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诈尸了


    李兴学最后还是被担架抬了回去。


    唐力民冷静下来后, 也想明白了,萧然不会无缘无故对他的上官动手, 尤其还是当着他的面。如果两人对他们有敌意,只要放着胡姑不管就可以了。


    想通后,唐力民便任由萧然两人跟着。


    仓库里,昨晚准备撤退时留下的杂物被清理到一边,仪器重新搬家来,中间留出一块空地,两张折叠床从楼上搬下来, 并排放着,左边躺着李兴学, 右边则是李有才。


    由于无头尸体的冲击, 李有才精神有点崩溃,一直胡言乱语, 冷静不下来, 唐力民怕他情绪彻底崩溃, 变成疯子, 便让人把他打晕了。


    等他醒过来之后, 恐怕要进行很久的心理治疗才能消除今天的阴影。事实上, 唐力民在心中新列了一条注意事项中,今天在场的人之后大概都要和心理医生进行一对一谈话疏导。


    “呕~”


    “呕~”


    嗯,呕吐的两个人排在李有才之后。


    仓库中的其他人听到呕吐声都一脸菜色。擅长塔罗占卜的中年女人眉眼压低, 脸上隐隐泛青,嫌弃的挪了挪身体。


    她本来没那么想吐的,被这连绵的声音影响, 也感觉到一阵酸水上涌。


    “有谁还想吐的,说一声, 我让人带你们出去,吐完再进来。”唐力民皱了皱眉道。


    天气热,仓库中也不通风,汗味,之前他们在外面沾上的若有似无的臭味,再加上呕吐物的异味,仓库里现在的味道着实难闻,算得上另类生化攻击了。


    他问的是陈瞎子等人,怕再出意外,他没让他们分开,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他是好意,想让人呕吐和不适的人出去透透气,谁知呕吐的两人一听忙不迭摇头。


    “不了不了,唐长官,我们吐完了。就——呕——就呆在这里,不想出去。”


    开完笑,谁知道出去还会遇到什么鬼东西,还是在仓库里待着有安全感。反正他们胆汁都吐出来了,再吐也吐不东西,就是忍不住想yue。


    忍忍就好,忍忍就好。


    见他们一脸坚持,观尘和李道长老神在在,陈瞎子和中年女人也没说话,唐力民也不好再说什么,让人将呕吐物处理了,开门通通风后,就将心神放在李兴学身上。


    医生给他做了清创和包扎,检查了一下瞳孔,有听了听心跳,然后揉按敲打了一下腹部器官,随后站直身体,将听诊器收起来。


    萧然没用织蛊,因为用不了,蛊虫们再次经历了进化,都在沉睡,只有鸣玉还是清醒的。


    “怎么样?”唐力民迫不及待问道:“情况危急吗?”


    医生摇了摇头道:“大校的情况很稳定,经过触诊,脏器方面也没有损伤。没有呼吸困难,心跳频率也正常,暂时没有发现有中毒的迹象。如果是烈性毒素的话,发作很快,应该撑不到现在。”


    “但不排除有未知毒素的影响,这里条件有限,想要做更详细的检查,我建议还是要尽快把人送到医院去。”


    唐力民听了,没说好还是不好,转头见萧然还蹲在床边,试探着问道:“司女士说自己也会医术,不知您有什么想法?”


    他用了敬称,以示尊重。


    萧然松开搭脉的手,道:“这位医生说的大致没错。我可以告诉你,他百分百没中毒。除了肩上的伤口,他没有其他外伤,也没有内伤。”


    这几乎相当于废话,唐力民想听的不是这个。


    萧然当然知道他想听什么,在他开口前继续道:“不过他早年间受过很多伤,尤其是肺部,虽然治好了,但留下了不少暗伤。现在看不出,等再过个几年,身体素质下降,暗伤发作,有碍寿数。”


    唐力民有些诧异,李长官是军人,推测他以前受过伤不难,但肺部受伤这一点,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她确实有真本事。


    “那是需要调理还是其他治疗?您有办法帮长官修复暗伤吗?”唐力民问,神情真切了不少。


    “这个稍后再说,毕竟他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精神就不一定了。”


    “你看出来了吗?”萧然仰头问徐映。


    徐映摇头:“没有。”昏迷的人正常得不太正常。


    狐性狡猾。血眼狐狸已经修出双尾,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功力。能在末法时代苟这么久,它不可能不惜命。断尾之仇还不至于让它发动自杀式攻击,这么做,再加上尸体闹得凶,像是专门为了转移视线。


    唐力民跟她们简单介绍过胡姑的来历。跟陈瞎子那一拨人比起来,并没有太特别的地方,不过就是糊口的本事特殊了一些,她是被招募来的八个人中唯一一个明面上需要借助第三方展示力量的人。


    军队在招募他们的时候,自然也做过背景调查,大奸大恶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这些人中,除了和尚和道士是正儿八经有证的,其他人多少有点小坑小骗行为,尚在官方的容忍范围之内,毕竟是非常时期,用人标准不那么严苛。


    胡姑的来历很好查,十分清晰,往上数三代,她家都是顶仙的,某种程度上也算家学渊源,在北方一代很有些名气,一些老人都知道一点。


    不过到胡姑这一代,一是信这个的人不多,二是仙家忌讳多,反正都是算命,与其无意中犯忌讳被仙家记恨,还不如找其他“大师”,最多被骗点钱,不用担惊受怕。


    可能是觉得窝在一亩三分地没前途,客源都被分走了,胡姑也没有其他亲人了,索性就离开了老家到京市发展。


    后来,她就混上了铁饭碗。


    这些信息帮助不大,最有用的一条是唐力民告诉她们,在来这里之前,胡姑肯定没有问题。出发之前他们所有人都做过身体检查,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李兴学担心他们碰上刺激的,万一哪个心脏病发就不好了。


    过来的这十几天,胡姑更没有异常,该吃该睡跟正常人无异,最大的异常就是在昨天晚上。


    从唐力民的话中,徐映可以推测,血眼狐狸就是靠藏在一代一代顶仙人的身体里才苟到现在,跟崔明珠的方法异曲同工。


    如果是这样,假设血眼狐狸还活着,为了躲避,也为了苟命,它大概率会藏在李兴学的身体里。


    但藏得很隐秘,徐映看不出来。


    “我也是。看来得用点别的手段。”萧然说完,心中一动,转头看向人群。她和徐映看不出来,这里倒是还有个人说不定可以试试,也许有惊喜。


    “两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吗?”唐力民插嘴道。他人还在这里,当面说要上手段,是不是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徐映解释道:“我们怀疑他跟胡姑一样,被控制了,但是控制的手段不太清楚,表面看不出什么,所以要深入查探。”


    “怎么查探?”


    徐映停顿了一下,查探的方法有几种,但最简单也最彻底的就是搜魂。不过这个方法李兴学不一定能同意。


    血眼狐狸隐藏的手段很深,意味着搜魂要十分彻底,需要李兴学自愿配合,一点都不能反抗。


    没有人会喜欢把自己所有的秘密摊开在别人眼前让人审视。


    徐映从前也不喜欢搜魂这种手段,不仅因为很容易看见一个人的阴暗面,哪怕一生为善的人也不能保证自己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负面念头。


    但如果李兴学不愿配合,他就始终是个隐患。


    最怕他口中愿意配合,但下意识抗拒,会对他的灵魂和意识造成伤害。


    “司玉,你的想法呢?”徐映问。既然她说要上手段,说不定会有不需要窥探别人私密的方法。


    萧然没答,伸手指向人群:“那个戴墨镜的人叫什么?能让他过来一下吗?”


    “陈半仙?”


    “对,是他。”


    唐力民当即喊人:“陈半仙,你来一下。”


    “啊?我?”陈瞎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疑惑,不明白叫自己干什么。虽是满心不解,他还是乖乖起身走过来,“长官,你叫我?”


    唐力民道,“是司女士找你。”


    陈瞎子转向萧然。


    “你看看,李长官身上有没有让你觉得不寻常的东西,比如特别黑的,或者特别红的地方?其他异常也行。从头到脚,看认真、看仔细一点。”萧然道。


    徐映眼神微动,萧然的话让她想起了一点,这个陈半仙好像是那个在胡姑坐起来的时候喊好黑的人?


    在场的人,只有他最先反应过来了。


    “这陈瞎子不是个睁眼瞎吗?高人让他看李长官的异常,就他那眼睛,怕是连人都看不清吧?”呕吐二人组之一小声跟难兄难弟吐槽道。


    另一人瞪了他一眼,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刻意道:“嗐,高人自有高人的理由,咱们就别瞎揣测了。”


    吐槽的人抽了抽嘴角,似乎不敢相信他出卖自己还顺便拍了一记马屁。


    那人朝他挤了挤眼睛,拼命使眼色。


    “啊,对对对!你说的对,高人自有其用意,陈瞎子肯定有其他手段,你看他昨天算的那卦就特别准。”


    陈瞎子:“”


    他可谢谢他们这么信任自己,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果然同行是冤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瞎子也不能说我不行。顶着唐力民期待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昏迷的李长官。


    按萧然的提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什么都没看出来。硬要说,就是看久了不知是眼花还是头顶灯管太亮,李长官在他眼里好像在发光。


    眨眨眼,调整了一下角度,人又没那么亮了,果然是他的错觉。


    “如何?”半晌,唐力民问道。


    简单的两个字,听在陈瞎子耳中跟催魂夺命无异。


    “这个,这个”陈瞎子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没看出来?”萧然直接替他道。算不上失望,就是试一下,不行她还有其他后手。


    陈瞎子干笑了两声,“是。就是觉得李长官人挺亮的,充满光辉,不愧是军人。”


    “就这?”这胡言乱语的马匹让唐力民有些不悦。


    “你把墨镜摘下来。”徐映突然道。


    “啊!对!我戴着墨镜,摘了它我再看看,肯定能看出来。”陈瞎子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摘下墨镜,再次低头。


    徐映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让他摘下墨镜是想看看他的眼睛,不过她也没打断他,就让他再尝试一次。


    也许是危机关头,陈瞎子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神一寸一寸扫过李兴学。隐隐约约,他好像确实看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红色,夹在一片淡黄色的光芒中并不显眼。


    他凝神朝那一点红仔细看去。


    “啊!”陈瞎子痛呼一声,捂住眼睛,抖着手指着李兴学的胸口道:“在那里。”


    两行血泪从他的手下渗出。与此同时,一声如炸雷般的轰鸣在他耳边响起。


    萧然垂眸抬手,指尖流光闪过,拍向陈瞎子指的地方。


    徐映抬头,“什么声音?”


    第262章 诈尸了


    “你不回家吗?怎么一直跟着我?”崔明珠停下脚步, 转身对几米外亦步亦趋跟着她的女生道。


    “有人在找你,他很担心你。”


    江面刮起风, 吹得女生狠狠打了个哆嗦。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打着绺,还在往下滴水。


    女生整个人狼狈得相识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也的确是不久前被崔明珠从水里捞出来的。


    “谁在担心我?”女生哑着声音,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竭力在江风中维持一丝暖意。


    崔明珠侧耳听了听, 江风送来许多消息。


    “是你的丈夫。”片刻后,崔明珠道。


    “丈夫?”女生怔了怔, 这个词让她的记忆渐渐回笼。


    是了, 她是和丈夫出来旅游的。这是他们推迟了一年多的蜜月旅行,两人容易请到假, 因为各自公司都忙, 所以选了就近的地方。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好像是他的丈夫提议去划船, 丈夫说不想二人世界被打扰, 所以单独租了一条船。


    两人划了很远, 周围都不见人烟了, 她有些害怕,当时想回去,然后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水底下。她不会游泳,手脚无力, 根本浮不上去,只能慢慢沉底。


    眼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女祈求漫天神佛能救救自己,只要她能活下来,她以后一定是最虔诚的信徒。


    她望着前面的人,心想,神明回应了她,她得救了。


    崔明珠看着神色一变再变的女生,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脸色那么难看。她救起这个人也是巧合。女生溺水地方离最后一尊神像很近,这尊神像因为埋在水里,保存最好。女生在窒息前强烈的求生欲通过神像传达给了她,这才让她能及时将人救下。


    虽然救了人,崔明珠对于女生成为虔诚信徒的承诺倒是不怎么在意。如果是指名道姓求神,女生以后就必须践行承诺,但她当时求的是漫天神佛,不还愿也没神能追责。


    崔明珠想了想,听到女生祈求的好像只有她,不过她也不准备干强买强卖的事。


    还是先找到地方把神像立好,最后一座了。


    想到这里,崔明珠抬手点了点女生,女生只觉身上一暖,身上水汽蒸发,身上瞬间便干爽了,连风也不冷了。


    “你回去吧,我还有事,不能送你。你往前走,放心,只要沿着河流走,很快就能见到人烟了。”


    言罢,崔明珠遁去身形,在女生眼前消失。


    女生看着空无一人的江边,半晌没动。许久后,她慢慢蹲下身子,跪在地上,朝崔明珠消失的地方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照着崔明珠的话,沿着河往前走。


    几公里外,崔明珠放出神像,神像落下的那一刻,她伸手一勾,勾住一道愿力。


    “咦?是她?”居然真的还愿了。


    “正好。”崔明珠抿唇笑了一下,将这道愿力送入神像中,然后闭上眼,抚着神像,开始勾动信仰。


    “嗡——”


    神像发出一声嗡鸣,敕令凭空浮现,一张水系图在空中缓缓展开。水系图中,一个小点亮起,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当第七个小点亮起时,水系图中被截断的部分汇拢,一条完整的,由水泽汇聚形成的巨龙活了过来。


    轰!


