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60
作品:《系统总在坑我功德(快穿)》 第251章 诈尸了
萧然不知道徐映领悟了什么, 原来是什么。
听了崔明珠的讲述,她只听到了处处违和。崔明珠的成长环境怎么听都不太健康, 她的人生经历,严格来说只有死前的那十年,前面的一百四十年,她几乎算是在一个真空的环境中长大的。
她所有长期接触过的,在她生命里留下浓重痕迹的人,只有老庙祝、崔玉和崔母。但这三个人,听起来老庙祝显然没有正经教导过她为人处事的道理, 崔母看不见她,而最亲近的崔玉, 也是个孩子。
这样的教养方式, 似乎是在刻意将崔明珠与外界隔离开,让她保持着一种单纯的心性。
现在萧然知道崔明珠为什么跟崔玉相似了, 她应该根本就是照着崔玉的样子幻化出自己的模样的。崔玉是崔明珠唯一亲近的玩伴, 她会在很多方面下意识模仿她。
穿过一片珊瑚丛, 撩开粒粒分明的珍珠串成的珠帘, 崔明珠讲述的声音依然清脆, 听不出丝毫阴霾:“我和阿玉都渐渐长大, 一直到阿玉十五岁,后来的事你们都经历过了。”
对于这些,崔明珠不再多说, 重点讲述了婚宴后面发生的事。
方士杀了崔明珠,但却没在她身上找到内丹。因为内丹的重要性,他从来没想过它会在崔玉身上。内丹融入了崔玉身体里十年, 几乎差不多跟她融为一体,一般人难以察觉, 方士也不例外。
徐映在心中摇了摇头,有些不赞同。其实方士在崔玉身上发现的气息更有可能是她身上内丹偶然泄露出来的,只是因为她常跟崔明珠接触,被方士自然而然当成了是从崔明珠身上沾染的。
种种意外之下,崔玉因崔明珠而生,最后也因崔明珠而死,她的死,最终又将内丹的去向掩盖住。
很成功的计划
方士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还因此遭到了反噬,郡守府的事情太大,根本瞒不住,一旦被发现,等待他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时间有限,他只能匆匆逃离丁阳郡。
第二天,郡守府的惨状被发现,一个郡的上官都离奇死亡,实在耸人听闻。朝廷从最近的地方调来了新郡守,又从地方上就近提拔了新县令。
新上任的郡守姓赵,奉命追查郡守府惨案。不出意外,有人看到满身是血的方士从郡守府离开,方士自然被当成凶手通缉。
等官兵找到他的时候,他早就因为反噬而死了。
“死得这么轻松?”萧然嘀咕道。
先不谈其他,方士敢借刀弑神,萧然不信他没有想过失败后给自己留条后路。这种人最是惜命,哪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崔明珠肯定道:“是死了,庙祝爷爷亲眼看见他的尸体了和消散的魂魄。”
徐映问:“后来呢?”
她比较好奇的是老庙祝是怎么跟新郡守合作的。新任郡守姓赵,应该就是供奉神像的赵家先祖了。
崔明珠道:“后来丁阳郡范围内开始一直下雨,水位暴涨,玉河开始泛滥,河口决堤,玉河县最先遭了灾。”
萧然:“?”这是天灾吧,跟郡守府的事有什么关系?
崔明珠道:“因为郡守弑神还辱神尸,虽然罪魁祸首死了,但这是大不敬,所以天道降下惩罚,丁阳郡的百姓也跟着一起受了罚。”
萧然张了张嘴,满腔无语无处安放。这怎么能算到百姓头上,他们全程都没参与,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知道,也能跟着遭殃?什么鬼惩罚还带连坐?听说过诛九族的,没听说过还要诛官员治下百姓的。
感情官员们享受的时候没带上百姓,遭殃的时候就一个不落,丁阳郡的百姓是倒了八辈子霉,碰到这种事。
萧然忍了忍,才把吐槽的话咽回去。这话不能当着崔明珠说,她也是受害人,那时候她都死了,也管不了这种事,还是方士和郡守的锅,死得太便宜他们了。
“不是在惩罚,是在哀悼吧。”徐映突然道。
萧然和崔明珠都愣了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徐映:“下雨和玉河河水暴涨并不是在惩罚百姓,而是天地在哀悼,哀悼最后一位神明的消失。”
崔明珠抿起唇,迟疑地道:“是这样吗?”
徐映点头。她不是在为谁开脱,她所说的是事实。崔明珠不是一个恶神,她的地位是被天地承认过的,所以她的陨落也值得天地哀悼,更何况她死得还很惨。
不过对百姓来说,惩罚也好,哀悼也罢,确实是无妄之灾。
“原来是这样。”徐映的话似乎给了崔明珠宽慰,她呢喃了一句,心里好受了一些。
关于哀悼和惩罚的话就此打住,崔明珠理了理情绪,重新说回到玉河的事。
“大雨连绵,玉河决堤,新任郡守对灾情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庙祝爷爷找到他,以阻止玉河泛滥为条件跟他达成了合作。”
“他们重新收敛了我和阿玉的尸身,择地安葬。庙祝爷爷将敕令放在墓中,封了墓后马不停蹄将丁阳郡的那座河神庙拆了,神像也被砸了,庙里的香火钱捐赠出来用来安顿受灾的百姓,其他一草一木都被带走。这些常年沾染了香火的东西被分成七份,沿着玉河,重新修了七座小型的河神庙。”
“七座庙落成的时候,玉河的泛滥真的被止住了,水患也平息了。”
“后来,新郡守再也没有离开丁阳郡。他是在郡守的官职上卸任的,卸任或就在玉河县修了一座宅子,一直守着这里的河神庙,世代供奉庙里的神像,直到现在。”
“等我有一天能找到这里,凭借敕令和香火之力,就能再次打开龙宫。”
说罢,崔明珠停下脚步,“就是这里。”敕令化做的令牌再次充当了钥匙的功能,打开了三人眼前的一扇门。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中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三扇正对着门口的门?
看上去是房间里面还套着房间。最外面的这扇门充当了一个锁的功能。
三扇门平平无奇,看上去没有特别之处,鬼使神差地,萧然的视线滑到左边的门上,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抑制住突然在心里涌起的冲动,萧然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徐映的目光也正从右边的门上挪开。
她心中一动,这三扇门,应该就是崔明珠所说,老庙祝为她们各自准备的。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崔明珠道:“这里的三扇门,哪扇门吸引你们,你们就去哪扇门,直接开门就可以了,门没有锁。”
她率先走向了中间那扇门,手扶在门上轻轻一推,门被打开,她从容走近门内,没有要隐瞒她们的意思。
但萧然依然没有看清门里面有什么东西。门内也很空,在崔明珠进去之后,门很快就自动合拢,萧然只看到一片闪烁着光芒的银色。
崔明珠消失在门后,萧然和徐映站在门口没有动。
两人沉默了半晌,萧然道:“赵郡守留在这里守庙,那庙祝最后去哪儿了?他是幕后的人吗?”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清晰落入徐映的耳中。
“他是好是坏?”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徐映迈步向前,走到右边的哪扇门前,仔细打量着它,“一切都是为了让崔明珠活下来。”
“嗯?啊?让她死也是为了让她活吗?”萧然连续发出疑问。
“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很适合崔明珠的情况。以两千年前的情况,她不得不死。”
徐映转过身,道:“两千年前,末法时代,容不下方士那样的修行者,更何况是崔明珠这样的‘异类’。”
“但你不是说她死的时候,天地都在哀悼吗?”
“是啊,哭丧是一种体面,但这和天道想让她死并不冲突。对天道来说,死掉的神明,才是好神明。”
徐映的话,似乎透着一些诡谲阴森,无端让萧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徐映没有发现萧然的异常,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门,没用力,继续道:“崔明珠在舍弃内丹之前,不能踏出河神庙,就是天地在拒绝她。”
“这是她第一次削减自己的力量,达到能被天地容纳的范围,但这个时间太短,只有十年。”
“不过十年的时间,足够内丹沾染上凡人的气息,瞒过天地的耳目。”
“第二次,她死在方士的谋划中,相当于舍弃了自己强大的肉身,最大限度将力量削减。”
“然后她被安葬,等于直接向天地彻底宣告她的死亡。”
“最后是神像被毁,斩断香火,以仅剩的力量再庇佑一次凡人。这样,她就在天地眼中彻底消失了。”
“但实际上,她只是肉身消亡了,神魂还在,内丹还在,敕令也还在,几乎跟活着没有区别。”
徐映转过身,对她道:“所以,崔明珠当年的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舍弃她的肉身,保存她大部分的力量。”
“跟方士的目的一样,老庙祝希望她能在某一天等到一个复苏的希望,能够重新回归,她等到了。”
方士失败了,崔明珠历经两千年,等到了。
她微微侧了下头,睨了一眼中间的门,也许到最后,崔明珠其实连肉身都没有舍去,她说不定还会因祸得福,得到更好的肉身。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里面,是一具龙身,是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比原先更好的身体,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但果真如此吗?
“能复活,并不代表死前不痛苦。”萧然轻声道,不在意,不表示不记得。
崔明珠毫无阴霾,但真的忘了死前的痛苦吗?应该是没有的,不然她不会老是强调河神的身份。
她只是不怨恨而已。
第252章 诈尸了
萧然弯腰半蹲在到处都是亮晶晶石头的房间中, 半眯着眼摸着自己的眉心,光滑的皮肤上什么都没有。
她俯下身, 忍着刺眼的光芒从地面同样晶莹剔透的石头中查看自己的倒影。不断调整姿势后,终于在石头的某一个棱面中看清了额头上的印记。
一点金色在她额头上凝聚,渐渐凝成半个尾翼。温暖舒适的感觉从额头蔓延至全身,舒服得让萧然恨不得呻吟出声。
伴随着舒适感一齐涌上来的,是挥之不去的困倦。
“哈~”
萧然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意,神志清醒了一瞬间, 很快便被更浓重的睡意取代。眼皮子上下打架,头越来越低, 脸几乎要蹭到身前的石头上。
三秒后, 萧然抵抗不住睡意,摇晃了一下, 扑在地上睡死过去。绵长的呼吸从她的口鼻吐出, 一呼一吸间渐渐调整到一个奇妙的节奏。呼吸吞吐间, 额头上的金色越发显眼。以她身下的石头为中心, 一层层向外, 石头上晶莹的光芒逐渐黯淡, 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芒。几秒钟后,宝石变成瓦砾,又碎成齑粉。
萧然的呼吸更沉了一些。
一点蓝色从萧然身上爬出, 蝶翼扇动了几下,蓝色的鳞粉不受控制落下,撒在萧然的衣服上。
它蝶翼颤抖得厉害, 传达着人性化的恐惧。
更多的蛊虫在萧然睡去后从她身上涌出,四散而去, 像是逃命一样,一齐涌向门边。但这扇门却格外坚固,毫无缝隙,根本打不开。无路可逃之下,蛊虫们挨挨挤挤团在一起,紧紧团成一个球后,贴在门边,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鸣玉没有逃,它颤抖着落在萧然胸前,细细的蛊丝探出,缠在她的四肢上,然后轻轻拖动,一点点将萧然从一个别扭侧卧的姿势调整成平躺。
萧然额头的金色动了一下,似乎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鸣玉嗖地一下抽回蛊丝,瞬间从萧然胸前离开,颤动着蝶翼落在她的手上,然后怎么也不愿离开了。
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暗流在涌动,门边蛊虫组成的球晃动了一下,团得更紧,颜色也隐隐有些变化,开始向透明转变,无声诠释着恨不得隐身的精髓。
周围化成齑粉的石头更多了,比原先满房间的石头,几乎少了一成。逸散的灵气多数涌向额头,少数钻入萧然的四肢百骸,无声改造着她的身体。
萧然沉眠在梦中,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
徐映正在练剑。
这剑法她练过很多次,一招一式皆烂熟于胸。不需要过多思考,仅凭身体本能,劈、砍、挑、刺,无不妙到巅毫。
剑法是她入门时所学,但在她学有所成之后,这套剑法已经和最初所学时不大相同。
它经过改良,变得更适合自己,也更适合杀敌。
她曾以为这套剑法已经被她用到了极致。这并不是她的自大,她也不是觉得自己在剑术上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即便是完全相同的剑法,在不同的人手中用出来也有不同的效果,这是徐映很小的时候被师父用相同的剑招轻飘飘就挑掉了手中的剑时就已经领悟的道理。
但在到这里之前,她已经在自己的剑道上走到了极致,再也想不出可以向前的道路。
然而相同的剑术,跟小时候一样,她被自己的幻影轻而易举打败。
一套剑招,从繁到简,又从简到繁,徐映练了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直到精疲力尽。
“叮”的一身,剑尖点地,跟玉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看似锋利的剑尖在玉石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徐映半跪在地上,轻声喘着气,汗水从额头上滴落,落在地上,顷刻间消失无踪,同样没有留下一丝污浊痕迹。
龙族天性爱好美色、珠宝、华服,这衍生出了龙族的洁癖,洁癖不仅体现在人上,连建筑也不能沾染污秽。
果然,哪个世界的龙族都不例外。
休息了几分钟以后,徐映扶着剑勉力站起,一步一步挪到不远处的水池边,从池边滑下去,整个人浸在池水中。
衣服被打湿后贴在身上的感觉并不舒服,不过徐映已经习以为常,她已经多次重复了这样的流程。
一直握在手里的剑仍然没有松开,剑是伙伴,轻易不能放开。
池水冲刷着身体,首先缓解了身上的酸痛。当酸胀减退,密密麻麻似乎是从心底泛起的疼痛随之而来。
徐映眉头都没皱一下,又往池水中沉了一点,头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对剑招的改进,过不了多久,她就该去挑战幻影了。
她也不知道幻影的极限在哪里,她进步一些,幻影同时也会进步一些,总能刚好卡在打败她的上限上。
挑战了这么多次,徐映从来没赢过。看不到胜利的曙光是件很折磨人心态的事,打击太多,很容易让人一蹶不振,但徐映并不气馁,她从前不是没有输过。每一次输,付出的代价都比现在更严重,现在输了只是受伤,受完伤以后马上还能进入池水中治疗,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疼痛感也退去,只有微凉的池水还在冲刷身体,徐映睁开眼睛,知道这一次的改造时间到了。
从池水中出来,体内灵力流转,衣物瞬间被烘干,徐映手腕一抖,握着剑根据之前的领悟,开始舞动。
等剑招熟练后,就是再次挑战幻影的时候了-
*
崔明珠是最早进入房间的,房门自动关闭后,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她没有听到萧然和徐映后来的话。
房间中,正如徐映看到的那样,这里的确沉睡着一具龙身。
银白色的龙虚悬在空中,龙头回转,龙尾盘旋,蜿蜒的身躯约有十丈长,几乎填满整个房间。
明明是个庞然大物,应该是狰狞的、极具压迫感的,但这条龙让人联想到的第一个词却是漂亮。
浑身上下的白色龙鳞每一块都比巴掌大,莹白如玉。龙鬃顺滑如丝缎,光看上去就知道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龙首上的龙角晶莹剔透,光泽细腻,比上好的羊脂白玉还要润泽。
这条龙无一处不美。
当然,它又不仅仅是美,锋利的龙爪,龙鳞边缘闪烁着的寒光,无不说明着这具身躯中同样蕴含的杀机。
崔明珠安静看了它好一会儿,这具身体比她原先的身体要漂亮很多,也——大很多。
她其实不太能掌控自己的龙身,她也很少化为原形,她更喜欢以人类的形态活动。
她从来没见过除自己以外的非人类。
崔明珠垂下头,将内丹取出。内丹上的红色还没有被消磨完,在完全掌控内丹前,她不能跟龙身融合。
这个房间是专门为她布置的,比起外面,在这里消磨掉内丹中的外来力量速度十分快。
不知过了多久,内丹已经完全恢复。崔明珠将她捧在手里,感受着自己跟内丹之间毫无滞涩的联系。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银色的龙,然后四下环视,犹豫了一下,退到门口,取出敕令,让它悬在半空中,随后小心翼翼点上眉心,从中往外抽出一点灵光。
那灵光如风中残火,比从神像中取出的信仰还要飘忽不定,崔明珠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呼出一口气就将这点灵光吹散了。
左手托着这点灵光,右手托着内丹,细微的力量从内丹中渡给那点灵光。
崔明珠不敢渡太多,怕它“虚不受补”,稍一用力就会将它冲散。
等灵光一点点壮大,终于如蚕豆般大小,崔明珠才呼出一口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将它送到敕令旁边。
这是灵光能承受的极限了。
再三确认它没有消散风险后,崔明珠才回身,捧着内丹,飘到龙首前,额头抵在龙首上。
随后,她的身形没入龙首。
下垂的龙尾摆动,龙身舒展、游动,龙首回旋,整条龙动了起来。
下一刻,沉睡的龙睁开了眼睛,张嘴一吸,将内丹吸入口中。它昂首轻吟一声,然后摆动龙首,开始跟自己新的身体磨合。
突然,银龙停顿了一下,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龙首微侧,凝视着敕令。片刻后,它垂下头,龙尾一摆,贴近敕令,用龙角将敕令拨开一点,然后张嘴,朝敕令呼了一口气
“啊!”
