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 梦行云

作品:《戎马踏秋棠

    冬雪日天色阴沉,晚暮低压,日头落得早。才临近傍晚,厅堂里已然需燃了灯盏来照。那漂亮字迹在卷上被墨扯出飘逸的弧度,毛笔投下的一线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戎叔晚坐近,盘着一条腿,姿态放松地撑在他身边:“大人还在写什么?这会子天都黑了。那人,你还审不审了?”


    “慌什么,我写的这等,才是最紧要的。”徐正扉微笑,落笔不停:“这都是实打实的紧要证据,待昭平归来,才好一锅端了。”


    戎叔晚沉默一会儿,又问:“大人就这样自信,主子会安然无恙地归来?”


    徐正扉不答反问:“跟着钟离策,可能实现你我之夙愿?恐怕,纵留名也是千古之骂名。”


    戎叔晚笑:“咱们二人,还爱惜声誉吗?”


    “哎——瞧这话说的。那是你,不是扉。”徐正扉睨他,又调侃道:“你的名声差,可扉却是要名垂青史的。我自有圣臣之愿,岂如你这等腌臜。”


    “……”戎叔晚嗤笑。他抽出徐正扉的笔来,认真问了一句:“大人且等一等再写。如今,我心中有一事焦灼,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徐正扉被人打断,只好先应他:“何事?说来听听。”


    “你说,主子那样聪明,难道想不到出宫之祸患吗?我倒觉得,他未必没有防范。抑或者……他竟真的为了谢祯将天下抛诸脑后,置之不顾吗?”


    “若是如此,你怎样?”


    “若是如此,我倒不认他圣明了。”


    徐正扉笑道:“他也并非置之不顾,不是还有你这条狗看家护院吗?谁知你不争气。”


    戎叔晚愠怒:“大人怎的又取笑我?”


    徐正扉惊讶看他:“哟,生气了?”


    戎叔晚睨了他一眼,别过脸去了。


    徐正扉便笑着追他的视线:“啧,国尉肚量好,莫要生气嘛……扉与你说玩笑话呢。好了好了,你既想知道,那我便与你论个一二就是。”


    戎叔晚这才转过头来,哼笑看他。


    徐正扉道:“荡平四海,镇匪屠贼,使之天下安定,保终黎之计,此为其一。杀奸佞、平逆贼,清权贵,收兵权,再有彻候忠君,使之内政稳定,保终黎之计,此为其二。”


    “国尉手握兵权,泽元掌太学之要,扉则涤荡朝野之暗流,另有太傅、太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为其三。”


    “偷梁换柱,请长公主坐镇,此为其四。长公主身怀六甲养于深宫,万不得已仍有子嗣登位,避免东宫无人之祸,此为其五。”


    “而你我知道君主亡命天涯之消息时,君主已经赶赴回宫,正好十日之路程,若不是被捉,前脚我们知道,后脚人就到了。怎会如此之巧?如此看来,能瞒多久、该瞒多久,他心中怕是早就算明白了。此之谓其六。”


    戎叔晚眉头皱得深,“这是什么计,前面的,与君主出宫何干?”


    徐正扉嫌他笨:“你可会下棋?这六层正如围棋一等,四角堵死,层层埋伏。这时天元之处若添一棋子或少一棋子,都是废棋,又有何妨?”


    “你的意思是钟离策下在天元?”


    “啧。”徐正扉见他不解,都气笑了:“甚不开窍!其一之计,为的是四海没有与之抗衡的虎视之国,终黎收了余津,灭了恩邦,隔了荆楚大半城池,外头再有想联合作乱的,难矣。这是君主出宫的第一道防线。”


    “钟离启已死,革新已开。如今内政稳定,权贵想扶持谁,除了助威造势,便再也出不了一分力。再有八州手中兵马,均已被君主收回,尽在那一颗脆玺。纵然是联合八州作乱,也不成气候,这就是为什么——钟离策如今做了王,仍旧散兵游勇,雷声大雨点小,憋屈至极!此为第二道防线。”


    徐正扉叹道:“若八州果真乱了,还有其三:你我之勇、房家之势、太保太傅之权可抵挡化解。”


    “纵然你我等人无计,还有长公主坐镇。退一万步讲,长公主还身怀六甲,待诞下子嗣,危急关头,你我自可扶持‘太子’上位!纵以上尽皆泡影,君主已然算准了回宫的日子,正是长公主孕产之前夕。假若君主没被捉走,刚好撞上钟离策造反,岂不是顶顶好的一步棋?”


    他笑:“若是如此,钟离策那日扯开帘幕瞧见的,便是货真价实的君主了!到那时,既验了天下忠心,又绝了后患之虞,还白捡个东宫。”


    戎叔晚惊叹得迟迟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方才轻声喃道:“原是如此,可……”


    “君主虽自负,却也布下权力制衡之网,举天人臣皆被困在其中,不敢越雷池一步,因而,他自是毫不惧怕。若不是被人所挟持,如今一切,定是平安无恙。纵他出宫之事暴露,也有长公主坐镇。可惜天命造化弄人,长公主薨逝、又不肯交出公子。这才给了钟离策可乘之机。”


    “也正是为君主的万全之策,才导致今日之局面。早先,兵马为州府所管,兵权世袭,他们若不认,钟离策岂敢作乱?可惜,改制彻候,钟离策手握脆玺,调遣心腹去任彻候之职,咱们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依我看,此乃天命——我终黎有此一劫。”


    戎叔晚这才听个明白,不由得震撼。


    “等会儿。”他忽然反应过来,急忙问道:“你方才说‘不肯交出公子’,难道——长公主之胞子尚在人世?”


