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含章刚说完，鄂珠的脸色愈发惨白，她愣住了，嫡庶这个制度是谁创立的，父皇为什么纳了好多侍妾。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可是这个时候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因为文含章，她的母妃失宠忧郁而死，她的胞兄自刎而亡，而她多年来辛苦经营地名声也毁于一旦。


    她再也得不到父皇的宠爱。


    鄂珠猛得扑过来，像一只恶鬼一般，文含章轻轻侧过身，她扑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半是哀嚎半是痛恨的凄厉叫声。


    鄂珠公主在大婚之日与奴□□，而奸夫竟然是她身边的多年侍女，这奇事荒诞又香艳，一时间暗中传遍京城，众人磕着瓜子，都在看御史大夫家的笑话。


    没想到文澎大人照常朝会社交，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文青峰在家中躲了些天。看来文家是要将此事轻轻拿起，轻轻放下，不过也是，皇上明面上并没有处置此事，鄂珠公主照样是文青峰的妻子。


    鄂珠公主疯了，闹着要回她的府邸，文家派人将她送了回去，她此生再没出过公主府一步。


    ——


    文含章翻了翻谷灵县和渊安县的册子，谷灵县绿洲面积大，约有三千人，不到一千户，渊安县的人口更是少得可怜，只有谷灵县的一半。


    中原地区的大县，动辄数万户，敦煌郡的县皆是地广人稀，全郡不过两万人，其中敦煌县便占去三分之一。


    眼下拟定的初步章程，是让谷灵县深耕农事，多开良田、兴修水利，渊安县着力打通驿站、兴办市集，活络商路。


    可这两件事，哪一桩都离不了大把人手支撑，要垦荒耕种，得有农户下田；要建驿站、守市集，得有工匠、役吏、商贩、脚夫奔走，只不过按目前的人口哪一样都办不成。


    赤铃从关东诸郡北部带回来一百多个孩子，五个带孩子的女人，七对夫妻，赤豹和云貅寻到的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数，总共是三百五二个孩子，十八个带孩子的女人，三十对夫妻。


    凡是有夫有妻的家庭，会直接送到敦煌去，路上要花两个多月的时间，春耕在即，早到可以早些准备春耕事宜。


    她的亲卫营将士们，大多都决意举家迁往敦煌，不过，文含章并不打算让他们进行军事化的屯田，这一千的士兵，未来将成为她的耳目手足，帮她向各处传递命令，打探情报，甚至是在他们当中培养中层军官。


    将士们各自回乡过年的时候，皆带着交给他们的任务，寻访穷困无依的人家，劝他们同往敦煌，在边陲寻条生路。


    如果不是吃不上饭，谁愿意背井离乡呢，愿意移民的人估计总共约有一千户，第一批移民的人暂且就筹划这么多，再多了，她也养不起。


    朝廷允许每户耕种100亩地，然而受限于水源和劳动力，在西域每户平均只能耕种二三十亩地。


    也就是说，至少得开辟三千亩地，才能养得起这么多人。


    “近十年来，朝廷大力推动屯田，为百姓提供工具、耕牛和种子，秋后所得粮食，百姓与朝廷五五分成。”


    “属下认为，我们可适当提高比例，与百姓三七分成或四六分成。”萧停云提议。


    “我记得朝廷是按照三十税一的比例交田租的，怎么反倒边陲屯田，反而交的多了呢？”


    “殿下有所不知，普通百姓三十税一，但他们每年还要交人头税或者其他杂税。屯田的百姓可免除其他赋税，专心种田。”在王朝末年，往往是苛捐杂税猛于虎。


    “那我们便三七分成吧，给百姓多分些粮食，这样或许能吸引更多的流民。”文含章说道。


    “属下拟定了一个屯田方案，在秋收之前，每户每月会供给两石粮食，和少量食盐，以维持温饱。他们若要获取更多的钱财，需要修建水渠、修建驿站，按每天算工钱......两县原有的百姓若有想法，也可参与屯田。”


    萧停云有条不紊地阐述着徙民实边、两县兴废的章程，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他的父亲曾是当朝丞相，似乎其父的沉稳睿智，被他尽数继承，纵是面对千头万绪的民生要务，也能拆解分明、从容擘画。


    在他这般谋划之下，文含章只需在一些重要事情上做出决断。


    “若有兵卒因战事牺牲，免除其家里十年赋税。”她想了想，添上了一条。


    目前她只有一千亲卫营的士兵，这数量远远不够，未来若是招收兵马，可从两县的青壮年中补充。


    “云侍卫，我该如何治理两县？”她从未担任过某个地方实质性的官员，内心有些许忐忑。


    “殿下能想到这一层，真乃民生之福。”萧停云笑了笑，对她报以赞赏的目光，各个郡王对于治下，几乎是甩手掌柜，只管收取赋税。而殿下愿意将两县百姓生计放在心上，这便是她难能可贵之处。


