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练这件事，一定很难，因为有这么多各届前辈回来参加补考，这会人多得挤满了小客栈。


    上面声嘶力竭，说历练的考核要求。


    下面各届前辈嘀嘀咕咕，述说各自经历的种种。


    上过课的都懂，一两个人窸窸窣窣的那太吵了，但一群人叽里呱啦就很助眠，李暄和很快就梦得不知东西南北。


    等醒来后，客栈空荡荡。


    “……”


    看看左边，没人，看看右边，没人，呆懵了好半天。有秋风刮进来。


    店小二端着水盆进来擦桌子。“你醒了。睡得太香了。”


    李暄和揉揉脸。脑子还昏沉，像在梦里。“人呢？”


    “都跑了啊。”


    跑了？回想起来，之前的讲话内容，是历练有考核要求，如果自己能完成要求，去哪都成，折腾去吧。


    这是最后一次云渺兜底，接着大家就吵吵闹闹跑光了。


    “这样啊。”考核要求是什么来着，待会去哪里完成呢，脑子里闪过炫白。


    就是啥也没有。


    “李暄和！”


    中气十足的吼声。吼得她梦醒几分。


    店门口站了一个人，是雪字辈最能捣蛋最拉仇恨的君少有。


    接着出现朗颢，沉稳有礼笑容温和，雪字辈老大。


    庄吾，圆咕噜的眼睛，定定地没说话，婴儿肥刚刚褪去，显出轮廓，萌中带锋。


    又探出两颗小脑袋，喊“暄姐姐。”顾好和雪韵，花妖和狐妖。


    上官齐与仍是翩翩君子，执扇微笑，不置一词。念书念多了，不需要说话，气质汩汩往外冒。


    老大朗颢笑道：“快来，我们要正式去历练了。”


    会是什么地方呢。她这样想着，人已经被热情地带到百丈高空。


    李暄和以前老折腾，动不动出走要闻兮找，现在真下山历练了，要和闻兮分别两年，心里慌得跟鬼似的。


    要不说人有时候挺那什么的。


    瞧瞧旁边六个，平时没怎么相处，不太熟，出走几次，更不熟了。


    她往云层下方看，都有点想跳了。


    可是为了宏大梦想——找回本相，以及渺小愿望——飞升成神，李暄和不能跳，万丈高，死成一团糊糊，有本相也难看。


    想想又觉得不甘，别人的都好找，王雨梵，元青，就算闻兮在内，她能把人妖神的本相都打出来，怎么找自己的那么难。


    是不是缺了一掌的缘故？


    李暄和张开五指，比划要拍上自己的脑袋。


    “你要干什么？”


    朗颢横手挡过来，十分不解。


    李暄和有些诧异，随即实话实话：“我看能不能一掌打出我的本相。”


    雪字辈老大被老幺整得哭笑不得，翻手给她看手背，已经青紫了，叹道：“你这力道，是要碎天灵盖啊。”


    “……对不住。”


    “本相不是这样找的。”朗颢没有介怀，把手伸给顾香。


    小花妖非常高兴有人找她帮忙，拍手开出一朵花，按在朗颢手背上，又吹了吹：“不痛不痛。”


    青紫渐渐消失。


    朗颢瞅着呆愣的李暄和，笑了笑：“别着急。”


    李暄和打了个激灵，我去，刚出门不到半天，就把闻兮叮嘱给忘了，别着急啊，别觉得自己有问题，更别让人看出她着急想解决自己的问题！


    那牛鬼蛇神都会被引过来。


    她假笑掩饰自己，悄悄退到边上，余光看了会朗颢。


    厉害啊，她知道朗颢实力强劲只是一贯低调，但今天才知道他低调到什么程度，竟然能在她反应过来前迅速出手，还能接住力道，这人……不愧是雪字辈老大，团魂。


    朗颢还以为她有些拘谨，便让她放松坐下来。


    李暄和才有空打量载人法宝。


    不是名剑不是仙船，却能载七个人飞行，前端一个圆弧有凹陷，君少有躺在里面跷二郎腿表情很是舒适。李暄和觉得眼熟，又看看柄端。


    这是……她上次做的大木勺，竟然能被做成法宝！


    朗颢说，上次她做了一堆东西，被收到阁子里，君少有翻出几件，拿去做了法，甚是好用。


    君少有得意一笑：“李暄和，可得谢谢我，我让这些木头成了宝贝。”


    雪韵很兴奋，道：“上次我们溜出去，就是靠这跑的，贼快，别人都追不上。”


    哦，就是被罚了一百两银子的那次。原来还是用自己打的勺子跑的。


    大木勺载人到了偏僻的村庄，朝阳照在残雪上，显得一片静谧祥和，偶有孩童哭闹，也很快被哄好。


    就是看着没有妖怪的样子。


    君少有道：“妖怪早捉很多了，考核不止看那个。”


    “所以这是要？”当时睡着了，没听到。


    君少有沉沉道：“查案。”