    崔明珠睁开眼,收起敕令,抬眼远眺。


    水,活了。


    山,也活了-


    *


    “什么声音?”唐力民重复了一句,仓库里除了有些嘈杂,并没有特别的声音。


    徐映侧耳倾听,第一声巨响很远,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巨响,像是某种界限被打破,身上的束缚减少,她感觉自己能动用的力量更多了。


    耳边,除了巨响之外,一种由衷的雀跃欢呼席卷而来,让人不自觉跟着开心。


    只是这欢呼声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些阴诡凄厉的哀鸣和怒号,让欢欣变得并不纯粹。


    徐映快步走向门口,放眼望去,肉眼不可见的淡淡灵气从地面,从天空,从河流山川中腾起交汇,拂过旷野。灵气中又夹杂着杀机,两厢纠缠,不可分割。


    “天地反覆,移星易宿发生了什么?”*


    仓库内,陈瞎子松开捂着眼睛的手,他紧闭着双眼,滑落的血泪在他苍老干瘦的脸上勾勒出像毛刺一样的分叉。他看起来很茫然,不停地转动着脑袋,双手在空中比划,张着嘴啊啊了几声,似乎想表达什么,但就是说不出来。


    呕吐二人组看到他的惨样,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气,此时也不羡慕陈瞎子能出头了。


    “这下睁眼瞎该不会彻底瞎了吧?”其中一人用气声道。


    “谁知道呢?以后就是闭眼瞎了。”


    中年女人闻言,悄悄翻了个白眼,又往旁边挪了一点,一副耻与为伍的样子。


    陈瞎子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话,转过头“看着”两人,脚下踉跄着往那边走去。


    “别动!”医生绕过折叠床,拉住陈瞎子,“你现在看不见,别乱走,我先看看你的眼睛。”


    他伸手,想扒开陈瞎子的眼皮,手还没靠近,陈瞎子一挥手,“啪”的一下精准将他的手打开:“不,不我看到了,彩色的,到处都是彩色的,你们看到了吗?哈!哈!彩色在流动它们是会动的整个世界都是彩色的。”


    他指着医生:“你是白色、黄色、红色?不,不对,为什么,为什么分不清”


    复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我是什么颜色?也是白色的?还有灰色?怎么会是灰色,灰色代表什么?好的,还是坏的?”


    “其他人呢?其他人是什么颜色?”


    “陈半仙?”唐力民不知道他在李长官身上看到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难道胡姑那么厉害,又弄疯一个?


    “哦,你也有红色,还有青色,又红又绿?”陈瞎子转头,盯着唐力民:“你刚刚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


    “对了,太吵了,是什么这么响?打雷了吗?不应该啊。我看见了,今天不下雨,明天也不下雨,后天呢?对,这才对,后天才会打雷,今天不该打雷。”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转头,就对着唐力民,明明陈瞎子闭着眼,但唐力民却敏锐察觉到一股被窥伺的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看着自己,让他有一种自己整个人都被剥干净的感觉,这令他不适地皱眉。


    随着陈瞎子神神叨叨、念念有词的话,他脸上的血泪流得更凶了,几乎染红他下半张脸。


    “医生,给他打一针镇定剂。”唐力民道。不管他看到了什么,总不能让他这么疯下去。


    “好。”医生应了一声,立刻翻开药箱,准备给陈瞎子来一针。


    “抓到了!”此时,萧然低喝一声,掐着手指,从李兴学身上抽出一团暗红泛黑的东西。


    这团如交缠的红毛线的东西在她手中也不老实,还想挣脱,继续潜伏回去。


    萧然握着它,正想让凤凰蛊切断它和李兴学的联系,孰料陈瞎子侧头,抬起手,隔空轻轻一勾。


    “嘣”的一声,像是线断的声音,萧然只觉得手上挣扎的力道减弱,瞬间萎靡了下来。


    “噗!”同时萎靡的还有陈瞎子,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几分,委顿着朝后倒去。


    萧然:“?”


    她想伸手拉他,徐映快她一步,手抵在陈瞎子背后,抬手迅速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陈瞎子颤了颤,眼皮滚动,似乎想睁眼,徐映见状,立刻在他眼前一抹,“封!”


    陈瞎子眼睛不动了,徐映抓着他,丢下一句:“我带他出去一下。”三两步便出了门,不见了身影。


    “驭,焚。”


    一团火凭空出现在萧然手中,尖厉的惨叫响彻仓库,将众人惊回了神。


    手中的暗红“毛线团”开始消融,一只巴掌大的狐狸从中跃出,冲向萧然眉心,想要钻进去。


    ‘哼!’凤凰蛊在萧然意识中冷哼一声,狐狸还没触及到她的皮肤,就如冰雪消融一般,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这大约是血眼狐狸最后的手段,在它消散的瞬间,萧然手中的“毛线团”也烧得丁点不剩,随之而来,一些属于血眼狐狸的记忆碎片也被萧然捕捉到-


    *


    在血眼狐狸消散的同时,千里之外,某栋城中村的自建房中,一个满脸憔悴,脸上、身上还带着青紫伤痕的女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对着矮柜上一只惟妙惟肖的狐狸雕像虔诚地祈祷着。


    这个雕像是她在一个小摊贩上买的,买的人说,只要向雕像祈祷,她就可以心想事成,她不信这些,但当时却鬼使神差地买下了。


    也许是日子太过绝望,所以她真的跪下来对着它开始祈祷。


    这栋自建房房一共五层,原本其实只有四层,最上面一层是房东为了赚钱又私自加盖的,盖好还没多久,从楼外面看,还能看到四五层楼层之间水泥图层清晰的分割线。


    房东财迷心窍,一层楼隔出十来间房子做成群租房出租。为了赚钱,建房子的材料自然也不好,隔音差,每家每户有点什么动静,整层楼甚至上下两层都能听见。


    女人耳边不时传来关门声,吵架怒骂声,还有充满诱惑的喘息声


    憔悴女人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对外面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砰!”


    突然,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盖过了所有声音,整栋楼在这么大动静下似乎都跟着震了震,憔悴女人身体微颤,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要死了,这大白天的猫就开始发春了。春天都过了,你们说它怎么还不消停。这猫也是怪,一年发两次情,一次发半年,每天什么也不干,就知道勾引公猫,也不怕被骑烂了。”


    说话的人洪亮的大嗓门穿透整条走廊,但凡还在家里的人,都听到了大嗓门的话,有耳朵的人都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几声窃笑和私语传来。


    喘息声顿了顿,倏然抬高了声音,叫的整层楼都听见了。


    半分钟后,其中一扇门打开,一个男人抓着衣服匆匆走过,噔噔噔下了楼。


    “切,没用的东西!”一把娇俏的嗓音捏着嗓子矫揉造作扬声道:“母猫发情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不发情的,那还是算母猫吗?该不会是绝育了?哎,那倒是情有可原。”


    “哦,这么说也不对,有些猫呀,长得是又胖又丑,它就算发情,可吸引不到公猫,有什么用?只能眼巴巴看着,酸不拉几的喵喵喵几声。”


    说完,她咯咯咯笑了几声。


    “不要脸的骚货,你说谁呢?”娇俏女人斜对面,一个胖得油腻,脸上还有一大块疤的女人拉开门,脸色又青又红,怒声道。


    “我说猫呀~,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人吧?天地良心,大家伙可得给我作证,我可没有谁又丑又胖,又不能生。”


    “对对对,你什么都没说。”探出头看热闹的男人们起哄道,眼神不老实地在娇俏女人身上打转。


    娇俏女人斜睨了这些男人一眼,对这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的胖妇人一笑,扭着腰就要转身关门。


    “骚货,狐狸精,你敢骂我!”疤脸妇人哆嗦着唇,冲上去拽住女人的头发,就要往墙上撞。


    “啊!”娇俏女人尖叫一声,也不甘示弱,留着长指甲的手往后一抓,在疤脸妇人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两人厮打在一起,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没一个人劝架,甚至还指望打得更激烈些。


    “吱——”


    混乱中,掩盖了身后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浓烈的酒气闯入房间时,憔悴女人才反应过来有人进来了,她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慌乱之色,向前一扑,抓起狐狸雕像慌忙塞进柜子里。


    但她的动作哪里能瞒过进来的人。


    “臭婊子,藏什么呢!是不是藏钱?老子之前问你有没有钱你说没有!好啊,老子就知道你不老实。”来人三两步走到女人身后,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将人从柜子前拽开,甩到地上。


    手臂磕在水泥地上,一下子就被粗糙的地面上擦出了一条血痕。骨头磕碰间,更是带出一阵尖锐的疼痛。


    憔悴女人咬着下唇,忍着没有喊出声,按她的经验,她越是痛呼,迎来的越会是一阵毒打,只要忍着,男人多半不会打人,除非心情不好。


    不巧,男人今天就心情很不好,他刚刚输了钱,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这臭婆娘还敢瞒着他藏钱,不打死她,她就不知道这个家是谁做主!


    男人趁着憔悴女人没爬起来,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随后骑在她身上,将人压住,哐哐先扇了两巴掌,嫌手打得疼了,他又拽着女人的头发,在地上拖行几步,抄过一旁的扫帚,狠狠抽在女人身上。抽了几下不过瘾,又换成拳头。


    女人起初还能忍,但落在身上的拳头实在太重,在脑袋又一次被砸在地上时,她终于忍不住痛哼出声。


    “你还敢叫!”男人听到她的声音,面色狰狞,拳头更重。


    走廊里的闹剧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四周静悄悄的的,只有女人的哭喊声在回荡,但没有人出面阻止。


    不知过去多久,男人终于打累了,喘着粗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道:“这个家,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还敢不敢藏钱了?”


    憔悴女人躺在地上,胸口微弱的起伏表明她还有一口气在,疼痛让她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说话!”男人一脚踩在她的肚子上。


    “唔。”女人痛哼一声,气若游丝地回道:“不敢了。”


    “大声点,老子听不见!”


    “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男人满意了,回身拉开柜子,双手在里面摸索翻找。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东西。


    “妈的,还挺能藏!”他不耐烦地一把将柜子里的东西全都掀到地上,一个木雕狐狸从柜子里滚落,头上的耳朵似乎不牢固,在摔落的时候磕掉了半边。男人看都没看它一眼,抖开杂乱的衣物,当啷几声,钢镚掉落,滚到一边,几张红的绿的纸币飘落而下。


    男人将钱都捡起来,连钢镚也不放过,拿在手里数了数,“藏得挺好,就这么点!老子还以为有多少呢?!连顿饭钱都不够!”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将所有钱都一分不差的攥在手里,拖着醉醺醺的步伐往外走,拉开门,回头恶狠狠的对女人道:“这个月老子不给那你钱了,你不是能藏钱吗?生活费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后,他甩上门。


    隔着老远,憔悴女人还能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看什么看!没见过打老婆?”


    等彻底听不到男人的声音之后,憔悴女人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缓过疼痛的劲,她站起身,身上的伤口一动之下,仍旧火辣辣地痛,但她满脸麻木,面无表情的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物,慢慢拍打着上面的灰尘,然后叠好,塞回柜子里。


    如果不在男人回来之前将东西收拾好,她又会挨打。男人不知道什时候会回来,她今天伤得太重了,要是再被打一顿,一定会被打死的。


    收拾好衣物,将扫帚扶起来,女人捡起地上的狐狸雕像垂着头,有些迟钝的想道,也许被打死了才是最好的。


    与其像这样一天天不知道怎么熬日子,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死了,她就不用再挨打了。


    想到这里,女人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容,仿佛已经预见了不用挨打的幸福未来。


    出神的女人没有注意到她手上的狐狸雕像此时眼中有一丝流光闪过。随后,一个充满蛊惑的女声在她脑海里响起:“你想活下去吗?”


