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第二天, 萧然惦记着陈大夫的事,一大早就赶去了医馆。


    叫醒了伙计, 得知陈大夫昨晚依然没有回来,萧然心中一沉。


    只是如今天色尚早,不好贸然登门,萧然在医馆中硬是坐了半个时辰,等到外面人声渐沸,嘱咐伙计看好医馆,才带着李大妞和白山往何府去。


    昨日她回去问过周氏, 何员外是江宁县数一数二的富户,何宅自然坐落在城东, 而医馆同样在城东, 不过位置比较靠近边缘,两者距离算不上太远。


    三人约莫走了一刻钟, 便看到了何府紧闭的大门。


    萧然上前扣响兽头铜环, 稍等了一会儿, 只听吱呀一声, 门开了一条缝隙, 有人探出个头来。


    来人须发灰白, 有些年纪,眼神似乎不大好,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萧然等人, 问道:“你们找谁?”


    “敢问老伯,杏林馆的陈大夫是不是还在贵府上?”萧然换上客气的笑脸,问道。


    “谁?不认识。”老伯回了一句, 就要关门。


    “等等!”


    萧然赶紧上前抵住门。


    “干什么?!你们还想强闯?”老伯警惕地看着萧然和她身后看着明显不好惹的白山,“放手!不然我喊人了。”


    “老人家, 您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真是来找人的。”


    “陈大夫,就是常来给你家小姐看病的那个大夫。您记得吗?”


    “哦~陈大夫啊~”


    “对对对!”


    萧然见他似乎有印象,赶忙点头。


    谁知这老伯突然拉下脸来,骂道:“就是那个庸医!将小姐治坏了!好啊,我们家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说完,还没等萧然作何反应,就高声叫道:“来人呐,快来人!有人打上门了!”


    “道长,咱们要不要先回去?”白山靠近萧然,低声征询意见。


    “是啊,是啊。姑娘,安全要紧。”李大妞跟着附和,碍于白山在一旁,没有向萧然这边贴。


    萧然听到门后想起的一连串脚步声,对白山道:“不忙,看看情况再说。”


    陈大夫应当是被何家给扣下了,听看门老伯的意思,何小姐的病情是出了意外,而陈大夫无力解决,甚至可能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他们如果想找到陈大夫,就这老伯的态度,正常上门拜访看样子行不通,不如趁此机会混进去,说不定能直接见到人。


    “待会你委屈一下,别动手。”


    萧然心中有了主意,叮嘱白山。以白山的身手,若是想反抗,恐怕能将来人都打趴下,可不符合她的计划。


    “好。”白山点头应是。


    说话间,已经有四五个人涌到门前。


    “就是他们,是那个庸医的同伴,还找上门来了!”


    看门老伯指着萧然等人对领头的人说道。


    领头之人并没有听老伯的话,并没有如萧然预想中的上来就动手,反而是上前来,看三人站位,知道萧然是做主的人,见萧然穿了一身道袍,便朝萧然拱拱手道:“这位道长,不知是有何事上门来?”


    “王管家,都说了他们是府里那个庸医的同伴!”看门老伯在一旁不满地插嘴。


    “何伯,你怎么在这里守门?站了有一会儿了吧。累不累?不如下去歇歇脚,吃口茶?”王管家回过头,一边对何伯说,一边冲跟着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人带下去。


    “何伯,您老肯定累了,去歇歇。放心,这门有人守着。”


    跟着的四人中立刻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裹挟着何伯将人带走。人渐渐走远,萧然还听到何伯高声喊着“我不累”的声音。


    收回视线,虽然和自己刚刚的计划有偏差,但换了个讲道理的也行。


    萧然开口道:“我们是来找人。前天贵府的丫鬟去杏林医馆请陈大夫出诊,我见他今日还没回去,且往常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因此有些担心,故而今天冒昧上门,想问问人是否还在贵府?”


    “陈大夫是在府中。只不过是我家老爷感念他时常来府里替小姐看病,总是前一天来,第二天就走,着实辛苦,这次想多留他在府中做两天客罢了,到时自然会将人送回去。”王管家回道。


    这话显然是鬼扯,谁信谁傻。看何伯刚才的态度就知道有事。


    萧然看他面上一派镇定,丝毫不见胡说八道的心虚,比刚刚暴躁的何伯难打交道多了。


    “可是刚刚我听何伯还骂陈大夫庸医呢?”


    王管家面不改色地道:“何伯年纪大了,人有些糊涂,许是记岔了,咱们府里从前也请过些大夫,确实有几个庸医,想来是何伯弄混了。”


    这人还真是个说瞎话的高手。


    萧然知道他在撒谎,但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咬死了陈大夫在府中做客。


    即便是何家扣着陈大夫不放,只要他们放人,料想以何家在江宁县的地位,陈大夫出来之后也会闭嘴不谈此事。


    “道长还有其他事情吗?”王管家可不管萧然心里怎么想,人已经退回门里,一副随时准备关门的样子。


    “刚刚何伯说陈大夫将他家小姐治坏了。何小姐是生了什么病?我也是个大夫。不如让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能将小姐治好,这样贵府也不必扣着陈大夫不放了。”


