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霖心里疑惑，但又觉得如果自己就这样问他的话，显得有点儿突兀。她眼珠转了转，思考着他刚才说的话，突然想起了琳琅最近要做的新项目，神色认真起来，“你说……你的好朋友是做自媒体的？”


    涂锦看她的神情，也明白了什么。他立即拿出手机，翻出了一个社媒账号，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姜舒霖。


    姜舒霖接过，见这个账号的名字叫“纯眠不觉晓”，粉丝有好几百万，已经发布了数百条视频，而且最近发布的视频数据都相当客观，这说明他把账号经营得很好。


    她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见博主竟然是个女孩子。姜舒霖眼神一顿，看了涂锦一眼，然后又继续看了下去。


    女孩儿长得漂亮，讲解得也很好，说话条理清晰，做的视频也不浮夸，没有什么花哨的噱头。姜舒霖往下翻去，见最下面有几个视频比之后的视频点赞都多，她再次看了涂锦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她点进那个点赞量最高的视频，然后眉头一挑，神情丝毫不意外。


    果不其然，这里面有涂锦。


    这个视频内容是探店景大门口的一家火锅店，涂锦坐在她的对面，会时不时地入镜。在这个视频中，他被介绍为女孩儿的好朋友。


    这个漂亮的女孩儿，就是涂锦口中的那个“好朋友”。


    姜舒霖抿了抿唇，没说什么，继续看了下去，弹幕里有景大的学生分享自己对于这家店的看法，也有的人注意到了涂锦这个大帅哥，纷纷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对此，博主并没有回应。


    她接着翻下去，见那几条点赞最高的视频里一半都有涂锦的出境。


    姜舒霖滑视频的手越来越快，然后抬头看着对面眼带笑意看着自己的涂锦，突然开口问他：“你就是这么跟她一起玩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一些浅浅的质问，跟她那天那句“玩到客人的包厢里去了”有异曲同工之处。


    姜舒霖说完自己都一愣，然后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低头，把手机递回给他。


    涂锦嘴里的糖化开，看着眼前的姜舒霖，觉得这糖甜到了自己的心里去。他接过手机，可并没有就此罢休，挑眉，还没开口眼里就漫开了笑意，问道：“姜总这是想……管教我？”


    他将“管教”这两个字说得别有深意，观察着姜舒霖的反应。


    两人的位置相邻，涂锦向她的方向倾身靠拢了些，就这样与她四目相对着，惊讶地看着姜舒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抹薄薄的红色，他眼里的笑意也变得更多。


    他的话语是姜舒霖已经熟悉了的直白，眼神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涂锦的眼睛已经散去了她看不透的雾蒙蒙，变得澄澈清明，好像他已经取下了他戴了许久的假面具，好像他所有的心思都能让她一览无余。


    这不是她愿意看见的吗？而此时的姜舒霖面对这样的他，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开始不受控制了。


    可她表面上并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而是很快就将心底的异样压了下去，然后看着他轻轻开口：“就当是你所说的那样吧，所以呢，涂锦，你打算怎么办？”


    涂锦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近段时间，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姜舒霖喜欢跟自己待在一起，却并不明确她的心意。他有时会十分肯定她喜欢他，有时又会觉得根本就是自己在妄想。


    而今天姜舒霖这样说，他也拿不准她是什么态度。她总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说些暧昧不明的话，让他一时发愣。


    姜舒霖说完，见他没有反应，也向他的方向靠拢了些，等待着他的答案，然后她听涂锦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我一定会如姜总所愿……”


    姜舒霖听到前半句，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心里突然有点儿紧张，但又隐隐地觉得涂锦不会说出什么令她意外的话，一时感觉复杂。果然，他的后半句是：“如姜总所愿联系我的朋友，助力琳琅的新项目。”


    琳琅有个游乐场项目快要开始，这个项目将来是“网红打卡点”，需要网红提前造势，甲方特别要求琳琅配合宣传。涂锦刚才见姜舒霖看视频那么认真，一下就猜出了她的想法。


    说完，他移开落在姜舒霖身上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草丛，不让姜舒霖看见他眼底的狡黠。


    姜舒霖闻言，心里有点儿失落，随即低头笑了一下，她就知道。


    “那就……辛苦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姜舒霖又问：“你的那位好朋友，跟你是一个专业的吗？”


    涂锦摇头，答:“她不喜欢建筑学。”


    “那你喜欢吗？”


    姜舒霖嘴上问着，注意力却被掉落在涂锦头上的一朵花吸引了过去。


    冬天里公园没有多少花开，他们身后倒是有一株并不十分粗壮的金缕梅，橙红色的小花已经开满枝头，散发出阵阵馥郁的香气。花瓣纤细，有微风吹过时，就会有花瓣落在他们的身上。


    涂锦的头发又黑又密，明丽的花瓣落在他的黑发上，显得十分醒目，又给偶尔有些冷漠的他增添了些生机。与此同时，姜舒霖也发现了落在涂锦肩上的那片枯叶。


    这人真是，什么花啊叶啊的都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吗？


    姜舒霖暗自摇了一下头，见他思索着，不由得撑着下巴仔细地打量起他的长相来。


    她早就知道涂锦长得十分帅气，今天再看，他原本略显凌厉的眉目，似乎比初见时多了一层柔和。尤其当他思索的时候，嘴唇会不自觉地微微抿起，眉头稍皱，睫毛也垂下来，浓密的睫毛时不时随着眨眼的动作而颤动着。