“爷爷!怎么了?您没事吧?”
赵承安听到爷爷的惊叫,赶忙从外面跑到屋里,便看到他爷爷捂着胸口,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好像胸口不太舒服。
见他这副模样,赵承安慌忙摸出速效救心丸塞进他口中。
“爷爷,我扶你起来,咱们去医院。”
赵老爷子含着速效救心丸,听到孙子的话,这才缓过神来,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摆手道:“不用,我没事,我就是做了个梦。”
“什么梦啊,把您吓成这样。”赵承安将爷爷扶起来,随口问道:“还是去趟医院吧,检查一下更放心。您这三天两头受惊吓,万一出了什么事,我爸得打死我。”
赵老爷子顺着孙子的力道起身,根本没听他说话,脑海里还在想着梦中的那一幕。
他今天本来是在家里修神像的。
自从神像被毁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这个事。而且从那天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村里还多了许多人,都穿着军装,玉河也被拦起来,不让人靠近。
听传言,玉河的水已经涨了一半,周围的人家需要搬迁,范围可能会很广,小河村还没有收到通知,但村子里也人心惶惶。
为了防止混乱中剩下的神像再被破坏,他干脆请人将神像搬到了家里。神像虽然被损坏,但好歹还有一个形,供奉不能断。
不是他不找人修神像,是能将神像雕刻出灵性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赵老爷子供奉了神像几天,每次看到它残缺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后来他想着找不到人来修,不如自己动手。
以前他爷爷塑像的时候,他也跟着干过活,这些年他也做过手工,虽然跟塑神像差很远,但他可以学,他爷爷当年塑像的时候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一样是慢慢学,慢慢做,摸索出来的。
十天半个月肯定不行,那就一年半载,三年五年,总能学会。
抱着这样的决心,赵老爷子开始研究塑像的事。
今天他也跟往常一样,给神像上了一炷香后,开始埋头研究神像上掉下的碎片,一边学习画图。但今天落笔之后,却一直不顺,怎么画都觉得不对,让他很是懊恼。
不知怎么的,他画着画着竟然还睡着了,睡着以后,还开始做梦。
梦里,他像被捆着了手脚,不能动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他想喊,却不能说话,连转头都做不到,周围还没有声音。寂静的氛围让他心里渐渐涌起了一些慌乱。
然后,然后,就在他着急的时候——
他看到了一条龙,一条银色的龙!
“承娃,有龙!我梦到了一条龙!”赵老爷子倏然抓紧孙子的手,脸色通红道:“我知道该怎么塑神像了!”
“啊?”
第253章 诈尸了
赵老爷子的行动能力极强, 半个小时后,一张神像画就新鲜出炉了。
赵承安守在一边, 跟他爸汇报爷爷的信息。不出意外,信息发过去不久他爸就打了电话过来,先骂了他一顿,然后又絮絮叨叨让他照顾好爷爷。
电话挂断后,一条转账消息发送过来,交代他让他带爷爷去检查。赵承安毫不客气收了钱,切出界面预约挂号。地方小医院的号不难排, 后天就有号。挂完号以后,想到他爷爷离上次体检也快一年了, 赵承安想了想, 又取消了挂号,反手选了一个体检套餐。
体检更好约, 明天就能去, 正好给爷爷做一个全面检查, 他记得上次老人家的检查就有点毛病, 不严重, 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有的通病, 但也需要多注意一些。
“承娃,明天我们出去买东西,家里没有趁手的工具。”赵承安约好体检, 赵老爷子也从桌上抬起头,转了转脖子,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画, 对孙子道。
赵承安按灭手机,“爷爷, 明天咱们得先去体检,刚给你约了号。神像的事我已经联系过专门做雕像的厂家了,人家愿意接单,反正是我爸出钱,加钱给您插个队,您有没有原先神像的图或者照片,还有尺寸信息,我拍个照传过去,让他们——”照着做就行了。
“那种流水线厂家怎么可能做出好神像,没有灵性的神像是请不到神的。而且我准备还是用原先神像上的材料塑新的神像。把这些东西交给厂家,万一厂家给我弄丢了,或者敷衍了事,根本不用怎么办?”赵老爷子显然不满意孙子的安排。
“你把单退了,别瞎折腾,我自己来。”
“爷爷,这是你画的?”赵承安没说退不退单的事,盯着桌上的画个古怪地问道。
赵老爷子刚才还不满,说到这个,就来劲了,他眉开眼笑,得意道:“画得好吧。你说说,这画交出去,谁能照着画还原出来?就算是专门的大师我也不放心。”
随后强调道:“所以还是得我自己来。”
“好是挺好的。”赵承安歪着头看画像,附和了一句。
他说的事实。赵承安自己不是学画画的,什么先锋艺术、色彩运用、表达思想他通通都不了解,但这副画挂出去,他敢说90%的人都会夸一句画得好。
因为它非常灵。
画没有上色,只有简单的线条勾勒,有些地方的落笔也很含混,尤其是画上人穿的衣服,看上去有点复杂,以他爷爷有限的绘画水平显然处理不好,好好的图案画成了一团黑色的毛线团。除此之外,画上的人五官也不太清楚,尤其是眼睛,画中的人并没有点睛,眼珠子那块是两个空洞的圆圈。
但就算如此,画里依然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生动灵性,通俗来说,就是这画形不似但神似。赵承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画里的人是活的。空白的双眼让他想到了画龙点睛这个词,好像只要点上睛,画里的人立刻就能走出来一样。
画看久了,似乎除了灵性之外,画像中的人还多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有一种膜拜的冲动,但又没有压迫感,只觉得平和。感觉就是即便不拜,她也不会怪罪,信不信随意。
赵承安挪开眼睛,那种膜拜的心情消失了。从前总听他爷爷说神像有灵,听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灵在哪里。
不过——
“爷爷,你这幅画,跟原先的神像,有点八竿子打不着吧。”
画像上的人头上有一双似鹿非鹿的角,原先的神像可没有长一双鹿角,也没有画上看起来这么年轻和朝气。虽然面目模糊,但赵承安直觉画上的人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而且,这上面为什么是两个人?”
在鹿角少女旁边,还有一个双手交叠在腹部,不到少女腰高的四五岁的小童女。
容貌变了也就算了,还可以说是神有千般变化,万种相貌,但神像旁生生多出来一个小孩也过于离谱了吧。
赵老爷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多画一个小孩出来,他就是画着画着,福临心至,又添上了几笔。画完也没觉得不对,好像神像天生就该这样。
这会儿被孙子问起来,赵老爷子低头看了两眼,才终于有所察觉,倒不是觉得人多了,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神像材料只有一份,这多出来的一个咋办?
纠结了一会儿,赵老爷子俯身想将多出来的女童擦掉,但手刚落在画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在阻止他破坏这幅画。
这让赵老爷子又想起了梦里的龙。
赵老爷子将画拿起来,道:“多出一个人又怎么样,菩萨身边还有童男童女,也许娘娘也想要一个童女伺候,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娘娘。”
老爷子一锤定音,赵承安反驳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爷爷将画像挂起来,然后撸起袖子,从家里找了个大脚盆出来,把神像上掉落的碎片土块通通捡到脚盆里。
“愣着干什么,帮我抬出去,一会儿再去叫几个叔爷来,帮忙把神像挪到院子里。”赵老爷子招呼呆愣的孙子。
“爷爷,你不会是现在就想开始塑像吧?”赵承安不敢相信地问道。
先不说这会儿都是大晚上了,快到他爷爷平时休息的时间了,就说他爷爷刚才才含过救心丸,现在又跑到外面干体力活,身体能受得了?
赵老爷子完全不能理解孙子的担忧,他觉得自己自从梦过龙之后,精神百倍,身体倍棒,没有任何不适,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甚至比年轻时的状态还要好,有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气。
“是啊,不趁着现在有灵感,动作得快点,万一灵感跑了,塑出的神像娘娘不满意可不行。”
眼看着孙子只说不动,赵老爷子干脆弯腰两手搭在盆边,用实际行动提醒孙子:“来帮忙!”
言罢,他双手用力,腰部使劲,将大脚盆往上一抬,抬起了半边。
“您先将盆放下!”赵承安见状惊道:“先放着,我明天再找人帮您抬出”
“出去。”
赵承安从口中吐出最后两个字,今天晚上第二次陷入失语状态。
说话间他爷爷已经轻轻松松将大脚盆抱了起来,还满脸轻松地掂了掂,好像盆里装的不是石块和土块,而是一团棉花。
“这盆好像也不重,我自己就能抬。算了,也不用你了,愣头愣脑的。”
嘀咕了一句,赵老爷子在孙子呆滞的目光中抱着盆出了门。
赵承安看着他爷爷的背影消失,才回过神,追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就见他爷爷把盆放下,起身往回走,路过他时还拨了他一下,嫌他碍事:“让让。”
赵承安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控住不住身体,瞬间噔噔噔退开几步。
赵老爷子狐疑地看了一眼,“你这么虚?”
换个外人,要是当场躺倒,他都要怀疑是碰瓷来着。赵老爷子问了一句,见孙子呆呆的样子,摇了摇头,继续往屋里走:“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别呆在这了。”
“我身体挺好的,不用操心,明天跟你去医院就是了。”
赵承安已经没心思听他爷爷说什么了,走到大脚盆前,学着他爷爷的样子,端起脚盆猛地一抬。
“我去!”
脚盆比他想象得要重很多,赵承安不仅没把盆抬起来,还因为用力过猛,在反作用力下,险些一头栽进去脚盆,被里面的碎片扎得满脸开花。
“咚。”
“承娃,你在干嘛?”赵老爷子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
地面震了震,赵承安若无其事地爬起来,不着痕迹揉了揉磕疼的膝盖,看到立在脚盆旁的半身神像后,倒抽一口气:“这也是您搬出来的?”
那么大一个半身像,当初抬回来的时候得三四个人一起,就这么被他一样一个人抱出来了?!
这个半身神像一个人环抱也保不住!
