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再也回不去了

作品:《解春衫

    几人沿着坡路走去,终于,在天完全暗下来前,看到前方有一小屋,不必进去,也知道是个无人居住的弃屋。


    长安将木门推开,门板发出“吱呀”的晃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又走出来。


    “废弃的,想是山里人搬走了。”


    戴缨随陆铭章进到屋里,就着昏暗的光线,往这方破败枯朽的木屋打量。


    有桌,有椅,桌椅的面上、横衬上覆了薄薄的灰,墙面的窗扇歪挂着,窗边搭了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布。


    护卫拢了些角落的干草,堆在屋中,又将几个椅凳碎成木条,架起,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引火。


    “会不会把那些人引来。”陈左担忧道。


    长安看向他,摇了摇头:“那些人没打算追杀。”


    “没打算追杀?”


    “是,要追早就追来了。”长安说罢,不欲多言。


    陈左也没再多问。


    火堆燃起来后,几人围坐,虽说现在时节气暖,可山间的夜晚还是很寒凉。


    烤过一会儿火,几名护卫寻了个离火堆不远的角落闭目养神。


    直到这时,戴缨才低声发问:“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不是**,手法狠辣,进退有据,是正经行伍里训出来的军兵,且不是普通兵卒。”陆铭章说道。


    “精兵?”


    陆铭章点了点头,这些人偏偏选了介于两国间的地方下手,这就很值得深思。


    篝火“噼啪”轻响,跃动的火光在几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是罗扶那边的人。”长安插话,“迎亲使团在大衍地界,他们没法动手,若使团到他们自己的国界,更不敢动手。”


    戴缨听懂长安话里的意思:“若我们在罗扶境内出事,罗扶需要担责,更甚至会再次挑起战争。”


    说罢,带着问询的目光看向陆铭章。


    陆铭章点了点头,扯动唇角笑了笑。


    戴缨屈腿坐着,并拢双脚,半露在外的绣鞋早已泥得不成样子,裙裾也污了。


    就在无人说话时,戴缨再次开口:“接下来该当如何?返回大衍?”


    陆铭章一双眼盯着火堆,半晌不说话,眼中火光跳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走都走到这儿了,不入罗扶国境,岂不可惜?”陆铭章抬眼看向戴缨,“就不想去看看?”


    戴缨觉得在理,只差一步就到罗扶,可又说不出的怪异,总觉得哪里不对,转念一想,又问,“若行刺的黑衣人真是罗扶军兵,那咱们一行人到了罗扶国界岂不危险?”


    适才长安说那些人不知是何原因,没有追杀而来,他们这些人真到了罗扶地界,岂不等于羊入虎口?


    谁知陆铭章听后,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不危险。”


    戴缨不明,想要多问两句,但陆铭章的神色有些不对,周身萦绕着难以形容的冷寂,而面前的篝火正在一点点将他烘化。


    她的心跟着一揪,扯了扯他的衣袖,满眼担心地看着他,陆铭章好似才回过神一般,眼神重新聚焦,回笼到戴缨身上。


    他努力捺下满腹心事,将注意放到她的身上,衣衫有几处被挂破,脚踝的白绫袜也脏了,再转目看向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


    她自小生在金银窝,也是娇养出来的人,一双手更是护得好,骨节匀长,纤纤如葱根,四指并拢时嵌有浅浅的窝痕。


    然而这会儿,那细白的手背交错了几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尤为刺目。


    他将她的手执起,问向一旁的长安:“身上可有药?”


    长安从怀里搜了搜,掏出一个小瓷瓶,起身递上。


    陆铭章将药塞抽开,以指剜出一点,再将她的手搁在自己屈起的腿膝,将指腹上的膏药缓涂于那几道伤口。


    “不疼?”陆铭章问道。


    戴缨见他这么问,赶紧龇了龇牙:“疼。”


    这一声,把篝火边的几人都逗笑了。


    “不必担心,没事的,罗扶反而没那么危险。”陆铭章一面替她抹药,一面说道。


    戴缨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她其实并不十分担心罗扶是否危险,倒是有些担心他。


    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个立于云端之人,大权在握,做任何事皆从容,眼下却沦落于深林老屋,那一身蕴藉雅致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戴缨想到这里,看向对面的陆铭章,衣衫也破了,额前垂下一绺发,颊上染了一撇脏灰,像是周身以权势构成的华光开始淡化,露出他的本来面目……嗯,比先前更好看了。