    “不想。”迟钝的思维让女人没有注意到声音来源,只以为是谁在问她,反射性地回答了一句。


    大概没有料到女人会这么回答,女声顿了顿,换了个问题:“那你想报仇吗?想想那个男人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不想让他也尝到你受过的痛苦吗?他能这么对你,你也能这么对他。”


    “我也能这么对他?”女人喃喃道,眼中有一点神采亮起,转瞬即逝,又变的麻木起来。她何尝没想过报复,但男人和女人的力气差别太大了,她根本打不过。


    捕捉到女人的想法,狐狸雕像松了口气,还有反抗意识就行,免得他还要另外挑人。


    呆在这木雕里,想再找一个能蛊惑的人也不容易。


    “你当然能,只要你信奉我,我会给你力量,帮你报复你的丈夫,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帮你得到金钱,财富,权力,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


    “怎么信奉你?”女人问道。她当然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在蛊惑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日子再坏,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反正她都不想活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狐狸雕像也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能答应,轻咳一声,迫不及待指示女人签订契约。


    契约成立后,女人将雕像重新放回矮柜上,找到它摔掉的耳朵,重新粘起来,做完这些后,女人问道:“我该怎么称呼您?”


    “狐仙。”狐狸雕像回答道。


    “狐仙,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你想怎么报复你的丈夫?”


    “让他死。”


    “好,如你所愿。”


    女人拉开门,穿上一件外套,顶着一张满脸的伤出了门。


    路过406时,门刷地打开,妖娆女人斜靠在门上,手里拎着个袋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语气不好地道:“喂,出去啊?”


    女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点了点头。


    妖娆女人翻了个白眼,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嘶了一声,将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塞给她:“里面是一些药,我猜你老公也没给你留半个子儿,拿去用吧,不用谢。”


    说完,不等女人反应过来,转身甩上了门。


    “哦,谢谢。”女人看着关上的门,还是道了声谢。然后带着东西慢慢下了楼。


    楼下,行人来往匆匆,所有人都看到了女人,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伤,但来来往往的人无人对她表示关心,大多数人都是看一眼,便冷漠的转开眼睛。


    住在这里的人,各有各的难处,为自己操心还操心不过来,哪有精力管别人。


    女人对此也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她要去找她的丈夫。


    藏在女人身上的意识透过她看到了周围的一切,混乱、无序、痛苦、贪婪、欲望,一块小小的地方竟然汇聚了各种负面情绪。


    “这可真是个好时代啊。”留在矮柜上的狐狸雕像不禁感叹。只是这次,它发出的是苍老的男声。


    第263章 诈尸了


    是夜, 天朗气清。


    田野中,萧然坐在小马扎上, 支着头看天上的星星。


    如陈瞎子所说,明天后天都是个大晴天,天上一丝乌云也无,乡村旷野,寂静无人,也没有城市的灯光污染,所以天上的星星也格外明亮。满天繁星汇成一条闪闪发亮的银河, 是快速现代化和城市化之后,再难看到的景象。但萧然看的却不是星辰银河, 而是天上的星象。


    蛮荒时期的星象和后来人通过观测、一步步确立的星象体系其实不太相同, 但有些东西是共通的,毕竟星星的轨迹和位置, 千万年来少有变化。


    但是今天, 萧然眼中的星象却格外混乱, 传达出的信息很少。在这些混乱无序的星象中, 有几颗星星亮得格外显眼。


    萧然伸手在虚空中划过一道轨迹。


    “天枢、天璇、天玑北斗七星这么亮, 斗柄指向南方, 是夏季没错,但浮光却只落于天空,与地气不相连, 不是在指示人间,所有动向跟人没有关系。奇怪,那是跟什么有关?”


    她偏了偏头:“那颗是太白星?它的轨迹落在了荧惑的位置?双星交汇, 大凶之兆,是有外敌入侵之相, 格外凶险,需要小心应对。”


    外敌入侵,萧然想到了漏洞的界壁,但照理说,入侵少说应该也在五年后,那这个外敌是指什么?是天外,还是危险就在界内?


    今天白天灵气莫名上涌,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毕竟灵气浓度的增加,对于人类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机遇这种东西,不仅仅是针对人类,还有其他生物。


    人类当了这么多年的主宰,早就把自己当做这块界域的主人了,不管是天外的东西,还是界内的东西,某种程度上,都可以算得上是外敌。


    “司女士——”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在萧然背后远远停下,唐力民提高了声音道:“李长官醒了,问您有没有空,能不能过去一趟?”


    “哦。”萧然回过神,从小马扎上起身,脚尖勾着马扎一挑,就将它挑到手里,转身朝唐力民点头道:“走吧。”


    唐力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侧身等萧然走过来跟他并肩后才抬步。


    背过身的萧然没注意到,在她起身往回走后,她一直注视着的北斗七星闪烁了一下,七星一起旋转,光芒大盛,斗柄位移,从天空上看,斗柄似乎在转向北方转动,但如果从立体角度出发,却像是七星连成的“勺子”,勺斗下沉,勺柄翘起,直指上空,不知在牵引什么。


    整个北斗七星的异象只持续了几秒。几秒后,七星的光芒又迅速暗淡,比萧然观察时还要暗淡一些,或者说它们是恢复到了正常亮度。同时,“勺子”回落,勺柄和勺斗的位置也恢复了原样。


    这短短几秒的变化,鲜有人注意,只有一些天文爱好者和天文台捕捉到了七星位移的一幕,但没等他们惊异,七星又迅速恢复,秉承着科学原则,也无人将这种异常往迷信的地方想,只以为是无意见证了一次天文现象的奇特变化。有不死心的人之后又观测了一段时间,但再没见到相同的异象,便将其放下了-


    *


    “司女士刚刚是在看星星吗?”


    并肩走了一段路以后,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唐力民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嗯。”萧然应了一声,没有纠正他的话,也没有主动解释自己看到的星象。她自己看到的东西也是模棱两可,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


    气氛迅速恢复沉默,唐力民见状,以为萧然不想说话,便也不再继续扯话题,免得更加尴尬。


    不过他悄悄用余光打量身边的人。


    他从仓库出来,短短几分钟,现在后背已经湿透了,但从属下的汇报来看,这位司女士在没有遮蔽物的情况下在外面坐了一整天,反而清清爽爽,不见汗意。从这样简单的细节里,也在透露着她的不凡之处。


    唐力民的思维有些发散。


    说起来,另一位同样不凡的徐映女士带着陈半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离开了一整天都再没有出现。在他们获得的资料中,应该还有一个叫崔明珠的小姑娘,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不过这个小姑娘只是魂体,他们也不知道她是不在这里,还是刻意隐去身形,并不想露面。


    三个人,两个都不见了,要不是这位司女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李长官说自己把人都看丢了。


    就在唐力民走神间,仓库已经到了。


    一进仓库,萧然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仓库里的味道比白天好闻多了,里面也凉意十足,没有早上那么闷热。


    放眼望去,李兴学躺着的折叠床已经被收了起来,他此刻坐在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电竞椅上,正垂着头在仔细看什么东西。李有才的床也不见了,萧然瞥了一眼,那几个和尚、道士还待在一起,不见李有才的身影,大概是被搬到楼上去了。


    萧然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纷纷回望,其中一个面上光洁,不留半点胡须,气质儒雅,像是大学里的教授多过像神棍的男人引起了萧然的注意。


    萧然脚步顿了一下,问唐力民:“我记得,这些人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占星师?”


    “是的。”唐力民不知道萧然怎么突然问起这茬,但还是如实道:“他叫季关河,就是那个没有留胡子的人。”


    一个挺有诗意的名字,要是放在小说里,不是男主,怎么也得是个男二、三、四的配置,可惜这不是小说,季关河也五十三了,过了能当男主的年纪。


    不过从面相上看,倒看不出季关河有这么大,他看上去也就差不多四十出头,保养不错。应该是个很在意自己外貌的人,可能还有点自恋。


    如果萧然知道季关河还给自己取了一个时髦的英文名字阿斯特,估计能把“应该”去掉。


    萧然想来想,问道:“他的占星水平怎么样?”


    唐力民愣了愣,迅速回想了一遍所有季关河的资料,道:“大约很不错?”


    他解释道:“季关河原先是在网上给人看星盘排命理的。他最早是在公众平台上发布这些信息,从反馈来看,基本上都说的很准。”


    他们能调取平台用户的真实信息,反馈是不是真实,有没有水军,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虽然早期在发展账号的时候季关河可能雇过水军推自己一把,但等他有了名气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再干过这事了。


    “季关河的粉丝很多,在公众平台上的粉丝量堪比一些二三流的明星。”


    甚至他的关注度和粉丝活跃度比这些明星还有更高。


    “他有一个专门的公众号,看星盘也不免费,收费标准说不上很高,但也不算便宜。而且他还会根据用户询问的问题调整收费标准,问的越多,越详细,收费也就更高,一单从最便宜的一百到几千都不等,就算这样也架不住有不少人买账。”


    这在一众免费推测星盘的博主之间可谓是一朵奇葩,但也恰恰说明季关河水平高,算得准。要是水平不高,就他这种收费法,还会坐地起价的,要么被人告诈骗,要么早就被人挂出来,人人喊打了。


    还有一点,季关河是他们找过的所有占星博主中年级最大的。以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就算想搞玄学,多半会从传统方面入手,但季关河却另辟蹊径,选了外来赛道。


    季关河自己的说法是占星简单,学起来不费劲,他半个月就能入门,然后上手赚钱。这搞钱的速度比走传统路子,啃古籍快多了。


    当然,季关河的话肯定比这委婉多了,这是唐力民自己根据他的话总结出来的。


    “对了,季关河的占星不是传统的观天文,而是国外传过来的,根据十二星座推的星盘。”怕萧然理解的占星意思跟他说的不一样,唐力民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不过您问这个是有什么想法吗?”


    “是有一点。”萧然道,就是不知道季关河愿不愿意转个研究方向。


    萧然没细说,唐力民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只听这句话,忍不住心中一颤。上一个被有点想法的陈半仙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季关河不会步后尘吧?


    第264章 诈尸了


    对季关河的讨论到此为止, 唐力民暂时是弄不明白他会不会步后尘了。


    李兴学显然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拿开文件, 从电竞椅上起身,朝两人走了过来。他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刻意保持着不牵动身上伤口的姿势。


    “司女士。”他朝萧然点了点头,“你回来的正好,你吃过了吗?”


    萧然:“”


    她以为李兴学找她来是想问银龙、胡姑、甚至可能是徐映的去向问题,唯独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


    行吧,也算是非常实用且朴实无华开启话题的方式


    十分钟后, 仓库变食堂,萧然端着餐盘面色复杂地坐在李兴学对面, 两人宽的桌子只有她、李兴学、唐力民, 其他人各自找了地方端着盘吃饭。


    萧然环视了一圈,所以李兴学问吃饭还真的只是表面意思。


    见萧然光坐着不动筷, 李兴学道:“司女士是觉得饭菜有哪里不合胃口吗?这里条件有限, 炊事班只能做成这样。”


    他不失时机地开口:“我们特调局的伙食首屈一指, 天南地北, 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小心托着餐盘, 避免汤汁滴到身上的季关河和姜广(看风水的)对视一眼, 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迷茫,特调局有食堂吗?


    萧然摇摇头,道:“没有, 有荤有素还有汤,我不挑食。”


    李兴学闻言心道,性格不难搞, 不是奢侈无度的人。有能力,有功绩, 但目前看来,不会倚仗能力提过分要求和自觉高人一等。两次听到特调局,对招揽的反应平常,要么是不愿依附官方,要么是还在衡量。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即便不愿加入,态度起码是友善的,这是好事。


    如果所有的能力者都像眼前的人一样,倒是方便管理了。


    萧然不知道自己短短一句话,李兴学就在心里分析了那么多,她拿起筷子,拨弄了一下饭菜,突然问道:“从你们到这里来,一共过去了多少天?”


    “算上今天,已经十五天了。”唐力民道。


    “哦。”萧然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她抬起头,看李兴学有些吃力的拿起勺子,照他的伤势,本来应该找个人喂饭,以免伤口反复崩裂,但李兴学不知是不愿以弱示人还是什么原因,并没有这么做。


    萧然看他的样子,放下筷子道:“李长官,我给你治一下伤口吧,之前出了点意外,不太方便,倒是没来的及。”


    灵气浓度增加后,她的蛊虫有部分提前进化完成,已经可以用了。


    有些时候,一些非人生物,往往能更快适应环境的变化,从中获取好处。


    “不急。”李兴学道:“司女士先吃饭,吃完正好我也要换药,到时候再请你帮忙。”


    萧然脸上露出些微笑意,道:“还是现在吧,现在治好了,也不耽误行动,也免了您之后换药。”


    “嗯我说的治疗——不是常规手法。”


    一句话,将李兴学的拒绝堵了回去。他眼神一闪,客气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司女士了。”


    “不麻烦,很快的,动动手的事。对了,李长官应该不怕虫子吧?”