“当然是我。”赵老爷子道。
他捏着拳头,有些奇怪:“说起来,今天我的力气好像变大了。”
那不是大一点,是大了很多,完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力气,赵承安心里吐槽道。
“我知道了,肯定是娘娘保佑,一定是娘娘知道我要给她重新塑像了。”赵老爷子自我说服,将原因归结在神明身上。某种程度上说,他还真猜对了。
作为唯一虔诚的信徒,坚守神像多年,赵老爷子确实有优待。崔明珠也需要他做一点事,所以在有限能力下给了一点赐福,力气变大只是赐福带来的结果之一。
赵老爷子不知道这些,他回屋,又将香炉搬出来,点燃一炷香,插进香炉,默默念到:“请娘娘放心,我一定按您的要求尽快做好神像。”
祷告完后,赵老爷子将香插进香炉,就着现有工具就开始塑像。
香炉中青烟直上,烟气不散,赵承安见到这一幕,鬼使神差蹲下,对爷爷道:“爷爷,我帮您,我能做什么?”
“给我打水,把泥块化开。”
“好。”
龙宫中,崔明珠听完信徒的祷告,欢快地摆了摆龙尾。她侧头看了旁边的灵光一眼,眼中有笑意闪过-
*
赵家爷孙在为了造出神像而努力的时候,玉河旁的氛围就有些微妙。
“报告长官。”
李兴学道:“说。”
“长官,根据监测,水位又涨了一厘米,流速不变,按预估模型,目前依然没有决堤风险。”
“知道了,继续观测,还是隔五个小时汇报一次,特殊情况除外。”
“是!”
隔五个小时,是因为玉河的河水,除了他第一天来这里时,突然暴涨半米,之后的十多天都是每五个小时上涨一厘米,雷打不动,毫无误差。
截止到刚才,河水离堤面正好还有一米的距离。
李兴学从来没有见过涨水涨得这么平稳的河。虽然看起来毫无危险,但还是需要小心提防,毕竟如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负责观测玉河水情的人走了,李兴学抬头,清楚看到对岸的人家刷地一下关上了窗,他不禁头疼的按了按额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沿河一溜人家,每家都亮着灯,随时观察着河岸边的动静。有些只是暗戳戳观察,有些就如刚刚关窗的人,没被发现的时候就光明正大看,发现了就窗户一关,掩耳盗铃。
这地方简直四面漏风,想捂消息都捂不住。
多事之秋啊!
李兴学叹息一声,看了一眼身边沉默着望着河面的中年警察。
在收到梧州省打上来的报告之前,他怎么都想不到这辈子还能经历灵气复苏这么魔幻的事。
没错,上面已经把此次由梧州省引发的一系列见鬼事件定义为灵气复苏。
之所以是一系列,是因为在收到梧州省的报告之前,其实上面就已经发现了最近国内的不太平。最先出现异常的是网上的舆情监测。
方夏国再过打击封建迷信上的力度一直很大,没办法,他们历史悠久,人口又多,因为封建迷信装神弄鬼引发的恶性事件一直不少。也就是这些年大力宣传,各方面卡得严,才将这股迷信之风杀下去,就这,财神殿还香火鼎盛呢。由此可见,迷信思想已经被方夏国人刻进骨子里了。
不过迷信财神倒是无伤大雅,毕竟信财神的人满脑子都是搞钱,不容易被忽悠着给不法分子送钱。
但是别的迷信就值得警惕了,舆情监测部门发现最近网络上有关见鬼的帖子多了不少。
这些帖子不仅将见鬼事件描述得绘声绘色,而且很少见的,在被跟帖网友一激之后,帖主都po出了各个角度鬼魂的清晰照片。
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大胆,都见鬼了还敢拍照。
起初他们没有在意,见鬼的帖子每年都有,多一些也不是大事,但在照片发出来以后,事情的走向就不太寻常了。
就像大部分网友调侃的那样,每逢发生神秘事件,永远都找不到一张清晰照片和录像,好像所有手机摄像头都在这一刻失灵了一样,可以不让人看清楚。
但清晰的照片出现,就代表了清晰的时间、地点、人物,总有人会循着这些信息去查证,很容易就能辨别真假。
这些闲的慌的网友的确跑去查了。
而在查证过后,网友们发现所有见鬼的帖子八成都是真的。不是说见鬼的人很多,而是但凡能给出详细信息的,并且给出清晰照片的,照片里面的人确实都死了。而且有人给所有帖子中的死者做了一个死亡时间汇总,非常巧合,他们都是最近才死亡的,无一例外。
一个两个是巧合,十几二十个就不是巧合,足够掀起一个热议话题了。
不出意外,这个话题窜上了热搜,在舆情部门还没有反应过来,删除词条的时候,下面的留言就已经发酵,带起了另一波热度,然后和一桩连环杀人案关联起来。
杀人案当然不是方潋的案子,热搜上关联的杀人案发生地跟梧州省差很远,毫无沾边。
当时案子才发生两天,当地公安局还在调查阶段,所以这个案子也没有进入大众视野。警方都没找到凶手是谁,甚至连头绪都没摸到,那个“见鬼”热搜下的网友就详细描述了案发现场和死亡人员信息,跟警方记录完全一致。
然后跟帖的人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一个女鬼。
他就是女鬼的下一个目标,女鬼已经纠缠他几天了。他拜过佛,求过符,找过大师,都没有用。他在帖子下语无伦次地忏悔,拼命说对不起,说自己不是见死不救,他只是个普通人,当时太害怕了,才躲起来,他不是故意的。
过于真情实感的留言被顶到最上面,下面全都是问怎么回事的,还有人圈出了留言中提到地方警局。
跟帖人没有回复其他留言,最后发了一句话:他知道马上就是他的死期了,女鬼已经在门外,来找他了。
发完这句话,这人就离线了,任网友再怎么催促询问,都没有再上线,不明所以的网友以为跟帖人是玩梗,纷纷在下面破口大骂。
之后因为舆论导向不好,热搜词条被撤。
等案发地的警方注意到激增的留言,根据跟帖IP找到跟帖人的地址时,跟帖人已经死亡,死状跟之前几起案子不太一样,但同样极为残忍,死者的心脏和眼睛不翼而飞。
法医检查过死亡时间后,发现死亡时间跟跟帖时间极为相近,可以推测跟帖人前脚发完帖后脚就遇害了。
同样的案子还有几起,分布在不同省市,不管死状如何凄惨,无一例外尸体都不太全,好像被带走了一部分。
在治安变好,监控遍地以后,已经十几年都没有发生过这么恶劣的连环杀人案了,还一出就是好几起,简直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办案人员自然不信有鬼,全力追查,因为多起案件,作案手法相似,警局怀疑背后有一个组织,所以多地消息互通,准备联手共同办案。但消息互通以后,案件还是毫无进展。
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当然毫无进展。
恶性杀人事件还在继续,最后案子被上报到中央。与此同时,梧州省的报告也终于在一层层证实,累积成近百页的材料后出现在中央。
两者几乎是前后脚到达。
然后,他们就见到了真正的鬼魂。
回忆起跟那位叫方潋的女士的见面,李兴学不禁又按了按额头。
“刘滨海,跟我来。”
站在河边的刘头儿闻言,沉默地跟在李兴学身后,往马路对面走。
马路对面原先有一个废弃的小仓库,隔着一个路口,还有几栋房子,房子和仓库的地都属于一个户人家。这户人家在这里开了一个小超市,挣点儿村里人的小钱。
从军队带人驻扎在这里之后,小超市原本就半死不活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军队的人需要住宿和安置仪器的地方,前河村人太多不方便,这里倒是符合条件,军队干脆付了主人一笔钱,暂时租用了这块地。
军队给的钱不少,房子的主人拿着钱欢天喜地打包行李出去另找地方住了。
“方潋女士那边还是没有透露消息吗?”李兴学走近重新翻修还加盖过的小仓库,现在应该叫小楼的地方,问刘头儿。
小楼里人不少,除了李兴学带来的人手以外,还有一些一看就不是军队出身的人。
最显眼好认的是一位身披袈裟的大师。虽然现在天气这么热,这位观尘大师还穿着袈裟实在有点奇怪,但他是京市最有名的寺庙济觉寺出身,属于专业对口人士,人家喜欢这么好辨认身份的打扮,也没人置喙什么。
另一个仙风道骨,木簪束发的李道长打扮就随意多了,也是从京市请来的,但刘头儿听说他不是京市道观出身,而是暂时在京市挂单,辈分挺高。
李道长旁边坐着一位神情有些阴郁的老妇人,妇人一头黄中掺白的纯天然头发非常显眼。这位是请神派,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出马仙。
除了这三位以外,还有几个神色明显有点拘谨的人,有男有女,基本都上了岁数,都是李兴学请来的专业人士。
这个专业人士不用打引号,所有能到这里来的人,都事先被带到方潋那里,经过了考验。
虽然能力有强有弱,但都能察觉到隐身的方潋,算的上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在考验中,观尘大师和李道长是最先察觉出方潋所在的人,能力更强一点。
见到李兴学,或闭目养神,或左右张望的几人都站起来。李兴学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家不用客气,随意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所有人都有眼色,肯定不能跟军方人士随意,还是用各自的方式行了礼。
打过招呼,李兴学和刘头儿穿过人群,上了二楼。
二楼人更少,都是一间间隔开的小房间,有点像群租房。
李兴学将刘头儿带到办公室,关上门。
说是办公室,里面也放了床,这里既是办公也是睡觉的地方。
“坐。”李兴学示意刘头儿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记得邵恩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吧,遗产也已经追回,方潋女士对结果有不满吗?”
刘头儿摇头,道:“局里派人跟她沟通过,她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但是,方潋在其他方面都很配合,唯独不愿意透露跟司玉几人有关的事。”
他们目前掌握的关于鬼魂的资料,都是从方潋那里得到的,这方面,方潋知无不言。
李兴学也不意外,他每次问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方潋的态度还算友善。
就是她不能离开那座房子。
从方潋自己的陈述和官方的评估来看,方潋个犯下恶性案件的那些不知名鬼魂相比,肯定能力更强,她是唯一一个他们知道的,能在白天出没的鬼魂。
要是有她帮忙,他们也能尽快缉拿那些犯案的鬼魂。
可惜
“报告长官!”
李兴学的思绪被打断,他拉开门:“什么事?”
“玉河出事了!”
李兴学眉头一皱,刚想说话,一声非人的尖啸从下面传来。
第254章 诈尸了
哗哗~
哗哗~
河水卷起浪, 一下一下拍打着堤岸,溅出的水花浸湿了路面和泥土。岸边一侧沉寂, 一侧人声鼎沸,鸡鸣犬叫。
路障已经设置好,这条马路从现在开始,不允许车辆通行。沿河的人家都被叫起来,通知他们收拾行李,出门避难。
村民们大多没睡,叫起来十分容易, 但让人离开就费劲多了。他们心疼自家的房子和东西,吵吵闹闹不肯走, 非要带上贵重物品。
这么突然的通知, 也没交代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 村民们肯定不乐意。
维持秩序的军人举着喇叭一遍一遍广播, 喧闹声仍不停歇。
李兴学听着对岸的动静, 蹙眉对下属道:“让他们动作快点, 尽快掐断附近的电源, 免得电线沾水漏电。”
“告诉村民, 事后清点损失,国家会照价补偿。”
下属愣了一下,想说上面并没有批这笔钱, 但转念一想,一个村需要动员的人数也不算多,补偿的数目应该不大, 可以事后补上申请,便按照吩咐在广播中加上了这条。
实打实的给钱比任何苦口婆心的劝告都好用, 一听有补偿,大部分人都不闹了,打包了简单的衣物和被褥就跟着军队安排的人走了。
不走也不行了,因为水浪已经越来越大。扑上岸边的浪裹挟着水汽,飞溅的水滴如兜头而下的细雨,沾湿了衣裳。
村民是心疼钱,心疼地,但也不是不惜命。
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花,李兴学让所有人都后退了一些,免得被浪打到。这条平静了十多天的小河,这时候才露出一点狰狞的獠牙。
“滋——”
所有灯光熄灭,李兴学抬头朝对岸看了一眼。
“嘭!”一声小小的爆炸声随即响起,黑暗处冒出一簇火光。
硕大的探照灯直射河面,他们带的备用发电机开始运作。
李兴学:“对面什么炸了?”