    他接着说道：“老子说，小国寡民，无为而治。这只是西域两个县的地盘，再怎么励精图治，不过每年多产些钱粮。整肃官吏，挑选好的县丞、县尉和官吏。只把握大的方向，不去苛求细微的事情，让下面的人治理便好。”


    萧停云的话说得很现实，这两个县能挣些钱粮已属不易，况且敦煌一郡，有四支军队驻扎，四个都尉掌管着五千兵马，这也是父皇放心把两个县交给她的深层原因。


    大殿之中回荡着他们两人的声音。他们仿佛变成了普通的主仆。萧停云对于自己地位的变化，一如既往的任劳任怨，并没有任何反应。


    “殿下，羊校尉邀请我去参加他和长公主的婚礼，我想等婚礼过后，第二天去敦煌。”


    文含章点了点头：“我也会在那天去敦煌。”


    早一些去，便能早一些时候筹备各项事宜。


    “听说云侍卫最近在吃药，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萧停云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有劳殿下费心，我不过是偶感风寒，无大碍。”


    “记得多添些衣服。”


    萧停云微微低了头：“嗯”


    三百五二个孩子，十八个带孩子的女人，都被送到京城，将他们安置在城外的庄子里，由她的丫鬟们教他们识字。


    除了识字外，他们每天需练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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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健体，孩子们空闲时干些杂活，女人们除了识字练拳要负责孩子们衣食。


    等她去敦煌的时候，会将他们全部带过去。


    马车里挤着十来个孩子，他们脸上皆长了几两肉，再也不是从前那副皮贴着骨头的模样了。


    “哥哥，咱们要去哪儿？”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


    “不知道，”小男孩摇了摇头，他摸摸妹妹的头，“公主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咱们长大了以后，要去找爹娘吗？”


    男孩脸上露出一丝憎恨的表情：“爹娘平时天天打我们，既然他们把我们卖了，那我们就没有爹娘了，以后公主就是我们的爹娘。”


    “我知道，咱们要去西北，靠近西域那边。”一个年龄大些的孩子说道。


    所有的孩子都安安静静的，他们以往从未吃饱过饭，突然有人对他们这么好，每天都能吃饱穿暖，就像在做梦一样。


    一个孩子不顾马车颠簸，笑嘻嘻地站起：“我长大以后，要当一个将军，就像公主那样。”


    “猴子，就你那身板，豆芽菜似的。哪能上战场。”


    “别叫我猴子，公主给我起了名字了，叫我孙彦章。”


    孙彦章是个孤儿，从小浪迹街头，平日里做些跑腿儿的活儿维持生计，别的孩子们都是被买来的，只有他是主动跟来的。


    事实上，他发现赤铃在买小孩之后，把破庙里他的乞丐小兄弟们都带过来了。


    有着孙彦章带头，马车里很快活跃起来，孩子们纷分纷说起了自己未来的想法。


    有人想当官儿，为老百姓做些事。有人想上战场打仗，当个我威风凛凛的将军。


    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孩挠了挠头。：“俺识字认的慢，俺还胆小，我爹娘都是庄稼汉，因为雪灾把房子压塌了，他们走了。我从小就在地里打滚儿，俺打算以后就为公主种地。”


    “铁柱哥，你想想，你一个人能为公主多种多少地啊？顶多就种两百亩，难道你想当那些大地主吗？”孙彦章立刻说道。


    “不不不，俺家的地有一半都是地主夺走的，俺不当地主。”铁柱连忙摆手说道。


    “那你学完种地的本事以后，可以做公主的手下。听说西域那边的人种地技术一般。铁柱哥，你可以去教他们如何种地。”


    铁柱眼前一亮：“猴子，怪不得大家都说你聪明呢。是这个道理，俺一个人种不了那么多地，但可以帮其他人种地，这样能帮公主更多。”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们都能说出来未来的想法，另一个女孩问道：“彦章哥哥，我还没想好，我长大以后干啥呢。”


    这一声哥哥叫得孙彦章很受用，他想了想说道：“小草妹妹，你小小年纪就会打补丁还会在补丁上绣花，你以后可以做绣女啊。”


    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公主肯定是想我们做我们擅长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定下来，咱们跟着公主好好学就是了。”


    外面的风里的沙子越来越多，孩子们反倒越来越兴奋，马车载着他们走向敦煌，走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