    李兴学摇了摇头。


    “那就好。”萧然坐在原地没动,一抬手,两道白影从她手中射出,李兴学只觉眼前一花,两条胖乎乎的跟蚕有八分相似的肉虫一左一右落在他肩上。


    他侧头斜眼,看着两条“蚕”从肩膀上爬下,然后从袖口边缘钻进去,异物在皮肤上蠕动的触感让李兴学有些不适,他忍着想将它们拂掉的冲动,浑身肌肉紧绷。


    他很想问问这虫子是什么,但看萧然放了“蚕”以后就已经埋头吃饭了,他没开口。


    医生几口快速扒完饭,将餐具放下,喝了口水顺了顺噎嗓子的饭菜,转身拎起急救箱走到李兴学身后,低声道:“李长官,我帮您把纱布拆开吧。”


    他从刚开就一直分心关注这边,本来时时刻注意李长官的伤势,听了个全程。他内心其实不赞同李长官让来历不明的虫子触碰伤口,也不知道这虫子身上有多少细菌,造成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表现出分毫。


    李兴学闻言看了一眼萧然,见她没抬头,应该是没反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比起医生的想法,亲身经历更能让李兴学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只这片刻时间,他就感觉伤口的疼痛缓解了很多,就好像,伤口被渐渐抚平,从不存在了一样。


    其实医生不说,他也是想拆开纱布亲眼看看伤口的。


    得到同意,医生将急救箱放下,取出剪刀小心剪下李兴学的袖口,准备拆纱布。但衣服剪开后,他手一抖,一双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搁楞——”唐力民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绕到医生身边,跟他一起瞪着眼睛盯着李兴学的肩膀。


    原本血淋淋的指洞十个不见了八个,血洞所在的地方如今皮肤光滑如新。两只胖“蚕”贴在最后两个血洞上,用身体盖着血洞,慢慢蠕动。两人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放到李兴学身上,好研究胖“蚕”在干什么。


    光看神情,他俩活像是什么变态。


    刘头儿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同样看着李兴学发愣。


    凡是在场的人,除了萧然,眼神都若有似无的往这边飘。如果不是碍着李兴学的身份,想必他现在已经被包围了。


    “这,这是”李兴学一动不敢动,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最后一点血痕消失,趁他们还在发愣,织蛊蠕动了一下,弓起身朝萧然的方向一弹,萧然抬手一拦,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将餐盘往旁边推了推,托着手上的蛊虫,凝视着它们。稍顷,伸出指尖戳了戳它们腹部所在位置,她动作不管重,但仍两只蛊虫戳得在手上滚了一圈。


    “嘶~”整齐划一的抽气声响起。


    李兴学的伤口不浅,两只蛊虫治好了伤,非但没有瘦身,还胖了一点。也就是说,治疗这点伤对它们来说没有消耗。


    还有李兴学伤口处的纱布也不见了,该不会是这两货治伤的同时给啃了吧?


    以前的织蛊可不吃废料,进化之后它们的牙口这么好?能消化吗?


    她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捏着蛊虫,想知道它们把纱布都消化到哪里去了。


    她又捏又揉,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都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粗暴”的动作。


    “司女士!”


    “嗯?”萧然掐着蛊虫的肚子抬起头。


    李兴学咳了一声,他伤口不疼了,但心疼,“您这么捏着它们,会不会把它们捏死?”


    这可是能瞬间治伤的好宝贝。


    他的伤势,没个把月根本好不了,但这两只“蚕”滚了一圈,他就一点伤痕也没留,效果堪称逆天。


    要是能广泛应用李兴学想到这样的前景,眼睛都绿了。


    虽然宝贝不是他的,人家主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不妨碍他看得心疼啊。多好的宝贝呀,这要是他的,他恨不得搭个台子给它们供起来,哪能这么随意搓圆揉扁的。


    萧然松开手,将织蛊放到桌上,道:“它们没那么脆弱,除非消耗完,否则没那么轻易被捏死。”


    “哦?消耗完是指?”虽然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他更想知道消耗是什么意思?这宝贝使用时有代价的?


    也是,总不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哪有那么完美的事?


    “你们才刚吃饭吗?还有剩饭吗?正好饿了。咦?大家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萧然闻声回头,顺手捞起爬到桌子边缘,快要掉下来的织蛊,在医生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起身,“徐映?明珠?”


    说话的人是陈瞎子,他还戴着他那副墨镜,不过墨镜后面系了一条丝带,遮住眼睛。看材质,丝带大概率是崔明珠提供的,因为丝带上在灯光下影影绰绰反射的流光一看就不是寻常东西。


    看不到眼睛,但陈瞎子的起色比徐映带他离开的时候好了很多。他看上去还是更苍老了一点,但起码没那么萎靡不振,好像随时要原地去世的样子。


    陈瞎子身后,是徐映和崔明珠。


    徐映朝萧然点了点头,错过身,严肃地对李兴学道:“李长官,能聊聊吗?”


    李兴学顿了顿,点头:“可以,我原本也想跟几位谈一谈。”


    “跟我来。”


    徐映回头朝萧然使了个眼色,萧然见状跟上。崔明珠没动,被陈瞎子带着去打饭了。萧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陈瞎子正喋喋不休地跟她说着话,态度很是殷勤。


    萧然拍了一下徐映,‘陈半仙是怎么回事?’


    徐映摇头,给她比了个稍后再说的口型


    “这里人不多,说什么话都方便一些。”


    李兴学让两人坐下,唐力民给几人倒了杯热水,放在他们身前,转身带上了门。脚步声没走远,他没离开,就守在门口。


    “二位想说什么?”


    “李长官知道灵气复苏吗?”徐映拨弄了一下眼前的水杯,缓缓问道。


    “接下来的谈话,我可以录音吗?”李兴学道。


    他没有露出惊讶神色,看上去早就知道了。


    “请随意。”-


    *


    谈话持续了很久,等萧然和徐映走出这栋三层的自建房时,四周已经只剩蝉鸣和蛙叫。


    两人漫步朝不远处的仓库走去,脸上都不约而同流露出一丝疲惫。


    仓库还亮着灯,灯光下,除了守卫的士兵,还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来回踱步。


    “零点过了。”萧然道。


    徐映:“嗯?”


    “你说现在去弄个蛋糕来得及吗?”萧然看着朝两人跑来的崔明珠道。大晚上的,周围也没有营业的店了。


    徐映:“之后再补也行吧。”


    “也许吧。对了,那个方士可能还活着。”


    徐映:“?”


    “徐映,司玉,你们终于出来了!”崔明珠在两人身前站定,弯着眼睛笑道。


    “我发现,有了身体也不好,这个新身体有点难控制。”


    “我跟你们说,我出去以后发现人间变化好大还有,我还救了一个女孩,她跟方潋的遭遇有点像”


    “长官?”唐力民站在李兴学身后,透过窗户看着下面并肩的三人。


    李兴许捏着手里的录音笔,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


    唐力民:“”虽然但是,他们能不能先从厕所出去。


    第265章 诈尸了


    “赫——赫——赫——”


    漆黑的夜幕中, 粗重的喘息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小路上。


    “啪!”


    一束光不知道从哪儿射出,照亮了夜幕。那束光从上到下移动, 在一团乱糟糟的灌木丛中来回晃动了几下,然后继续下移,落在地上崎岖不平的鹅卵石上,随后照出一双穿脚。


    “好了家人们,看到刚刚的花园了吗?这栋老宅就是今天洲哥要带大家探险的地方,三天前洲哥已经放过预告照片了,有人从照片上猜出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


    喘息身稍定, 说话的男子打着手电筒,将手机镜头翻转, 一张脸怼在镜头前, 惨白的灯光从下往上,照亮了他的脸。他一咧嘴, 嘴角处一道指节长的疤随着他露出的笑容拗出一条更深刻的摺痕, 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凶相。


    【】


    【靠, 大半夜吓得我手机差点飞出去, 赶紧爬起来把灯打开。】


    【默默缩回露在外面的脚, 被子里太热, 在热死和被鬼抓之间,我选择后者。】


    【兄弟,开空调啊。】


    【我就不一样, 淡定的翻了个身,线太短,又翻回来了。】


    【八哥, 你从哪儿过来的,喘这么厉害, 做贼去了?】


    “瞎说什么呢?主播不干违法乱纪的事。这次选的探险地方难进的很,得翻墙,哪知道这地方荒太久了,墙里墙外都是爬山虎,主播头铁,想清快地方落脚,忙活半天做了无用功,只好转了一圈,找到一个狗洞才钻进来。要不是这个狗洞,今天的直播得吹。”


    洲哥笑嘻嘻地解释道。他看着弹幕玩梗,也没有纠正他们对他的称呼。他的网名叫“洲哥带你探险”,但因为嘴角的疤,稍微动一动就很明显,直播间的粉丝们就给他取了个疤哥的绰号,后来大约是觉得疤哥有点难打出来,再加上他们觉得他嘴比较碎,跟八哥差不多,后来干脆简化了称呼,就叫他八哥。


    他也不在意这个,这年头搞直播的人多了,什么称呼不要紧,没有个人特色不能让人记住才可怕。


    不过虽然如此,他却很少以八哥自称,反而一般都是自称“洲哥”。这是为了加强粉丝印象,同时避免粉丝把绰号当账号名,搜索的时候关联不到他本人。


    【狗洞?我不信。除非八哥你再钻一次给我看看。】


    【我也不信。】


    洲哥呵呵一笑,表示没看见这些弹幕。他根本不是钻狗洞进来的,上哪儿再钻一次。大门口的铁门坏了,稍微一推,就能露出一个可供成年人出入的空隙,他走的是正门。


    狗洞嘛,也不是不能钻,但不能白钻,没人提打赏的事,他才不干这种傻事。


    洲哥眼神闪了闪,“没人猜出这个地方是哪里吗?刚才洲哥已经提示过了哦。”


    【你说的提示是狗洞还是刚才扫过的那团灌木和鹅卵石,要是这些的话,鬼才能猜出来。】


    【猜对了有奖励吗?别老光让人猜啊,来点实际的,开给奖啥的,调动一下群众的热情!】


    此话一出,下面一溜附和,“+1”的弹幕登时刷了满屏。


    【就是啊,光猜有什么意思,每次都猜猜猜的,你不嫌烦,我们都嫌烦了。】


    【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位主播三不五时就搞预告着一套,搞又不好好搞,就会故弄玄虚,这次发布的照片是就是那团灌木你敢信。】


    【关键是猜对了还没有奖励,主播不厚道。】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不少共鸣。弹幕刷得更快了,骂他故弄玄虚的,维护他的,拱火的,整个直播间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礼物也开始刷起来了。


    洲哥看着吵起来的弹幕乐开了花。


    弹幕说的对,他的做法确实不厚道,容易招骂,但黑红也是红啊,他也不是非要每次来这一出,奈何有些人就吃这一套。探险直播多了,套路也差不多,像他这种,无非就是废弃老宅、恐怖氛围、撞鬼三件套,想要从中杀出一条路来,就得有记忆点,绰号是一个,预告然后挨骂是另一个。


    从他搞预告开始,总有一批人蹲在直播间科普然后骂他。骂人怎么了,也是流量不是。


    看着屏幕上的礼物特效,洲哥满意地眯起了眼,短短时间,他收到的礼物已经够一个月生活费了。


    洲哥轻咳了一声,道:“家人们别吵了,既然大家强烈要求,那今天洲哥就出一回血,第一个猜出地点的粉丝洲哥给他发个88的红包。”


    挑动情绪应该张弛有度,这样才能可持续发展。


    【八哥大气!】


    【大气个屁,88看不起谁呢?】


    【88是什么单位?rmb,别告诉我还要按10:1跟平台换算。】


    洲哥没理会弹幕,自顾自道:“不过得在倒计时时间内,倒计时十秒。”


    【刚还夸你大气,你这】


    “十”


    【博主所在的地方是樊东花园。】


    话音未落,一条弹幕飞快地刷过,十分不起眼,却一下子吸引了洲哥的注意。他看了眼昵称,并不眼熟,不是老粉。


    刷的飞起的弹幕很快将这句话顶没了影,似乎无人注意。


    洲哥不太想出这点钱,便假装没看到刚才的弹幕。


    但偏偏有人眼尖:【刚才是不是有人说了位置?樊东花园?八哥,是这个地方吗?】


    洲哥笑容微顿,点头道:“没错,是樊东花园,我都没看到这条弹幕,是谁猜出来的,麻烦认领一下,直播结束后记得找洲哥领红包。”


    “好了,既然知道了地点,我们就从花园开始探索吧。”洲哥道:“说起樊东花园”


    【说起樊东花园,并不出名,但它的另一个名字,很多人应该都有所耳闻——赵公馆。】


    就好像诚心跟洲哥作对一样,弹幕抢先一步,慢悠悠打出一行字,顺便刷了一个嘉年华,顿时将直播间的所有目光从洲哥身上吸引了过来。


    “感谢‘苏锦’送的嘉年华。”洲哥条件反射念了昵称表达感谢,随后就皱起了眉头,这个昵称就是刚才第一个猜出地点的人。


    虽然有的时候弹幕会抢话,这是正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洲哥却微妙觉得这个人是故意的。


