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微风拂过，吹动树梢，盛夏的阳光透进来，落在君鸣的头顶，把他的黑发镀上了一层橙色的柔光，他手里握着笔，笔尖在卷子上滑过，发出极轻的簌簌声。


    同桌的同学站在过道上，敢怒不敢言地看向霸占自己座位的赵晖。


    赵晖撑着下巴，看着君鸣的卷子，上面的公式让他头晕眼花，索性不看卷子，只看君鸣的侧脸。


    君鸣没有抬头，也没有看赵晖，只是问：“好看吗？”


    像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赵晖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转头，耳尖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红晕：“杨子鹤不会再来了。”


    “嗯。”君鸣平淡道，“你之前跟我说过。”


    赵晖突然说：“其实他和我一样。”


    他看着君鸣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情绪：“但你没让他留下。”


    “有点得意？”君鸣瞥了赵晖一眼，“觉得自己很有用？”


    赵晖抿着唇：“大概比他有用点。”


    君鸣终于有了表情，他偏过头，朝赵晖笑了笑：“那你最好能一直这么有用。”


    “你家里的事要解决了吗？”


    “我不是很清楚。”赵晖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不过我妈这两天晚上都回家吃饭，早上出门也晚了，事情应该会解决好。”


    “那就好。”君鸣做完最后一道题，把卷子递给了赵晖。


    赵晖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看卷子，再看看君鸣，几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拿去抄吧。”君鸣微笑道，“这件事的奖励。”


    赵晖接过了卷子，他用不在意地语气说：“做了这么多，就这点奖励？”


    君鸣：“不要？”


    赵晖把卷子藏到了背后：“要。”


    “其实，就算我不动手，你自己动手也……”


    “不行。”君鸣看向窗外，“你是烂人，我可不是。”


    赵晖：“……”


    在别人眼里，君鸣只是家庭条件太差，他本人是不差的，听话懂事，知道照顾残疾的爸爸，成绩又好，从来不主动和人起冲突，谦虚而有礼貌。


    赵晖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他以前，确实挺烂的，到底为什么要欺负君鸣，理由他甚至已经忘了。


    大概就是什么，这人看我的眼神不对。


    成绩太好装模作样。


    “你是不是很恨我？”赵晖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问。


    君鸣：“是挺恨的，就算把你开膛破肚，心脏和肠子一起挖出来，大概都不解恨。”


    这话似乎很有画面感，赵晖一闭眼，就能想象到自己赤裸地躺在地上，而君鸣手持尖刀，刀尖滑过他的皮肤，割开他的肌肉组织，然后君鸣会把手穿进去，穿进他的血液里，身体里，那双手冰冷而有力……


    赵晖翘起了二郎腿，他顺着君鸣的视线也望向窗外，树干上停留了一只麻雀。


    “你喜欢麻雀？”赵晖突然问。


    君鸣“嗯”了一声：“以前觉得我很像它，但它又比我强。”


    “不像。”赵晖说，“它是动物，你更像植物。”


    君鸣难得被取悦到了，他笑着说：“赵晖，你最好期望自己永远有用。”


    预备铃响了，赵晖却没有动。


    走道上的同学实在忍不住说：“赵晖……要上课了……”


    赵晖面无表情：“你坐到我的位子上去。”


    同学低着头，一脸委屈地抱着书走过去——他坐最后一排是有原因的！坐第四排上课就不能看小说了！


    “发|情了？”君鸣偏过头，他甚至不需要往下瞄一眼。


    赵晖没说话，他心想，以前的君鸣，会问出这样的话吗？


    赵晖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


    或许他在君鸣眼里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件趁手的工具，君鸣随时可能换一个工具，他总能找到更好用的，赵晖在臂弯里睁开眼睛。


    他总得比君鸣想象的更有用才行。


    父母对他的期望只是让他当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一辈子别吃什么苦，也不需要什么建树。


    但是……或许……


    他能一直有用的话，君鸣就不会轻易的抛弃他。


    就算找到了别的工具，也会留着他，等着什么时候拿起来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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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晖自嘲地笑了笑。


    他可真贱。


    上午的两节课赵晖都没有换位子，课间总有同学在看过他们两人坐一起后窃窃私语——


    “真的和好了？”


    “这都能和好啊？君鸣是脑子有坑吧？”


    “不和好继续挨打？那才是脑子有坑好不好？”


    “对啊，赵晖打了老杨都没什么后果。”


    “老杨好像出院了，听说四班的人过去看他，病房已经空了。”


    “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们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有人小声说：“你们不觉得，他两有点不太对吗？”


    “什么不太对？”


    那人声音更小：“就算他们和好了，也应该是君鸣捧着赵晖才对，现在怎么感觉反过来了？老杨那件事也是，老杨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赵晖就跟吃错了药一样，那一脚我看着都疼。”


    “谁知道赵晖怎么想的？我一直觉得赵晖可能是个疯子，以前讨厌君鸣，就往死里欺负人家，现在可能觉得君鸣人不错，又往死里捧人家。”


    “有没有一种可能……赵晖其实暗恋君鸣？”


    其他人看向说话的那个。


    而后齐齐打了个寒颤。


    “小说看多了吧？喜欢他就欺负他？”


    “还是两个男的？”


    “那我喜欢隔壁班的李欢欢，我是不是该过去天天扯她头发？”


    君鸣听得想笑，他也确实笑了。


    赵晖听不见，他奇怪地问：“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事？”


    “他们说，你以前欺负我，是因为你喜欢我。”君鸣笑得肩膀都在发抖。


    赵晖瞪大了眼睛，他干巴巴地说：“怎么可能。”


    君鸣依旧在笑，他的目光像一根刺，深深扎进赵晖的眼睛。


    “对，怎么可能。”君鸣说，“如果是真的……”


    赵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样？”


    君鸣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阴毒，他注视着赵晖：“那你就连当狗的机会都没了。”


    “我要你死之前都在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