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尾白阿兰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疑惑的气音，他垂眼，看了看梓川和优里西的大比分，迟疑：“我记得梓川的比赛还没开始多久吧……已经打到第二场了？”


    宫侑咬着能量棒。他敞开外套，趴在栏杆上往下面的比赛看去，脸上带着陶醉的笑：


    “啊～真是漂亮的传球！好——帅！”


    宫治脸上也满是憧憬，他和宫侑两人头挨着头，趴在栏杆上兴奋地朝球场的方向嘀嘀咕咕。


    尾白阿兰：“喂，治，侑，你听见我问的了吗？”


    宫家双胞胎自动无视了自家前辈的声音，宫侑脸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这家伙才打完野狐中学十六进八的比赛没多久，就跑过来看梓川的比赛了。


    现在，他就像一个怀春的小姑娘一样，羞涩而兴奋：“好有趣……”


    “阿治阿治！我们下场比赛也试试这种打法！”


    尾白阿兰：“？你们该不会又要在没练熟悉的情况下就这样搞吧！”


    宫治眼睛亮晶晶的，他语调稍比宫侑平静些：“好！”


    尾白阿兰额角爆出青筋：“你们两人……”他的声调骤然拔高：“不要乱来啊！”


    宫治和宫侑终于回头了。他们看着尾白阿兰，异口同声：“可是这样真的很帅啊！”


    尾白阿兰的嘴唇抖了抖，他想要说什么来吐槽一下这两人。可话还没出声，一道响亮的砸地声响起。


    野狐中学的三人顿时齐齐扭头，下意识将视线落到了球场上。他们正好看见某道熟悉的蓝白色身影在欢快地绕着球场庆祝。


    宫治瞥了眼在优里西场地上被捞起来的排球：“唔……是北川发球了。”


    尾白阿兰表情沉重：“……轮到北川发球了。”


    “北川发球”已经快要变成一种规则一样的东西了。北川羽凭借着他强势无比的发球，硬生生地将这种恐惧摁进了与他比赛过的队伍。


    尾白阿兰永远都无法忘记去年在北川的发球下无力的模样。


    他一想到在四进二就会对上北川羽，就忍不住感到头疼。


    “唉……”


    尾白阿兰叹息着转过头，然后便看见了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栏杆外的宫侑。


    宫侑的眼睛现在亮的吓人。他盯着北川羽的方向，表情像是十天半个月没吃过肉的狐狸一样，饥饿、渴望、希望将其吞噬。


    ——尾白阿兰甚至觉得，如果宫侑的眼睛有条件的话，现在它估计在流口水。这样的视线实在太明显了，以至于下面准备继续发球的北川都抬头看了过来。


    视线才刚对上，宫侑便感觉脖子有点紧。他抬头，看见了扯住他衣领的尾白阿兰。


    下一秒，尾白阿兰手臂发力，将宫侑扯进了安全位置。


    尾白阿兰冷漠：“侑，收收你的口水。”


    宫侑：“？”


    他抬手惊疑的摸了摸嘴角，没摸到东西后，立刻理直气壮起来：“阿兰！你骗我！我才没流口水！”


    ·


    准备继续发球的玩家感受到了一股炙热的视线。


    这样带着跃跃欲试、隐含挑衅的视线一下就被玩家注意到了。他扭头，开始寻找这个挑衅玩家的NPC是谁。


    很快——几乎不到一秒钟，玩家就确认了挑衅视线的来源——一个趴在栏杆上异常显眼的NPC。


    玩家定睛瞧了瞧，发现这个NPC还是熟人。


    熟人NPC后面还有人另外两个熟人。其中一个直接把前面的那一个扯了进去，径直打断了玩家和熟人NPC的对视。


    ——玩家还没来得及挑衅回去呢！


    玩家稍稍有些郁闷。但一转头，看见正严阵以待的星海光来，他顿时忘了先前的熟人NPC。


    什么熟人不熟人的，现在和玩家玩的可是粗眼线NPC！


    玩家咧嘴，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


    ·


    哨声刚吹响，玩家迫不及待地抛球挥臂发球，将球瞄准星海光来砸去。


    星海光来屈膝提臂，手臂刚一触及排球便觉沉重。


    他咬牙，想要控制住排球，但排球直接从他手臂上弹飞了，而他也往后踉跄着一倒，坐到了地上。


    “星海，没事吧？”


    优里西主将将星海光来拉了起来，关切的询问道，“脚踝有没有扭伤？”


    星海光来摇了摇头。


    他调整了一下位置，重新做出接球的姿势，如临大敌地看着正准备继续发下一球的玩家。


    玩家低着头，他将排球在地上拍了拍，然后将它捞在手中。


    他拉开面板，看了眼自己的体力。


    ——嗯，好像有点糟糕了啊。


    玩家看着只剩三十的体力值，冷静的想。


    他轻轻按了按排球，与皮革接触的手指传来令人安心的感觉。


    玩家有些想发跳发球——毕竟看粗眼线NPC如临大敌的表情真的超有趣！玩家很喜欢NPC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是，现在的体力似乎不太够了……玩家撇了撇嘴，他单手举起排球，手臂上抬。排球在他的掌心里上升，慢慢盖住了远处那一侧的星海光来。