    【卧槽,嘉年华,大佬有钱!】


    【一个嘉年华就有钱了?】


    【咋的,看不起嘉年华,你有钱你也刷啊!】


    【八哥直播这么久,第一次收到嘉年华吧?】


    【沙雕们,歪楼了,这地方是赵公馆哎,八哥这次玩这么大?】


    【赵公馆怎么了?没听过。闹鬼吗?八哥探险的地方哪次没闹鬼?鬼怕恶人,就八哥那副凶相,鬼见了都得绕道走(狗头)。】


    【Emmm,无知者无畏,赵公馆可不是一般的凶。这地方有百来年历史了,曾经是著名富商赵诚归的私家别馆,赵诚归什么来头不用说了吧。人那会儿可是黑白两道,军匪皆沾,哪边都玩得转的人物,响当当一方大佬。】


    【哦,很了不起啊,没听过。】


    【得了,原来是文盲,跟你说不通。】


    洲哥见状,赶忙接上话,维持有些失控的直播间,“关于宅子的来历待会儿洲哥边探索边跟大家说,咱们走着。”


    但没人在意他的话,弹幕直接聊开了。


    【还能为什么,死人呗,一死死一公馆,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悄无声息都死了,只有赵诚归因为在外谈生意,没在公馆,逃过一劫。本来死人就是大事,更何况还沾上有权有势的名人。当年这事儿超级轰动,赵诚归多厉害,老婆孩子不明不白全死了,在他的施压和悬赏下,警署和私家侦探全都出动,调查了很久都没调查出公馆所有人的死因,没有头绪,没有结果,这事儿后来不了了之了。具体你们可以去搜“百年奇案”,当时有相关报道,什么猜测都有,反正没有具体结论。】


    【后来赵诚归搬出了这里,宅子荒废,不就之后,这里就闹鬼了,据说很多人都看见过赵公馆晚上灯火通明举办宴会。】


    【要不然以它名人故居的名气,怎么也得修缮保护,不可能破落成这样。】


    【知道了,这就去查,等我回来。】


    【等我+1。】


    洲哥试了几次,完全没插上话,此时看着直播间分分钟就往下掉的在线人数心都在滴血,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他知道,今天的直播算是完了。


    都怪‘苏锦’,一个嘉年华挽不回他今天的损失,早知道他就不搞猜猜猜这一套了。


    剩下还留在直播间的人都是懒得动手的,想蹲现成的答案。


    “想知道这件奇案的各种推测吗?洲哥这就给大家一一道来”


    好像诚心跟他作对似的,在他开口后,弹幕又歪了话题:【话说,榜一大哥or大姐@苏锦是怎么通过这么少的信息知道八哥在赵公馆的,预告照片我也看了,恕我眼瞎,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哦,@苏锦,可以解说一下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感受一下人与人智商的差距。】


    “当然是因为,我就住在这里啊~”


    【哦,原来是这样。等等!谁在说话?八哥身边还有人?】


    【不是,住在这里?这里不是废弃了吗?】


    【我懂了,闹鬼了(狗头),你们看八哥脸都白了。这次八哥下血本了,还请了演员。】


    【这么黑你怎么看到主播脸白了?】


    【确实白了,八哥这段时间去进修演技了,这次演得很像,比以前一惊一乍好多了。到位!】


    弹幕上的调侃洲哥一律没看,他已经吓傻了。


    只有他知道自己根本没钱请演员,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身后趴着一具冰凉的身体,耳边有丝丝凉风吹拂,吹得他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你要探索我家吗?”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耳朵。


    “我给你带路~”


    【小姐姐声音还挺好听,露个脸不?】


    【老色胚不要脸,小姐姐看我,我给你刷礼物。】


    “嘻嘻,谢谢‘金子在发光’的礼物~,不过,我更想要主播的红包哦~”


    “啊!”


    洲哥惨叫一声,哆嗦道:“我给,给我现在就转给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红包,是这里的”


    冰凉的手拂过胸口,停在他狂跳的心脏上。


    “私闯民宅,一个红包可陪不起,我要这个。”


    抚在胸口的手倏然收紧,手指插进胸口,一点点往里挤,鲜血渗出。


    “啊!”洲哥痛苦地叫了一声,手上不稳,手机和手电筒一起掉落。手机蹦了几下,屏幕碎裂,闪烁了几下,顽强地坚持住了。


    随后,他们听到了洲哥响彻天际的惨叫。


    【怎、怎么了?八哥这是演的,还是真的?】


    寂静的直播间一条孤伶伶地弹幕刷新。


    无人回答,所有人对这个发展都有点傻眼。说是演的,也不太像,八哥的痛苦不像作假,但要说是真的,他们也有点怀疑。


    【要报警吗?】


    【】


    随后,直播间的众人听到一阵轻柔的歌声,在碎裂的屏幕中,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捡起地上的手机,修长的手轻轻一点,直播间关闭-


    *


    “咚咚咚——”


    “进来。”


    “长官。”


    李兴学从文件中抬起头,“说。”


    “是。”


    “在最近监测的新闻中,共有疑似十八起疑似异常事件,通过陈半仙等人的筛选,可以确定为异常的一共有八起。”


    “其中有两起需要特别注意,一件是广城城中村群租房倒塌事件,其中住户供139人,死亡138人。”


    “另一件呢?”李兴学没听到来人继续往下说,问道。


    来人:“另一件,跟长安娱乐有点关系,是长安娱乐大楼纵火案。”


    “报告长官!紧急情况!”


    李兴学正准备说话,又有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长官,有个视频需要您看一下,疑似追踪到之前跨省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李兴学揉了揉眉头,站起身往外走:“带上你们的资料,跟上。”


    第266章 诈尸了


    李兴学带着人和资料出了门, 准备去找徐映等人。他这里和徐映等人的住处离得不远,出门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不过他们现在不是在京市。


    距离他们从玉河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前, 他从徐映和萧然口中得知了灵气复苏更详细的信息,当时他一力想要邀请两人加入特调局,但两人考虑过后,都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李兴学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两人态度很友善,可以说是一心为国家着想,却要拒绝加入,但两人态度明确, 他也不好再劝。


    不过好在两人虽然拒绝任职,却愿意挂个编外顾问的身份。平时两人不插手特调局的事, 但遇上特调局解决不了的事, 他们可以付出一定代价请两人出手帮忙。


    这个代价,目前仅限于金钱。李兴学苦笑了一下, 没办法, 现在官方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资源能吸引两人的, 反而是他们从两人手中得到了很多好处和了不得的东西。


    李兴学有时候给钱都给的很是心虚, 总觉得在两人身上占了大便宜。


    况且, 钱如今还值钱, 以后就不一定了。


    他也跟上面提过这件事,总不能因为人家愿意吃亏就让人一直吃亏,在其他方面肯定要有补偿。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 万一养大了一些不知足的人的胃口,百害而无一利。


    经过商议,鉴于两人的意愿明确, 不想去京市,上面决定还是将特调局的总部建立在京市。


    京市自建国以来都是方夏的经济政治中心, 该有的排面还是要有的,也不能轻易将政治中心转移。然后,立即着手将特调局的第一分局建立在潭城,也就是现在徐映等人所在的地方,属于是部门跟着人走了。


    至于其他优待,也给得很足,虽然人家不想加入特调局,但该有的身份权力还是得有,两人现在的地位认真算起来比李兴学还高半级,只比特调局总局局长低半级。低半级低的只是职级,不是权力。


    这也是为两人特事特办,特别定制的身份,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足以打破体系平衡的职位了。


    作为第一分局的局长,对被人压一头这事,李兴学也没意见,毕竟按两人的贡献值,换算下来,在特调局初步建立的贡献点系统里一骑绝尘,一个人的贡献点就够把系统中能兑换的东西从头到尾刷十次还绰绰有余。


    哦,忘了说了,贡献系统里目前能兑换的东西绝大部分还是她们提供的


    想到这里,李兴学又停下脚步,拍了拍额头,对下属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拿点东西。”


    说完,他转身匆匆回到办公室,在桌子上的文件中翻找起来,片刻后,他从《特调局部门架构建设建议》中抽了一份报告出来,拿在手里,重新将门带上,门口站岗的警卫眉梢都没动一下,目不斜视直视前方。


    “走吧。”李兴学卷起手中的报告,赶上下属,朝他们挥挥手,一行人继续往电梯方向走。


    楼里进驻的人暂时还不多,电梯停在一楼,按了上行键后,非常顺畅地停在了李兴学等人所在的楼层。门开后,三人走进去,趁着电梯下行的功夫,李兴学快速翻了翻手上的报告。


    这份报告是昨天晚上送来的,本来应给当时就通知萧然,但昨天时间太晚,他就没有去打扰她们的休息。正好京市来了通知,找他开会,他就顺手将打印出来的报告夹在了文件中放到了一边。


    今天事多,他差点忘了。


    一目十行扫过报告的内容,李兴学直接翻到最后的结果,看到上面的结论,他眉头瞬间拧紧,看到最后的伏法字样后又松开了些。


    “长官,一楼到了。”


    李兴学闻言将报告合上,抬腿走出了电梯。


    一边走,一边想报告的事。


    这份报告上的内容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李兴学一直知道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但这么多年扶贫政策下来,在方夏竟然还有地方会因为贫困娶不到老婆而进行妇女拐卖的勾当。


    他不是觉得这种事没有,而是它竟然不是发生在一家一户,而是一整个村子,乃至一个镇上都明明知道,却互相隐瞒、包庇、视而不见。


    萧然的老家穷吗?是穷,但这些年在政策帮扶下也没有穷到吃不起饭,穿不起衣的程度。而且在修路后,那里的经济也渐渐好转。但他们还是照样发展着他们古老的“生意”。


    说起来实在可笑,有些人知道自己穷,但宁愿节衣缩食,借一笔自己可能几年也不一定能赚到的巨款也要买个女人回去。


    买回去了,家里更穷了,还不起钱怎么办?那自己也加入买卖生意,这是他们来钱最快,也最赚钱的路子。


    久而久之,尝到了甜头,尝到了躺着也能把钱赚了的轻松,这些人就更不愿意走正当路子了脱贫致富了。


    就这样,一条绳上从上游到下游,囊括整个镇子的人,组成了一个严密的利益链。所有人都是拴在这根绳上的蚂蚱,一致对外。


    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不是没有,但他们扎根在那里,为了自身安全,同样也是因为不能百分百撇清关系,或许谁家的亲戚、祖辈可能就在这条利益链中占一个位子,所以他们选择了保持沉默。


    这是最讽刺的,这些人之所以要让所有人闭嘴,是因为他们心中清楚知道,他们干的是犯法的事。


    人性之恶,永远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灵气复苏之后,不仅是人类会得到机缘,妖魔鬼怪,同样会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但李长官,你知道最容易诞生妖鬼的地方是哪里吗?”


    李兴学想起当时徐映问他的问题。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没有来得及回答,对面的人自己给出了答案。


    ——“是人心。”


    没错,是人心。


    世道快要乱了,未来某一天,现有秩序可能会崩塌,但现在,国家机器还是强有力的,那打压犯罪,扫除恶势力的基本政策就不能动摇,甚至要继续加压加码,务必要整顿风气,最大限度扫除这些潜藏的阴暗,在秩序崩溃前尽量阻止更多本不应该诞生的妖鬼出现。


    李兴学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报告,点开手上腕表样式的通讯器,拨了个号码。


    “局长?”


    伴随着通讯被接起,一些啜泣和哭声也一同传入李兴学的耳朵。


    李兴学抖了抖手里的报告,道:“关于甘旺村的报告,受害者现在情况如何?解救出来的人都安置好了吗?”


    那边停顿了一下,似乎起身走动了几步,随后背景杂音消失,只有唐力民清晰的声音传来:“被拐时间在半年内的受害者情绪有些激动,她们的家属比较好找,有几个人的亲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还有两个家属已经到了。有医生的治疗和家属的安抚,情绪发泄后有所好转,以后大概率能够摆脱阴影正常生活。”


    “半年以上的受害者,按情况严重程度不等划分,需要更久的时间治疗。”


    “还有一部分人,已经对外界刺激完全没有反应,极度自我封闭,即便经过治疗,以后恐怕也不能独立生活。”


    “另外,除了还活着的受害者,还有已经死亡的受害者,尸骨还在挖掘和清理中,目前还不能具体统计出有多少人。”


    唐力民说到这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除了被拐的女性受害者,挖出的尸骨中还有小孩的骨头。


    最小的据法医判断,可能只有几个月大,大的,从一岁到四岁都有。


    之所以没有年纪更大的,大约是更大的孩子已经算是一份劳动力,也是一份“资产”了。


    从挖出的尸骨看,有些年代还很久远,每具尸骨拼凑完整后,身上多少都有伤痕。能在骨头上留下伤痕,生前肯定遭受过许多折磨。


    这起案子简直触目惊心,参与办案的警察没一个人能忍住不骂畜生的。


    “所有受害者不管有没有被家人领回去,都要妥善安排,不要吝惜资源。等所有尸骨的身份甄别完成后,没有家属领走的,由政府统一安置。”


    “至于那些被抓到的人”李兴学冷声道:“从主犯到从犯,有多少算多少,所有人一定要从严从重处罚!我会向上报告的。”


    “是,我知道了。”唐力民应声道。


    李兴学挂断了通话,整体棕褐色的木制小屋也近在眼前。


    没错,潭城的特调局第一分局初建就分了两个地方,唐力民担任副局长,主持市里分局的工作,李兴学是局长,待在这个荒郊野外,方便联络萧然等人。


    也不能说荒郊野外,在毫不吝啬资金的情况下,这块荒地已经大变样了,树木被推平,空地浇筑上水泥,建筑拔地而起,围绕着眼前的小屋建成。


    不过所有建筑都离小屋比较远,在一个合适的距离范围,避免让住在小屋中的人觉得隐私空间被侵犯。


    “局长,您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吗?”