    王管家油盐不进,讲道理显然是讲不通了,看不到陈大夫,萧然始终放不下心,索性直接说道。


    “没有这回事。”


    王管家依然矢口否认。


    “有没有贵府心里清楚。往常贵府请陈大夫出诊,时间总是很规律,这次突然打破规则,想来是何小姐情况不好。你们扣着陈大夫不放,却又不请其他大夫,应该是不想传出什么风声吧。你们害怕传出流言,不敢请别的大夫,我这个自己送上门的,让我试一试又何妨,大不了再扣三个人。”


    萧然不跟王管家兜圈子,直指重心。


    王管家听到萧然说风声时眉头一动。


    萧然趁热打铁:“管家可以去通报一声,总要让何员外自己做主吧。”


    “既然如此,还请道长到门房稍等。”


    王管家拿定主意,让人去通报,将萧然三人请进门,这时候自然要将人留下,而不是拦在门外,防止人见势不对跑了。


    萧然求之不得。


    三人刚跨进门,大门便轰然关闭。


    王管家带三人到门房稍坐,等通传的消息-


    *


    何府,何小姐院。


    “明月,你开开门,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别饿坏了身子。”


    何夫人拍着房门,语气满是担忧和心疼。


    何员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时停下脚步,看看房门,见没有动静,叹了口气,又开始踱步。


    院子里还有不少下人,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明月,你听娘的话,开开门好不好?”


    房内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我不吃,我都这个样子了,还吃什么?!不如饿死算了!”


    何小姐说完,不理会何夫人的劝慰,一头扑倒在床上,捂着脸哭泣。


    房内一片狼藉,厚重的床帐挡住了光线,何小姐的身影仿佛淹没在黑暗中。


    门外,何夫人还在拍门,但再也没有听见房内有任何动静。


    何员外停下脚步,叫过一个下人,问道:“陈大夫还是给不出方子?”


    下人摇头,“回老爷,刚还问过,写不出方子。”


    “这个庸医,平日里花了那么多钱,事到临头却不中用了!”


    “让人盯着他,不准吃饭、喝水、睡觉,直到写出方子为止。”


    “是,老爷!”


    “谁在那鬼鬼祟祟的?规矩呢?”


    何员外本来心情极差,看到外面下人探头探脑,当即出声呵斥。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是王管家有事,让小的来禀告老爷。”


    “什么事?!”


    这个王管家,平日里机灵,怎么如今也这么没眼色。


    “是和陈大夫有关,今天”下人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何员外听完,问道:“那个女道士真这么说?”


    “是,小的不敢撒谎。”


    “那你去告诉王管家,把人带过来。”


    “顺便将陈大夫一起带过来。”


    “是。”下人得了准话,一溜烟跑了。


    “老爷,当真有办法?”这时何夫人也走过来,问何员外。


    何员外冷笑一声,“她最好有办法。”


    何夫人捂住胸口,“我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命苦!”


    那头,王管家听完下人的回报,当即带着萧然三人往何小姐的院子去。


    进到院子,萧然第一眼就看见陈大夫,他看起来状态尚好,只是精神有些萎靡。


    陈大夫也看见了萧然,扯起袖子挡住脸,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得意洋洋之气。


    “就是你说有办法治好小女。”


    何员外可不管萧然和陈大夫之间的眉眼官司,不客气地问道。


    萧然之前并不是这么说的,但不妨碍她认下这话,道:“是,不过还需先给小姐诊脉,才好辨证开方。”


    何夫人一听,立刻朝屋里道:“明月,你听见了吗?你出来让大夫看看。”


    “我不出去,我不要见人!”


    “明月~”


    何夫人见女儿死活不愿意开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然见此情形,猜想何小姐应该是面部有瑕,所以不愿见人,不知是不是跟病情有关。


    病人不愿配合,情形一时僵持住了。


    萧然这时开口道:“既然何小姐不愿露面,不如这样,我先问问陈大夫小姐往日的病情和医案,先做个大致判断。何小姐也听听我的判断,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再决定让不让我治。”


    “这个好、这个好,明月,你觉得呢?”何夫人连声附和,何员外也一起开口劝何小姐。


    房内没有动静,何小姐没有再激烈反对,众人都知道她是默认了。


    “陈大夫,你和我说说情况吧。”


    第027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陈大夫原本还遮头遮脸, 躲避萧然的视线。


    现在被萧然直接点名,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陈大夫,你还不快说!”何员外不耐烦地催促。


    陈大夫抖了一下,才艰涩开口道:“何、何小姐得的是桃花斑。”


    桃花斑?这病症的名字倒是风雅,也有些耳熟。


    萧然心中思量,只听陈大夫接着往下说。


    “原本不甚严重,只脸上会出现,夏天多发, 颜色淡红。往常服了我这浮玉丸,便能消退。若是严重些, 也不过在配合汤剂, 一晚便能消下去。”


    “可是,这次不知怎么, 何小姐脸上起的桃花斑颜色比以往更深。用了药不仅不消消, 反而变成紫红色, 甚至蔓延到其他地方。”


