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最先发现二人的是童初，她正在屋顶上晒太阳。


    到小院还有一段距离，听见她的声音，谢其获仰头看她笑着挥手回应。


    童初的呼喊不单单只有谢其获听见了，从京城起一直随行的侍卫也被惊动了。


    两人一到院子门口，就有七八个侍卫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接过沈清澄，推轮椅的推轮椅，喂水的喂水，递手帕的递手帕，好生热闹。


    被挤出来的谢其获乐得清闲，同样在人群外围的还有姗姗来迟的霁明，两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她就抓着童初去给她找吃的了，好饿，孔元青做的面条一点都不顶饱！


    谢其获吃饱喝足后，快速且随意地洗涮更衣，弄完找到沈清澄所在的房间，门虚掩着，像是在等她。


    她轻轻地扣门，几乎就是下一瞬，霁明从里侧将门打开把她迎进房中，似乎已经在门后等待她许久了。


    感觉有些久违了，明明才两日不见，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这个房间比驿站的大两倍都不止，谢其获落座的地方与休息的寝室并不相连，不再只是用一个简陋的屏风隔开。


    “霁明，殿下呢？是在休息吗？”她怕惊扰沈清澄的睡眠，只用气声说话。


    “殿下还在沐浴，怕您着急想知道进展，让我在房中候着。”是霁明特有的温声细语。


    以及霁明特有的细致体贴——桌上已经摆好了点心和茶水，谢其获过了两天苦日子才对霁明的重要程度后知后觉。


    正如沈清澄所言，朝廷派下的赈灾物资和相应人员如今就在泽川县城外不到十公里的地方暂歇，等候安排。


    谢其获十分高兴，吃得也急，险些被糕点噎住，忙灌下一大口水。


    “咳咳，真的吗！”这比原先估计的时间快了整整两日。


    霁明将不那么干巴的糕点挪到她更顺手的位置，点点头，：“在路上收到殿下的加急信，他们便缩减了休息的时间，这才能够提前赶到。”


    桌上还放着这批赈灾物资的明细，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开始翻阅。门外忽而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响，她偏头竖起耳朵。


    乍一听以为是小米乱舞，仔细一听原来是青崖到了。


    刚到院子的青崖，脏兮兮的，一回到就抱着大包裹坐在院子中间的大石头上，平时白嫩的脸上也沾了不少灰，但总体上精神饱满还神采奕奕。


    他稍微歇了口气，把凑上来要帮忙的人都遣散了，边打招呼边打听霁明的位置，一路热热闹闹地到了屋外，声音清脆响亮：“霁明！我回来啦！”


    兴冲冲地推开门后，突然反应过来，音量猛然降低，“霁明，殿下是不是也在啊？”


    看着谢其获老神在在的表情，懊恼：“完了，谢公子在这里，那就是殿下也在这里，我吵到殿下休息了……”


    霁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包裹，略带嫌弃地从他脸上抹下一手指灰，口中不忘安慰他，“殿下也刚到，没在休息。你看你现在脏的，还不快去洗洗。”


    连霁明都嫌自己脏，青崖抬脚就想跑去整理仪容仪表。猛地想起还有要事，啪嗒啪嗒走到谢其获面前。


    “谢公子，孔都尉让我给你带了个人。”


    “嗯？”谢其获歪头。


    “天亮前孔都尉的人在城外拦住了一莽夫，据说他当时怒火冲天地抓着个锄头就想冲到县里找人讨要说法。大伙儿怕他一气之下闹出事儿来，就给拦下了。”


    “这人谢公子你比较熟，孔都尉就让我顺路带过来了，现在在前边的屋子里。”


    “谢公子你随便找人问问就能找到他了，我先去洗脸了……”


    话将将说完青崖人已经不在屋内了。


    谢其获好奇地来到前院，正好撞见一黑脸壮汉在桌前哼哧哼哧地进食，姿态十分虔诚，连她走到跟前了都没注意到。


    “陈大人，您怎么回来了？”她只好先出声把对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陈轩一见到谢其获，加速咀嚼把口中的食物咽下，紧接着就开始哭诉。


    “谢大人啊！周安民个杀千刀的！我就离开了堤坝一天，他就开始偷工减料了！老子那天明明跟他说了，就要那么多东西，不然堤坝踩两下又要塌了！结果他当我放屁！”


    “还好我放心不下，想着就回来看一眼。嗬！这一眼看完我非得去找他当面对峙不可！我跟老顾掰扯了可久才给我批的预算，这钱他可一分钱都不能私吞！”


    说着愤愤地咬下一口馒头。


    “结果还没到城门就被人拦下来了，还以为周安民大胆妄为到豢养私兵，还以为小命不保了。”