    而姜舒霖看着看着，越来越觉得他这思索的样子很像她的一位故人。


    她一愣，直起身子，小时候跟在那位故人的身旁看她作画时，她全神贯注的样子瞬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眼前的这张侧脸，竟与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


    姜舒霖眼神惊讶，不由得离涂锦更加近了些，眼神也更加直白和明显，想要看得更加清楚。而她越看越觉得，不仅是神情，涂锦的长相也跟那位故人非常相似，这眼睛，这嘴唇……


    “我很喜欢。”


    涂锦突然抬头，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他见她离自己那么近，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但并没有躲开她。


    姜舒霖一愣，正在专注于探究他长相的她一时忘了自己刚才问了他什么。哦，对了，她问他喜不喜欢那个专业。


    姜舒霖默默坐正身子，回想起刚才心中的猜想，瞬间就觉得自己太过荒谬。盛澜心说她不认人，看来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她不仅不认人，还乱认人。


    姜舒霖不再想那件事情，而是重新看向涂锦，见他的嘴角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这跟他平常在公司那种完全职场、客气的笑很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发自内心，又像是因为想明白了心中的困惑，所以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她不由得也扬起笑，轻声问：“真的喜欢？”


    涂锦点了点头：“我小时候的兴趣不多，基本是我爸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回到景城，一开始我没有什么想学的，甚至并不想上大学，这个专业是他给我选的。”


    涂秉宁没有多问他的想法，只说他妈妈学的是这个专业，又是个有名的设计师，就让他报了建筑学。而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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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专业确实是父亲单方面决定的结果，但这么多年，涂秉宁把他关进书房的那些日子也早就潜移默化地培养了他的兴趣。


    “可是在景大的七年，如果我真的不喜欢这个专业，就根本不会完成学业，甚至还做得不错。”


    也不会觉得有些老师烦人了。所以，或多或少，应该是喜欢的。


    姜舒霖眼睫眨动，出声：“因为你不仅慢慢喜欢上了这个专业，还很聪明。”


    涂锦再次看向她，听到她的夸赞，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个专业选得很值得。


    涂秉宁总算做了件好事。


    姜舒霖说完这句话之后，有点儿沉默。她不知道他是在怎样的环境之下长大的，但是她敏锐地觉得他成长得并不容易。不过好在他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喜欢就好。”


    姜舒霖说着，突然向涂锦的头上伸出手去，涂锦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也没有避开她。


    姜舒霖伸手拂去了他肩上的枯叶，又将他头发上的那片金缕梅花瓣拿了下来，在他面前晃晃。涂锦失笑，接过她手中的花瓣，原来是因为这个。


    涂锦注视着手中鲜艳的花瓣，问她：“我也有一个问题。”


    姜舒霖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微微向他点了下头，示意他说。


    “你为什么学风景园林？”


    姜舒霖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我喜欢探索。”


    涂锦看着她一瞬间就盈满神采的眼睛，对她这个答案一点儿都不意外。姜舒霖确实是个很喜欢探索的人，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接着听她说：“风景园林涉及的方面很广泛：美学、工程学、植物学……我从一开始接触它时，就觉得很神奇。


    它们之间究竟要怎么去协同配合，才能做出那么厉害的成果呢？直至现在，我都对探索这些抱着极大的热情。”


    她说着，嘴角上扬，眼眸明亮，整个人更加光彩照人。


    涂锦点了点头，他跟她不一样，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工作多年之后还会对此热情不减，但现在觉得还不赖，那就这样吧。


    他眼眸动了动，说：“你很幸运，不仅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从现实的意义来讲，那个时候也不像现在……”


    那个时候？


    姜舒霖双眼微眯：“你说我老？！”


    涂锦抬眼看她，立马就吞下了口中没说完的话，眼里的思索也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净，摇头急切地否认：“我哪儿敢啊？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与此同时，他的掌心也收起，不知道将那朵小花揉搓成了什么样子。


    姜舒霖见他难得着急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涂锦无奈地看着她，知道她没有真生气，才放下心来。


    姜舒霖笑了一会儿，明白涂锦的意思，她动了动眼眸，眉眼微沉，低声说：“我确实很幸运，行业的高低起伏我无法改变，琳琅同样也不比以前。但一代人总有一代人的活法，客观现实无能为力，主观态度却是可以自己决定的。积极一点，或许就有好事发生呢？”


    涂锦听完，却对她口中的鸡汤不置可否，眼底透出一丝无奈，然后听姜舒霖又说了一句：“总得哄着自己活下去吧。”


    她声音变得更低，还夹杂着叹息。说完，她不再说话，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涂锦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眼眸越来越暗，眉头也皱起来，是真的在思考行业困境。


    他不想看她皱着眉，快速思索了一下，跟忙又说：“是啊，可不能像有的人一样，接受不了新思想，也不喜欢学习新东西，在叙明的地位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