    徐正扉沉默点头。


    “……”


    “此事为你我二人知,不可再为第三个人知晓。就当作,今天之交易,你与我知会君主下落,扉自然也得回报与你了。”


    “难道大人所说的新君,便是……”


    “此为下下策。”徐正扉道:“若将其推上宝座,恐为人所胁迫利用。驸马才新婚不久,便战死疆场。长公主为大业倾付心力之苦、为人母之殇何等令人不忍!你我必要保全此二子,不到万不得已,此计决不可用。”


    戎叔晚慎重点头。


    “那大人又是为何——如此笃定君主不归是有其他盘算,我们不救呢?”


    “不是不救,是时候未到。”徐正扉这次没有再解释,他只是站起身来,缓声道:“若是不去救,不算罪过。若是守不住上城——”他居高临下斜睨着戎叔晚,神气地笑:“保不住我们这些:君主心眼里的宝贝疙瘩。那国尉大人,可就真有难了。”


    严肃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戎叔晚好笑道:“大人可真是厚脸皮。”


    “你管我呢!”徐正扉笑了笑,拍了拍袍子,又抻了抻衣袖,端着优雅姿态问道:“罢了,不与你扯皮了。说这样许多,不过是对牛弹琴,只怕你听不明白。戎先之,抓来的细作在哪儿呢?扉现在有兴致,要亲自去审。”


    戎叔晚笑着唤人耳语几句,特意嘱咐他们将细作从地下的秘密之所捞出来,捆到隔院的密室里去,然后才朝徐正扉道:“就怕大人胆小,见不得血,闻不得腥,到时候,先哭给细作看便不好了。”


    “呸,你这坏贼,这样笑话人!”


    徐正扉随他出门,转进了密室。甫一站定,就笑眯眯地提起烙铁来——“换个大点的,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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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红,才好用呢。”


    徐正扉并不问话,而是叫人直接用刑。自己则是掀袍往那一坐,淡定饮茶起来,任凭惨叫哀嚎,血迹飞涌,只微笑不理。


    戎叔晚抱胸瞧着,摸不透他什么意思。


    直至细作受不住,哆嗦着问他:“大人问、想知道什么……”


    徐正扉挥挥手,“我想知道什么?嗬。我什么也不想知道,直接杀了吧。哦杀之前,将那说话不经用的、白长的舌头给我拔了——本官最烦听见这无用之话。”


    戎叔晚转眸看他,竟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惧色。


    往日里那副可怜兮兮的告饶与保命之态,竟都是装出来的不成?戎叔晚愈发觉得这人深不可测,玩味的视线便忍不住往他脸上扫。


    那深沉的眸光底下,是朦胧而隐秘的缜密心思。


    血色飞扬,溅的人茶杯并脸上都赤红点点——竟果然将人杀了。


    剩余那三个半点没伤皮毛的细作,不等他开口,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紧要信息、所知所想全一股脑说出来了。


    ——徐正扉淡定听着,端着沾血的茶杯照饮不误。


    片刻后,他笑:“诸位不用怕。我不杀你们。只是不知,你们说的可都是真话?”


    那几人面面相觑:“真话!真话——绝不敢有半点虚言!”


    那西鼎人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异族语,而后与另一个同伴对视一眼,继续操着不太熟练的终黎官话说道:“小的说的,绝对是真的。”


    徐正扉看向说话之人,用熟练的西鼎话回道:“你可知,本官平生最恨遭人欺骗了?”


    那人愣住,震惊睁大眼:“你、你……”


    徐正扉回以一笑,抬手轻拨:“杀了。”


    那人惊惧告饶,遂将隐瞒之事一一道来,说的全是西鼎话。那些最最机密的,连燕少贤的人都听不明白。总之……来往间,也不知两人聊了些什么,果真达成一致。


    徐正扉唤人将他们分开关:“今夜,给你们机会细思量,是要丢了性命,还是愿意给本官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若是不能拿信回去,叫你们主子知道被抓了——你们自己想想,为了防止本官追查,他们恐怕,要先本官一步灭你们的口了。”


    他笑笑,而后起身出去。


    戎叔晚赶忙跟出去。


    两人走出隔院。戎叔晚与他对视一眼,才要问他与西鼎人说了什么,就见徐正扉身体一抖,神色陡然变化,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俯身下去。


    “呕!”


    “……”


    戎叔晚顺势拍了拍他的背。


    ——“大人,你……”


    ——“全吐我身上了。”


    徐正扉浑身鸡皮疙瘩乱抖,方才骇人的场景惊颤他的内心,饶是他这等厚脸皮和极镇定的心理素质也扛不住。那腥气和金属切破皮肉的细碎声息,以及烫在眼球上的渲染的血色……


    才缓解两分,方才的片段又不受控制的闪回,逼得他胃部一软,再度“哇”的狠吐起来。


    戎叔晚:“……”


    他哭笑不得,将人发抖的身子捞在怀里,“大人就不该逞强——”他抱紧人,安抚的捋着他的后颈,哄猫儿似的往下顺:“若是实在害怕,小的倒是愿意……勉为其难,借大人个怀抱、肩膀什么的。”


    这人诡诈,口气颇不耐烦似的,嘴角却慢慢勾起微笑。那脸色,于这位阴戾罗刹而言,已是极难能一见的柔和。


    徐正扉已然顾不上了:


    “戎、戎先之——你,呕!……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