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闹脾气的干部

作品:《被正式确诊为渣男

    “没有答案吗。”他面前的青年问。


    但弥津先生一定早就知道他的答案。


    “嗯。”


    没有接触过横滨的地下势力,也没有从弥津先生的“同事”口中得到答案的他,只能交出这样的零分答卷。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实际情况告诉他,他该对弥津先生说“没有”。他的脚步还能迈得动,残留的理智也还够想念一个人,能张嘴回答弥津先生的问题,视力正常的那只眼睛能看清弥津先生全身。


    但某些不可告人的情绪又告诉他,应该说“有”。这样回答,弥津先生没准能多关心他一眼,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想必作为黑手党成员的弥津先生,不在乎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伎俩。


    最后他选择折中。


    “大概没有,至少表面没有。”


    你淋了好久的雨吧,弥津先生。


    不愿对他讲外界事务的人没接他的话,而是说,“之后派人送你去检查。”


    唉,可他那么说的意思是希望弥津先生多在他眼前待一会儿。


    他们都多久没独处过了。


    就算整日被关在这里,他也从没把自己摆在囚犯的位置上,只是把等待的方式与“坐牢”等同。


    他相信自己会等到的。


    “第三个问题。这二十天里,我去见了谁。”


    ……还有问题吗?


    苏枋隼飞只能以笑掩饰内心的苦涩。


    “嗯。我打算再关你两天。”


    准备离开的人却又回过头来,将与他的距离无限缩小。


    弥津先生以近乎拥抱的动作靠近了他。他的脸颊能感受到弥津先生呼吸的温度,钻进他鼻腔的气息来自凉意袭人的秋雨,布料被打湿后的潮意,还有些他分辨不出来的复杂味道,但不知来自什么。绝无第二人能听到的极低暗哑嗓音传到他耳朵里,让他不得不专门分出点注意力去听弥津先生说了什么,才不会沉浸在意外的亲密中而忘记自己要继续呆地牢的命运。


    “苏枋,前首领两年前已经死了……现在,港口黑手党首领只有一位。”


    他抬起没被拷住的手,想在这样珍贵的独处时刻回应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我……”


    他对港口黑手党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为眼前人而来。


    “别说话。记住它。”


    弥津先生转身离开,没给他回答的机会。


    ……其实他还想知道,现在的生活是弥津先生喜欢的吗。


    弥津先生是幸福的吗?还是走得太远无法回头了呢。


    望着地牢空荡荡的门口,他忽然想起弥津先生很久以前的一番话。


    在那次关于“何为顶点”的讨论里,弥津先生形容自己的上司时用了许多赞美的话。大概是,“为人负责,工作认真,体术很好又顾全大局”这些,还认为自己的上司“人很好”。


    他当年知道弥津先生用褒义词在形容一位犯罪组织成员。正因如此,他才会记住这件事。


    ……会是刚才的那位先生吗。


    *


    佐久间干部要求即刻见到医疗部门的负责人,其他医护人员一概不见。


    “多大的阵仗啊——‘干部先生’。出去一趟,你怎么变得这么激动。”


    干部成员在紧急情况下自然是有特权的。但他可没见过佐久间的神色如此不妙,把他的得力助手都吓跑了。


    在医疗部门里还用得着继续维持任务中的状态?再多来几次,下次没人敢给你和你的部下看病了。


    青年不回应他,坐在护理床边,沉默地脱下可能已经被雨淋坏的外套,接着又解开黑色衬衣的扣子,手上的动作缓慢而平稳。


    本还有意调侃两句的人看到衬衣下渗出几点红色的纱布时脸色突变。可冷着脸的人并没有就这样停下。


    “你到底是……”去干了什么?


    “替我处理一下。”佐久间不给他询问的机会,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给我一把剪刀。”


    从腰侧向下剪开裹着伤口的纱布,在处理外伤上经验丰富的医生一眼便辨认出这样的伤口已经被手法专业的人精心处理过,不是近期造成的,时间估计有半个月。


    腹部的伤口极为惨烈,几乎被剜去一层皮肉,伤口边缘泛着暗红。即使被包扎过,现在依旧流着刺目的鲜血。


    “这种伤,你该打麻药。”


    “不打。麻烦稍微快点。”


    拒绝打麻药的人继续拿着消过毒的医用剪刀,从容竖向剪开右小臂的衣服,露出缠满小臂的纱布。


    佐久间右胳膊上本就有没有完全褪去的暗沉色块,多年前意外受过的伤在佐久间身上留下连时间都难以轻易磨灭的痕迹。今日,小臂上又多了几道类似猛兽抓痕似的伤口。


    佐久间把被剪开的袖子向上折起,超过手肘,露出了少部分的纹身。


    “不听医生的话,你会吃亏的。”他说。


    一块闪着粼粼亮光的鳞片在其手肘浮现,随后迅速吞没了佐久间弥津整条右胳膊,仿佛寄生在人体的“小动物”张开瞬间长满尖牙利齿的嘴,咬住佐久间弥津伸向它的剪刀。


    欸……佐久间一定是生气了吧。


    他装作无事发生地转身去拿用得着的器械,借此避开佐久间想杀人的视线。


    绝对是这样吧,佐久间因为被他催着打麻药就想干掉他吧。


    和中也一脉相承的纯血武斗派就是这点不好。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了对别人的杀心。他可是个没有多少自保手段的医生呢。


    ……?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


    “你刚才,说什么?”


