯到你，”织田作之助试图挽回局面，语气极为真诚，“但你不必逞强，这件事确实不应该让你——唔？”


    齐木楠雄将织田作之助也禁言了。


    然后看向秋山诚：【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秋山诚：“……不，没有了。”


    芥川龙之介/织田作之助：&*#&%*@？


    第146章


    嘎吱、嘎吱。


    鞋底碾过混着泥土的残叶。


    头顶零零散散飞过几只寂寥的麻雀。


    一行人穿过杂乱茂密的灌木丛，在一块隐蔽的阴影处站定。


    ……


    【就是这里吗。】


    齐木楠雄抬眼望去。


    视线越过杂乱的树木丛，一栋灰白的废弃洋房正安静矗立在不远处。


    洋房外部的墙皮爬满了青苔，紫色石棉瓦屋顶在暖橘色的夕阳光影下泛着陈旧的色彩。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织田作之助敏锐捕捉到不远处一闪而过的光点，神色一凛，正欲打个手势进行提醒，脑海内已经响起齐木楠雄的声音。


    【二楼露台有个狙击手。】


    声音不停。


    【一楼大厅十二人。】


    【立柱背后两人】


    【二楼走廊六人。】


    ……


    众人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听完了这段实时播报。


    ——这是什么人形探测仪！


    【你能解决那些人吧，】实时播报完毕，齐木楠雄转头看向芥川龙之介，【——身为太宰治教导出来的学生。】！


    原本神情凝重正暗暗猜测着齐木楠雄异能的芥川龙之介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张嘴刚要说话，又发现自己还在被禁言中。


    他用力瞪着齐木楠雄，试图用心理活动表达自己身为太宰治的学生要想解决那群蝼蚁是有多么轻而易举。


    哼，简直多余有此问！


    于是在其他人尚未来得及反应时，芥川龙之介猛地闪身跃出树林，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踏着石阶飞奔了出去，只留给队友们一道漆黑的背影。


    秋山诚＆织田作之助：！！


    【呀嘞呀嘞，】齐木楠雄淡定点评，【像是热血少年漫中会出现的经典角色呢。】


    作为工具人还挺好用的，省去他不少精力。


    不仅秋山诚几人被芥川龙之介的突然行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在二楼待命的Mimic狙击手也不曾料想闯入者会如此莽撞。


    直到芥川龙之介的身影已经逐渐逼近，狙击手才猛然回神，慌忙架起手里的狙击枪试图瞄准，食指却迟迟扣不下扳机。


    【罗生门——】


    没有给敌人一丝反应的机会，芥川龙之介携着背后巨大的黑色利爪撑地而起，借力径直跃向空中，不过瞬息便突进至敌人面前。


    砰——


    仓促间射出的子弹连带着狙击枪一同被一头漆黑的异形生物吞噬嚼碎，断裂成几节残缺的碎片当啷落地。


    砰。


    又是一声闷响，包裹着狙击手身体的破旧灰袍砸起地上尘土，温热的血液逐渐蔓延进了砖瓦缝隙。


    那张陌生而灰败的脸仍维持着生前的最后一个表情，一双浑浊的瞳孔直愣愣映出天边几朵翻滚的红云。


    哐——


    并未过多关注脚边迅速下线的炮灰，芥川龙之介一脚踢碎面前的玻璃门，化身鬼魅一跃而入。


    宛如油锅遇水般，原本寂静的教堂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彻底打破平静，激烈的枪击声持续了还不到一分钟，便又很快沉寂下去。


    ——只是解决那些普通士兵的话，仅靠芥川龙之介一个人就绰绰有余。


    毕竟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隔着的不止是一道天堑。


    【可以进去了。】


    齐木楠雄一直在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因为读心术的不可控，他原本还有些避讳这种混乱的战斗场面，然而从踏入这片区域开始，那栋遗弃许久的洋房内只充斥着一片死寂，仿佛一座埋葬了无数亡灵的坟墓。


    即便是在濒死之际，那些士兵内心发出的哀嚎甚至不如夏季的蝉鸣聒噪，只有石头沉入沼泽般黏稠和湿闷的动静。


    没有了敌人阻拦，秋山诚几人直接从大门堂而皇之闯了进去，目之所及皆是横七竖八歪倒的士兵。


    芥川龙之介笔直站在过道尽头一扇紧闭的大门前，脚边倒着一个敌人，似乎刚断气不久。


    【纪德应该就在里面。】


    芥川龙之介指了指面前的大门，眉头皱得死紧。


    这场战斗——严格来说算是单方面“群殴”——让他打得极不痛快，这群人明显是心存死志，神情麻木，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盯着一个能帮自己进行解脱的工具人。