“报告长官,是电器短路。”对讲机里传出声音。他们断电正好赶上有人家里电路老化,炸起了一串火花。
“火光已经熄灭了。”那边报告道。
“好的,逐一排查一下,注意安全。”
“收到。”
“胡姑醒过来了吗?”李兴学按下心里不详的预感,问仓库里留守的人。谁也说不清玉河会变成什么样,但或许胡姑知道一点。
胡姑就是那个有这一头黄白头发的老妇人。下属来通报玉河出事时,他在楼上听的尖啸就是胡姑发出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惊叫、跑动和东西被打翻的声音。等他匆匆赶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到七八个人包围着胡姑,想要将人制住。
那时的胡姑蜷缩着身子,如同真正的兽类一样四肢伏地,下半身高高抬起,焦躁不安的用手掌刨着地,水泥地面将她的手指都磨出了血,她却毫不在意。
警惕的姿态搭配着一头黄白头发和尖窄的脸型,恍眼看过去就像是一只体型大一些的狐狸。凡是在场的人都有一个感受,胡姑此时身上的兽性远超过人性。
她根本听不进去周围人跟她说话,一味蜷缩着身体,趁着李兴学下楼,包围她的人有些分神的时候,没有助力,以一个正常人绝对无法跳出的高度,从围堵的人头上跃过,四肢着地,用兽类奔跑的方式直奔仓库大门,想从门口冲出去。
幸好大门早就被关闭,才没让她在混乱中跑掉。
胡姑的身手灵活得不可思议,最后还是用渔网将人网住,因为她挣扎得厉害,已经伤到自己,所以他们只能将人打晕,仓库才得以恢复平静。
“醒了,但是胡大师还是表现得很害怕,蜷在墙角,说不出话来。”
也不是说不出话,胡大师的声音没有问题,就是不会说人话,只会发出“嗷嗷”的叫声,他们没人懂兽语,不知道她在叫什么。
“各位大师有什么看法吗?”胡姑那里暂时是问不出什么,李兴学只好问其他人。除了胡姑以外,所有他带来的专业人士都跟着一起来了河边。
李兴学希望多少有人能给自己一点头绪。
对上他的目光,只有观尘和尚和李道长没有回避,其他人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李兴学。
在被打包带到玉河之前,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点玄学本事,他们多数都是利用玄学手段混口饭吃,不过就是干得比较好,在客户中口碑还不错,属于口口相传,有那么点名气的。
但说白了,还是忽悠人,某种意义上还是坑蒙拐骗,只是骗得比较成功而已。这几人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凭忽悠人的本事吃上公家饭。不过这饭也不好吃,甲方来头太大,他们不敢像对其他客户那样随便瞎说,这可不是骗钱的事,一个不好,踩缝纫机都是轻的。
饭不好吃,还不能吐出来,实在是让人浑身难受得紧。
一阵沉默之后,一个带着墨镜,脸上皮肉松弛的干巴老头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摸出一个签筒,试探性开口道:“要不,我给李长官您算一卦?”
提议一出,跟他一拨的人直接用看勇士的目光看他。
刘头儿瞥了老头一眼,他记得老头叫陈瞎子,具体姓名老头没介绍过。虽然戴着墨镜,但是陈瞎子并不瞎,只是天生视力不好,高度近视,不知怎么走上了神棍之路。原先在天桥下摆摊,算命算多了,后来在一众戴墨镜的铁口神算众脱颖而出,混得风生水起。
跟他一起的三男一女差不多都是相同路数,星盘、塔罗、算命、看风水,各有重点经营手段,中西结合,覆盖全面。
反倒是正统道士出身的李道长,好像在占卜方面不太在行。
刘头儿这么想着,就听李长官点头道:“那就请陈半仙卜一卦。”
陈瞎子连忙摆手,“半仙不敢当,您还是叫我陈瞎子。”叫他半仙,他怕自己折寿。
“您想着自己想问的问题,从里面摇一支签。”陈瞎子将签筒递给李兴学。
李兴学也不推辞,当即接过签筒摇了起来。然后众人伴着哗哗水声,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大型迷信现场。
一支签从签筒中掉出来,李兴学弯腰要捡。
“我来我来。”陈瞎子忙拦住他,蹲在地上摸索了两下,将签文攥在手里,站起身。
“是什么签?”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纷纷竖起耳朵准备听陈瞎子怎么掰扯,观尘和尚双手合十,眉目低垂,低低念了句佛。
“您是想问什么?”陈瞎子不答反问。
“当然是玉河的情况。”李兴学道。
陈瞎子笑了一声,将手上的签摊开:“大吉大利,这是一支上签,虽非上上,却也是上中,是好事,有些小波折,但结果却大大的好。”
李兴学看了陈瞎子手中的签文一眼,这支签用了很长时间,上面的签文字小又模糊,他只能看到“吉祥”两个字。
倒是签头标注的数字很清楚。
“签文是——”
咕咚咕咚像是有重物落尽河里的声音传来。
李兴学暂时忘了问陈瞎子具体签文是什么。
“什么声音?”
众人循声看向玉河,只见河水奔流汹涌,丈高的浪席卷而来,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拍向架在河上的石桥。
“咔——咔——”
虽然在水声掩盖下,实际上石桥根本没有发出声音,但在场众人自动给眼前的景象配了音。
只见河水从桥上穿过,遭遇重击的石桥栏杆碎裂,在又一波大浪袭来后,承受不住冲击,碎成一块块,掉下河里,砸出一个有一个水花。坚实的桥面上,裂开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众人暗自吸了口气,齐齐后退。这是河浪还是巨锤?力道这么恐怖,简直堪比海啸的威力。
李兴学见状,神色一变,还有不少人在对面。
“对面的人听着,立即撤退,跟上之前撤走的村民,不要过桥。”
“重复一遍,不要过桥。”
话音刚落,第三波大浪来袭,彻底将石桥冲垮,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对面的堤岸也裂开了一个口子。不用看,他们看不到的这一边应该也没能幸免。
“通知楼里的人收拾东西撤退!”李兴学立刻指挥道。
“对面的人,收到请回答。”
“收到。”
对讲机中传来声音,李兴学松了口气,随即他严肃地走向仓库,口中一连串的命令下达。
刘头儿得到联系方潋的任务,跟着回去联系韩岳去了。顷刻间,岸边只剩下陈瞎子等人。
“不应该啊,确实是吉兆,龙翔凤舞,红日出海,万物光辉,上吉。我没动手脚。”陈瞎子捏着手里的签,喃喃自语。
和他一起的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还睁着眼说瞎话呢。
“说起来,动物对危险的感应一般比人要灵敏很多吧。”李道长低声道。胡姑是人,但之前的表现与兽无异。
“你们从刚才开始,有听到附近的狗叫吗?”
陈瞎子:“”-
*
龙宫中,萧然三人已经从门里出来。此时萧然和徐映站在龙宫外的平台上,崔明珠缩小了龙身,环绕着龙宫缓缓游动。
萧然放下搓着额头的手,额间已经被她搓红了一块,徐映轻叩着剑尖,剑是从里面带出来的。
“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萧然抬头问在空中游动的崔明珠。
即使缩小后还是巨大的龙首垂下,与外表完全不符的活泼声音从它口中传出,“再等等。”
萧然:“等什么?”
崔明珠:“等回去的路。”
小河村,娘娘庙。
赵承安看着他爷爷用举鼎的姿势将鹿角少女举到祭台上,然后又将童女放在少女身边,只觉得这一晚过得甚是魔幻。
他和他爷爷一夜没睡,终于将两座神像都造好了。
一夜,两双手,造好了两座神像,说出去都没人信,又不是捏泥娃娃,但眼前事实不容辩驳。
赵老爷子跳下祭台,看着眼前的神像,满意点头。
“承娃,给。最后两炷香,上香后给娘娘点睛。”
赵老爷子新制的香在这些天中都烧得差不多了,就剩最后几根,正好和孙子一人一炷。
“哦。”赵承安木然接过线香,有点想问他爷爷当年是不是也是看着高祖一夜间造出神像,所以才这么虔诚。但见爷爷已经点香而拜,便闭上嘴,学着他的动作,弯腰下拜。
‘不知名的娘娘,信徒赵承安敬上,请您保佑我爷爷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好了,为娘娘点睛吧。”赵老爷子将线香插在香炉里,对孙子道。
第255章 诈尸了
天边泛起微光, 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
庙里,赵老爷子重新爬上祭台, 右手持笔,笔尖饱蘸墨汁,正准备对着神像点睛。
李兴学等人已经退出十几米地,众人的脸色都颇为奇怪。玉河咆哮翻卷,跟两岸河堤像是沾上了腐蚀极强的药水,石块溶解,如泥土一样簌簌落进河中, 被河水卷着,流向远方。
不仅是堤岸, 对岸的房屋也逐渐倾斜垮塌, 坠入河中。河水以极快的速度逐渐侵蚀两岸,整个河面已经拓宽了一半, 但这种侵蚀被拘禁在有限的范围之内, 无形中似乎有屏障阻挡, 约束着河水咆哮的范围。
龙宫中, 崔明珠游曳在空中, 龙目微阖, 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萧然和徐映站在下面,轻声交流着各自在门后的经历。稍微一对,她们就知道门内的时间流速好像不一致, 萧然只是闭着眼睛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世界还是一片蛮荒的时候。她似乎经历了很多, 但她醒来后,这份记忆却迅速淡去, 只留下了一些‘手艺’。
徐映在门内呆的时间似乎比她长,经历也不相同。她以现在的身躯重走了一遍修行之路,将自己所会的技能千锤百炼。
同样锤炼过的,还有她的身体。
“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交流完毕后,萧然有些担忧,要是这次‘闭关’过去个三五年,外面黄花菜都凉了。
“来了。”崔明珠的声音在头顶隆隆作响。
萧然和徐映一起抬头,就见她一甩龙尾,身形暴涨,从一丈到十丈,恢复到完全的体型,盘绕在龙宫上,仿佛遮天蔽日一般。敕令从她的口中被吐出,重新落于斗匾下,斗匾上的九龙在游动。
一条、两条、三条一共九条游龙从斗匾中钻出来。萧然下意识又摸了一下额头,按下蠢蠢欲动的凤凰蛊。
‘冷静一点。’萧然道。
刚占了人家的便宜,这个时候不能馋人家身子,哪怕这些龙灵是纯粹的灵气聚合体也不行。
‘想吃。’
‘你个脆皮,冲上去还不够人家一口吞的。’萧然额头抽了一下,警告它老实一点。
凤凰蛊虽然是个复活挂+传承礼包,但在战斗力方面其实不怎么样,龙灵既没有实体也没有灵魂,属实是天克它。
论来历久远,传承于蛮荒时代的凤凰蛊也不一定有龙灵时间悠久,不管是底蕴实力都不一定拼得过。
‘你上。’既然不让它去,凤凰蛊反过来催促萧然。
萧然内心呵呵一声,上什么上,别说她跟崔明珠是一伙的,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就算是敌对方,明摆着打不过还头铁去送,就算穿复活甲也不是这么造的。
凤凰蛊十分不满,在她脑海里嘤嘤嘤,开始翻旧账,比如它上个世界是怎么帮她修复灵魂的,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在位面相撞,身体与灵魂融合不够稳固,差点被震荡的余波撞飞出去的时候保住她的
还有它让她从传承中学到的东西。
萧然不理它,上个世界是等价交换,它也没吃亏。至于这个世界,传承之事,最大的功臣应该是崔明珠。
刨除掉这一点,她还真不知道当初她七窍流血那会儿能保住命还有凤凰蛊的功劳。
凤凰蛊有点困惑,感觉这个描述不太像是感激它的样子。
下一秒,萧然开始算它的账:‘这么说,其实你早就醒了,但一直没有动静,还在装死?’
它一直不动弹,萧然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你怎么醒的?’
她没喂过它功德。
被抓住话柄,凤凰蛊安静下来了,不再闹腾,仿佛刚才撒泼打滚的不是它。萧然眯了眯眼睛,没在追究。她能猜出来,肯定是在上一世最后那几年,蛊虫的全面推行,同样在反哺世界。
‘太少了太少了太少了’安静不了一会儿,凤凰蛊又开始在脑海中碎碎念,跟念经似的。
‘那么多灵石还不够你吃的?’门里满地的灵石它起码吞了八成。
‘要攒起来。’
萧然恍然,感情它是想一顿饱,可能是饿怕了。
‘那也不能吃这里的东西,等以后,外面灵气复苏,够你吃的。’反正绝对不能让它啃龙灵。
大约是最后一句话有点作用,凤凰蛊委委屈屈应了。
萧然在跟凤凰蛊讲道理的时候,斗匾上的九龙已然就位。其中八条龙四上四下,各自占据龙宫一角,庞大的身躯没入其中,消失不见。衔珠之龙居于正中,不知是不是萧然的错觉,她老觉得这条龙游动的时候好像看了她一眼。
想到之前的警告,萧然有些无语,该不会那次是因为被垂涎,所以它才警告她吧,那她可真够冤的。
凤凰蛊不吱声,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萧然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看着衔珠之龙将口中龙珠吐出,落在龙宫宝顶之上,崔明珠张口一吐,第二颗龙珠落下。
这颗龙珠好似打开了什么机关,整座龙宫开始缓慢动了起来。在萧然和徐映的视野中,一个半圆形的彩色罩子自下而上,显露出来,最后形成一个倒扣在龙宫上碗状结界。
衔珠之龙缩回斗匾,崔明珠从空中落下,化为人形。
萧然:“你头上的角”
崔明珠眼睛上翻,晃了晃脑袋,屏气凝神,抬手一抹,额上的龙角隐去。
“走了。”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欢快道。
话音落下,阵法启动,龙宫以极快的速度向飞驰。有结界在,萧然连移动的惯性都没有感觉到-
*
庙中,赵老爷子落下第一笔,泥塑的神像上褪去灰扑扑的感觉,像是终于重获新生,赵承安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祝祷。
河堤旁,微风骤起。风刮过河面,刮过屋顶,吹过李兴学等人的衣角。
人群中,胡姑一直伏在地上,她的双手已经被包扎过,洁白的纱布因为在地上摩擦,又沾染了泥土。因她不肯配合,医护也无法给她重新上药,只能任由伤口感染。
胡姑的身体一直打着哆嗦,两个人一左一右立在她身边,按李兴学的吩咐,时刻看着她,以免她突然做出过激举动,造成混乱。万一她窜到河里,他们救都来不及救。
不过在最初的混乱过后,胡姑倒是一直很安静。
当风刮过时,瑟瑟发抖的胡姑突然停止了颤动,藏在腋下的脑袋小心探出,从昨晚到现在,头一次露出面孔。她昂起头,耸动着鼻尖嗅了嗅,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
看护她的人第一时间看到了她不同寻常的反应,立刻向李兴学报告。
“胡姑,你是感觉到了什么吗?”李兴学蹲下身问她。
胡姑朝他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深沉的咕噜声。李兴学这一晚听她叫唤听多了,已经有了一些经验,聆听了一会儿后,发现她此时声音中不是单纯的恐惧,还夹杂着一点愉悦。
胡姑依然不答话,只是四处嗅探,明显的肢体动作昭示着她不同寻常的发现。
李兴学:“空气中有什么吗?”