    查案推理，识察人心……难怪回来补考的弟子那么多。


    李暄和觉得君少有情绪不对，他以前装酷扮冷艳，总是被打脸，渐渐放下包袱，最能闯祸折腾。


    他是少有的会挑衅前辈的勇士，常常顶着满脸淤青再去挑衅，就是不服气，不认输。


    雪字辈遭人恨就是他挑起来的。


    这么认真磨练自己，可能源于从小挨打，十二岁时为村庄不容，赶出来了，受尽苦楚，机缘巧合躲在云渺灵力范围内生活。


    在被掌门强行带回来之前，还忍着饥饿冲掌门摆手，从被打肿的眼睛里硬挤出凶光，说不用。


    从小就很要强。


    但现在，君少有的状态，有点反常。


    这村子像九曲回廊，分好几排，村里人打量这七人，眼神像看到了妖怪，有些厌恶，纷纷关门闭窗。


    有一个妇人，呆坐在檐下，对关门闭窗置若罔闻。只在七人经过时，激动地站起来，盯着看几眼，又失望坐下。


    这村子应该小富过，屋子搭建的比较结实，就是旧了很久的样子，而且很多人还住在这里，不像有些村子是因为人走了荒芜的。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他们拐到第二排，一个老捕快在第三家老宅门口徘徊，不断跺脚，看到人来，搓搓手笑脸相迎。


    “来了各位，就等你们了。我是来负责为你们引路的，有事就问我，我叫楚旧风，叫我老楚就行。”


    楚旧风，快五十了，除了背有些驼，整个人看着很精神。


    这里是楚家庄东村，有三百六十一户人家，分五大排，田庄外还有一户孤寡老人，村里大多姓楚，少部分姓朱。


    老楚推开了门，引他们进去，边走边说起这个案子。


    这宅子是楚颜寐楚老爷家的，四十多岁，夫人农晋仙持家有道，两口子在镇上做点心生意。逢年过节会回来，就把老宅重盖了，比其他家大些。两个女儿十六岁和十五岁，小儿子刚刚四岁，一切正好时，却突发巨变。


    事发四个月前，中秋佳节。村里热闹，有些搬到镇上的人也回来团聚，就在当晚，在这座老宅中，回来过中秋的一家五口，被残忍杀害。


    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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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还留着当日痕迹，有一个碎掉的边几，门口、圆形饭桌、碎掉的边几，地上、往后院去的路上，有粗线画了人形。


    楚老爷后脑被砍中，劈成两瓣血肉脑浆糊成一团，歪在了门口，凶器是斧头。此外他有轻微中毒迹象，在前厅他常做的椅子垫子下面发现了致命毒粉，如果坐的时间长，他就是毒发身亡了。


    农夫人是被尖刀捅进喉咙死的，趴在桌子上血喷到饭菜，桌面血迹有圆弧状，是被撤走的饭碗留下的，还流了一地，推测坐在凳子上时被人从后面扎进脖子。


    两个女儿往后院逃去，面对着倒在了一起，二女儿楚淑菱后背穿心被弓箭扎了个洞，余力扎进了大女儿楚淑婕心口一寸半。


    推测大女儿回头了，所以两人面对面，不幸看到家人惨死，惊恐万分，面相扭曲。


    墙上还有箭印，旁边两指外，有一排向上扬的血迹。


    小儿子躲到了边几下，但被大锤打碎，连着边几下的孩子一起被打死，内伤，血迹不多。


    四面墙上有六处喷洒血迹，有四处血迹多，有两处血迹淡，高低不一，像是凶器甩到墙上留下的。


    李暄和观察四周，在箭印处摸了一下，走到别处看了。


    地上留有三处大滩血迹，长圆状，分别在门口、边几、往后院路上，且在人形粗线之外，其他七八处处则是点点滴滴，应是凶手拿着凶器走过留下的。


    血迹斑驳却没有脚印。


    在碎木头那里蹲下，发现木头很新，有一根丝麻，像是麻袋上掉下来的。


    老楚惊奇：“这就有发现了？不愧是上面派来的。那怎么做，我收起来吗？”


    别人都凑上去看，庄吾拦住了，说：“这个线索有点巧，先放这别动吧，等我们搜集好全部证据，还原当日全部真相。”


    老楚忙不迭答应。


    君少有问：“尸体呢？”


    “已经埋了。你们，要开棺验尸不？”老楚叹道，“查了很久，楚家庄人都害怕，上面派来两个仵作，验尸结果一样的，就先埋了。身上就一处伤口。”


    但就这也查出什么。


    死状各异，凶器有四种，那凶手可能有四个，可是这村里，没人见过有四个人来。


    这楚家人搬走也快十六年了，只有逢年过节回来几天，和村里人没啥矛盾，反而很多人喜欢来串门。


    查镇上的关系，也没有仇家。


    楚家人一贯和善，常常做好事，属实查不到谁在报复。


    钱财没少，没查到仇家，没人看见凶手，可疑的外来人也没有。


    一个明确的线索是毒粉，但没查出源头。


    院子里有大缸，里面水是红的，大概凶手把凶器洗过拿走的，四处搜查也没查到。


    于是这桩案子，就悬了下来。


    庄吾问：“案发后，有怀疑村里人吗，查访的时候，有疑点吗？”


    “没有，平时少有来往，就过节见面几天。唉简直想不通为什么，事发后大家惊慌了一阵，总担心自己家，那段时间都紧闭大门。”


    老楚又道：“现在慢慢好了，庄稼人嘛，都要干活的，再说马上要过年了，总要准备年货的。现在你们想去哪里？”


    朗颢看过伙伴，道：“那就在村里转转吧，问问情况。烦你帮忙引荐？村里人看到外人，很提防。”


    老楚便引人往外走，道：“这个也正常，发生这样残忍灭门案，大家都还慌着，加上又丢了个孩子。”


    君少有很警觉：“还丢了孩子？多大年纪，男孩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