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将领上前道，“陈大人，此女防范心极重，不宿客栈又专行夜路，自是深知需避什么。”


    陈雅安问道，“雪妖，你能不能追到她？”


    雪妖锁着眉迟疑了下，最终摇起了头，“若她是这两日离去的，我的追踪法或许可行。可她离去已有一月，路上寻不到什么痕迹了。”


    “都打起精神来，我们快马加急，争取七日内到飞沙镇。”随着一声鞭子落马的刺响，陈雅安像飞箭一般驰去，张天作与林兮紧随其后。


    跟行的二男一女带着轮换备用的空马一如既往在后方护行。


    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处村落，那恐怕是今晚能投宿的最后一个选择。


    张天作转带马首，准备向那村子奔去。


    “天作，不去那处。”


    张天作不解看向陈雅安，“雅安，天就将黑了，往前不知还有没有可以投宿的地儿。”


    陈雅安想也不想地回道，“先走着，走不动了再停下歇息。”


    张天作脑瓜子嗡地一声，陈雅安这是要榨干自己呀。


    故赌气道，“我现在就累了。”


    陈雅安勒住缰辔，用着一种无奈的眼神看了看他，“原地休息。”


    张天作别着嘴盘坐进草里。


    在后的二男一女随行赶至时，看到他气赌赌的模样，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陈大人，三公子是怎么了？”


    陈雅安无奈叹了口气，扭过头看着怄气的张天作道，“百里城送的确是匹宝驹，就是脚蹬和鞍子都被做过手脚。”


    张天作将脸侧向旁处。


    陈雅安又吐出一句，“我也不想伤它性命的，只是对你有威胁的，都应防范着些。”


    张天作呆愣住了，回正头看着陈雅安，看他流露出的那副极为担心的神色，心里立时酸得不是滋味。


    陈雅安亦沉默了许久，盯着仍在耍性的张天作看去，道，“天作，不然我带着林兮和范别尘去追捕邱怡。让风啸和雪妖留下来陪你四处转转。”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地平线下去了，草野灰蒙蒙的，凉风不时袭来。


    张天作急于向有人的地方走去，但看了看事事都在为自己周详考虑的陈雅安，如果自己一直都在半途而废，会不会伤了他的心。


    陈雅安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更无甚喜怒哀乐。


    在白陵虽人人都敬他一声“陈大人”，但他时刻记得自己是来自墨白城的掖庭，只是其中运气比较好的一个而已。


    张天作拍了拍膝，站起身理整衣衫，骑上匹备马，提辔跃马向西而去了。


    陈雅安等上马紧紧跟去。


    月亮慢慢升了起来，冷冷的清光洒下。


    林兮眼睛累得几次闭下，颠簸两下又睁开，但看领头的张天作仍是一股卯足了劲的样子，丝毫没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


    直至月上天心，几人路过一片林子，陈雅安也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天作，那有片林子，咱们去林子里休息，明日再上路。”


    张天作的马也逐渐放下了速，钻进了林。


    陈雅安折了些树枝来，生起了一团火，夜间疏林不时传出几丝儿噼啪的声。在一片浸浸的睡意中，张天作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视着火堆，脑子像走马灯似的。


    渐渐响起一阵刀剑碰击甲镫的声音，张天作猛然抖擞起精神。


    林子里忽然涌来二十余骑人马，将几人围住了。


    风啸睁开眼睛，起身横剑，整个人护在张天作身前。


    看着眼前几人身边竟有着足足二十余匹马，一汉子右手拎起刀，立到肩前，骄横道，“今儿个真不白出来这趟。”


    张天作见他们个个彪悍，顾盼自雄，每匹马又都驮载着大包大袋，问道，“尔等何人？”


    “我是你紫金刀孙爷爷。”


    风啸招呼道，“孙兄弟，你在林里，我在林外，交个朋友，就是一家了。”


    紫金刀眼珠子溜了一圈，“放你个屁，什么林里林外，这片林子都是爷爷的。”指着树边拴的二十余匹马道，“那群马，爷爷收下了，把值钱的家伙摸出来，爷爷今儿心情好，不伤你们了。”


    雪妖和范别尘闻声也站了起来，他们倒未将这群人太当回事儿，只是多年未在江湖走动，不想如今的小辈儿这般猖狂，主意打到祖师爷头上了。


    风啸身板极为厚实，剑鞘一甩，手握着一道冷冷的寒光，放声道，“爷爷身上，就这家伙还值些钱，想要，来拿便是。”说后，将剑重重杵向地面。


    紫金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将刀一挥，道，“弟兄们，咱们一起上，不怕他们。”


    六骑马霎时冲出。


    两骑立马于前，两骑朝左右两侧斜驰，另两骑绕至风啸与张天作身后，形成夹击。几骑汉子轮番抛出套绳，张天作挥舞天河剑击挡后方两骑，风啸接住一根套索，往怀一拉，侧方一骑连人带绳悬于半空，突又猛力，抡绳将人甩出，同时扑倒前方的两骑。