风越刮越大,胡姑的头发被风卷起,凌乱得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的野兽毛发,胡乱拍打着面孔的头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案,李兴学有点失望。
一旁,李道长学着胡姑的样子,嗅了嗅空气,随即迟疑地自语道:“这里的空气,似乎清新了许多。”
细细感觉,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水汽,仿佛是下雨前的潮湿感觉,但天边的太阳并未被乌云遮蔽,仍旧缓缓探出头来。
伴随着烈烈风声,他的自言自语被风吹散,只有与他并肩的观尘和尚听到了一点尾音。
陈瞎子缩在人后,指甲抠着昨天的那支上签,表情愈发困惑
庙中,赵老爷子再次提笔,稳、准、快地在神像的另一只眼睛上落下一笔。
轻轻一点,缓缓收笔。空洞的双目有了神采,泥塑的神像,生了灵。赵承安抬起头,直视着神像,便看到神像似乎也在注视他。
“承娃,回去了,休息一会儿去医院。”
“来了。”赵承安收回目光,将大殿的门重新锁上,跟着爷爷走出娘娘庙,往家走去
奔涌的河水连绵不绝,愈发声势浩大,一路卷过堤岸,卷过房屋,卷过河岸边的草木。
“妈妈,妈妈,发大水了。”
离小河村很远的地方,被轰隆轰隆的水声吵醒的小孩敲响父母的房门,兴奋地道。
被吵醒的父母将孩子黑沉着脸将孩子胖揍一顿,在孩子的哭嚎中出门一看,正巧看见河水卷倒岸边的树,裹挟着树木继续往前冲。
夫妻俩凝重地对视一眼,将孩子往胳膊下一夹,连家都不回了,直接往山坡上冲。
山坡上有一座孤伶伶的破庙,庙里的神像碎了半边脑袋,满身蛛网。
无人的地方,同样的神像或掩埋在泥土里,在河水冲刷下,显露阵容。或干脆沉在河底,陷在淤泥之中。或碎得七零八落,石块嵌在土里,再看不出往昔的痕迹。
河水持之以恒地奔流着,太阳从天边跃出的那一刻,澜江支流和玉河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终于汇合。
江水倒灌进城市,淹没了路面,又无声无息退去,只留下湿漉漉的地面,早起的环卫工人满是疑惑地打扫着垃圾。
“昨天晚上下雨了吗?”
“下雨了。”李兴学伸手接着雨水。头顶阳光灿烂,微风裹着细雨打湿了他发梢。
雨是太阳的同时下起来的。
“河水也平静下来了。”
但水面上,同时出现了一个漩涡,跟村民目睹跳河的那晚一样。
“戒备!”李兴学神色凝重地道。人群中,胡姑仰着头,蹲坐在地上,张开嘴贪婪接着细雨。
昂!
清透嘹亮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一对硕大的鹿角率先从露出水面。
第256章 诈尸了
雨越下越大, 但头顶的阳光依然刺眼。腾起的雨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道道七彩虹桥, 叠螺着横亘在河面上。一座最大的虹桥正好落在原先石桥的位置,连通两岸。
在场众人无心欣赏眼前大自然造就的奇景,风裹挟着雨势糊了他们满头满脸。
陈瞎子偷偷扒下墨镜,用力眯着眼睛看向河面,高度近视下,他只能模糊从重影中分辨河面似乎耸立着几根枝杈。他不清楚河里是什么,但绝不是正常玩意儿。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嘴边, 陈瞎子反身性舔了舔嘴唇,一点清甜顺着喉咙滑下。
这雨水还挺好喝, 陈瞎子心想, 随即他身体一僵,无声干呕了一下。现代化污染之下, 谁知道雨水落下时都沾了什么, 而且他昨天也没洗澡。
呸呸呸吐了几下口水后, 陈瞎子撩起眼皮, 天上的太阳在他眼中只有一层模糊的光晕。重新将墨镜推上, 他的直觉依然没有感受到危险, 要知道他在天桥底下能混成众口相传的陈半仙,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有超乎常人的直觉。
难道是这里太危险,直觉失灵了?想不通, 陈瞎子缩了缩脖子低下头,退了几步,努力将自己藏起来。
不知不觉间, 他离胡姑格外近了一些。
陈瞎子努力辨认了一下,胡姑用趴跪的姿势, 肚子贴在地上,双手摊开伸直,好像在朝拜,又像在恐惧。
古里古怪的,陈瞎子摇摇头,不再看胡姑。
所有人都注视着河面,没人在意到陈瞎子的小动作和胡姑的状态
倏然,顶着的鹿角生物终于从漩涡中挣脱了出来,破水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它上移,随后尽皆瞪大了眼睛。
蜿蜒如流水的银白色甫一出水,便扶摇直上。它抖动了一下身躯,一层细碎的水珠滑落、飞溅,穿过七彩虹桥,像是从桥上滚落的珍珠,灿烂唯美。但这份美丽却抵不过眼前的那抹银白。
风卷云至,雾气蒸腾,祥云自生,漫漫祥云簇拥着出水的巨物飞向天际,风驰电掣间扎进云层,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是什么?”所有人仰着头,目送那片消失的闪烁银光,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即使被阳光炽热,让人眩晕,众人也不舍得挪开目光。
“是龙吧。”有人喃喃道。
鹿角、牛首、鹰爪所有都符合传说中龙的特征。不过虽然相似,却又有所不同。从前他们所见到的龙或狰狞或威严或霸气,但毕竟是死物,而刚刚那条穿云而去的龙更美丽,更有一种符合传说生物的尊贵和神秘。
“糟了!”李兴学突然回过神来,有些不淡定了。
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龙虽然令人心潮澎湃,但是它钻入云层,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消失不见不要紧,就怕它在云层中游动,必然会被卫星图像捕捉到。要是被拍到清晰照片,到时候,只怕全世界的目光都会聚集到方夏来。
那条龙——
李兴学脑中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诸多细节,那条龙虽然看上去很大,但那是跟人比。以他的目测来看,即便拉直身长,银龙也绝不超过十米,还比不上A国灾难电影中那些动辄几十几百米的怪兽大。
对比电影怪兽,这条龙跟刚出生有什么区别?不会一发导弹就能被轰下来吧?
想到这里,李兴学心头一紧,那可是龙,是方夏的图腾。他大脑飞速转动,迅速脑补出了银龙被卫星捕捉,被导弹打下来,然后当成怪物拖走,今天送进实验室,明天被解剖,后天它的尸体就会被登载在每个国家的头条新闻版面上。
这一瞬间,李兴学汗流浃背了。
“唐力民!”李兴学吼道。
“是,长官!”
“立刻向上打报告,请求支援,拦截跟银龙相关的所有消息。如果拦截不住,就做好准备,想好应对说辞!”
“是!”唐力民应声退下,跑到一边拨通了向上联络的专线,一秒不敢耽搁的跟上面沟通。
所谓说辞,就是忽悠大法,飞行表演、自然现象、云层聚集,乃至放飞的大型风筝,反正就是胡说八道,能搪塞一个是一个。
实在忽悠不了,那就硬刚,那可是龙!唐力民和自己的上级在这一刻共脑了。
“技术部呢?”
“时刻注意网上的动向,一旦有和银龙相关的帖子,有一个删一个。”
“是。”技术部的人立刻答道,停顿了一下道:“长官,是不是放出一些假消息,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更能混淆视线。”
“可以,只要能转移网友视线,你们看着操作。”技术部的人也退下,各自忙碌起来。
吩咐完下属后,李兴学扫了一眼观尘道长等人,琢磨着该怎么委婉地让他们对今天的事闭口不谈。
他带来的人暂时不用担心,汇报过后肯定会有专门的部门跟他们进行谈话,保密性协议是标配,但这些临时收编的散人不太好办。
在灵气复苏的关口,每个灵感超常的人以后都是珍贵的人才,尤其是这些刚刚复苏,就已经有觉醒预兆的人,在天赋上肯定超过一般人。
他不怕得罪人,但是得罪之后,万一其中有人以后能有非凡的成就,也是个麻烦。
观尘和尚看出了李兴学的犹疑,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善解人意地先开口道:“李居士,请你放心,今日之事必然不会从我等口中传出去。”
有人表态后,其他人也忙不迭跟着表忠心。
“是啊是啊,李长官,这游龙出海,大吉之兆,可见是上苍庇佑方夏,咱们一定不会瞎说的。”
靠看相手艺混饭吃的李有才还小小恭维了一下。能来这里的人都知道点内幕,现在国内不太平,暗流汹涌。龙都出来了,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妖魔鬼怪!
虽然不知道国外的情况,但灵气复苏这个事,大概率不可能只发生在国内。反正大家的遭遇都一样,国内目前看还是有保障的。
十米长的龙也是龙嘛。
既然是神兽,肯定还有成长空间,到时候怎么能庇佑一方。能就地抱好大腿,谁会想不开跟国家对着干。饭碗都端在手里了,没人这么蠢,这时候想摔碗下车。
陈瞎子躲在人群后,闻言斜了这老东西一眼,两人之前还有点交情,不过是交恶就是了,客源就那么多,因为抢生意小摩擦不少。
怪自己嘴笨离得远,被他抢了台词。这吉兆还是自己占卜出来的,老东西大言不惭这时候来表功了。
他捏了捏手心的签,将其举起来,正想上前开口委婉提一下自己的本事,谁知安安分分一直伏在地上的胡姑突然暴起,一把撞开他向河边狂奔。
“哎呦!”陈瞎子惊叫一声,墨镜一歪,手里的签没拿紧,掉在地上。其他人都没想到胡姑又来这出,两个看守他的人一时没看住,来不及抓人,眼睁睁看她窜了出去。
在胡姑的横冲直撞下,队伍瞬间就乱了。主要是李有才等人脚步凌乱,慌忙闪避,比胡姑的冲撞造成的混乱更大。
慌乱间,也不知是谁,倒退着正好一脚踩在落在地上的签子上。
“我的卦签!”陈瞎子发出痛心疾首的呼喊,瞪大眼睛看着木签折成两半。
“嗷——”一声更凄惨痛苦的嚎叫盖过了陈瞎子的呼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混乱停止,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疾冲向玉河的胡姑似乎被一股大力抽飞,在空中翻腾了几圈后背部着地,一直在地上划出去几米远才停下。
她身上单薄的衣物在滑动间被地面磨烂,雨水打湿的马路上破布片裹挟着丝丝血迹,甚是显眼。胡姑的背部在地面的刮蹭下磨出一大片血肉瘢痕。
“嘶,看着就疼。”陈瞎子拾起卦签,抬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道。话一说完,他就愣住了。扶了扶撞歪的墨镜,陈瞎子看向手里的卦签,上面永远看不清的字迹不用凑近,一清二楚展现在眼前。
我能看见了?陈瞎子瞪大了眼睛。
“什么东西?这是人,还是兽?”
陈瞎子抬起头,再次确定他的视力确实已经恢复了。透过墨镜,他清晰地看到两个女人从河面上踏水而过,一步一步走到岸边。水波在她们脚下荡漾,她们却如履平地。
继银龙出河以后,他又见到了两个修仙的?-
*
萧然双脚落地,她自然注意到了十几米外的人群,但她现在没空管这些人。
龙宫跟现实世界接轨的那一刻,崔明珠化为龙形,跟她们说她需要去重新疏通玉河水道,再将其余六座神像立起,就从结界中挤了出去。
结界外的现实世界好像对她的原形有压制,萧然看她挤出去的时候身形只有三丈长,不由忧心。
她不知道崔明珠出去要怎么重塑神像,这些神像都在什么地方,周围的人多不多,立起来需要多久,她是用龙形还是人形。
龙形会引发骚乱,人形的话,萧然还挺怕崔明珠会遇上骗子,虽然以崔明珠的情况,最后吃亏的肯定不会是她。
除了担忧崔明珠以外,还有一个让萧然苦恼的地方就是现在龙宫大门敞开,入口就在河里。大概是龙宫里阵法运行的缘故,有丝丝缕缕灵气从龙宫溢出。灵气不多,但跟周围一比,浓度就要高很多,很容易吸引一些东西。
崔明珠消失的一会儿功夫,大门口就围拢了许多小鱼,挨着结界打转。
龙宫的结界必然不是样子货,但大门敞着,始终不能让人放心,在崔明珠回来前,她和徐映肯定是要先帮她守好门的。
不过在此之前,两人准备上岸看一眼,想看看崔明珠原形出水,在岸上闹出了什么样的动静。
两人没想过用踏波而上的方式出场,只准备悄悄游上岸。但没等她们浮出水面,便有一道黑影没入水中朝她们袭来。
这道黑影毫不客气,一入水就挥爪直袭徐映,似乎想撕碎拦路的人,直扑向后面的龙宫,被徐映一剑抽飞。
徐映只用了剑面,收了力,没当场将其劈成两半。
“是人。”徐映瞥向目瞪口呆的人群,收回目光再看向不知疼痛,翻身以手扣住地面,凶狠看着她们的老妪,皱着眉道:“但是也有些像是狐狸?”
萧然:“嗯?妖怪化形?”
徐映:“不是。”
“嗬嗬——”胡姑喉咙里喘着粗气,咕噜了两声,沙哑着声音开口:“你们是谁?为何拦我?”