    李兴学回头,就见陈瞎子抱着一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木头朝他走过来。


    他仍然是那副墨镜套蒙眼丝带、挡住眼睛的造型,但这并不妨碍他脚下如履平地,精准避过路上的坑洞和石子。


    “陈半仙,你这是还没制好满意的卦签?”


    “嗐,您别说,以前那套用得久,用的顺手,这新制的怎么都不得劲。徐顾问说是因为原先那套卦签用的同一种材料,加上被盘久了,气场相容,所以新制的卦签融不进去,时间久了就好了。”


    “但是我觉得不行,每次摇卦的时候那根新签子总是一摇就掉出来,这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抽到上签了,卦卜不准,容易影响我的名声。”


    “所以我还是多尝试一下,每种木材都刻一个签,看哪种木材跟原先的配套,这配套的木材,总容易融进气场了吧。”


    “您说对不对?”


    李兴学笑着听完他的话,摇头道:“也许你专注盘一个卦签,也可以更快让它容易融进气场呢?”


    陈瞎子抱着木头的手松了松,一根枝条从他的胳膊中漏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咂了咂嘴,思索了一下:“您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不刻了。”


    低头看了眼臂弯,陈瞎子道:“但抱都抱来了,也不能浪费,干脆拿来给徐顾问她们当柴火烧吧?”


    “什么当柴火?”


    “李局长,你是找我们有事?”徐映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李兴学的手上,问道。


    第267章 诈尸了


    李兴学跟着徐映进门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他们被徐映带着绕过正屋, 在后面开阔的院子里看到了四散在田里的人。


    屋后的院子原本是一块开辟出来的菜地,现在已经大变样, 不仅面积扩展到了一亩地大小,周围还围起了一圈栅栏。


    整块地又被分割成大大小小许多近二十块正方形,每块正方形前都插着一块牌子。


    当初他带到玉河的几个人,胡姑死了,观尘大师和李道长回了京市,以后他们会长期留在总局,算是总局的元老。


    至于其他的人, 就都在这里了,他们暂时还没有归属, 在这里是要跟着徐映学占卜之术。


    现在嘛, 这些人都在这里翻地除草干苦力。


    萧然也在地里,她在洒种子, 崔明珠跟在她身后, 帮忙浇水。两人一个控制着蛊虫, 一个用行雨术, 闲庭信步, 跟苦哈哈劳作的季关河等人形成鲜明对比。


    李兴学看到他们时, 几人正汗流浃背地扶着锄头,羡慕地看了两人一会儿,随后撸起袖子继续干活。没办法, 谁叫他们没这轻轻松松就能把活干了的本事呢?还是老老实实锄地,锻炼体魄,别浪费这里这么充足的灵气。


    指不定哪天他们干着干着活就开窍了, 到时候也能左手蛊虫,右手降雨, 然后看着地里的种子一夜生根发芽,一夜开花结果。


    嗯后一条可能办不到,他们在这里锄了一个月地,暂时没看到这种生长的奇迹。


    李兴学远远看着萧然两人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也很羡慕,但也只是羡慕。


    既羡慕萧然,又眼馋崔明珠。


    以后都会有的,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在心里安慰自己。


    洒下最后一粒种子后,萧然拍了拍手,在插在这块地前的牌子上刻下朝见草后,迎上李兴学一行


    片刻后,几人在会客室落座。


    “李局长,各位,请喝茶。”


    “谢谢。”李兴学道了声谢。


    跟着他来的两人也站起来微微欠身,表达了谢意。秦思真微笑着点了下头,抱着托盘准备退出去。


    崔明珠刚挨着椅子坐下,见她要走,连忙起身,跟在她后面出去了。会客厅的门被关上的时候,屋里的人还听到崔明珠雀跃地询问秦思真今天晚上吃什么的问题。


    有了身体之后,崔明珠特别热衷于品尝各种新奇食物,尤其喜欢一些重口的菜品,甜、辣、鲜、香,什么都爱吃,什么都能吃,胃口还特别好。


    不仅是正餐,她也爱吃零食,尤其喜欢蛋糕,她一个人一天就能吃下一个八寸的蛋糕。照这么个吃法,一天的热量简直爆炸,她要是个人的话,恐怕早就胖了一圈了。


    后来萧然实在看不下去,规定了她一天零食的摄入量,才算是止住了她胡吃海塞的趋势。


    她倒也听话,不让吃就不吃,但不吃零食后,她的乐趣就转到了正餐上。偏偏做饭的是秦思真,对于崔明珠这个救命恩人,她很乐意满足她的要求。再加上方潋追回的遗产,她今后也基本用不上,就让崔明珠随便用了。


    家里的正餐也有越来越加码的趋势。


    两人讨论菜品的声音消失后,萧然轻咳了一声,对李兴学笑了笑,道:“让李局长见笑了。”


    “哪里,龙崔姑娘天真活泼,这样正好,正好。”李兴学扭正脖子,假装自己没伸着头听外面的声音。


    这可是龙啊,而且还是他们所知道的唯一正神,他当然不会觉得崔明珠的行为有半点不好了。


    李兴学露出一个迷之微笑,端起桌上的茶盏,对下属示意,将几份资料推到三人面前。


    “这次过来,又有事情要麻烦几位了,这是相关资料,请各位看一看,看完后,有问题我们再详细说。”


    萧然三人闻言,各挑了一份资料,翻开查看。


    方潋挑中的正是那份直播的回放视频,她将视频点开,一时间会客室里除了视频里偶尔泄露的杂音和纸张翻页的声音,安静无比。


    李兴学见她们神情专注,便收回目光,给两个略显拘谨的属下使眼色,让他们喝茶。


    这里正儿八经拿出来待客的都是好东西,外面恐怕见都见不到,不在这里混一口还等什么?


    他摸了摸手上的茶盏,沏茶的茶盏是统一的嫩绿色,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到春天。盏身薄亮,微微透光,不像瓷也不像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举起来对着光,还能看到里面晃动的水光,有种春日碧波荡漾的感觉。


    杯盏虽薄,隔热性却极好,手指蹭在茶盏上,贴着杯壁的皮肤只能感觉到一股温凉触感,以至于他揭开茶盖时,被茶香混合着热气扑了一脸。


    李兴学抿了口茶,茶香四溢,茶水入口,在他喉咙中滚了一圈落肚,让他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五脏六腑似乎都感觉到熨帖,在室内舒适的温度中竟然出了一身细汗。


    随后他只觉得自己连日来忙碌的疲惫一扫而空。


    左右传来克制的吐气声,显然是两个下属也感受到了茶水的好处。


    李兴学忍不住又啜了一口,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面,方潋将视频进度条反复拉回,仔细倾听视频里女人哼的歌声,旋律有些耳熟,听调子不是流行歌曲,拖长的音调倒有些像是戏曲的腔调。


    “这首曲子是什么?”想不起来,她索性直接问出来。


    “是一出戏剧中的唱词节选,叫《泪洒相思地》。”下属放下茶盏,连忙解释道。


    萧然和徐映搁下手中的资料,听他细说。


    “《泪洒相思地》不算是非常有名的传统戏剧,主要讲的是一个千金小姐和书生私定终身,书生却为攀高枝,另娶高门,将千金抛弃,最后千金悔恨交加,郁郁而亡的故事。”


    方潋闻言,眉梢微扬,脸上带出一抹冷笑:“痴情女子负心汉,真是亘古不变的文学养料。从古自今,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她将平板往桌上一丢,撞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眉眼一压,神情厌倦。


    萧然将手里的报告推了推,道:“这出戏剧跟视频里的凶手和被害者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是戏剧里对应的千金小姐和书生?”


    下属摇头,眼神溜向方潋跟前的平板,徐映坐在方潋左手边,见状将平板往前一推,推到他跟前。


    下属将平板扶起来,快速点开一个文件,然后将平板再次反转,对着方潋三人,身体前倾,抠下旁边的电容笔,指着文件跟几人解释道:“视频里的受害人博主和疑似凶手经历都跟戏剧对不上。”


    “受害人名叫邹洲,未婚,目前单身,有过两段感情经历。但两段感情中,女方都嫌他做探险博主工作既不稳定又不赚钱,因此提出了分手。分手后女方都没有留恋,反而是邹洲对此颇有怨言。”


    “至于凶手,我们暂时假设她叫苏锦。”他在平板上往左一划,一张直播时的弹幕截图出现在三人眼前,电容笔在上面圈出一个名字。


    “苏锦这个名字是之前我们调查的几起连环杀人案的嫌犯之一。”


    那几起发生在不同地方的连环凶杀案在方潋出现后有了新的思路,警方将调查目标从活人转移到死人身上以后,果然发现了所有被害人之间的联系,然后确定了苏锦、徐小凤、柳红梅三个疑似凶手。


    这三个人身上各有各的不幸,可以说她们其实是嫌疑人,但也是受害者。不过三人死亡的原因不一,但都没有跟人私奔又被抛弃的经历。


    下属简单介绍了一些苏锦等人的经历,然后道:“这三个被锁定的‘嫌犯’在杀了人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他迟疑了几秒,看了已经将满杯茶水喝光的李兴学一眼,李兴学放下茶盏,接过话,毫不避讳地道:“因为没有能力追踪这些疑犯,其实警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她们就是犯案的‘人’。后来也没有类似的案子再发生,这几起案子就被搁置了,直到苏锦在众目睽睽下再次杀人。”


    下属道:“她在网上发言直接用了苏锦这个名字,因为她在直播间里比较高调,我们查过由她的账号IP和发出的打赏,地址是乱码,打赏没有对应的流水,说明这两条信息都是虚假的。”


    也不是黑客手段,那就只能往玄学上面靠了。


    相同的名字,非科学的手段,再加上诡异的出场,所以他们才把这个苏锦跟警方调查过的那个“死者”苏锦联系起来。


    “这个叫邹洲的博主死了吗?”萧然问,视频里只听到了惨叫,没有看见尸体。


    “不确定。”下属面色有些凝重地道:“在事发后,目睹全程的网友最后选择了报警。当地警局接到报警后,派出了两名警察前去查看情况,但这两名警察至今都没有从赵公馆出来。因为警员失踪,后续当地又派了人进去,但都杳无音信,有可能”全都凶多吉少。


    这也是案子会这么快从当地上报到特调局的原因。


    下属:“目前赵公馆已经被围住,不允许人员在进出。”


    “被围起来以后,再也没有意外伤亡和失踪的情况出现?”方潋突然问道。


    “没有。”下属转头看向她,肯定回答道。


    “苏锦原先不是这里的人,她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说明她此前应该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但是赵公馆被围住以后,她又按兵不动,你们觉得她是不能动,还是另有其他打算?”方潋侧头问两人。


    前者和后者代表的意义可不一样。


    第268章 诈尸了


    怨魂, 还是厉鬼?不同的境界代表的实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应该跟你当初一样。”徐映道。


    萧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她能随意走动的话, 以她在视频中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可能被围着还忍耐着不动手。”


    这个苏锦和方潋明显不一样,方潋情绪中的不稳定因素有被怨气放大,但因为崔明珠的帮助,她多数时候还是冷静克制的。


    相反,苏锦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才是符合徐映认知的那一类鬼怪。


    能动的话,那么多新鲜的人在眼前晃悠, 明显也没有能力对付她,她能忍得住才怪。


    萧然怀疑苏锦在视频中最后的表现说不定是故意为之, 就是为了制造一点噱头, 吸引一些闲的发慌,一身反骨的人送餐上门。


    只不过她没有料到网友也不都是傻大胆, 还是有理智的人, 而比网友更先上门的是警察。


    李兴学对方潋和鬼修等级的事也算了解, 他听明白了几人话中的意思, 神色有些发沉, “这么说, 她可能正处于晋升中?”


    虽然知道进入赵公馆的人多半都是凶多吉少,但如果苏锦真的在晋升中,那么那些人岂不是送上门的现成口粮?