    他猛然大吼一声，再将绳带人拽回怀里，抄起那名马匪，高高举过头顶，用力抛向后方的两名马匪。


    唯余的那骑马匪退后几步，其余亦不敢上前。风啸趁势拔起长剑，一剑削向紫金刀，紫金刀举刀出迎，只见一道寒光掠过，紫金刀凄厉叫了一声，他手中的刀连同他的手一并飞向密林深处。


    那伙马匪见首脑落败，立向林中狼狈逃去。


    风啸一个纵身拦住前方去路，雪妖亦去策应。林中传来一阵刀剑碰击声，其中不乏连连的惨叫声。


    一个矮小的马匪未来及进到林子，听到林中传来的声音，迅地转回马头，驱行两三步，抬头看到火堆旁还有三个举着剑的人，身子惊抖一阵，滚落下马求饶。“大爷们，我还没干过活儿了，只跟着他们帮忙盯梢的。”


    这时，林子那侧安静下来，不会儿风啸和雪妖的身影就从林里闪了出。


    陈雅安看那矮小马匪还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走上前去，“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矮小马匪慌慌点了点头，跪在地上。


    陈雅安道，“是做什么的生意？”


    矮小马匪一时没听明白，犹豫了半天，以极小的一声道，“马匪。”


    “为什么做马匪？”


    矮小马匪垂着头回道，“我爹死前跟我讲的，家里没粮就去找马匪，跟着他们就饿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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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儿。”


    “家里还有谁？”


    矮小马匪道，“我是鹿野的，家里没人了，就往东边来了。本想去口里闯一闯，可，可道上实在扛不住饿，就跟着孙大哥了。”


    陈雅安侧目，见张天作也正用一股凄怜的神色，盯向那矮小马匪看。陈雅安道，“给你个改邪归正的机会，你把今晚劫来的东西都送回去，我就放了你。”


    矮小马匪打起了哆嗦，断断续续道，“我，我送回去，他们看，看到我，肯定会打死我的。”


    陈雅安不以为意地冷冷道，“看来你是不想改邪归正了。”说罢，拾起地上的套索，抛向风啸，“绑树上去。”


    风啸一把拎起矮小马匪，朝着一个干子极粗的大树迈去。


    那矮小马匪哭嚷着，“我送，我送……”


    陈雅安未再理会，交待风啸，“封上他的嘴。”


    风啸照办后，又将马下几具尸拖去林子里去，向陈雅安回道，“陈大人，这边切口跟关内的对不上，说了他们也听不明白，这几日道上是得多留心了。”


    陈雅安漠漠回了句，“我不愿多事，他们若是可讲道理，喝退就好。”


    “是，陈大人。”


    金色的光辉迎面射来，静静的晨曦中，陈雅安又向那矮小马匪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去不去送。”


    见矮小马匪点头如捣蒜，陈雅安命风啸给他松绑。


    矮小马匪扑地跪倒地上，扣着头道，“各位大爷，我想去送，但我真的怕被他们打死。昨天几位爷一出手，我们的马连带进村拿的东西丢了许多，这，我就是送回去，村民也不会放过我的，大爷您行行好吧。“


    陈雅安扭头看向面相更为斯文的范别尘，“范别尘，你陪他走一趟。”


    矮小马匪缩着身子，见范别尘也佩着剑，心下稍有几分依靠。


    矮小马匪呼哨一声，林子里还在的几匹马即聚了来，范别尘足下一提，轻松跃至马上，与矮小马匪去了村子方向。


    过了小半日，一阵跶跶蹄音，范别尘与矮小马匪同乘而回，那小马匪脸上不仅轻松起来，还漏着一脸欣笑。


    范别尘当下将经过情由说了来，那矮小马匪听着也是颇为兴奋，好似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原来，那紫金刀名叫孙乾，本是附近一好逸恶劳的单身汉，时常去周边村子偷鸡盗牛，凭着自己有股子力，没人敢去招惹。


    三年前，一位刀客被仇家追到此处，遇见了孙乾，孙乾留他住了几日，助刀客躲了那仇家，那刀客就教了他几招刀法。孙乾凭此，更有恃无恐，从铁铺打了一口刀，成日举着刀上街，又聚伙了些浪汉，进山里落了草。


    这群人在山里，每隔个三五几日的，就出来向周边村子、过路行人“取”些衣食物事，日子也滋润起来。


    这矮小马匪本是鹿野人，因生在虎年，就取名为虎子。


    他此前与老爹在焦山镇子上的一家土庙中相依为命，后来老爹不知得了什么病，去了后，庙里其他的流人浪汉见虎子岁数小，就时常合起伙来欺负他。虎子不知从哪里听说，口里人的日子好过，心想，反在这庙里也是受气，不如去口里闯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