“哟,原来她能正常说话。”陈瞎子嘀咕道。
第257章 诈尸了
陈瞎子说的小声, 但他的话还是一字不落落在胡姑、萧然和徐映的耳中。徐映注视着胡姑,似乎弄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萧然随意往人群中扫了一眼, 一群人中她只认识刘头儿,其他人都是生面孔,仅凭服装就能看出来是军人。
就是里面夹杂着几个“奇装异服”的,比较混搭。她没看出来是谁说的话,又收回视线。
不过这人话里面倒是透露出一点,突然袭击她们的老妪之前跟这些人是一起的。
胡姑因警惕着徐映,难以分神, 只将陈瞎子暗暗记在心里。杂乱黄发下的瞳孔缩起,变成如枣核状的竖瞳, 里面的怨毒一闪而过。不仅是陈瞎子, 她是最小气不过的,如今虎落平阳被如此戏谑,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她记了一笔。若是今日能得宝物, 她定然要好好在此大吃一顿。
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新鲜内脏了, 面对充足的血食, 她忍了一晚上, 馋得直流口水。虽然老菜帮子肯定不如那些官兵的内脏口感好, 但如今正是她亟待恢复的时候,又受了皮肉伤,有得吃, 也就不挑口感好不好了。
她肯定先吃陈瞎子,再吃其他人,荤素搭配才不腻。然后是臭和尚和道士, 她最讨厌这两类人,要慢慢折磨。至于其他几个老家伙, 要是吃饱了,可以勉强当储备粮。
舔了舔牙尖,胡姑咽下口中分泌出的唾液,目光来回在河边的两个女人身上滑过。
被她安在菜谱第一页的陈瞎子无端打了个哆嗦,毛骨悚然的感觉一闪而逝。
胡姑思量了一下,拿剑的女人不显山不露水,身上没有半点灵气,但那把剑抽过来时力道极大,不知是个什么路子,走的锻体还是武道?那一下抽得她肋骨生疼,恐怕断了好几根,是个硬茬子。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若非这具身体不大行,她又刚醒,在水里大意了,否则现在这个人肯定是她的盘中餐,定然大补。
至于右边那个,身上同样没有异常气息,也没看见带武器,不过两人既然能一起从水中出来,应该也不是个普通人。
真是麻烦,还以为走了个幼龙,河里的东西就是她的了,也不知下面的东西是什么。
能在灵气枯竭的世界养出一条龙,哪怕就剩个空壳子也必然是了不得的,有了东西比她待在这副躯壳里苟延残喘强。
感受到宝物越来越淡的气息,胡姑焦躁起来。若是宝物的灵气彻底消散,她贸然暴露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胡姑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迅速衡量了一下现状,对面两人出来的地方肯定离宝物最近,但不好突破。但这条河很长,从哪里下都行。
“拦你?你还挺会倒打一耙的?不是你二话不说先冲上来动手的吗?”萧然道。
话音刚落,就见蹲在地上的人放弃跟她们对峙,撇头直接冲向河里。她干脆利落的动作将萧然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
“呃”
一声清脆的剑鸣,寒光一闪,徐映的长剑擦过萧然耳边后发先至,拦在跳河的老妪身前,一剑穿透她的腹部,巨大的力道在河面上斩出一道白色剑痕,将老妪从河面上硬生生掀起,连人带剑,一齐钉在马路上。
萧然见状一惊。
“吼!”胡姑嘴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从地上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双手握着剑身,想将它从身上拔出来。
徐映的剑岂是那么好拔的,剑身微微一震,如有千钧压顶,将她整个人镇在地上,如翻壳的乌龟一样,翻身不能。
徐映漫步离开河边,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什么东西?”
周围本就雅雀无声,既是被她御剑的手段震惊,也是被她一言不合好似要杀人的动作震慑。
如今听她这么问,结合之前的对话,好似是对剑下之人的嘲讽。
实际上徐映只是单纯的疑问,她确实没有见过如老妪这般的人。明明是人,身上却有着浓烈的兽类气息。看样子,也不是混血,也不像夺舍,着实奇怪。
但她身上浓烈的煞气却不容错辨,尤其是在受伤之后,这股煞气就更明显了。煞气中混合着一层血光,这老妇手上人命不然不少。
胡姑喘着气,没有答话。她双手被剑刃割得鲜血淋漓,贴在地面上,流出的血很快在她身边染出两个血印子。蜿蜒的血迹顺着地面纹路,一直流到徐映脚边。
李兴学拨开挡在身边的人,对徐映的背影道:“徐映女士,胡姑是民间的奇人异士,是我请来应对玉河之事的编外人员。如果两位之前有什么冲突和误会,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协商。是误会的话,大家说开了就好,要是真有谈不开的,再想其他办法解决。”
他知道是胡姑先动的手,但人是他带来的,他不能放任胡姑死在徐映手上。还是那句话,若是人人都仗着自己的能力互作非为,官方的威信将大打折扣,不利于之后秩序的建立,尤其是观尘大师等人还在这里。才刚刚强化的威信不能在此刻自打脸。
李兴学放低了姿态,说话也算客气,给予徐映强者应有的尊重,但徐映并未理会他,已经伸手抚上剑柄,不知道是想拔剑还是再补上一剑。
感受着压在身上的力道,和背光之下面孔有些模糊的人,胡姑清楚感觉到了她的杀意。
她原本还没想好怎么脱身,此刻听到李兴学的话,胡姑已经散开的瞳仁骤然缩成一条线,咧着嘴对眼前的人露出一个笑容,放松身体,软声讨饶道:“阁下,你我之前也是无冤无仇,我不知道您也对河中宝物势在必得。是我技不如人,只要您绕我一命,我自愿放弃宝物,求您开恩。”
一句话出口,沙哑苍老的声线没变,但她口中每个吐出来的字都似乎带着钩子。并不是魅惑撩人的那种钩子,而是带着极强的暗示感,落在在场众人的耳朵中,平白加深了徐映就是在杀人夺宝的印象。
尤其是在李兴学耳中,他本来就觉得徐映做法不妥,此时听到这句话,脸色更是一沉,胸中突兀被勾起一丝恼恨来。
只是他到底意志坚定,神色变了几变,深吸了一口气,将这股莫名的情绪压下。
但其他人脸色就难看多了,他们跟胡姑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于相熟的人天然带有亲近和同情,因此对徐映要杀人夺宝的行为也没有好印象。
众人中,唯有观尘和尚和李道长神色如常,并不受胡姑言语暗示挑唆的影响。观尘和尚抖了抖袈裟,一串佛珠从袖口滑落,他捻起佛珠,嘴唇微动,轻声开始念诵经文。
人群中最特立独行的当属陈瞎子,他在听到胡姑的话后,非但不受印象,反而还感觉哪里怪怪的,这老太婆说话跟唱戏似的。他只有在忽悠大客户的时候,才这么拽几个成语,好显示自己有文化,高深莫测。
话说回来,要不是他眼睛不好,读书少,以前忽悠人时还能更文绉绉一点,保管将客人绕得云里雾里。现在他能看清东西了,以后可以多看点书,增强文化素养,争当卜卦算命第一人,怎么也要把老东西挤下去,在上头心里留下个好印象。
就在陈瞎子东想西想间,河边一站一躺对峙的两人又出现了变故。
胡姑说完话后,突然双手再次握上剑刃,惊叫道:“阁下饶命!”
伴随着这声惊叫,她似乎想要抵抗持剑之人的动作,却无能为力。双手一划,鲜血染红了寸长的剑刃,她浑身抽搐了一下,松开双手,头一歪,没了气息。
萧然一头问号的看着徐映抽出剑,任由串在剑上的胡姑尸体滑落在地。她知道徐映绝非一个滥杀的人,胡姑身上定然有古怪。
而且,老妇人的一系列动作和话语,给她一种茶里茶气的既视感。
但众目睽睽下杀了人,还是在官方的人面前,恐怕不好解释。她快步走到徐映身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她是什么情况?”
李兴学也赶上来,身后跟着刘头儿,刘头儿用诧异的目光审视着徐映。
闭了闭眼,李兴学强忍着情绪,尽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徐映,持剑杀人,恐怕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他朝身后挥了挥手,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徐映,只要她稍有不从,下一秒他们就会开枪。
徐映握着剑柄,剑身上的血珠滑落,瞬间又恢复到纤尘不染。她瞥了远处一眼,没再做刺激他们的举动。
“我没有杀她。”她道。不是解释,只是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地上的尸体还热乎着,面前的人长剑在手,不知道下一刻剑尖就会扎在谁身上,李兴学太阳穴突突直跳,“有没有杀人,等尸体被送去尸检后才能下结论。”
耳听和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这个道理李兴学还是知道的,胡姑举止反常,无不无辜还不一定,一切按证据说话。
“但是我希望徐映女士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要仗着自己的实力就不将法律放在眼里,他意有所指地道。
“奇怪,她的腹部都被捅穿了,怎么流的血还没双手的伤多?”两人说话的时候,萧然已经蹲下身,在检查尸体。她伸手一点点按压着胡姑的腹部。手下的触感是软绵绵的,一按一个坑,等她松开手后凹陷又缓慢回弹。
萧然按了一圈,都没有摸到内脏,这副身体里面的器官,好像早就被掏空了。
萧然换了个姿势,凑到胡姑头部,伸手去翻她的眼皮,想查看她瞳孔的状态。
李兴学看见她的动作,眼皮直跳,头疼加倍:“司玉女士,尸检会有专人来做,请不要随意触碰尸体,以免破坏证据,影响最后的结果。”
萧然拨开眼皮的手一顿,回头道:“不用尸检,我可以告诉你,在徐映动手之前,她已经死了。她没有内脏,已经某种东西被吃空了。”
“这个胡姑,是哪个路子的奇人异士?”
李兴学闻言蹲下,伸手去按胡姑的腹部,一摸皮下果然是空的。
他脸色瞬间铁青:“她是一位顶仙,据说顶的是狐仙,所以她表现得像兽类,没有人多想。”
“什么是顶仙?”徐映问道。
“顶仙就是请一位”
“啊!什么东西这么黑?!诈尸了!”陈瞎子的鬼叫老远传来。
一双血手突然扣在李兴学两肩,如铁钳一样将他钳制住,让他不能动弹。本来没了气息的胡姑双眼睁开,仰头坐起,拧过李兴学的脑袋就要朝他的脸上吹气。
萧然和徐映同时出手。萧然捏碎胡姑的手骨,迫使她松开手,同时按住李兴学的身体往身后一甩。
徐映挥剑一斩,胡姑的脑袋咕噜噜滚落,最后停在一米远的地方,面朝他们,双目圆睁,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
第258章 诈尸了
微风吹过, 带起一丝寒意。陈瞎子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眼神发直地看向前方, 头一次觉得视力恢复也不是什么好事。
远处,李兴学被用力一甩,几乎是晕头转向,感觉整个世界在他眼前都旋转了几圈。好不容易站稳,他闭着眼睛抬手想要揉按额角,缓解晕眩,但稍一动作, 肩膀就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向肩膀,肩胛处十个空洞洞的圆形血洞流出汩汩鲜血, 顷刻间就染红了他半边衣衫。事情发生得太快, 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胡姑抓住他时力道非人,十个指头都嵌进了他的皮肉中。
李兴学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 肌肉拉扯下, 鲜血流的更快, 好在骨头似乎没有受伤, 不算太严重。
就是被风一吹, 血洞似有凉风嗖嗖往里钻, 但伤口周围的皮肤却异常灼热疼痛,像是有小锤子一下一下在血洞中敲击,笃笃笃地一跳一跳, 牵动着肌肉和神经,跳得脑袋嗡嗡作响。
“长官,是否需要行动?请指示。”对讲机中传来唐力民略微带些轻颤的嗓音。
胡姑坐起的瞬间, 他当机立断指示一部分枪口移向地上的尸体,但由于李兴学和萧然并排蹲在实体前, 李兴学更是和胡姑面对面,将人遮得严严实实,唐力民不敢他们开枪。
他后背此时已经被冷汗打湿,无比庆幸所有持枪戒备的士兵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纪律严明,心里素质也够强大,没有在胡姑诈尸的那一刻条件反射送出一梭子。
听到唐力民的问话,李兴学望着挡在身前的身影,忍着伤口让人心烦意乱的灼痛回道:“保持戒备,注意胡姑。唐力民,接下来由你指挥,如有异常随机应变。”
“知道了。”唐力民应声,接下了指挥权。
双手不能动,李兴学就任由两手垂在身侧,开始缓步后退,想要远离是非之地。唯一旁观了变故,没有被卷入其中的刘头儿身形晃了晃,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有他的配枪。他察觉到李兴学的动作,脚步挪动了一下,停在原地没有动。
李兴学一边后退一边提议道:“徐女士,司女士,胡姑太过诡异,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让军队来处理接下来的事。”
伤口越来越热,热度蔓延至全身,烧得他有些头脑发昏,呼吸都粗重了许多。说完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胡姑的手上是不是有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军医带了解毒剂吗?李兴学思索着,眼神有些涣散,思维飘远。察觉到自己在紧要关头走神,他用力一咬舌尖,强制让自己清醒,张嘴想要继续劝说离尸体最近的两人。
未等他开口,徐映再次持剑,以雷霆之势一剑劈向胡姑的脑袋
飒——!
这一件极快极重,空气似乎都被劈开了,发出阵阵嗡鸣。
刘头儿按住配枪,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咄!
