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连病床都比公立医院的更大，更软，房间里还有电视，甚至有待客用的单人沙发，从屋外望出去，外面是葱郁的大树，树冠上竟然还有个被搭得格外精致的鸟窝。


    君鸣坐到了床边的沙发上，他微笑着注视杨子鹤，欣赏他此时的虚弱和无能。


    “你真有本事。”杨子鹤突然开口，他看起来似乎已经不是人了，更像是阴沟里的某种生物，见不得光，阴狠地说，“赵晖欺负了你两年，你都能把他变成你的狗。”


    君鸣笑得灿烂：“什么狗？老师，这多难听，就不能是赵晖良心发现，他那垃圾一样的脑子终于有点用了吗？不过他脑子虽然不好，拳头倒是很有力，尤其不冲着我的时候。”


    “你指使的吧？”杨子鹤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你让他动的手。”


    “不是老师你先要动手的吗？”君鸣的表情有些诧异，但他的目光中没有，“那么短的时间，我怎么指使他，用眼神？那他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君鸣取出礼物里的牛奶，慢条斯理的拆开吸管，这牛奶里还有他的一份钱，君鸣喝得心安理得，他看起来那么乖巧，如同任何一个三好学生，在面对老师的时候总是格外懂事。


    可他说出来的话就像毒针。


    “杨老师，你记不记得之前我瘸着腿去给赵晖跑腿，回来晚了两秒，上课铃刚响，你就让我站在门口，不让我进教室？”君鸣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当时恨你恨得要命，希望你家庭破裂，妻离子散，死相凄惨。”


    杨子鹤怨毒的看着君鸣。


    君鸣赞叹道：“对，就是这样的眼神，我当时的眼神和你现在的应该差不多。”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杨子鹤声音嘶哑，“你以为我在乎？这么多年恨我的学生多了，不差你一个，别以为现在我在病床上，就轮得到你来向我耀武扬威。”


    君鸣轻声说：“老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杨子鹤猛然看向他。


    “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电影里的反派总是要说一堆废话，不能干脆利落的把主角弄死。”君鸣玩弄着吸管，“现在我才明白，让主角受苦很重要，但让主角知道自己为什么受苦更重要，如果主角死得糊里糊涂，那自己的报复就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你看。”君鸣微微偏头，“如果我不说，你就算活成了一只臭虫，也不知道是我干的，那我多没有成就感啊。”


    杨子鹤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你干了什么？”


    “其实我什么都没干。”君鸣笑着说，“起码不像你想的那样。”


    杨子鹤的表情突然变化，他那怨毒的，充满恶意地眼神消失了。


    他削瘦的脸颊看起来本来就有几分可怜，此时眼神一变，看起来真像个可怜的，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好老师。


    如果君鸣能忽略屋内更近一步膨胀的黑雾，那大概真觉得杨子鹤在一瞬间悔悟了。


    “我……”杨子鹤艰难地开口，他低着头，有眼泪落到床单上，“我确实不是个好老师，我也知道自己有向学生撒气的坏习惯，但我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我读书的时候，棍棒教育正流行，我还是在镇里读得书，哪怕我成绩好，也经常挨打。”


    “上课走神，或者忘带作业，就要被叫去办公室。”


    杨子鹤的声音在颤抖：“我一直都知道，但我改不了。”


    他望向君鸣，眼神那么可怜：“你能理解吗？”


    君鸣站起身来，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子鹤，轻声说：“老师，我当然理解。”


    他俯身低头，露出自己的脖颈，甚至单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微笑着说：“你想这么干，对不对？”


    杨子鹤在君鸣话还没落音的时候猛然扑上去——


    杀了他！杀了他！


    恶意满满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杀了他！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只手抓住了杨子鹤的后脑，狠狠向下一拽，杨子鹤痛得几乎要惨叫。


    君鸣的脸离杨子鹤的脸只有十多公分，足够让杨子鹤看见那双眼眸里自己的脸。


    “杨老师。”君鸣说，“赵晖跟我说，你马上就要离婚了。”


    杨子鹤还在挣扎，他伸手想抓上君鸣的脸，但君鸣就像早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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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料一样，单手把杨子鹤按在了床上。


    “学校已经决定开除你了，毕竟你不仅羞辱学生，还索要贿赂。”君鸣轻声说，“本来应该只是给你放放假，不过赵晖听我的，而赵晖的父母听他的。”


    “哦对，还有你的房贷，应该还不上了吧？一个月一万多的房贷，压力真不小，家里还只有你一个人挣钱，炒股还亏了，最近房价还下跌，卖了房也刚补上房贷的亏空，最多剩个二十万？还要和你马上要离婚的老婆分。”


    君鸣遗憾道：“真可怜，打拼了半辈子，最后什么都没落下。”


    杨子鹤要疯了，他疯狂踢腿。


    君鸣低下头，他没有靠向杨子鹤的颈边，这人让他觉得脏。


    他维持着刚才的距离，回收自己放出去，又被杨子鹤“喂养”的黑蛇。


    只是这个距离，回收的要更慢一点，杨子鹤也要经历更漫长的痛苦。


    那样庞大的黑雾，苦涩而甘美，黑蛇从杨子鹤的身上爬向君鸣，一点点绕上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胸腹，渐渐没入他的身体。


    杨子鹤的头被按进枕头里，他几乎要窒息了，手脚渐渐失去力气。


    等君鸣的手拿开，杨子鹤才偏过头，大口喘气。


    没了黑雾，别的雾气终于显露出了颜色。


    雾霾一样的蓝色笼罩着杨子鹤。


    “杨老师。”君鸣表情平静，眼底透露出悲悯，“这个年纪重新开始也不算晚。”


    “对了。”君鸣轻拍杨子鹤的后背，“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恭喜。”


    杨子鹤脱力地趴在床上，他大脑昏沉，那沉重的恨和恶意似乎消失了，但他仍然不觉得轻松，他只是茫然地想——君鸣到底做了什么？难道是他跟自己老婆说了什么？还是提前就跟赵晖打了招呼要针对他？


    赵晖又为什么会听君鸣的？


    杨子鹤找不到原因。


    他趴在病床上，看着君鸣打开房门，看着学生们又走进来。


    或许这只是一场噩梦？


    噩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在人群后面，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仍旧在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