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叫一声,我听听

作品:《解春衫

    “想!”


    不待陆铭章话音落,戴缨迅速从床上坐起,并给了一个十分肯定的回答,回答完后,又问,“这是真的?”


    陆铭章嘴角带笑,将身上松懈的衣带系好。


    戴缨也不要他回答了,赶紧下榻穿鞋,生怕自己晚了一步,丫鬟们进到房里,开始给主子们穿衣洗漱。


    戴缨向归雁交代,赶紧收拾她的行当。


    “孔嬷嬷昨儿就清点好了。”归雁一面替戴缨理衣,一面说道。


    “昨日就清好了?”戴缨吃惊道。


    归雁笑嘻嘻点头。


    原来陆铭章早就让人将她的行李整好,就等她一声同意。


    离府时,天还未亮,老夫人那边陆铭章已提前打过招呼,走之前没再去叨扰。


    出了府门,阶下停了一队车马,十来人的样子,马车两边的侍人提了灯。


    此时天还未亮,东方天际泛起一刃白光,陆府门前灯火通明。


    石阶下整齐列着十余辆马车,马匹不时踏动蹄子,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侍从们手持灯笼侍立两侧,昏黄的光晕在晨雾中晕染开来。


    “娘子,你看。”归雁从旁扯了扯戴缨的衣袖。


    戴缨转眼去看,竟在队前骑马的人中看见了陈左,怎么他也随同?


    戴缨和陆铭章先后上了车,没一会儿,马车启行。


    “我适才在队伍里看着陈左了。”戴缨说道。


    “我让人叫上他的。”陆铭章说,“你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在外没个可使唤的,便把他带上了。”


    这个陈左是戴缨铺子里的伙计,是个可信且能办事之人。


    戴缨感念他替自己周全。


    马车走了一程出了城门,此时天光已明。


    只见官道两侧,黑压压列着大队精骑,军容威整,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骑兵们身着统一的轻甲,在曦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另有许多车马跟随,其中随行人员,有医官,工匠以及杂役等。


    浩浩荡荡好大一支队伍。


    陆铭章下了马车,一轻甲卫快步上前,躬身道:“禀大人,使团仪仗已整顿完毕,陆路驿站皆提前打点妥当。”


    陆铭章微微颔首,只道了两个字:“出发。”


    待陆铭章再次回到车中,大队人马启行,朝着一个方向缓缓驶去,天际边的云彩被新升的太阳映红,一点点亮起。


    晨起出发,天暗时,到了驿站。


    戴缨在马车里坐了一日,早已坐不住,这一路就没怎么歇息过,一到驿站,驿站的管事将戴缨引去上房,又让仆役端上热乎的饭菜。


    归雁从门外走来,说道:“适才安管事说,家主同下属议事,叫娘子先用饭食,晚间早些睡,不必候他。”


    戴缨表示知晓,吃了些饭菜,又让人备来热水,洗漱过后,便躺下睡了,陆铭章回屋时,戴缨已完全熟睡过去,不知是不是路上颠簸,以至于她睡得很熟,连他走到床边,她都没有醒。


    鼻管里呼出绵长的气息。


    他将戴缨带在身边,主要还是担心他不在,赵映安对她下手。


    那日在书房,他头一次见她那样大的反应,看向他的眼神太过复杂,似是带着一点点遗恨,然而,这份怒气中的恨又那么不彻底。


    陆铭章转身出了屋子,去了另一间屋室沐洗,待洗过身后,再回这方屋室躺下睡去。


    次日,大队人马再次启程,依旧走得是官道,走走停停,一路上走一程歇一程。


    陆路走完再走水路,按着预先设定的路线逶迤辗转,终于靠近了大衍和罗扶的交界。


    这日,天色将暗未暗时,大队人马到了一处驿站,准备休整一晚,次日再度启程。


    这里算是大衍国境的最后一个驿站,再往前去,便是一片空区,之后就到罗扶境土。


    戴缨披着微湿的发丝,伏在窗台,看着不远处起伏的青山,山间的翠意因着渐渐黯淡的天光变得朦胧。


    随着太阳完全落到山后,暝色渐浓,周围的空气变得凉津津,山间不时传来倦归巢时的鸣啾。


    这时,楼下院子里有人私语,于是她低下眼去看,就见两人,一人坐于台阶上,一人靠在粗大的树干边。


    那坐于台阶上的人正是自己的丫头归雁,而靠于粗大树干之人是陈左。


    “阿左哥,你从前出过远门么?”归雁问道。


    陈左摇了摇头。


    归雁似是想到什么,从前鸢娘身边离不得人,别说出远门,只怕陈左连京都的城门都很少出过。


    “陈左哥,我给你拿了几个果子。”归雁说着从兜里掏出,递上。


    陈左看着那几个青果,愣了愣,摆手道:“留着你自己吃。”


    “吃罢,吃罢,我还有好些。”归雁将手里的三四个果儿往前又递了递。


    陈左道了谢,从归雁手里接过青果。


    白日的躁意已降下,戴缨凭着窗栏,立于楼上,听着他二人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话。


    微凉的晚风,还有闲下来的人,一切都很美好。


    “在看什么?”陆铭章从后走来,立于窗边。


    戴缨侧过身,靠着窗,笑道:“我想还有几时到罗扶,在罗扶停留几日,真想这趟行程长一些,莫要那么快结束。”


    “不想家?”陆铭章问道。


    戴缨想了想,她好像没有家,平谷戴家吗?那不是她的家,京都陆府?那宅子里的地砖太硬,根系没法扎得更深。


    “大人……”戴缨开口想说什么。


    陆铭章挑起她微湿的发于指腹,轻轻地捻了一下:“阿缨,你可以唤我的名字,叫我阿晏。”


    戴缨哪敢称呼他的小名,想了想,说道:“不如我同长安一样,唤大人一声‘阿郎’?”