    “幸好只是来援助的朝廷兵马，但他们不让我进城，刚好遇上那个小郎君，说是去找你的。”


    “城外那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老顾又不在，弯弯绕绕的太麻烦了，我就跟着他们来找你了。”


    说话的功夫，手里的馒头被恶狠狠地啃完了，又拿了一个。


    是了，前夜他没有回城，并不知道顾怀仁已然身故。


    虽然有点突兀，但他需要知情。


    “陈大人，顾大人他前日已经身逝了……”


    陈轩手中的馒头跌到了碗中，他双目圆瞪，难以置信。


    “怎么会？明明几日前还好好的？”


    他站起身想冲出去，方察觉自己无处可去，又六神无主地坐下。


    他神情恍惚，良久后又抓起碗中的馒头吃了起来。


    谢其获轻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抚。


    等他缓过劲儿来，平复好心情，才向谢其获打探顾怀仁的死因。


    “谢大人，那夜你我与顾大人在县衙一同吃饭，当时顾大人明明好端端的，为何第二日他就故去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谢其获点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第二日傍晚，就听闻顾大人感染急症病逝了。”


    “所患的正是如今城中肆虐的疫症，已经有好些人染病而去了。所以现今县城已被周大人下令封锁，只进不出。”


    陈轩只是大老粗，并不是蠢人，将谢其获的话稍加消化思索，便感觉不太对劲。


    就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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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进不出？那谢大人你怎么在这里？你也受不了驿站的粗茶淡饭才一直没回去吗？”


    “……”


    “陈大人还是先在这里安置下来，朝廷押送物资的人也到了，待解决了泽川县的危机，还要劳烦陈大人继续监督灾后的修复事宜。”


    算了，尘埃落定前还是让他休息休息吧，动脑子的活计不适合他。


    安排好陈轩的去处，谢其获再次来到沈清澄的房里，此时他和青崖都已经沐浴完毕，恢复到纤尘不染的状态，脸蛋粉扑扑的，皮肤亮得都在发光。


    谢其获的手指隐在袖中蠢蠢欲动，想掐。


    沈清澄正在专注地查看包裹中的证物，没发现她的虎视眈眈。


    现在守卫充沛，她也不必一直守着他，他可以在这儿安安稳稳地整理证据。


    于是她跟沈清澄简单说明了陈轩的情况，便启程回县城去了，她现在非常想知道周安民还准备了什么后手。


    没想到她还没进城，就听说自己糟了难，被刁民“绑架”了，孔元青留守在城外的人员正在组织队伍，准备去将这个胆敢绑架朝廷命官的“绑匪”捉拿归案。


    “打扰一下，请问我被谁绑了？”谢其获探头，找了个眼熟的面孔询问。


    先前说自己假扮孔元青很辛苦的青年认出了她，“谢小公子？你来得正是时候啊！”


    对方兴致勃勃地搂住她肩膀，告知她孔元青的计划。


    早些时候孔元青进城里跟周安民打了个照面，周安民先发制人，哭喊着求他帮忙把可怜的谢大人救回来。


    接着又自责如今城里治安混乱，急需他帮忙镇压等等，孔元青没说几句话，周安民已经把他的人马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重点就是全部打散安排在了县城之内，所有任务都是与县中原先的官差共同参加。


    青年与有荣焉，“不过我们都尉是谁啊，哪能乖乖听他的安排，这不是准备将计就计，去竹林矿洞‘剿匪’了吗？谢小公子来得正好，等会儿就把你送进去跟都尉汇合，解救行动圆满成功！”


    竹林？这地方谢其获熟啊，她立即两眼放光，“那边我熟，我也要去！”


    别看孔元青及其部下成日里不太着调，行事倒是沉稳，尽管只是简单的任务，一路上侦测和扫尾一样都不少，安静又快速地在山林间穿梭。


    行进着，落在队伍末尾的谢其获突然听到了别的动静，不在他们规划的路线上，所以没引起侦查人员的注意。


    与同行人说了一声，她从灌木中岔出去，穿过层层密叶，朝发出声响的方向过去了。


    弄出此番动静的不是别人，也是老熟人了，罗德润。


    只有他一人，形只影单又行色匆匆的，汗液已经将衣裾浸透，洇出阴影来。他明明已气喘吁吁，却不敢停下休息，手脚并用地往前攀。


    恐怕此时他的目的地与自己的是同一个。


    谢其获不是那种没礼貌的人，直接上前跟他打招呼——吹了个口哨。


    “哟！这不是我们罗师爷嘛？这是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