    搞得芥川龙之介恍惚间都快以为自己是在进行什么邪.教仪式。


    齐木楠雄看了一眼，很快确定大门另一边只有一个持续摆着高深莫测poss的男人。


    【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


    嘎吱——


    陈旧的大门发出刺耳声响，织田作之助独自迈着沉重的脚步踏了进去。


    大厅内空旷无一物，华丽的装饰吊灯也早已布满蛛网，只有借着室外夕阳撒下的余晖得以照明，光线穿透一排排玻璃彩窗，将地面阴影切割成无数斑驳的碎片。


    织田作之助视线穿过空中跳跃的细碎灰尘，落向了远处那尊一动不动的雕塑。


    “你来了。”


    “雕塑”缓缓转过身，抬手取下兜帽，露出了纪德那张冷凝的脸。


    似是因织田作之助的到来，纪德脸上浮现出剧本如自己预期般发展的满足笑意。


    “虽然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些许，不过我原本以为今天的行动已经失败了，看样子只是出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织田作之助遥遥站在远处，并未回应。


    纪德见状，不以为意地勾起一抹微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愤怒，但你所失去的不过是我们早已失去的，甚至我们失去的要更多。”


    织田作之助：……


    “我想你会理解我的，如果你想复仇，那就举起你手中的枪吧。”


    织田作之助：……


    “不要吝啬你的怒火，让它燃烧地更加猛烈吧！就像带走孩子们的那场爆炸一样——”


    这次织田作之助张了张嘴，但在纪德期待的目光中又默默闭了回去。


    纪德：“……”


    三番四次挑衅都得不到回应，纪德喊话已经喊的有些口干舌燥，原本高深莫测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好吧，看样子你想跳过这些寒暄，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还是说你已经被愤怒支配到无法说话了吗。”


    面对纪德疑似挽尊的找补，织田作之助依旧是沉默以对，可以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很好，】齐木楠雄在门外进行着远程指挥，【敌人的锐气明显减弱了。】


    织田作之助：【谢谢，不过主要是因为你之前给我下的禁言还没解除。】


    所以他就算想说话也没办法。


    齐木楠雄：【忘记了，不过这不重要。】


    织田作之助：【嗯……所以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没错，说是按原计划行事，但他们实际上并未讨论出什么计划，或者说齐木楠雄并不打算额外花费精力进行解释，只表示到时听他指挥，一切顺其自然便可。


    齐木楠雄：【你和他正常打一架就行。】


    【我是无法开枪杀人的。】织田作之助试图提醒对方，【但不抱着杀人的决心和纪德对上的话，胜算基本为零。】


    【来的路上你已经说过了。】察觉到织田作之助的犹豫，齐木楠雄有些疑惑：【不是你说想当面做个了断吗。】


    原本揽下这件麻烦事之后，齐木楠雄就开始苦恼——苦恼如何用一种最省时省力、既不张扬又能让人拜服（划掉）的方式解决掉纪德——而且他还不能在这个世界杀.人，但当他提出自己打算独自前往时，织田作之助突然站出来表示“不能把这份责任扔给旁人，我应当和纪德亲自做个了断”。


    齐木楠雄：嗯，这种性格的角色在少年漫里也很常见，他选择尊重。


    考虑到不用亲自出面也确实能省去一些麻烦，齐木楠雄最终才和三人一起前往了Mimic的大本营。


    【……我确实这样说过。】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但他只是不能杀人，不代表他想自.杀啊！


    孩子们还等着他回去一起吃咖喱饭呢。


    【时间不多了，】见外面天色渐晚，齐木楠雄突然开始推进度，【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催促，织田作之助瞬间屏气凝神，表情慎重地伸手摸向了腰间的手.枪：【难道……你的异能力有限制？】


    果然，他就说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拥有这么多异能力，看来还是要遵循一定的平衡才行。


    思及此，织田作之助不再纠结自己的顾虑，深吸一口气后，毅然决然向前踏了一步。


    【——那开始吧。】


    虽然到现在也不清楚齐木楠雄要怎么帮忙，但既然是秋山诚信任的朋友，他今天就在此拼死一搏了！


    【很好，加油。】齐木楠雄满意点头，顺便朝一旁面露担忧的秋山诚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一定要赶在太宰治之前完美解决这件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