    “她晋升的速度那么快吗?”李兴学低声自语道。


    “这说明她是个有天赋的人, 抓住了机会。如果她还活着,说不定会前途无量。”萧然道。


    李兴学抬头看她,萧然直视他, 脸上一派平静。


    李兴学有些晃神。一个月前,方夏经历过一次灵气浪潮。


    那次浪潮是崔明珠以神像和玉河勾连起了所有水脉, 死水生灵,催发地气,地气反哺山林,才造成一次小规模灵气爆发。


    爆发的灵气强度虽然不是特别强,但有足够灵性和天赋的人即使在懵懂无知中也能抓住这次爆发的机会,从中获得好处,在大变革的前夕觉醒。


    最先觉醒的人无疑是占尽先机的,比如陈瞎子。他的那双眼睛就是在灵气洗礼中二次觉醒的,第一次是玉河下的那场雨,雨中蕴含着一丝灵气。


    陈瞎子有一双天生的灵瞳,在灵气断绝的时代跟瞎子无异,但觉醒后,这双眼能辨阴阳,明虚妄,观气运,乃至可以看到每个人身上的因果命运。理论上来说,如果陈瞎子足够强大,能够承受住因果反噬,他甚至可以拨动这些因果,抬手间改变一次命运走向。


    比如他在灵气冲击下莽莽撞撞动的那次手。虽然当时要不是时机恰好,还有徐映当机立断封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帮他聚集了足够灵气,他可能当场就因为自己的莽撞送掉性命。


    陈瞎子的真实能力在特调局也属于最高保密级别,他的能力简直是大杀器一样的存在,要是能成长起来,以后强大到不可想象。


    当然,陈瞎子觉醒得太晚了,而且涉及到因果的东西也不是好摆弄的,他一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理论上的程度。


    按徐映的说法就是——“天生灵瞳的人多半都是早夭的,他们在懵懂无知的时候容易被人利用,或者在无知无觉中使用自己的能力,反噬加身,从来没有一个能真正成长起来。他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某种程度上还要感谢灵气断绝,让他逃过一劫。如今觉醒,好坏未知。”


    可是退一万步讲,哪怕不动用眼睛,陈瞎子摇签占卜的能力也是一绝,而且还在成长,这样的人在变革中途不陨落的话,以后必定会成为一方支柱一样的存在。


    李兴学很馋这些觉醒的人,都是人才,他恨不得将他们都收拢到特调局来,奈何一个月过去,一个人才都没冒出来。


    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一个,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只沉默了片刻,李兴学就道:“不管怎么样,她杀了人,从她向无辜的人动手那一刻,就不在法律容忍的范围之内了。”


    萧然颔首,秩序和原则不能轻易被打破。苏锦确实可惜,她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什么错也没有,只是无意中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可是话说回来,这个国家本来也不应该存在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是秩序在某个地方失衡,才让她遭遇了不该遭遇的一切。


    这不能怪她,如果是单纯的报复,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但她越过了线。


    “那这件事谁去处理?”萧然和徐映方潋商量。


    “我去吧。”方潋抱着胳膊靠回椅背,开口揽下了这个任务。如果说天赋,那她也算是有天赋的人,现在已经不用守在这块地方不能动弹了。


    萧然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方潋去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不过——


    “让明珠陪你一起去吧。”她道。


    在方潋转头看她的时候,萧然笑了笑:“苏锦的境界可能不如你,但她明显比你凶多了,你没有见过血,论动起手的经验丰富程度,你不如她,一个人去小心翻船。”


    方潋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赵公馆的事有着落了之后,其他两个异常事件也分别交到了徐映和萧然手里。


    萧然会带着陈瞎子和艾琳去查长安娱乐的问题,艾琳就是那个会通过塔罗牌占卜的中年女人,真名就叫艾琳,连英文名字都省了。


    她带着这两个人去也是去练手。正好她还有个艺人身份,说起来她的合同问题还没解决,同理,徐映身上也还挂着一个艺人身份。


    长安娱乐一直没动静,也没个艺人经纪联系过她们,她们又一直在忙别的,早就将艺人身份给忘了。不过合同的事现在也不是大问题,没解决也好,正好还能最后利用一回。


    至于广城的案子,最后落到了徐映身上,她同样会带着季关河和姜广一起出发,李有才精神状态还不太稳定,最好不要短时间内二次受到刺激。


    等商谈好之后,桌子上的茶水也凉了,会客室的门被敲响,崔明珠探进个脑袋,全程都没参与的人弯着眉眼问众人:“谈完了吗?晚饭做好了。”


    “三位留下来吃饭吧。”萧然邀请道。


    李兴学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厚着脸皮蹭一顿饭了。”


    事情虽急,但也不至于急道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吃完饭,徐映等人趁着夜色出发,赶去机场。萧然留了下来,长安娱乐离得是最近的,这么晚了也不方便,她等第二天再过去-


    *


    第二天,萧然戴着一副墨镜,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出现在长安娱乐标志性的大楼前。


    “失火的地点在24层。长安娱乐这栋大楼共有27层。26层是留给长安娱乐董事长的,25层是高管办公地点。24层则是给一些一线艺人留下的地方,这些艺人很少回来,但每个艺人在这层都有间单独的工作室。”唐力民道。


    萧然按了按耳朵,耳麦塞在里面有些不适。


    她仰头道:“这一栋楼也是长安娱乐阶级的体现。”


    从25层往下,每低一层,艺人的地位和等级就低一级。楼层,在长安娱乐也是一种阶级的象征。想赚更多的钱,住更好的地方,看更高的风景,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吗?那就往上爬吧。但爬到最高,也不过是被资本踩在脚下。


    从前以司玉的身份,基本上就在6、7层打转,根本没往上面去过。这里要说一句,6层就是长安娱乐最低等级的艺人呆的地方了,因为六层以下是大厅接待处、大食堂、仓库、和一些堆积服装、道具布景、机器和工具的地方。


    萧然:“一共有27层,26层就已经是董事长办公室了,那27层是什么地方?谁还能压董事长一头?”


    唐力民:“不知道,27层的作用很神秘,楼里的电梯只能通到26层,再往上应该只能通过26层的通道上去,也就是说需要在董事长眼皮子底下上楼。我怀疑长安娱乐没几个人上去过,这层楼一般也是被外界忽略的地方。”


    “那就是有猫腻了。之前公司出事的时候没人上去搜查过吗?”


    “搜了,里面是空的。据长安娱乐的董事长说法,最上面一层本来是想做成观光层的,计划是对外开放的,但因为公司进去艺人多,又出过几次私生的事,为了艺人安全着想,这个计划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因为实在想不出可以用来干什么,就一直空着了,只有董事长偶尔上去从上面俯瞰城市,放松心情。”


    这瞎话编的,漏洞百出。


    萧然仰头再看了一眼顶层,道:“我进去了。”


    “好,有情况随时联系。”


    萧然推了下墨镜,用身份卡刷开了公司大门,她这个卡还没被注销。


    进了门以后,出乎意料,跟上次来时里面的人不作为不同,这次前厅竟然井然有序,前台还有人,特别警惕,看到萧然进来,第一时间叫住了她让她出示身份。


    萧然将自己的名字报上,又摘下墨镜核对了身份。


    “来干什么?”前台将身份证还给她,问道。


    “谈解约。”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前台噎了一下,道:“行了,进去吧。”


    萧然点了下头,转身去按电梯。


    电梯下行到一层打开,里面有人,不巧,一堆人里还有两个熟人。


    第269章 诈尸了


    警察的眼神多利, 萧然跟一个月前相比,不管是打扮还是身形样貌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脸上的墨镜还遮挡了一部分五官,但田全和柯朔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她,同时也认出了她。


    “司——?”


    萧然将墨镜扣紧了一点,撇开头往旁边退了几步,给里面要出来的人让开地方。


    无形中拒绝的态度让想要开口喊人的柯朔秒懂,话到嘴边他拐了个弯:“师父——”


    田全:“嗯?”


    柯朔只是想岔开话头,其实没想好要说什么。但他也不用具体找个话题, 停顿了一下,眼神一转, 在电梯里的其他四个人身上扫了一圈, 再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一个字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反应快, 田全也相当配合, 他几步走出电梯, 转身抬手挡住电梯门, 避免门合拢, 然后拦了一下,阻止里面的人跟出来。一张脸不苟言笑,用平稳又公事公办的语调对被拦回去的人道:“各位不用送了, 感谢几位百忙之中抽空,配合本次警方的调查。”


    很正常的客套话,萧然硬生生从中听出了一些讽刺。


    “哪里, 田警官太客气了,这是每个守法公民应尽的义务。”答话的人好像没听出来, 语气还挺正经。


    柯朔轻哧了一声,似乎觉得他的话十分可笑。


    萧然又退了几步,扮演一个误入是非之地,避又避不开,想走又太刻意,有些手足无措的形象。她退后的时候顺便转了身,盯着对面的电梯,一副祈祷着对面电梯赶快下来的模样,实则是借着对面的反光想观察一下电梯里的人。


    “不过田警官,不知道警方的调查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这是娱乐公司,形象经营是很重要的一环。警方总这样进出,对我们公司的影响不好。你看我们税也补齐了,偷税漏税的董事你们也抓到人了,旗下艺人也整顿过了,该封杀的也封杀了,还有什么需要查的?”


    “该结案的时候警方自然会结案,案件相关不方便透露。”田全铁面无私:“如果有案件相关的问题,我还会再联络各位。希望各位下次也跟这次一样,配合警方的调查。”


    最后几个字他咬着重音,虽然是假设,但他的神情分明是说一定还会有下次。


    听到他的话,电梯里的人神色变了变,不过到底都是人精,只一秒众人脸色就恢复正常,还是那个声音,打着哈哈笑了两声,圆滑地道:“田警官说的是,我们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田全松开手,偏头朝柯朔道:“柯朔,走了。”


    “好的,师父。”柯朔应声,跟在田全身后,大步向门口走去。跟萧然擦身而过时,田全扫了她一眼,脚下不停,神色如常。


    不愧是老警察,细节到位。这种场合看见一个陌生人,看都不看一眼才是不正常的。


    停留时间过久,门一直关不上,电梯开始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我动手关门吗?”咬牙切齿的声音飘进萧然耳中。


    没了田全两人的阻挡,电梯里的情形终于一揽无余,萧然清楚地看到了一张愤怒又扭曲的脸。


    伴随着呵斥声,一个人溜出来,按上了关门键。


    作为公司的底层人物,当然不能明知道高管在电梯上,还要挤进去。萧然站在原地没动,等着电梯合上,随后开始一层层向上运行。


    对面锃光瓦亮的金属门上只留下了萧然一个人的影子。她再次转了个身,嘴角微微上翘。


    碰到熟人是意外,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倒是免了她还要费劲去找到能出入25层以上的人。


    以她的身份要上到高层不太方便,所以她原本是想让蛊虫上去的。


    垂下头,手指在透明的蛛丝上绕了一圈,现在倒是不用广撒网了。


    捻动蛛丝,萧然听着蛊虫传回来的信息。


    “宋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好不容易”


    “蠢货,闭嘴!”


    “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还用我教你?”


    是一直跟田全搭话的那个人。


    原来他姓宋?宋董


    萧然回忆了一下,对长安娱乐姓宋的高管没印象。这也正常,一是原来的司玉对这些不太关注。另一个则是娱乐公司虽然曝光度高,但常出现在大众面前的都是公司里的明星,再多一点就是明星经纪人、助理之类的角色,没谁会去关心高管是谁。


    明星粉丝除外。


    有些粉丝追星的时候会连带着把公司高管资料扒得干干净净,主要是方便他们在偶像得不到心中理想待遇时把人挂出来骂一骂,出口恶气。


    萧然思维发散,一边想着公司的骚操作,一边继续听几人的谈话。


    可惜,在被斥责过后,电梯里再没有说话的声音响起,只有电梯轿厢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刷刷声。


    看来这个宋董在高管中有一定话语权,萧然记得电梯门开的时候,里面除田全和柯朔以外,是四个人。


    一个挺着小肚腩,将修身西装崩得紧紧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宋董。


    一个穿着打扮偏休闲,略微有些秃顶的人,他是被使唤着去按电梯的人,从简单的交谈和行为能判断出,地位不如其他三人,“阶级”要低一些,应该是经纪人。


    能在警方调查中和宋董等高管一起出现,就是说他跟这些人有利益牵扯,关系可能还很紧密,但是心理素质又不太好,值得注意。


    萧然拨动了一下蛛丝,分出一只蛊虫黏到秃顶男人身上。


    至于剩下的两个人,一直没说话。其中一个身材挺拔,气质不输明星,但长相只能算平平的年轻人,和一个看起来比宋董年纪要大,也有些发福,却没有宋董那么胖的老人。


    这一老一少轮廓上有些相似,两者之间应该有血缘关系。


    “叮~”萧然抬头,电梯显示到了25层。


    “宋董,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记住,嘴巴闭紧一点!”