    萧然听到这里, 终于明白这病名为何听着耳熟了。


    桃花斑是好听些的叫法, 它还有个名字——鬼脸斑。


    当然, 不是指人脸上长了鬼脸。而是说发病时,病人脸上会长出颜色深浅不一的斑块,层叠交错, 常人见之可怖,称其为鬼脸,故而得名。


    这病症状有轻有重。


    症状轻些的, 发病时脸上浮现淡粉或淡红等颜色不一的斑块,即便不医治, 等上个把时辰,斑块也能够自行消退。


    只要不介意反复发病,脸上颜色不一,都不能说自己生了场病。


    甚至有些人发病时斑块恰巧长在两靥,颜色淡粉,使人看起来容色娇艳,面如桃花,因此称作桃花斑。


    至于症状稍重的,可能就与何小姐最初一样,颜色较深一些,且久久不褪,有些影响容貌。何小姐一个富家千金,对自己的容貌自然在意,因此四处求医服药。


    症状最重者,便是所谓的鬼脸斑了。


    这病治起来其实不难。


    只是发病者病因往往千奇百怪,毫无规律可循,难以辨证。通常可能治不好,但也治不坏。


    且这病对不怎么在意容貌的人来说,实在不痛不痒,因此患病的人兴许都不会求医。故而这病也算少见,算是一种奇症。


    不过不管是桃花斑还是鬼脸斑,从未听说患此病者,脸上的斑块还能向其他地方蔓延。


    不知何小姐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以前陈大夫开的药既然有效,那应该是对症的,怎么会反倒越治越差呢?


    萧然心念转瞬即逝,何小姐不肯露面,从陈大夫刚刚的话里也听不出什么,只能从医案着手。


    “陈大夫,何小姐以往的医案和你开的药方还有药丸都有吗?”


    陈大夫忙不迭点头,“都有,都有。这、何员外?”


    陈大夫小心翼翼地看向何员外,萧然要的东西都在他的药箱里,他被人带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


    “王管家,去取。”


    “是。”王管家领命而去。


    何员外才对萧然道:“道长有什么头绪不曾?”


    何员外此问有些试探的成分,他刚刚怒意上头,也是抱有一丝希望,才让人将萧然等人带过来。等看到真人如此年轻时,何员外心中的失望也不是作假的。


    明月看过不少大夫,但除了陈大夫,其他人连这是个什么病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这样,他们现在何必如此焦急。


    萧然点了点头,道:“桃花斑,其实还有个名字叫鬼脸斑。陈大夫,我说的对不对?”


    说“鬼脸斑”三个字时,萧然压低了声音。


    “是是是,是也叫——啊!!!。”


    陈大夫抱着腿在原地跳脚。


    萧然刚刚见他神情激动,赶紧踩了他一脚,制止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陈大夫,对不住、对不住。”


    萧然赶忙道歉,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声点,何小姐听着呢!可别再刺激到她。”


    陈大夫本来一脸怒气,想要开口质问,一听萧然这话,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哭丧着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何小姐此时确实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冷不防被陈大夫的叫声惊了一跳,抚了抚胸口,重新又趴在门上。


    爹娘没有斥责发怒,这个新来的大夫应该是有点本事吧?何小姐心中不禁想道。


    “老爷,药箱拿来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王管家去而复返,带着陈大夫的药箱回来。


    “给道长。”


    陈大夫双手尴尬地伸在半空,接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还是给陈大夫吧,他的东西,他自己找起来也快些。”


    萧然出声解除了陈大夫的窘境,这老大夫可不如郑老头脸皮奇厚,这会儿要是有个地缝,他恐怕恨不得自个儿能钻进去。


    王管家没做声,也没动作,等着何员外的吩咐,待何员外点头后才将药箱递给陈大夫。


    陈大夫接过药箱,什么话也没说,打开药箱翻拣出一叠纸和一个药瓶。


    萧然眼尖,看到他药箱里除了一般大夫都会带着的东西,还放着几捆卷起的纸,还有一本医书?


    陈大夫合上药箱,将东西递给萧然。


    萧然先看脉案。


    到目前为止,陈大夫留给萧然的印象都是不太靠谱的,上班摸鱼、治病不行、还不会顾及病人及家属的脸色和心情。


    但翻看着脉案,萧然对他倒是有些改观,这份脉案按时间做了排序,记载极为详细。


    萧然通过这些记载能够看出何小姐完整的治疗过程。


    又打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嗅了嗅,萧然将药丸放回。


    “怎么样?”


    何夫人一直都没有做声,此时迫不及待地问道。


    何员外和陈大夫也看着萧然。


    萧然将脉案和瓷瓶还给陈大夫,问道:“何小姐的病因是热毒?”


    “是。”


    “以往都是将热毒压下,但这次却不管用了。”


    “这次是有些不一样,因为还有其他的诱因。”


    何夫人和何员外在两人说话时像是拨浪鼓一样来回摆头。


    “哎呀!你们打什么哑谜,到底有没有办法?”


    何夫人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话。


    “夫人放心,我心中有数了。”


    “真的?!”


    屋内,何小姐趴了半天,有些累了,悄悄搬了个凳子坐到门后继续听。


    萧然耳朵灵,早听到她的动静,稍稍抬高了声音,“何小姐最近是不是失眠多梦,心绪不宁?”


    “这和小女的病有什么关系?”