    他轻轻偏了一下头，从排球侧面看见了星海光来。


    唔……


    玩家突然灵光一闪，他在心里愉快地下了决定：这次就发跳飘球吧！


    说干就干。


    哨声一响起，玩家放下手臂。将球往上抛弃，而后往前助跑两步后轻巧起跳。


    在没有刻意让跳发跳飘的助跑步伐一致以混淆对手的时候，玩家的跳飘球明显比跳发球的发球动作更加轻盈。


    他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便飞在了空中。排球被他扣下，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快速地朝球网飞去。


    ——是跳飘球。


    ——而且是明显朝着他来的跳飘球。


    星海光来仰着头，他目光专注地落在排球上。他过去接过跳飘球，对这种球的棘手程度也算了解。对于跳飘球这种过网会急坠并左右摇摆飘忽不定的发球，星海光来目前想到的解决办法只有上手接。


    他当即举起双手，准备上前截住球路。可排球并不打算如他所愿，它轻飘飘地在星海光来伸出的指尖上轻轻擦了一下，便“咚”地压在了边线上。


    优里西主将试图鱼跃救球未果。他狼狈地趴在地上，用力喘息了几口气才勉强爬起来。


    星海光来伸手的动作僵在了空中。


    ·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就像梓川和优里西，也像接球失败的星海光来和发球得分的玩家。


    玩家在发球得分后便快乐地跳了几下，连带着脑后的小辫子也跟着一蹦一蹦。他和凑过来的队友们一一鼓了鼓掌，连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的自由人也拍了一下。


    庆祝完毕后，玩家才慢悠悠地将视线放在了愈发沉闷的优里西场地上。


    粗眼线NPC正在看玩家，脸上似乎还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玩家察觉了这点，他扭头朝他看去。


    “粗眼线，”玩家无声地朝他比口型，殷红的舌尖如同蛇信子，随着嘴巴的张张合合若隐若现。他露出了一个像是怜悯又像是愉悦的表情。


    “陪我好好的玩一次吧。”玩家这样比口型道。


    星海光来轻而易举便辨认出来了玩家所说的内容，他甚至能够想象到玩家如果说出声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语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呼了出来，随后，星海光来朝玩家露出了一个张扬的笑。


    “行啊，”


    隔着重重人影，星海光来同样朝玩家比口型道：“那我就陪你好好玩！”


    ·


    在第四球的时候，玩家的发球被接了起来。接起发球的优里西主将一边吼着“把球传给我！”一边朝二传的方向冲过去。


    诹访爱吉背对着球网，星海光来在中路准备助跑，整个人蓄势待发，如同一只准备冲刺的海鸥。


    玩家的视线在这两人身上跳来跳去，他仔细地观察诹访爱吉，将他的每一个动作、眼神、身子的偏转都一点点纳入眼底。


    如此明显而毫无遮拦的视线，诹访爱吉不可能不察觉。他恍惚间觉得这道视线似乎是要将他扒光，从内至外彻底看个清清楚楚，连带着内心的思绪也得告诉他——这样的感觉太诡异了。


    诹访爱吉皱了皱眉。他搞不懂为什么北川的视线突然变得如此恐怖，让他觉得自己的下一步已经被他看穿了——对于二传来讲，这太危险了。


    他轻轻侧了侧身，原先预计传给优里西主将的扣球被传向了星海光来。


    星海光来在三米线后起跳。他看见排球过来时，眼睛稍稍诧异地睁大了些似乎没想到这次自己不是诱饵。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利落甩臂，将排球扣下。


    佐藤海斗和饭纲掌及时组织起拦网撑了一下，玩家在他们后边屈膝将球垫起，随后站起来后退几步开始助跑。


    “冰淇淋——！”


    玩家边跑边喊，他抬肘引臂，少年人尚且单薄的手臂在使力的时候自然而然绷出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显得优美而有力。


    饭纲掌起跳，他向后微仰，手指撑住排球，一拨，排球朝玩家的方向飞去。


    优里西七号副攻和诹访爱吉顷刻便追了过来，组织起双人拦网。星海光来守在大斜线的位置上，摊开双臂，准备防玩家的大斜线球。


    玩家一直维持着强攻的动作，在即将扣下排球时，他骤然放缓了速度。


    星海光来一直紧盯着玩家，如今玩家的挥臂速度一变，他便立即发现了不对。来不及细想究竟是什么不对，星海光来已经下意识迈动步子，立即往前快速跑动。


    下一秒，玩家的手指在排球上轻轻一撑，假扣真吊骗过拦网。


    排球轻飘飘地翻过优里西七号和诹访爱吉的手掌，他们近乎绝望地扭头，心里已经做好了排球落地的准备了。


    ——可是排球弹了起来。


    一双不算大也不算厚的手垫在地上，将这颗吊球救了起来。排球向上弹起，星海光来的面容也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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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球后逐渐露出。