    “是,是,我知道了。”脚步声响起,秃顶男人离开了。


    这时,萧然背后的一架电梯也到一层了,一直不动有些奇怪,她转身走了进去,同样分出两只蛊虫落在那一老一少身上。


    按了6楼,萧然将蛛丝收起,轻声道:“宋董是谁?”


    耳麦里唐力民收到萧然的提示,立刻道:“稍等,我让他们把资料送过来。”


    得到回答,萧然靠在轿厢上,才开始思考田全和柯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两人查的是凶案,跟偷税漏税没关系,也就是说他们手头的案子还没有告破。


    从今天她在长安娱乐的见闻来看,这家公司一个月前还风雨飘摇,这会儿竟然还没倒,看起来还稳定住了局面,甚至有要开始正常营业的样子。


    当初那么声势浩大、墙倒众人推的颓败局面也能被挽回,到底是公司背后的能量大到能摆平所有烂账,还是外强中干,在维持表面样子,转移视线?


    也许宋董能给她一个答案。


    手机震动了一下,萧然掏出来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显示着柯朔发来的消息,问她过来干什么。


    碰到人的时候她就知道柯朔会来问,萧然用搪塞前台的借口给他回了消息,得到了六个点。


    柯朔:【谈完解约就尽快离开吧,长安娱乐最近不太平。】


    萧然想到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怎么说?赵欣的案子还没有结果吗?】


    柯朔:【案件进展不能对外透露。你可以上网查一下长安娱乐最近的新闻,这家公司挺奇怪的。除了谈判,你最好不要跟里面的人过多接触,早点离开。】


    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没说。


    萧然:【好的。】


    柯朔:【还有个事,可以跟你说一下,你之前报的那个拐卖案子,已经有重大突破了,再过不久应该会出公告,到时候你可以看一下。】


    萧然笑了一下,她已经看过了,具体详情她比柯朔知道的更清楚,不过还是要感谢这两个人还记得这件事。


    萧然:【谢谢,到时候我会看的。】


    这条消息发出后,对面持续显示输入中,也不知道在打什么。


    稍顷,一条信息发送过来:【不用谢,也没帮上忙,案子不是我们局里破的。】


    好耿直的回复,萧然失笑摇头,将手机收起。电梯停在6楼,萧然出了电梯,然后被映入眼帘的一面展示墙震慑住了。


    这面墙跟电梯所在的地方构成一个T字形,排列在墙上的是一个个相框。


    相框的排列方式像是大学校园里教学楼里的名人展示像。不过这里的相框里可不是名人介绍和名人名言,而是一个个明星的实绩大字报。


    这些大字报下面则是一个个小头像,跟医院那种挂在墙上,把科室所有医生塞在一起,分别列出名字、学历、擅长方向的展示框一模一样。


    说实话,这一上一下的展示框放在这里非常丑,一点都不符合长安娱乐从前娱乐圈巨头的调性和审美。


    一眼看过去,不像是展示明星,有一种上面是销冠,下面是普通销售的既视感,浓烈的社畜气息扑面而来。


    萧然没急着进去,而是走近了一些,在占据了整面墙的相框面前仔细端详。


    上头的海报大多色彩绚丽,凸显出海报中每个人的特色和美丽,下面展示框中的照片则用了很朴素的拍照手法,几乎像是证件照,如果照片中的人没有化妆的话。


    强烈的对比包含着一种心理暗示。萧然轻轻“啧”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些空出来的相框中。


    下面的小相框空了不少,但上面的大海报,只少了两张。


    假设空出来的是已经不在公司的人,那么之前跟长安娱乐打解约官司的一线明星没几个成功?


    “叮~”


    身后电梯到达的声音再次响起,萧然闻声回头,顿了一下,将目光移回正中央左侧的一张海报上,来人跟海报上有一张相同的脸——影后凌水。


    第270章 诈尸了


    凌水的大名, 就算是两耳不怎么闻窗外事的原主也是如雷贯耳。


    她是长安娱乐最头部的女艺人之一。


    不能算唯一,是因为凌水拿奖多, 有演技、有名气,却仍然不是公司最赚钱的女艺人。以演技立身,又是在逼格更高的电影圈,注定凌水想要更好地融入角色和维持自身神秘感,就不能过多出现在大众眼前,所以她不能为了赚快钱而去上各种综艺和频繁接代言。


    在商业价值上,凌水要略逊公司捧的顶流一筹。


    但她有地位, 还有名导人脉,在公众心中的形象还很好, 她的存在就是公司的无形资产和对外的一面招牌。


    萧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的大字海报。虽然钱赚得少一点, 但以凌水这样的综合素质,就算不开工作室单干, 随便放在哪个公司都是妥妥一姐一样的存在, 在这块展示墙上竟然也只能混迹一众大牌之间?


    长安娱乐的艺人结构也着实奇怪。


    萧然看到了凌水, 凌水当然也看到了她, 还有跟在她身边的一个女助理。


    “你是谁?”


    在萧然看似盯着凌水, 实则在思考的时候, 助理一步拦在凌水身前,老母鸡护小鸡一样一脸警惕地问萧然,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把自己当好人。


    萧然没理会助理的问话, 因为她发现女助理说话动作的时候,凌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压抑和不快,不过她掩藏得很好, 眨眼间就换上了一副温和表情,柔声道:“末末, 她应该也是公司的艺人,不是外面溜进来的狗仔私生,你不要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


    凌水拍了下助理的肩膀,绕过她朝萧然微微点头,温声细语道:“你好,我是凌水。”


    助理让开了位置,但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凌水姐,你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就算是艺人也不代表都是好心思的人,你忘了跟你抢资源的”


    “末末!”凌水轻斥了一声,“都是一个公司的人,别瞎说。”


    女助理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不好意思,末末是新来的,不懂事。”凌水歉然道。


    萧然:“没关系。”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司玉。”萧然道,这位影后还挺客气,跟陌生人也能聊起来。


    “是你啊。”凌水上下打量了萧然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你竟然醒过来了?”


    萧然没想到她知道自己。那就不是自来熟,凌水是认出了自己才搭话的。


    又一桩怪事,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凌水也不介意,颇为自然地道:“看你的样子,身体恢复得不错,恭喜啊。”


    末末狐疑地看着萧然,满眼审视。


    “谢谢。”萧然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并肩,萧然用身份卡刷开了门禁,推开门,没等凌水,自己先进去了。刚准备迈步就被挡住的凌水愣了一下,她咖位大,身边一直有助理,习惯了别人给她开门,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


    看萧然要松手,凌水连忙抬手撑了一下,抵着门进来,然后是那个叫末末的女助理。


    要说萧然的行为不算客气但也合理,那这个末末就非常没有助理自觉了。虽说开门关门不算大事,但她好像对于凌水帮她撑着门这件事非常心安理得。结合刚刚凌水的不快和末末的脾气,她和这个助理之间关系好像也不太和谐-


    *


    6、7层的装修风格没有新意,就是一般的办公室格子间。整层楼切割成两块,一半用于正常的工作人员办公,另一半则是底层经纪人的办公室,中间用一个休闲区分开,一般互不干扰。


    经纪人办公室那边还有一个入口,需要从展示墙往左,到尽头左转,藏在后面,不太熟悉这里的人可能不知道这个入口。


    萧然知道,但她选择从办公区过去,正好观察一下长安娱乐内部真实的情况。


    原先办公区的工位几乎坐满了人,有些甚至需要三人挤两个工位,但现在盛况不在,放眼望去一半的工位都是空的。


    员工的情况是最能反应公司真实情况的,所以长安娱乐确实是快倒了?


    看到有人进来,工位上的人随意扫了她们一眼。之后萧然就看到半数人纷纷从工位上探出头,举起手机从各个刁钻角度开始对着她们拍照录像,准确地说是对着凌水,还有人冲上来送花、握手,求合影和签名。


    萧然被人群推搡着挤出来,站在外围看着被包围的凌水,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合影、签名,她都能理解,但为什么还有送花?这里的人早知道凌水要来?


    在外围站了两分钟,凌水那边还在营业,助理末末这时候履行她的职责,一边高声维持秩序,一边用自己做肉盾挡住拥挤的人群,难为这么些人能将现场挤出人山人海的架势。


    眼前的场景颇为荒谬,萧然不准备再看下去,转身就要离开。在靠近休闲区的地方有一个小门,门后是楼梯间,从那里能上楼。


    “司玉,等一下!”


    人群中,时刻注意着萧然动向的凌水见她要走,提高声音叫住她,手上匆匆签完名后把笔一递,拨开人群就朝萧然挤过来。


    “凌水老师,素材还没拍完。”有人道。


    凌水将手里的捧花放在一个空的工位上,对还在拍照录像的人和气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你们先看一下手机里的素材够不够写稿子的,不够我待会儿再回来补素材。”


    “辛苦各位了,我之后请大家喝下午茶。”


    见她这么说,周围的人也不再强求,最后拍了一段,各自坐回工位,开始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键盘,刚才热烈的追星气氛顷刻间冷淡下来。


    不用猜,他们就是在写凌水口中的稿子。


    萧然挑眉,难怪凌水会屈尊到6层来,原来是要配合公司养的营销号搞素材,这大约也是维持长安娱乐风平浪静表象的一环。


    打发了员工,凌水朝萧然示意,带着她往前走。


    “凌水老师叫我是有事吗?”萧然跟在她身后问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哦,那就好。”干巴巴地接了一句,两人一时无话,几秒后,凌水又道:“你来公司是想找经纪人吗?”


    “是啊。”


    凌水停下脚步,转回头,似乎回忆了一下,然后道:“我记得你原先的经纪人应该离职了,前段时间公司发生的事你知道吗?当时有很多很都离开了,你来这里找不到他的。”


    找不到人萧然不奇怪,她本来也没想找人。她奇怪的是凌水不仅知道司玉,这可以说是司玉的事闹得大,长安娱乐的人都有所耳闻,但她还知道司玉原来的经纪人和他离职的事。


    没有特别关注过,不可能了解得这么清楚。


    凌水查过原主,现在萧然可以肯定这点了,但是她为什么要查她呢?


    “你找经纪人是干什么?是想回来找资源还是有其他想法?”凌水再次抬步,继续问道。


    两人转出了格子间,推开另一扇磨砂玻璃门,进入休闲区。不知道是因为人少,还是员工现在都在忙,没人偷偷摸鱼,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休闲区有一片很大的落地玻璃窗,上面的窗户可以倒开,下面是整块玻璃,里面还加装了栏杆,增加了安全性。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条缝,热气涌进来,这里的温度比办公区要高。


    “我想解约。”萧然背对着凌水,透过落地玻璃看向外面马路对面,轻声说道。


    隔了老远,她看到艾琳在马路对面的路边张望了一下,然后选定了一间高档的咖啡馆推门而入,身影消失。


    陈瞎子没跟她一起,他太有个人特色,比较显眼。


    凌水以为她在看风景,往前走了两步,跟她隔着一臂距离,伸手扶着落地窗前的栏杆,同样看着外面,半晌转身道:“你回去吧。”


    她微笑着,眼神有些涣散空洞:“想解约的话不用找经纪人,也不用再来公司了。”


    越说她声音越低,低到几乎发飘,像一阵风一样轻:“再过不久,那纸合同就是废纸一张,不再具有束缚性了。到时候,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萧然侧头,觉得后面这句话不像是在对她说,像是凌水在对自己说。


    “呃,你们好。”


    萧然和凌水同时转头。


    门口的人举了举手里的杯子,有些尴尬地指了指饮水机,道:“我来倒杯水。”


    “请便。”萧然道。


    那人挪到饮水机前,没倒水,又往旁边的洗手池去了。先到水,然后洗杯子,再去翻旁边的速溶咖啡、干菊花茶等放在这里的冲饮小料。


    凌水伸手理了下头发,又恢复了那副温和面孔,这张面孔像是焊在她脸上的假面一样,让人不能轻易窥见她的底色。


    她朝萧然微微点头:“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她就拉开门离开了。萧然看了眼背对着她们,翻来翻去,假装很忙的员工,往楼梯间走,同时若有所思地勾了勾手里的蛛丝。


    不知道凌水发现没有,她的女助理末末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


    凌水在告诫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末末也没闲着,她在打电话,跟人报告凌水的行踪,重点提到了萧然。


    在末末的描述中,她好像是个故意接近凌水,不怀好意的女人,跟被害妄想症一样。


    巧的是,跟她通话的人身上也有萧然的蛊虫,就是电梯里那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


    “末末,你在哪儿?我们要回去了。”


    “魏董,凌水姐回来了,我先挂了。”


    又是一个董事,这个魏董在监视凌水,但末末又不像不怀好意。


    好复杂的关系。


    萧然留心分神关注凌水这边,又注意着魏董那里传来的消息。


    挂断电话后,萧然听到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再次传来一阵衣物摩擦声和脚步声。


    随后,魏董的声音再次响起:“爷爷,你还记得司玉吗?”


    同时,耳麦里,唐力民严肃地道:“司女士,宋董的资料查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