    何员外拦住要出声的何夫人,问萧然。


    “自然有关系。”


    萧然耐心地跟何员外夫妻解释,也是想说给何小姐听:“何小姐此病原本是热毒引起,故而常在夏天发病。陈大夫开的药是将小姐体内热毒压下,也算对症。”


    “但堵不如疏,虽然能压制一时,但累积到一定程度,只需一个引子便能爆发。”


    “心神紧绷,情绪起伏过大,再加上何小姐本身体内有热毒,现在天气炎热,几相结合,导致此次发病便一发不可收拾。”


    “那你说该如何治?”


    门后,何小姐听完全程,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明月,你肯出来了?”


    何夫人这时也顾不上萧然,几步走到门前,神色激动。


    “娘,你别进来!”


    “娘不进来,不进来,就在这儿。”


    何夫人停住脚步,回头期待地看着萧然。


    “其实不难,只需将热毒疏导出来,再喝几剂安神的药,便能治好,且以后不会再发病。只是这开方,还需要诊过脉才行。”


    萧然顶着何夫人热切的眼神回道。


    “那你进来吧。只你一个。”何小姐松口,但同时强调,生怕何夫人也跟着一起。


    “好。”萧然一口答应。


    示意其他人待在门外,自己推门进屋。


    门后凳子还在,已经不见何小姐踪影。


    萧然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瓷片,绕过屏风,看到还在晃动的床帐。


    门口有脚步声,萧然回头,看到以何夫人为首,一群人挤在门口,连李大妞也不例外。


    白山倒是落后两步,并不朝室内看。


    萧然朝他们摇了摇头,示意动静小点,走到床边,“何小姐,你把手伸出来。”


    帐子里伸出一条手臂,手腕上还有浅紫色的斑。


    “大夫,我多久可以痊愈?”萧然诊脉的空隙,何小姐忍不住问。


    “这不难治,这一剂药下去,斑块今天就能消退。不出三天,就能痊愈。”


    “真的吗?”


    “真的。”


    萧然收回手,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如果真能治好,我一定让我爹给你送一个大大的牌匾。”治病有望,何小姐此刻语气中也透出一股喜意。


    “牌匾倒是不用,不过可以帮我宣传一下。”


    这个更实用。


    “好。”


    “有纸笔吗?”


    萧然走到门口,问何夫人。


    “有,来人,快拿纸笔来!”何夫人急忙叫人。


    陈大夫从药箱中掏出笔墨递给萧然。


    萧然也不客气,接过笔墨,提笔写下药方递给何夫人,叮嘱道:“这是外用的方子,需要药浴,要准备木桶。”


    何夫人连连点头,将方子递给下人去抓药,又对何小姐道:“明月,娘让人将屋子收拾一下,你也吃点东西?”


    “好,谢谢娘亲。”


    何夫人喜不自禁,立刻指挥人去厨房,又喊人进屋里收拾。


    何员外插不上手,客气地将萧然等人请到偏厅,吩咐王管家好好招待。


    “姑娘,真的一剂就能好吗?”


    李大妞刚才一直不敢说话,现在才悄声问萧然。


    “当然,只要对症,一剂下去就能见效,两剂痊愈。现在只需要等着就行了。”


    陈大夫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萧然浑然不知,她一大早就赶到医馆,到现在还没吃东西,王管家让人送了茶点过来,萧然招呼白山和李大妞赶紧吃些垫垫肚子。


    “道长,神医啊!”


    就这样,三人在一边吃吃喝喝,陈大夫心不在焉地坐了半个时辰后,何员外朗声大笑着转入偏厅。


    第028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何员外转入偏厅, 一见到萧然,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道长, 您真是神了。”


    此时何员外笑容满面,再不见之前在院中阴着张脸的沉郁之色。


    偏厅中四人同时站起身来。


    萧然上前一步迎上何员外,问道:“何小姐是好了?”


    “好,好,可太好了。小女如今恢复如初,终于肯出门了。”何员外提起这个,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原本长得富态, 原先脸色阴沉,略显怒容时, 有几分威严模样。如今这般开口朗笑, 倒又有几分像是庙里的弥勒佛,看着一派和善。


    何员外说自己的女儿大好, 同时也不忘夸萧然, “还是道长医术高妙, 妙手回春呐!”


    “哪里, 也多亏了陈大夫之前尽心尽力。”萧然谦虚道, 想到何员外之前对陈大夫鼻子不是鼻子, 眼不是眼的,也顺带提一提陈大夫的功劳。


    这也不算什么谎话,陈大夫之前确实是尽心了, 只不过后来没能判断出何小姐真正的问题罢了。


    但在何小姐不肯露面的情况下,也是他的医案为萧然的辨证提供了依据。


    何员外立刻反应过来,顺着萧然的话说:“道长说得是。”


    转而看向沉默地站在萧然身后的陈大夫, 歉意地拱手道:“陈大夫,先前多有得罪, 还望海涵。”


    陈大夫心情郁郁,他知道何员外说的是场面话,如果不是萧然收尾,自己现在也不知是被如何逼迫,但他得罪不起何员外,有台阶只能顺着下:“员外也是爱女心切,一时情急而已。”