    这阿郎二字,是仆从对男主人的亲切称呼。


    陆铭章摇了摇头,说道:“你试着叫一声,我听听。”


    戴缨稍稍低下头,听了这话脸有些红,好在天光幽暗,看不清明,而后抬起头,张开嘴:“阿……”


    终是没唤出来,她不能那样称呼他,太过不敬。


    陆铭章没说什么,同她一起看窗外的山景。


    一夜无话,次日队伍再次启行,往下走,就是真正的两国交界处。


    这个交界,并非一条线,而是一片空区,无人管制,也无人居住的区域,穿过这一片区,才算是真正进入罗扶境内。


    大队人马在郊野前行,他们一路走来,因军兵随护,无宵小敢滋扰。


    戴缨坐马车从来没有想吐的感觉,然而这一刻,她觉得嘴里泛酸,胸口憋闷不已。


    见她脸色苍白,陆铭章轻拍她的背:“要不要停下歇一歇?”


    戴缨歪在车壁,声音发虚:“不知还要多久?”


    “快了。”陆铭章揭起车帘,往外看去,戴缨便跟着往外看。


    现下行的这条路虽说不狭窄,却过于颠簸,黄土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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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坑洼不平,两边杂木丛生,前面的马蹄扬起尘土,腾腾往上。


    她看着那些灰黄的烟土,胸口壅塞的更实了,遂将车帘打下,整个人倚到陆铭章的肩头,闭上眼。


    “妾身还能再忍忍,快些把这一段路走过去。”戴缨想到什么,又问,“回程时还走不走这条路?”


    “其实还有水路可走,若是择了水路,几乎整个行程都在船上,我担心你受不住,届时不到港口下不得船,更难挨,是以当初未择水路。”陆铭章说道,“你若愿意,回程时可走那条水路。”


    戴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不应声,陆铭章见她闭着眼,本就白的肤这会儿没了好气色,有些发灰。


    正在此时,马车遽然停下,车壁被敲响,长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阿郎,有人拦道……”


    长安话音刚落,前面就响起兵器打斗的声音,陆铭章掀起车帘出了马车,不一会儿,进到车里。


    戴缨见他面色不对问道:“是什么人,拦路的**?”


    陆铭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有一个字:走!


    她本是没太紧张,这一带不属两国境土,无人辖制,遇上**不稀奇,队里有军兵,就是遇上**也能轻松应对过去。


    然而,陆铭章给的反应不对,他神色绷着,只有简短的一个字。


    戴缨快速反应,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弯腰到坐凳下,从下面取出一方黑木匣。


    陆铭章不知她在寻什么,催促道:“快些!”


    戴缨将黑木匣抱在怀里,跟着跳下马车,长安召了几十人随护在侧,归雁和陈左也聚了过来。


    一众人护着他们往道边的丛林间跑去。


    就在这一时,戴缨趁机回头,只看了一眼,身体里的血便如同凝住了。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数不清……手拿**,刃是血红的,身手迅捷地同大衍军卫打斗,大衍兵在这些黑衣人手里最多只能挡几下,便倒下。


    那些黑衣人中有人发现了他们,有三两个跟上来,随护的军卫前去抵挡,让其他人继续往林深处跑。


    戴缨急吼吼跑着,只觉得肺里火辣辣的,脑子里全是随行的医官和杂役们倒下的样子。


    手上温实的力道将她的神思拉回,侧头去看,陆铭章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此时,他们身边只剩下几名军卫,身后的厮杀声一点点远去。


    陆铭章展眼往周围看了看,说道:“走这边。”


    戴缨被陆铭章牵着往一个方向走去,她将嘴角衔着的发丝拨开,此时身后已无人追来,长安和另几名军卫随在身边,陈左和归雁紧紧跟随。


    绿植翳翳,树木高深,周身的空气弥漫上蛛网般的薄雾,地面变得潮湿。


    天色暗了下来,


    “是不是安全了?”戴缨咽了口唾沫问道。


    陆铭章没有说话,她从未见他神色如此凝重过,太突然了,一切都透着反常。


    此时众人没有多的心思去想。


    “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这林子再走下去会**。”陆铭章一面说一面拿眼往四处打看。


    “大人,你看。”其中一个护卫指向地面。


    潮湿的地面有一条突露的道,很窄,比一个正常人的身子还窄,路边的杂丛往两旁倒去,只有这一条是泥路,往一个不算陡的坡蜿蜒而下。


    既然有路,就一定有人,显然是走多了被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