    他仰着脑袋，脸上的细汗在体育馆的灯光下像是闪着一层微光。


    “一传半到位！”


    在众多场外场内视线的注视下，星海光来扯着嗓子，震声：“诹访前辈！传球！”


    诹访爱吉已经冲了出去。


    星海光来的一传并不好，不但低，还朝着场外飞了出去。诹访爱吉迅速看了眼自己和球的位置，果断用力蹬地朝前扑去。他抬起手臂，努力拉长身子够球，然后用力，将即将飞出场外的排球勾了回来。


    排球飞到了网前，优里西主将起跳，他大声吼着，挥臂。


    新川保雄、饭纲掌和佐藤海斗组成的三人拦网已经在网前升起。由于起跳高度不同，他们的拦网也高低错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拦网就不可怕。


    优里西主将粗略看了眼后场，玩家和米峰敬二守在拦网后面，准备保护。


    很棘手的情况。


    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优里西主将咬了咬牙，决定使出一招自己只粗略练过几次且成攻率完全无法掌握的招数。


    他瞄准佐藤海斗的指尖，手腕微微转了转，稍微变换了一个角度，然后瞄准佐藤海斗的指尖砸去。


    排球在佐藤海斗的指尖上打了一下，随后朝场外飞去。


    ——是打手出界。


    这招出现得猝不及防，玩家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在排球飞出后就扭头朝排球的方向看去，判断出这球一定接不到后，玩家迈出两步便停了下来，不再浪费体力。米峰敬二和玩家一样。


    但横山奏却冲了出去。


    排球飞得很高，也飞得很快，很明显是必失分无疑。但横山奏还是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要做这种费力且一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但他还是追了出去，带着满腔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明明作为自由人，却目前为止一次垫球都没有；不甘心自己因为实力弱小而被前辈们下意识抢走接球的任务、被北川前辈无视；不甘心自己在场上只能像一个透明人……


    他也想接起每一球！他不想一直做被队友无视的弱者！


    ——如果……


    横山奏跑得越来越快，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肺部似乎快要爆炸了，腿部肌肉已经疲惫到了难以挥动的程度。


    他依旧在抬腿。他抬腿跨过裁判席的板凳，跨过围栏，最后，排球落地了。


    横山奏喘着粗气，他走到排球旁边，躬身将排球捞了起来。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大脑好像已经变成了空白一片。


    ……回去会被前辈们骂的吧，毕竟自己干了这种浪费体力的事情。


    横山奏低着头，小跑着跑回了场地。他将排球递给工作人员，然后重新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玩家转身，朝他走了过来。


    横山奏低着头，他余光里看着玩家的脚步离他越来越近，而他的心也渐渐紧绷起来。他近乎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像是等待审判降临的犯人。


    终于，玩家停了下来。


    “唔……你的名字是横山奏对吧……”


    横山奏惊惶地抬脸，对上了玩家打量他的视线。


    玩家左手叉着腰，右手撑着下巴，他眯着眼，弯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横山奏的面板，又看了眼他头顶上的名字。


    “你居然跑出去接球了。”玩家语气有些惊奇，“跑得还挺快。”


    横山奏局促：“……谢、谢谢前辈的夸奖……”


    玩家的视线最后落在他充沛的体力条上，他笑盈盈：“后面的接球就交给你了。不过，要是你犯了低级错误的话，”


    玩家直起腰，笑容愈发灿烂：“那你就死定了哦～”


    原本有些感动的横山奏：“……”


    横山奏原先繁杂的心绪全被这句话给强制清零了。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玩家的态度突然这么奇怪，脑子里不停回荡着“死定了”。他结结巴巴：“前、前辈，我……我会死的……”


    玩家指着优里西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微笑：“你想死在他们手里还是我手里？”


    他的语气无比真挚，结合平日里玩家说做就做的超强行动力，再加上曾经被玩家用烟花抵着脑袋补习过……


    综上所述，玩家说的内容是真的！


    横山奏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就没有不死的选项吗？！


    被迫面临生死抉择的横山奏背后一下冒起了奋斗的火焰。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优里西众，整个人和先前完全判若两人。


    玩家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努力的后果，他开开心心地跑到新川保雄旁边，欢快：“我的鼓励果然很管用！”


    新川保雄抬手捂住脸，他有些痛苦地呻吟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嗓音。


    “哈哈……”新川保雄苦涩：“不是这种鼓励啊……”


    他现在相当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北川去鼓励后辈——这真的是鼓励而不是威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