    陈大夫不计较,何员外也是笑呵呵的,大家心知肚明将之前的事情翻篇。


    何员外又向萧然道:“道长和陈大夫都为小女的事费心了,府中已经备了薄宴,答谢道长和诸位,请诸位随我入席吧。”


    萧然却之不恭。


    虽然说是薄宴,但席面也做得用心。或许是考虑到萧然是个出家道士,也不知忌不忌荤腥,席上干脆全都是素菜,或者是用素菜做出荤菜的样子,味道都不错。


    席间何小姐也来了一次,考虑到有外男在场,隔着屏风以茶代酒向萧然致谢。


    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一顿饭自然宾主尽欢。


    撤了席,何员外拍了拍手,立刻有下人端上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


    何员外揭开红布,十个大小一致的元宝整整齐齐地码成两排。


    “这一百两银子是道长的诊费,还请道长收下。”


    “这太多了。”萧然推辞。


    别看一般电视剧里动辄千两黄金万两银子的,好像钱不值钱。


    萧然之前都能拿出五百两给秦嬷嬷买药材,但那是周氏有钱,况且那五百两也是攒了三年的结果。


    何员外这样只一次出诊,出手就是一百两,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难怪伙计说他是大主顾。就这些银子,都够普通人家嚼用几年。


    “这银子道长务必收下。若不是道长出手,这次小女恐怕要寻短见,道长这可是救命之恩呐。道长不收,可是嫌弃钱少了?”


    何员外这话都说出来了,萧然哪还能拒绝,自然是收下银子。


    别说,五百两的银票轻飘飘,但一百两的银子很有些分量,萧然接过后转手交给白山收起来。


    见萧然收了银子,何员外又让人送上一百两,这次是给陈大夫的。


    说是出诊费和压惊费。


    萧然觉得何员外挺会做人,一样的钱,不会让陈大夫少收,觉得自己不如萧然而心里不舒服,这么多钱,想必陈大夫之前心中再有不满,也能消气。


    但这给钱的名目有不一样,陈大夫多了压惊费,那就是暗示萧然水平确实比陈大夫高。


    陈大夫脸色果然好看了不少,跟着将钱收下。


    收下钱,萧然便提出告辞。


    何员外还想挽留:“道长不如在府内留一晚,小女之前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道长留在这里,也能让小女安心一些。”


    萧然拒绝道:“何小姐已无大碍,不必过分忧心。员外和小姐若是不放心,我明日再来一趟就是。”


    萧然坚持要走,何员外也不好再留,问道:“若是小女有什么问题,不知该去哪座仙山名观请道长呢?”


    “我如今在杏林医馆坐诊,和陈大夫是一处的。”


    陈大夫听萧然说到自己,动了动,接道:“这位是杏林医馆的新东家。”


    何员外恍然大悟,“之前听说杏林医馆换了东家,没想到是道长。”


    萧然不好说医馆其实是周氏的,这里面的关系解释起来又有说头,便含糊应下。


    何员外又恭维了几句,亲自将几人送出门,得知萧然等人是走路过来的,甚至还想吩咐下人去套车送他们回去,萧然好歹劝住了,毕竟也不算太远-


    *


    几人回到医馆,医馆还是没人,伙计正无所事事,见到众人连忙迎上来,热情地道:“陈大夫,您回来啦!哎呀,怎么能让您自个儿背着药箱?我来。”


    “难道不该他背吗?前天也是他自己背的。”


    李大妞小声问萧然。


    萧然看着伙计殷勤地围着陈大夫转,但陈大夫明显兴致不高,应付了几句,坐回自己的位置。


    萧然对李大妞道:“兴许以前是何府下人送人回来,不需要自己背吧。”


    李大妞“哦”了一声,她显然是话赶话才这么一问,也不深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练字。白白耽误了一上午,可得补回来。


    白山也去到后院干自己的事。萧然叫住伙计,问了问上午店里的情况,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倒是之前萧然做的药卖出去两瓶。