寒光凛冽中,徐映挥出的一剑落在空处,擦过胡姑的头发劈开路面,留下一条两米长,三分身的裂痕。
一剑斩空后,徐映收剑,眼神一动,似乎侧了一下头,然后脚下一蹬,向后仰倒,剑尖在地上一点,凌空横旋,落在几米开外。
李兴学喉咙滚动了一下,将自己要说的话咽回,不知徐映这套跟空气搏斗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萧然撇头,好像才发现他们一样,眼神微动,对上刘头儿的眼睛,吐出一个字:“走!”
刘头儿闻言不再犹豫,抽出配枪握在手中,随即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在地上掠过,随后抬眸,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是累赘,什么也没问,拉过呆愣在原地的李兴学向后跑去。
他身体素质不错,拖着昏头涨脑的李兴学也跑得极快。紧紧几步后,他便停住脚步,没往人群里扎,脚下一拐,跟萧然两人所在的地方拉开一个八字,往旁边长满杂草的野地而去。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地上已经停止滚动的头颅又滚了滚,挪动了下位置。胡姑青白的脸上,那抹诡秘的笑容已经消失。她双眼怒目圆睁,怨毒地瞪着跑远的两个背影,扩散至整个虹膜的瞳孔隐约有红光闪过。
一张与青白脸色截然不同的鲜红嘴唇此刻张开到极致,露出嘴里同样鲜红的舌头,像是含在口中的一捧血。短短几秒,整张脸的表情由微笑戏谑变为愤怒又无声的呐喊。
“嘻嘻~他们跑不掉的~”
妖娆娇媚的声音嬉笑着响起,满是戏谑。
普通人看不到的半空中,一只浑身漆黑,又蒙着一层红光的硕大狐狸惬意摇动着蓬松的狐尾,血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徐映,眼神里满是轻蔑。
这只血眼狐狸是从胡姑身上冒出来的。在被斩掉头颅后,胡姑身上的东西似乎逃脱了桎梏,从她的眉心钻出,化成了这只狐狸。
“是吗?”徐映抚过剑身,对她的挑衅充耳不闻,“你就是胡姑顶的仙?一只狐狸?”
血眼狐狸出现时,徐映大约明白什么是顶仙了。一个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跟一只妖达成契约,她从未见过。
要知道妖性难驯,没有实力压制,普通人签订这种契约,跟把自己送到妖怪口中没有区别。
血眼狐狸似乎被徐映的态度激怒了,娇媚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毒辣:“只会耍剑的小鬼,别以为你的剑能杀胡姑就很了不起,舍了那副皮囊,你还能奈我何?不仅是那两个人,今天在场的人都逃不掉,只能是我的盘中餐!”
“至于你,”血眼狐狸挑剔地打量着徐映,“看在你这张脸不错的分上,等我吃掉了你的血肉,这张皮子倒是可以用一用,好补偿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身躯。”
“正好,先从你开始。”说罢,它凌空一踩,直扑徐映面门。
徐映不闪不避,揉身而上,纵身跃起,长剑从斜地里此处,剑上似有清芒闪过,挑向血眼狐狸的枕骨。
她先前斩出的一剑并非如李兴学所见落空,而是本来就奔着血眼狐狸而去,但这一剑斩在狐狸身上,却从它的身躯穿了过去。
当时徐映并未在剑上附着灵气,故而没伤到狐狸分毫。一剑落空,她便知道这只狐狸并没有实体。
它应是由血煞之气组成,若不能彻底消灭煞气,对它来说,无论斩多少剑,都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这也是血眼狐狸有恃无恐的原因。
它不害怕徐映的剑,可徐映并不仅仅只会剑。剑出之时,左手虚空画符,朱红色的灿灿光芒凌空而成。
“去!”符成之时,徐映凌空一拍,符光似卷着灼热的烈阳,粼粼光影间化作经幡大小裹向血眼狐狸的黑色身躯。
血眼狐狸并不意外徐映能闪开它的攻击,若连这点本事也无,它也不必舍弃胡姑的身体。但也仅此而已,习武之人终究是习武之人,再利再快的剑,都是无用功。
它甩着尾巴,血红的眼珠中闪过轻蔑,就这前扑的姿势头也不回,粗壮的尾巴如鞭子一样扫向徐映的头颅。
它的身体可不仅仅只是虚影!
倏然之间,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过,它瞬间警铃大作,似有致命威胁临身。危机关头,血眼狐狸果断将身体由实化虚,散成黑雾,四下逃窜。
它的反应极快,但徐映的符更快,一部分黑雾仍旧被符光裹住。符光甫一沾上黑雾,便发出滋滋的炙烤声,一股浓烈的臭味溢出,随风飘远。
“呕!好臭。”
此起彼伏的干呕从远处传来,散开的黑雾重新凝结成身躯落在地上,只不过比原先几乎跟人一样长的躯体整整缩水了一圈。
血眼狐狸顾不得心疼身体,死死盯着徐映:“你不是武修?”
徐映并不废话,也不想回答它的问题,一击不成,再次欺身而上。
见她如此,血眼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徐映的反应让它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若不是从前被人伪装欺骗,它还是真正的家仙,不至于沦落至此。
它仰头长嚎一声,迎面撞向徐映。
血眼狐狸的反应倒是让徐映略有些吃惊,她都已经做好了它再次逃跑的准备。
惊异一闪而过,徐映的符咒毫不客气,再次落在血眼狐狸身上。为了防止它逃脱,这次她换了一个符咒-
*
徐映对付血眼狐狸的时候,萧然也没干看着。
她自然看到了刘头儿两人逃跑时胡姑头颅的变化。
侧身挡住胡姑追寻刘头儿两人的眼神,萧然似笑非笑道:“看什么?”
视线被阻,胡姑盯着远处的眼神移到萧然身上,恰逢此时本体被符咒打伤,原本就怨毒的眼神一瞬间越发刻毒。狐狸的尖啸响起时,落在地上的头颅像得到了指示一般如皮球一样弹起来,直直撞向萧然,以破釜沉舟的气势想要撞碎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萧然背后,失去头颅,下半身平躺,上半身折叠,以朝拜姿势趴在地上的无头尸身双手一撑,弹跳而起,脖颈处尚未干涸的血迹随着她的动作甩出一条血线。
弹起的无头身体并未配合头颅一起攻击萧然,而是身形一闪,掠过一道残影扑向唐力民等人。
尖啸声中,被刘头儿拖拽着带向杂草丛生的野地里的李兴学反射性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无头尸体起身的那一幕。
暗红的血,暴露在空气中,红的有些发黑的颈肉,黄色的颈髓,白色的软骨,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极大刺激了他的感官,头一次如此清晰看到被斩首后的人颈,李兴学舔了舔嘴唇,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没等他看得更清楚,刘头儿又拉了他一下。他回过头,继续跟着刘头儿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软烂的泥土往前。
只是背后的动静实在扰人,总让李兴学分神。
“啊啊啊!她过来了!她过来了!唐长官,快开枪啊啊!”李有才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尖利叫声,一叠声催促唐力民开枪。
从空中掠来的无头尸体十分惊悚,唐力民神色不断变化。李有才的催促他听在耳中,但还有两个人在射击范围之内。唐力民不知道徐映在跟什么搏斗,但总归不是虚空索敌。
无头的尸体逼近固然可怖,但无形的敌人同样致命,徐映怎么说也是在替他们阻拦敌人。
无头尸体在瞳孔中不断放大,身后是普通人,唐力民眼神颤动,咬牙道:“开枪!”
他赌,赌那两个人不会轻易被子弹伤到。
第259章 诈尸了
随着唐力民的命令, 枪口喷出火舌,密集的子弹倾吐而出, 震天的枪声响彻天空。
萧然闪身避开撞过来的头颅,五指成爪,一把将其扣住,随后转身,便看到无数子弹向这边袭来。
虽是集火无头尸体,但也总有子弹没能打中目标,偏离轨迹。
脚下微错, 一枚射偏的子弹擦着萧然的发梢略过,带起一丝灼热。手上的头颅急切震动着, 想要从她掌心脱离, 跟尸体汇合。
萧然掌心用力,死死将头颅钳制在手心中。
左手快速掐诀, 萧然启唇默念:“驭, 水灵如影, 凝其成壁。”
这句驭水咒, 是她在龙宫的睡梦中学到的。
除了驭水灵咒外, 还有金木火土, 一共五套咒语,跟五行对应。这套驭使五灵的咒语蛮荒时代的巫基本都会,只不够用不用得好另说。
因为与其说它是咒语, 不如说是考量一个人本身跟五行的适配程度的桥梁。咒语本身没有固定的词汇,十个巫使用时念出来可能是十个样子。究其本质而言,就是驭使五灵为自身所用, 不论是杀伐还是护佑,只要能驱使动五灵, 哪怕念经唱儿歌都行。
这也导致在蛮荒时,五行咒虽然不算珍惜,但不同的巫使出来威力也不尽相同,有些巫可能根本不需要念诵咒语,就能心随意动,驱使五灵。而有些巫,终其一生,都不能将咒语缩减到如萧然念诵得这般短。
在模糊的记忆中,萧然算得上是有天赋的那批巫,但其本身也没有达到随心所欲,心随意动的境界。醒过来以后,她虽然记得这套咒语,但一直未曾找到机会试验过。她和徐映上岸时,是徐映带着她,没给她机会使用。
现在她正好可以试一试,哪怕不成,凭借步法,她也不至于被子弹伤到。
咒语念出,萧然明显感觉到一股滞涩之意,不如在蛮荒时顺场,水灵的回应并不清晰,好像隔着什么阻碍。好在旁边就是玉河,水汽充足,虽然艰难,但也总算驱使成功了。
随着咒语落下,平静的玉河河面下开始翻涌,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
崔明珠行走在山林间,搜寻着神像的碎片。
算上小河村的那座神像,她已经重新恢复了四座神像,剩下个的三座,要么有些远,要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碎得太过彻底,需要她仔细收集。
这里的这座神像拆得七零八落,她只收集完了身体,神像的头不在山脚,她便往山上来了。
重立神像其实不一定需要用原先的材料,她现在随手用水和上泥,不消片刻功夫就能立起十几二十座神像。
但这样立起的神像要发挥出作用,还需要信徒诚心的香火供奉,先将神像侵染,然后凝聚信仰。中间要花费的时间可能会很久,变数也大,她等不了。况且神像的所在地也不能随意选择,当年建在什么地方,现在就还要立在什么地方。像这座神像的所在地如今都人烟罕至了,想要信徒来朝拜,跟撞大运差不多。
所以用原先的材料就是最好的。
“呀!原来在这里!”
崔明珠惊喜地轻呼一声,快步走到一块爬满苔藓和藤蔓的山石前。随着她的靠近,一只圆滚滚的绣眼鸟受到惊吓,从山石脚下的碎石上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起来。可能是察觉到崔明珠没有威胁,这只绿色绣眼没有飞远,扑腾了到几米外后,又飞回来,落在山石上,冲着崔明珠啾啾啾鸣叫。
崔明珠将它原先垫脚的那块碎石从土里拔出来,轻轻拂袖,碎石上沾染的脏污和杂草瞬间消失,露出石头完整的模样,那赫然是她一直在找的神像头颅。
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头颅,除了额角有一块凹陷以外,这座神像的头颅意外的完整。
崔明珠左看右看,看完后不由露出一个笑容,轻快自语道:“不错,好歹还没碎彻底。”
虽然不久之后,它就会变成另一副样子,但比起快要碎成渣的身体,一个完整的头足够让崔明珠开心了。
她将神像头颅抱在怀中,半蹲下笑着对鸣叫的绣眼小鸟道:“好啦好啦~,对不起,是我不对,不该突然过来吓到你,我向你道歉,不要骂了~”
说罢,她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绣眼的脑袋,手指上毛绒绒的温暖触感让她不禁眯起了眼睛,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啾啾啾!”绣眼抖着翅膀发出愤怒的抗议。
崔明珠缩回手,心虚地看着绣眼头上凌乱的鸟毛,道:“我不是故意的。这样,我给你表演一个戏法当赔罪好不好?”
她直起身,微笑着伸出手对绣眼道:“来。”
绣眼理了理翅膀上的羽毛,歪着头打量了她半晌,才一蹦一跳着跳到她的手上。崔明珠捧着它,轻轻朝它吹了口气,空中似有一只无形的手落在绣眼头上,帮它理顺了头毛。
绣眼抖动着身体,尾巴炸开,似是受到了惊吓,崔明珠轻笑一声:“我们走吧。”
她向前轻他一步,下一刻,崔明珠便带着小鸟出现在几百米开外的山脚下。
拂过及腰深的杂草,踩过已经干涸的溪流,崔明珠走到山壁前。山壁上有一个凹陷的,一人高的平台,平台中放着大大小小许多碎石块。平台周围杂草丛生,枯枝横贯。四周望去,沿着干涸溪流,还有些顽强挺立的房屋衡量,昭示着这里许久之前也并非荒无人烟。
崔明珠将绣眼放下,重获自由的绣眼立刻蹦出老远,停在一颗枯枝上睁着绿豆大小的眼睛看着眼前奇怪的两脚兽。
“看好了。”崔明珠轻声道。她伸手轻轻一点,平台上的碎块凌空飘起,沿着逆时针方向快速旋转向上,干涸的溪流中有土块拔地而起,夹杂着草根树枝,朝平台飞来。
崔明珠将手中的神像头颅轻轻送出,送到平台上旋转的漩涡中,头颅轻飘飘随着漩涡上升。它的五官开始剥落、粉碎,跟其他碎块一样,一点点被揉成粉末状。
当所有碎块都化成齑粉后,崔明珠送出一道水流,融进漩涡。
有了水的融入,齑粉开始重新粘合,化成泥土。从下至上,从脚到头,无形的手在揉动着漩涡,一刻钟后,一座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像一点点成型。
这座雕像旁,并未再出现多余的女童。
“啾啾?”