    篝火渐渐熄弱,几人各自找了角落暂歇息,待翌日天亮再出发。


    彼边……


    罗扶国,皇宫。


    殿内灯火辉辉,殿角设有九层烛台,一眼看去,满眼的金光粲然,十分奢华,地砖是暗青色,像是磨成形的一大块一大块的翠玉铺展而成。


    高的花几,矮的茶几,大幅面的黑木螺钿屏,还有塞满整个殿宇的火光,显得热热闹闹。


    同样是宫殿,同赵映安的宝宁殿中的冷寂完全不同。


    一男子坐于罗汉榻上,榻中设有一小几,几上摆了茶盘。


    这年轻男子眉目坚毅,三十多岁的模样,身着一袭浅红色圆领袍,将手里的茶盏搁于小几,那茶盏刚刚放下,一旁就有人替他续上。


    替他续茶之人,看起来同他差不多年纪,眉目深刻,一张脸比先前那名男子更加英悍。


    这续茶的年轻男子正是出访大衍的祁郡王,元载,而喝茶的红衣男子则是罗扶帝,元昊。


    “把人拦下了?”罗扶帝问道。


    元载一声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手上执壶,嘴里说着:“那还能拦不下来?调得咱们最精锐的军卒,他们如何抵挡得住。”


    罗扶帝“嗯”着点了点头。


    元载端起茶盏,看似随意地问道:“皇兄怎的不直接下令把人杀了?还留他一命?”


    罗扶帝先是看了自家弟弟一眼,说道:“陆铭章这人……**可惜,我倒想用他。”


    元载点了点头:“也对,这人算是不世出之才,若能为我罗扶所用,再好不过……”说着,顿了顿,又道,“我还想同他再较一较。”


    “较什么?”<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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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先前在大衍时,小弟同他攀酒,本想他一文臣,酒量应是没多少,谁知……”元载一想到当晚的情形就觉得丢人,“那姓陆的也忒能喝,看着斯文,实是个生野的。”


    “你输了?”罗扶帝笑问。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元载想起一事,问道:“把他这么放了,若是他再返回大衍,该当如何?总觉着是个祸患。”


    罗扶帝低下眼,看向杯中清亮的汤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陆铭章这人蠢还是不蠢?”


    元载听自己兄长问他,陆铭章蠢不蠢,这个话他没作多想,很快就给了回答。


    “不仅不蠢,且是个极厉害之人,不论是心计还是手段。”


    否则也不会一上任,大衍军政在他的统管和调配之下,就压持住罗扶,叫他们吃了好几场败仗。


    这样一人,叫他们如何不忌惮。


    罗扶帝却说道:“叫我说,他这人……愚不可及。”


    元载怔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兄长评陆铭章愚不可及?他不是听错了罢?


    接着罗扶帝又道:“他的一身才智用在了忠君、家国、大义之上,却唯独忽略一点。”


    元戴似是听懂了:“兄长是说……”


    “不错。”罗扶帝声音沉了几分,“他失算了,这一局,他满盘皆输,此时此刻,他应当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不,不能说失算,应该是……他清醒地走进了一个无解的死局,他被自己立下的规则给封堵,空有力量,却动弹不得,落得这样的结果,不得不说……是有些残忍。”


    这是一场专为他量身打造的局,可悲啊!


    罗扶旁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大衍,他是再也回不去了。”


    ……


    戴缨从陆铭章身侧醒来时,外面的天还未亮,她是被冻醒的,面前的篝火早已熄冷,地面只有燃过的黑灰。


    山林间的风从破败的窗户吹进来,把挂在窗前的破布吹起,一下一下地招飐着。


    “醒了?”


    陆铭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们没有带厚的衣物,他只能将她环着,为她提供一点暖意。


    戴缨搓了搓手尖,把脖子缩了缩,再将冰凉的手塞入他的衣襟内,让他胸前的温热给自己烘一烘。


    他便将她环得更紧了:“再闭眼睡会儿,等天亮了再走。”


    戴缨点了点头,偎在他怀里再次闭上眼,又困了一会儿,等再次睁眼,窗外天光大放,林间是清脆的鸟叫。


    那样浩浩荡荡的大队伍,如今只剩下他们这些人。


    护卫三兄弟,长安,阿左,归雁,还有就是她和他,一共八人。


    几人走出小木屋。


    天虽亮了,可山林间雾气很浓,几人沿着留下的路,一点点往山外走去。


    一路走着,几人身上单薄的衣衫皆被洇湿,不知走了多少时候,雾气渐渐变淡直至散去。


    哪怕有一条被踩出来的路,那路也难走得很,不过好在还是走出来了。


    下了山,再往前行一程,是一片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