    之后一下午无事发生,零星有几人上门抓药。不过陈大夫一改往日摸鱼的习惯,主动上前给病人看药方,指点两句。


    之后两天,萧然除了去何府登门给何小姐看病,就是埋头在后院搓丸子。


    之前卖出去的药丸不知是不是有人用过后发现效果不错,陆续有人上门求购。


    萧然原本做的不多,现在倒是有些供不应求了。


    药丸有了些小名气,连带着也有人上门求诊,都是些小病,陈大夫不再消极怠工,反而十分积极。往往赶在萧然前头将病人接手。


    好在他只有一个人,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不然恐怕都轮不到萧然。


    萧然有些头疼,之前人不积极,看着心烦,觉得白白花钱雇了个大爷,现在太积极,又妨碍自己赚功德,还不好说什么。


    她有一次提了一嘴,陈大夫就一脸“东家,你是不是想辞了我”的表情。天地良心,萧然可没有这个想法。


    但陈大夫不信,尤其是每次萧然接诊,李大妞都守在一旁认真看,过后萧然还会给她解释病情。


    虽然李大妞明显还在学字的阶段,但不妨碍陈大夫将她当做一个假想敌,危机感爆棚,然后变得更加积极,堪称另一种意义上的恶性循环。


    这日,一大早又有两个病人上门。


    说起来,自从陈大夫不摸鱼,认真看病后,倒是真显出几分本事,之前伙计的夸赞也不全是水分。


    再加上萧然坐诊,有不少女子患病,羞于看大夫,听说杏林医馆有女大夫坐诊,也会上门来求医。


    医馆的病人虽不是络绎不绝,但一天下来总也有十来个,且还有增多的趋势。


    给眼前的病人开完方,将人送走。萧然洗了个手,思考了一下,提笔准备写个计划。


    如今医馆病人增多,又有不少女子上门求医,但很多女子通常羞于开口,每回萧然都将她们带到后院去,不太方便。最近白山都没地方练武了。


    要单独开辟一个空间,保护女病人的隐私,当然,有些男病人也会需要,那就还要增加一个,医馆得想办法改装一下,又不能影响平时病人看病。


    如果病人再增多,可能还要再雇个抓药的伙计。


    还有李大妞,算算时间,吴平应该也要从她的家乡回来了。她对医术很感兴趣,人也聪明,现在已经差不多将常用的字都学完了,或许可以开始教她医术了。


    多一个女大夫,也能多帮到一些女病人。


    另外就是白山的主子,也不知道他的手臂如何了,最近都没听白山提起,伤药的方子效果如何。得找个时间问问。


    将计划一一列好收起,萧然又抽出几张纸,趁着现在没有病人,先写医案。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鞭炮的声音,还有敲锣打鼓的乐声。


    是谁家新店开业吗?还挺热闹。


    萧然思绪一闪而过,继续专心落笔,没注意到锣鼓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在医馆门前停下。


    第029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东家, 东家?”


    萧然专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伙计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怎么了?又有病人来了?请他稍坐, 我马上来看。”萧然头也不抬地吩咐伙计,直到将最后几个字写完才搁下笔。


    一抬头,没看到伙计和病人,反而是何员外正站在她的桌案前。


    何员外挺着肚子,笑眯眯的朝萧然一拱手,“道长。”


    “何员外?您怎么来了?是何小姐又病了么?”萧然站起身,从桌子后面绕出来, 一边还礼一边问。


    “哈哈,不是。小女用了道长您的药, 一切都好。”何员外笑着回答。


    “那您这是?”


    萧然此时才发现, 医馆门外挤着不少人,好像在看热闹。


    “是这样, 小女跟我收, 之前承诺过道长, 若是您能根治她的病, 一定给您送一块大大的牌匾。这不, 我前几日找人定做, 等这牌匾一做好,今天就给您送过来了。”


    何员外说着,朝门外招手。


    “各位, 让一让,让一让。”


    看热闹的百姓堵住医馆的门,门外王管家不得不提高声音, 叫人让出一条路,好让抬着牌匾的力夫能进门。


    “这”


    萧然看着眼前两人合力抬着的牌匾, 蒙着一层红布。这牌匾甚至比医馆的招牌还要大。


    “道长,您请看——”


    何员外抬手揭下牌匾上的红布,描金的“妙手回春”四个大字,仿佛闪着金光,让医馆内都瞬间亮堂了不少。


    “好!”门外也不知道是何员外请的托还是看热闹的人捧哏,一声叫好瞬间点燃了气氛,再加上何员外请的鼓乐手又开始敲锣打鼓,显得热闹非凡。


    萧然哭笑不得,这送牌匾跟现代送锦旗差不多,但牌匾可比锦旗占地方多了。没想到何小姐和何员外这么实诚,送了个这么大的牌匾。


    她当时只是想着能治好何小姐,有这个案例在,也能打开条路子。


    不过今天何员外这样大张旗鼓让人一路抬着牌匾过来,跟着看热闹的人回去以后一定会津津乐道,宣传效果更好。


    力夫还等着萧然发话,要在哪里将牌匾挂起。


    萧然思量了一圈,医馆实在没有地方放,只能叫来白山,让他将人带进后院,在后院中腾个地方。


    萧然对何员外道:“员外好意,本来应该立刻将它挂起来才是。只是我这几日想着将医馆重新规划一番,只能先暂时将其放起来。等到时候医馆重新布置完,我一定给这个牌匾选个显眼的位置。”


    何员外自然不介意,“既然是送给道长的,当然由道长处置。”


    这头萧然和何员外说话,那头力夫已经放下牌匾,王管家给二人和鼓乐手结了钱将人打发走。


    没有热闹可看,门外的人自然散去,但也有些恰好准备看病的人被这一波真人广告吸引,走进医馆。


    陈大夫面前已经排了好几个人。


    “道长,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道长,道长方不方便?”


    何员外再次开口。


    萧然看他表情,就知道是想要单独跟她说话。


    医馆里有不少人,萧然只能将人往后院带,王管家守在门口。白山抱着刀,为了不吓到病人,在前屋找了个角落“罚站”,身形颇有些萧瑟。


    一定要尽快改造医馆,萧然想到-


    *


    “道长,小女的病当真不会复发了吗?”何员外神情有些严肃地询问。


    这也不是何家人第一次问这个问题,萧然不厌其烦地道:“真的。”


    “那会于子女有碍吗?”