崔明珠回头,绣眼停在她的肩膀上,看看神像,又看看她,小眼睛里满是疑惑。
崔明珠看着它困惑的样子,不禁噗嗤笑出声:“这个戏法好看吗?”
“啾——”
“好看就好。”崔明珠抬手轻轻驱赶它,“我要去下一个地方了,你自己玩去吧。”
“啾!”绣眼双翅展开,振翅飞远。
崔明珠望着它远去,转身往下一个地方而去。
突然,她顿了一下,轻咦一声:“谁在搅动玉河?”
闭上眼睛,崔明珠感受了一下,随后睁开眼睛,皱起眉头,放开玉河的权柄,然后奔向下一个地方。
她离开后不久,绣眼又飞回来,落在神像上,好奇地啄了啄神像的额头。
远去的崔明珠似有所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
玉河边。
在密集的火力和子弹的冲击下,无头尸体被从空中击落。子弹的冲击里打得它连连倒退。
大片大片的碎肉被子弹崩开,血肉混合在一起天女散花一样到处飞溅。明明已经死了,但无头尸体身上的血肉还是如此鲜活。血腥气混合着源源不断的臭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无头尸体身上已经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了,但它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也是,死人怎么会痛呢?
没有痛感,也不知退避,哪怕身上不知道是子弹多还是肉多,它仍然顽强地顶着枪林弹雨执着往前走。
破碎的尸体,颤动的颈肉,铁锈味和恶臭混合,每一点都在刺激征唐力民等人的感官。
“啊啊啊!”
看着颤巍巍靠得更近的尸体,李有才终于受不了了,神情崩溃地大叫着,转身就跑。跟他在一起的两个老头见无人阻拦,哆嗦着往后退。他们不敢跑,这会儿脱离人群,不一定比直面尸体更安全。
两人用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选择不看不听,好歹能自欺欺人。
观尘和尚快速拨动手中的念珠,念珠摩擦件发出沙沙的响声,眼眸微垂,蹙着眉,无声念着往生咒。李道长凝视着跟“空气”打斗的徐映,手中不由跟着比划。
随着他的比划,他好像隐约捕捉到了另一个黑色的影子。
陈瞎子抖着面条一样软烂的双腿,见李老头跑了,他也想跑,但这双腿实在不争气,不给他机会。
唐力民脸上的汗珠滚落,沉声道:“7号,拦住李有才,别让他乱跑,其他人,加大火力。”
他看得清楚,那两个人都能避开子弹,他也不用再顾忌。他就不信,骨头都打成碎末,这具尸体还能动!
有了唐力民的吩咐,枪声再次密集起来,弹壳落在地上发出连绵不绝叮叮当当的声音。
更大的火力意味着更多脱轨的子弹射向萧然。
胡姑的头颅被她掐在手中,不曾看见萧然的动作,也没有听见她念诵的咒语。见到仿佛铺天盖地的字弹,她眼珠子乱转,嘴唇张合,苍老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愤懑道:“人类就是忘恩负义,你保护了他们,他们为求自保却不顾你的死活。”
萧然不说话,专心躲避子弹。
头颅未听到她反驳,以为自己的话被她听进去了,随即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道:“人类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两个已经超脱凡人,跟他们已经不一样了,何必费这个力气保护他们。这样,不如你放开我,这些人归我,宝物归你们,都不亏,怎么样?”
“我跟他们不是同类,难道跟你是同类?狐狸的话也能信?”萧然轻哧一声。
“不识好歹!我——”
“轰!”
一声巨响击碎了胡姑的话,萧然的身形停滞了一瞬,循声侧头,只见滔天水浪从玉河涌起。
“?”她有些迷茫,这是水灵给她的回应?
徐映一手握住血眼狐狸的尾巴,手中聚符,符咒从尾部攀上狐身,不容它再逃脱。
听到声响,余光看见水浪,她手中劈下的剑不由一顿。
嗅到她分神的空隙,血眼狐狸尾骨处刷地生出第二条尾巴,抽向她抓在自己尾巴上的手。
“双尾狐狸?”徐映被迫松手,横剑落下,斩向她的尾骨。
双尾落地,血眼狐狸惨叫一声,舍弃尾巴,掉头再次撞向徐映。断尾之仇彻底让它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今天要和徐映不死不休。
第260章 诈尸了
遮天蔽日的水幕如天河倒悬, 涌动的河水相互挤压碰撞,撞出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巨浪似帆, 携泰山压顶之势倾泻而下。咆哮的水声甚至一时间盖过了枪声。
好一副末日景象!
头顶阴影压迫,连绵不绝的枪声此时也短暂停顿了一秒,所有人对大自然的敬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唐力民看见滔天巨浪的那一刻也忍不住浑身僵硬。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面对自然之威,他一时不知是该放任无头尸体逼近,在巨浪卷来之前让所有人撤退逃命, 还是拼着代价也要拦住尸体。
小河村里还有住户,因为离河岸远, 通知搬迁时并未囊括小河村。他们可以退, 但小河村的住户退不了。
唐力民内心天人交战。
不过下一秒他就不用再做艰难抉择,因为奔涌的巨浪并没有如预想般凌空拍落。在落下的前一刻, 它突然温顺下来, 由怒气冲冲变得温柔似水。
巨浪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缓慢落地, 筑成一道厚厚的水墙, 横亘在马路中央, 隔开了他们和徐映两人。
因水墙的阻挡,另一边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
射偏的子弹扎进水墙,强大的冲击力也只在水墙上荡起了一阵波纹, 不能穿透水墙分毫。
所以河水是其中一个人引来的,为了阻拦子弹?这个猜测让唐力民松了口气。
“唐长官,”陈瞎子欲哭无泪的声音响起:“那个尸体, 好像又近了点。”
因为巨浪导致的短暂分神,弹药补充不及时, 让无头尸体抓住空隙,瞬间又靠近了几米。陈瞎子发誓,自己头上一定已经沾上了溅落的碎肉,黏糊糊的触感从发梢蔓延至全身,让他鸡皮疙瘩狂涌。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再大规模射击,他们自己也会被流弹波及。
“唐长官,先退吧。”李道长道:“拉开距离再说。老道略懂一些拳脚,可以替诸位拦一拦她。”
他于占卜命数这些技能上没有天分,但拳脚功夫却学得极好。
唐力民摇摇头,这里有那么多军人,保护人民是他们该做的。
“你们撤,我——”
话未说完,水墙后一道身影跃出,以跟无头尸体不相上下的速度径直朝他们掠来。
看清来人的瞬间,唐力民瞳孔紧缩,大声喝道:“停火!”
话音刚落,那道身影已经扣住无头尸体的肩膀。
零星反应不及的子弹击中了她身前的一层透明水膜,随后掉落在地,跟满地弹壳混在一起。
“驭,焚。”萧然按住挣扎的尸体,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火灵比水灵更难驱使,尸体上冒起青烟,但没有燃起火苗。
巨浪果然是个意外,她就说那么模糊的回应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有了心里预期,萧然也不失望,抬掌轻飘飘一掌拍向尸体的后颈。
“咔——”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传来,掌风之下,尸体的脊柱碎成一节一节,再无力支撑它的行动。
唐力民神情复杂地看着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无头尸体就这么一掌下去,瞬间瘫软在地,烂泥一样在地上蠕动。
满地的弹壳和她轻描淡写的动作一比,显得有些滑稽。
“这么顽强?”萧然看着地上还在动的肉泥,轻声道。
“有火吗?”她问。
“有。”唐力民将刚刚的思绪抛在脑后,飞快回答。
片刻后,酒精浇在尸体上,一把火点燃。尸体在火焰中散发出烤肉的焦香。
陈瞎子嗅着空气中混合着的各种味道,呐呐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吃素。”
萧然闻言,瞥了他一眼,这个声音她记得,两次都在关键时刻响起。这个时候还能想到吃的问题,内心挺强大的。
收回目光,她倏然将手探入火中。
“你!”唐力民一惊,来不及阻止。
萧然的手从火焰中毫发无伤地穿过,精准掐住一丝蠕动的黑线,将它从尸体中缓缓抽出。
唐力民看见她手上的东西,沉默了一瞬,问道:“这是什么?”
萧然轻轻一碾,黑线在她手中消失:“控制尸体的东西。”
与此同时,远处也传来一声不甘的尖啸,萧然抬眼望去,透过水墙,她看见徐映一剑插进血眼狐狸的头颅,将它定在地上。
血眼狐狸挣扎了一下,在徐映洒下的符咒中最终不甘消散。
萧然挥了挥手,水墙如退潮一般化成细细的水流倒流回玉河。徐映从地上拔出剑,侧头望来,随后握着剑柄朝他们走来。路过地上胡姑头骨凹陷的头颅时,她顿了一下,再次拍下一张符。
“忘了那个也得烧,以后大概要随身带个打火机。”萧然自言自语道。
唐力民将这话听在耳中,默默记下。
“结束了吗?”唐力民道。
“算是吧。”
“战场需要你们打扫一下。”
“嗯。”看着满地狼藉,唐力民点点头-
*
泥泞的田地里,刘头儿和李兴学许久都没动过了。他们没有走太远,两人就像是事不关己的看客,一前一后站在这里,远远注视着河边发生的一切。
刘头儿枪不离手,落后李兴学半步,时刻保持着戒备。
远处的事尘埃落定,所有人都动起来后,李兴学才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从泥里拔出脚,李兴学往前挪动。鞋底沾满了泥,拖重了他的步伐。他单脚支撑身体,在杂草上蹭了蹭,蹭下来一大坨淤泥。
受伤后的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单脚保持不了平衡,李兴学晃了晃,稳住身体,尽量踩在杂草上,挑着好走一些的路走。
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回头,疑惑道:“刘滨海?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李长官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吗?”刘头儿站在原地,枪口向下,平静问道。
从鼻腔里喷出一口热气,李兴学道:“当然知道。因为我和胡姑几乎脸贴脸,又受了伤,你们怕她在我身上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其他倒也还好,你们最担心我被她控制,放任我混进人群,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巨大安全的隐患。”
胡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性情大变,一无所知被吃空了身体,这么诡谲的情况,警惕一点无可厚非。
他身份特殊,万一在人群中暴起伤人,其他人顾忌他的身份,想将他制服必然会束手束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索性有唐力民在,由他指挥,也能控制局面,他脱离队伍也不会造成很大影响。
似乎想到了什么,李兴学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不瞒你说,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脑子混混沌沌的,伤口又疼又热,不像是普通受伤。好在这里有两个高人,十分厉害,到时候让她们帮我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肩膀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包扎,本来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他这么一动,伤口绷开,又开始往外渗血。
李兴学也不觉得痛,疼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主动提出这一点,刘头儿也不知道他是真没问题,还是装傻。
不过从变故开始到现在,李兴学确实没有异常举动。他之前背对着他,已经做好了被袭击的准备,但他一直没有异动,倒显得他的戒备有些多余。
“长官!”唐力民踩着淤泥飞快靠近,萧然和徐映跟在他身后。
刘头儿看到两人,默默将配枪收起。
“长官,您的伤?”唐力民吩咐其他人善后,第一时间就来找自己的上级。
“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用让医生来回跑了,我们一起过去。”李兴学叫住他,道:“我的伤口好像有毒,恐怕还得专门去医院检查。”
唐力民脸色一变。
“放心,毒素应该不厉害,没看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吗?”见他这样,李兴学玩笑似的安抚道。
唐力民一点都笑不出来,“我马上联系医院。这里医疗资源不足,中毒的话,要马上转去大医院。”
“您还能动吗?有没有其他不适,我叫几个人搭个担架抬您回去?”
李兴学哭笑不得,“没那么夸张,几步路还是能走的,不要搞这么大阵仗,让人看笑话。”
拒绝了唐力民的提议,他朝萧然和徐映点了点头,感激道:“多谢两位出手,才没造成伤亡,两位的贡献我会跟上面报告的。”
他好奇道:“不知两位师承何处?还认不认识像您二位这样的奇人?有没有兴趣加入国土安全及特异事件调查局?我们特调局直属最大领导,权限极大,待遇优厚。以两位的本事和能力,只要你们加入,我还可以向上为你们申请最高头衔和待遇。”
他没说特调局刚刚搭建不久,还是个草台班子。不过挖人就是这样的,先摆出最优厚的条件吸引人,其他的,等挖到了再说。
况且他也没说错,除了部门是草创以外,其他都是实话。
“加不加入可以稍后再谈,我略懂一些医术,李长官要是介意,我可以先帮你治疗一下你的伤。”听完李兴学画大饼一样的话术,萧然没接茬,指着他的伤口笑着道。
“哦?司女士还懂医术?那正好,麻烦你了。”
唐力民联系完医院,顺便申请了一条航线,以备李兴学真的中毒,可以随时转去大医院及时治疗。
刚挂断电话,就听到李兴学这句话,他欲言又止。李兴学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插话。萧然忽视掉两人的眉眼官司,凑近了一些,观察他的伤口。
“不知道司女士要怎么治?”李兴学饶有兴趣地问道,“需要什么工具吗?”
“不用。”萧然道,然后在他肩上轻轻一拂,一抹蓝色被她收进掌中。
“这是”话未说完,李兴学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长官!”唐力民见状伸手要扶,但他隔了几个身为,根本来不及,还是刘头儿离得近,将人托住,没让他栽进泥里。
“你这是干什么?”唐力民忍着怒火,语气有些僵硬地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