    可说出那种话的干部先生已经撇过头,丢开剪刀,面无表情地盯着在自己右胳膊上摇头晃脑的小生物。随后在外科医生惊恐的眼神里,左手迅速抓了上去,作势要把诞生不足两分钟的“生命”掐到窒息而死。


    ……就算生气了也不要这么做啊!这是暴行啊暴行!


    *


    “他居然说,他‘最讨厌港口黑手党的医生了’!我什么时候惹过他吗?还是说部门里有其他人惹了他?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不会在失业前就先被佐久间动私刑折磨得半死不活吧。”


    说到底,佐久间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


    当然,他还是有给佐久间认真包扎的,真不知道佐久间在哪受了那么重的伤。


    放下酒杯的外科医生双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个大小,示意腹部的伤口有这么大,“拆掉绷带的时候还在流血。那种程度的伤,他连行走都该成问题。”


    位于上腹部,是身体行动起来一定会牵扯到的位置。伤口也挺久了,佐久间身边没人看出来?他身边不是总跟着一个枪法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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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的人吗,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同情医生无妄之灾的信天翁做了个“我懂你”的表情。


    “我早说过吧,他再严重的伤都能忍,他对自己太狠了。”当年被中岛敦伤成那样都一声不吭的,就像越疼但越发不出声音。


    唯有钢琴家缺席的下班酒局以外科医生“声泪俱下”的“哭诉”为起点,以正在看调查报告书的冷血的话为终点。


    “他有说让你对这件事保密吗。”


    “没有。给他包扎完,他就走了,还穿着那身湿掉的西装。我想借他一件外套,可他头都没回。”


    佐久间这家伙完全无视了他的好意啊!


    “一般而言,这种事该保密的吧。”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归来时一身伤,这不是很反常的情况吗。


    闻言,外科医生只能长叹一声。


    静静听了许久的人离开包厢去买单。


    与心情复杂的医生相反,公关官只觉得医生的遭遇很好笑。


    但这份会破坏气氛的情绪不能表达。


    在医生当夜一脸忧伤的回家前,他安慰道,“放心好了,他不是真的讨厌整个医疗部门。”


    犯罪组织的武斗派成员从来都是和医疗部门强绑定的定位。会说那种话,也许是被剧痛折磨到不想再强装理智吧,谁让医生要求佐久间“好好听医生的话”呢,佐久间口头说句气话也没什么……可这更好笑了。


    他是今晚喝得最少的人。在医生说起佐久间受伤的事时,他就没打算再喝下去了。


    他在想,让佐久间“受过伤”的是什么。


    重力,有毒气体,还有被港口黑手党前首领解雇的那个人。他记忆里仅有的这些信息可以归结为——


    “让佐久间掉以轻心的人”和“佐久间不能杀害的人”。


    就佐久间的能力而言,没有普通杀手能不经过他的同意靠近他,想要近距离造成那么严重的伤,恐怕当时的佐久间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了。


    敌人是一个人?两个人?但第二个问题仍然绕不开前一个问题。


    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普通杀手是干不掉如今备受成员信任的干部先生的。


    受重伤,但不想让别人发现……所以,是在私人事务里受的伤,而且,是在非正常条件下。


    佐久间的状态不正常,敌人也不是正常“敌人”。


    是佐久间的“宿敌”?


    他觉得这个猜测很有意思。


    佐久间有纠缠多年的对手吗?


    佐久间身上从来没有傲慢的味道,不会眼高于顶,自视甚高。但旗鼓相当又能够称之为“宿敌”的人……他只能找出旗鼓相当的人。


    佐久间和欧洲部门的水落望音吵架了?还吵得很厉害?


    怎么每一种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猜测都有点无厘头。


    但若是想寻找可能引起佐久间厌恶的“医生”,也许整个世界也只有一个呢。


    公关官冲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笑了笑。


    “我可能需要和你的上司单独谈谈。”


    “……很抱歉。”


    名为镜优的青年却没有为他腾出这片空间。


    “弥津先生最近状态一直不太好。现在也许不是谈公务的好时间。”


    “我可没说过我要和他谈公务。”


    他要谈的是私人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