    萧然一怔,这个问题何家倒是第一次问,不过萧然依然耐心回答:“也不会。小姐体内热毒已清,如今身体康健,不会影响到生育,也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


    “那就好。”何员外听到萧然肯定地答复,松了一口气,笑道:“道长别嫌我啰嗦,只是内心担忧,总忍不住多问几句。”


    “怎么会?何员外担心何小姐,自然想事无巨细了解她的病情,这是人之常情。”


    父母之爱便是如此,总是时刻为子女考虑,林父和周氏如此,何员外亦如此。


    说完了何小姐的事,何员外从袖口掏出一个红封递给萧然。


    “这是?”萧然不解。


    何员外道:“这是给道长的谢礼。”


    “员外已经给过诊金,这我不能收。”萧然不肯接。


    “这并非诊金。”何员外解释道:“这谢礼道长非收不可。”


    “不瞒道长,小女发病之前,正在说一门亲事,若不是道长良方,见效既快又好,让小女赶在媒人上门相看之前恢复,恐怕这亲事成不了。”


    “道长也算是小女的媒人,这红封是谢媒礼。”


    谢媒礼讨个好彩头,萧然不能拒绝,否则就是结怨,“既然员外如此说,那我就收下了,日后何小姐成亲定要知会我一声,我也厚颜讨一杯喜酒喝。”


    “自然、自然。到时候道长可定要来。”何员外一口答应。


    两人说完了事,送走何员外,萧然回到前屋,跟陈大夫一起将病人看完,才准备拆开红封。


    捏了捏红封,薄薄的一层,里面装的定然是银票。


    打开红封一看,萧然忍不住嘶了一声,里面装了五百两银票。即便何家豪富,但也不过是县里的富户,这谢礼也太多了。


    “姑娘,怎么了?”


    李大妞正替她整理桌面,听到萧然吸气的声音,问道。


    将银票塞回红封,萧然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心中暗自决定,等何小姐大婚,一定要随一份厚礼。


    等过了几天,萧然听到何家小姐和涿阳县县令的公子订亲,才明白为何当时何家要扣下陈大夫不放。


    何家豪富,可以说在林父那里也能有三分薄面,但这都也比不上真正和一县之长结为姻亲。


    姻亲是实打实的牢靠关系。


    而在结亲的事没有确定前,不能出任何意外,所以当时何家要扣住陈大夫,同时还不敢请其他大夫上门,就是怕人多嘴杂漏了风声。


    要不是萧然上门,以何小姐之前的情况,这门亲事肯定结不成。何家定然会迁怒陈大夫,到时恐怕不能善了。


    何员外又是送匾,又是给红封,也是为此。


    不过这都是后话,萧然此时却有些别的烦恼,因为吴平从李大妞的家乡回来了。


    第030章 是道士也是名医


    萧然拿着吴平带回来的契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契书也不复杂, 就是李大妞的父母签字画押,从此以后和李大妞断绝关系, 日后她的一应事宜皆由主家做主。相当于父母将她卖掉了。


    契书没什么好看的,萧然是在思考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李大妞。


    吴平跟她说了在李家村的见闻。


    这个时候的村落起名都很简单,要么是以村子坐落的地方命名,要么就是以村中多数人家的姓氏命名。


    李家村显然是后一种,李姓是村中大姓。


    一般的宗族同气连枝,一致对外时拧成一股绳,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但如果成为那个被针对的人或事,日子就相当不好过了。


    李大妞的父亲也是李家村土生土长的人。但即便如此, 李大妞一家在村中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村里闲言碎语本来就多, 流言这种东西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死亡而消散,反而因为所有人都参与了谋杀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恐惧, 更要将相关的人都踩进泥里才肯罢休。


    吴平去的时候, 正碰上几个村妇在嚼舌根子, 至于说的什么话, 吴平没跟萧然细说, 想必很不好听就是了。


    而吴平打探到的情况,也正如林父当初猜测,李大妞能在河中挣脱绳索, 确实是她的母亲在绑人时做了手脚。


    李父李母有爱女之心,但他们同样还有别的儿女,在群情激奋之下, 无力抵抗多数人的决定,只能牺牲这个女儿。但同时又抱有一种隐秘的希望, 希望她能逃过一劫。


    故而李大妞的父母听到吴平到来的目的时有惊喜,但不算太意外。


    李父李母听完吴平的话,问了些李大妞的境况,知道女儿碰上了好心人,过得不错后就痛快签下了契书,也没有询问主家是谁,人在哪里。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能白得一笔钱已经是意外之喜,也能对他们家的现状有所改善,而以后不再打扰李大妞就是他们能为女儿最后做的事情了。


    萧然翻来覆去地看契书,想着吴平的话,左思右想之下,最后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李大妞,要做什么决定,还得是当事人自己来,旁人想得再好也没用-


    *


    “大妞,背得怎么样了?”


    萧然找到李大妞的时候,她正在背药材的名字,手头边还摆着一堆药材,一边背一边认。


    见到萧然,她赶忙放下药材,“已经背完了。我背给姑娘听一听?”


    “好。”萧然点头。


    李大妞开背诵,刚开始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后面越背越顺,直到最后一个药材名字背完,才停下一口气,又搅着衣带忐忑地看着萧然,“姑娘,怎么样?我背得都对吗?”


    萧然没回答,而是捡起一旁的药材问:“这是什么药材?”


    一连问了几个,李大妞对答如流。


    终于,萧然放下药材,“你背得都对,药材也认得对。”


    萧然有些遗憾,李大妞确实聪明,如果从小有识字的条件就好了。


    不过李大妞自己不这么想,得了萧然的肯定,她开心不已,快手快脚地将散乱的药材重新拣好。这些药材是她拿来辨认用的,都没坏,还可以入药,不能浪费。


    见李大妞收完东西要走,萧然赶忙叫住她:“先别忙,我有话跟你说。”


    李大妞停下脚步,“姑娘有什么吩咐?”


    萧然摇头,让她先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你坐下,我跟你说个事。”


    李大妞手足无措,不敢坐,“姑娘,我站着就行,您说什么我听着。”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不是。”


    李大妞是半道跟着自己的,又经历了生死,没什么安全感,刚开始除了闷头干活,人很沉默。


    后来红衫回到周氏身边,她天天跟着自己,又开始识字学医,人才活泼一些。


    萧然见她神情无措,眼眶有些红,怕她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家乡在哪里吗?我让吴平去了你家乡一趟,找到了你父母。”


    李大妞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雪白,她哆嗦着嘴唇,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声音:“姑娘是想赶我走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声,如果不是萧然耳朵灵,恐怕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当然不是!我要是想赶你,何必教你识字学医?谁会花这么大精力,就为了最后将人赶走?你听我说完。”


    李大妞脸上这才恢复一些血色,“姑娘你说。”


    萧然见她稍微冷静下来,才继续道:“我让人去你家乡,是因为你是我从河里捞上来的,也算来历不明。后来你说你父母尚在,如果要将你留在我身边,有些事情就要处理好。”


    “吴平去找到你父母,他们拿了一笔钱,签下了一份契书。你看看吧。”


    萧然将契书递给李大妞。


    李大妞接过契书,她现在识字,自然看得明白内容。


    令萧然感到意外的是,看完契书,李大妞神情格外平静,既没有怨恨,也没有伤心失落,好像契书与她完全无关一样。


    萧然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将吴平跟自己说的话都一一跟她说了。至于什么安慰她不要怨恨父母,他们也是无能为力这样的话萧然没说。毕竟谁都没法感同身受。


    李大妞听完萧然的话后一言不发,只是又垂下头,默默地看着契书,仿佛要将这薄薄的一张纸盯出个洞来。


    萧然见状,对她道:“契书你自己收好,我去看病人了。”


    这个时候,只能让她单独呆一会儿。


    萧然说罢,走出后院,迎面撞上白山和吴平。


    吴平回来后,便和白山一起天天跟着萧然来来去去,跟左右护法似的。


    搞得这两天伙计和陈大夫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但他们两个又不是她的手下,萧然没法让他们呆在县衙给林父打打下手。即便萧然有意,林父也不会同意。


    “道长,后院还有人吗?我们能进去不?”


    吴平掂起脚探头往后院看了一眼,问萧然。


    吴平年纪稍小,跟萧然现在差不多的年纪,相比于白山的沉默寡言,他人就外向多了,话也多。


    “有人,等一会儿再说。”


    “嗳~”吴平叹了口气,马上又笑嘻嘻地对萧然道:“道长不是说想将医馆重新装修吗?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后院老是有人,我和白哥都没地方呆,在医馆里还怕吓走来看病的病人。给道长造成损失多不好。”


    “吴平!道长自有规划,无需你去置喙。”白山开口打断了吴平的话。


    “我就是问一问,现在这样多不方便,咱们站哪儿都不合适,杵着跟门神似的。”


    萧然眼见随着吴平的话,白山脸色一沉,赶紧出声:“他说的也对,现在病人多了,更何况还有女客,都在一处是不太方便。”


    “是吧,是吧。你看道长都这么说。”


    吴平得了萧然的话,立刻得意地对白山道。


    白山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不想理他。


    萧然左右看了看,觉得有些尴尬,现在正好碰上,就对白山问道:“对了,我之前给你的伤药方子,效果怎么样,那边有回信吗?”


    “什么方子?哦!是之前给我们用的那种伤药的方子吗?”


    白山还没说话,吴平先插一嘴。


    “是的。”


    吴平听到萧然的回答,也一起眼巴巴地盯着白山。


    “主子那边还没有回信。”白山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答应过给道长买方子的钱”


    萧然摆摆手:“这个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你家主子的手臂怎么样了,一直都没有新消息,也不知道恢复得好不好?”


    白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萧然的话。


    萧然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消息就算了,也算是一种好消息。


    这时李大妞从后院走出来,脸色平静,但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


    三人都假装没看见,吴平道:“现在没人了吧!白哥,我们进去吧。”


    说着,拉着白山和萧然错身而过,李大妞挪了两步,给他们让开地方。


    萧然也没说话,继续往医馆走,李大妞默默地跟在后面。


    直到看不到萧然二人的身影,吴平放开白山,低声问道:“主子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白山摇头:“在船上通过一次信,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那我们要不要打探一下情况。”


    “不要做多余的事!最近也不要跟京中联系了。”


    吴平见他神情严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