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


    偌大的沙发上，男人宽阔的背完完全全罩住了少女的身躯，少女脸颊贴在男人肩侧，发丝被男人顺到耳后，睡得很沉。


    一觉睡醒，池诗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薄毯。


    室内一片黑暗，唯独阳台那里有些暖黄色的亮光，池诗顺着光源摸索过去，孟白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这个客厅也太大了，睡在沙发上连孟白的声音都听不到。


    孟白显然在和别人打电话，有些词是专业用语，池诗听不太懂。她刚想原路返回，孟白回了头。


    孟白抚着她的后脑勺，她顺着力道往房间里走，为维持平衡胳膊揽着孟白的腰，“你打完电话了？”


    “嗯。”


    室内暖黄色的灯光亮起，池诗看清孟白的脸，迅速移开视线。


    她回到沙发上，两手撑着沙发边沿，还是不太敢看孟白。


    想起他的嘴唇曾和她的嘴唇怎样紧贴，池诗每一次看到孟白的脸就忍不住往下看他的唇。


    越来越奇怪了，她似乎是病了。


    可孟白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好像没能看出她的不自在，“我看看胳膊。”


    孟白半蹲下身，池诗眨了眨眼睛，有些怯懦地想往后逃，只单独伸过去胳膊，手腕被男人握住，一股力量把池诗送出去重新拉近了距离。始作俑者像个没事人一样，盯着她的胳膊看。


    药膏早就化开了，不见了，但气味还在，和孟白接触的时候，还弄得孟白身上也是这种味道。


    孟白皱眉，轻轻按了按她的红痕，池诗一躲。


    男人的目光从胳膊移到池诗脸上，池诗避开对视，突然上前抱住孟白的脖子。


    孟白身上很暖，池诗膝盖着了地，脸颊搁在孟白肩膀上，有往他身后凑的意图。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几秒。


    孟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冷不热，“你要干什么？”


    但孟白没推开她，这种默认给她莫大的鼓舞。她努力往前凑，像抓紧了救命稻草，但她现在有点怕这颗救命稻草。


    “不想让你看我。”


    池诗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颈后，他答应说好，“晚点再抱，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一路开车，孟白都没有再给池诗一个目光。


    池诗坐在后排，仍有些不自在地看向窗外，想起孟白说那句话，好像她特别黏人缠着他要抱一样……


    到了目的地，跟在孟白身边见医生，问诊，拿药……孟白都没有再看池诗一眼。


    “倒是不会留疤，小姑娘皮肤嫩经不起这么抓，这习惯还是得改。”医生说。


    “嗯我会看着她的。”


    出了医院，池诗站在街边等孟白，原以为孟白那句话是应付医生的，她玩着手指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感觉胸腔压上了重物，有些沉重。


    他怎么就把自己丢下了。


    池诗看了眼时间，快临近晚自习放学的时间，她该回家了。


    今天耽搁的课程也要再补回来，池诗懊恼不已，要是能在孟白怀里学习多好，她肯定不受任何干扰。


    “池诗，把手放下。”


    身后传来孟白的声音，她愣愣僵了片刻，突然意识到手的位置，赶忙收回去。


    胡思乱想的时候手又去挠涂完药膏的地方了。


    池诗低着头，“我该回家了。”


    孟白什么话都没说，池诗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手上还有个冰淇淋，粉色冰淇淋团与那只手格格不入。


    他的手太大，衬得冰淇淋都格外迷你。池诗接过，不知所措，“我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再给我买冰淇淋了。”


    “嗯，你长大了，以后不会给你买了。”


    孟白揽着她的脑袋，“吃完送你回家。”


    池诗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感受，反正也不太开心。小时候她生病耍赖便能得到的冰淇淋，长大后就不会再有了吗？


    她闷闷不乐地想，恶狠狠瞪着孟白，孟白始终没给她一个眼神。


    池诗这次坐在副驾驶，目光没有聚焦，任由眼前的车辆从眼前穿过。


    “学习压力大吗？”


    池诗被唤回神，她下意识摇头，突然想起孟白开车看不到，她说：“没有。”


    孟白下巴点了点手机，“无聊就玩我手机。”


    池诗正好闲着没事，她拿过孟白的手机，密码她知道，顺利解锁。


    手指下滑，通知框有几条未读消息。她本想忽略不看，却在某个字眼处停留。


    微信联系人“花翰墨”发来的消息中有“峰峦市”这个关键词。她对花翰墨有点印象，和孟白一起留学的哥哥。


    池诗转脸看向孟白。


    “哥，你要去峰峦市工作吗？”


    孟白面色不改，“有这个打算。”


    池诗这会儿冒出一点愉悦，“我想上的南松大学就在峰峦，好巧。”


    “嗯。”


    池诗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仔细看完那条消息。


    【工作都是小事，人聂斯述就在峰峦呢，正好过去听个经验分享，向前辈学习学习。】


    “聂斯述是谁呀？”


    孟白顿了顿，问：“花翰墨发了什么？”


    池诗没发现异样，想着孟白不方便看短信，便一字一句念给孟白听，甚至还照着自己的想法加上。


    池诗读到后面一身正气，“正好过去听个经验分享，向前辈学习学习！”


    池诗非常好奇，“这个聂斯述比你厉害吗？”


    她盯着孟白，求知的目光注视着男人。


    前方红灯亮起，车子停在斑马线前，孟白看向窗外，导致池诗看不到他的表情。


    “某些方面厉害。”


    池诗了然地点点头，每个人都有特长嘛，看来这个人是真厉害，让孟白都承认他了。


    “但他不会让你依靠，脾气很差还会家暴。”


    池诗皱起眉，“啊？那还是只请教经验吧，私下别跟他说话了。”


    “嗯。”


    池诗没事可干，翻了翻孟白的微信，下意识点进企鹅，入目是干净简洁的聊天界面。


    没什么可看的内容。


    她刚想退出。


    一条可疑的信息传进手机，池诗大脑空白一片，联系人那一栏写着“陆之妙”，这么巧，是同名吗？


    池诗点开。


    【你明天来不来上课？】


    孟白手机上的联系人“陆之妙”跟她同桌的头像昵称都一模一样。


    这是她自己的企鹅账号！


    不敢置信，再是气急攻心，她的隐私在孟白这儿毫无保留，刚想质问身边的人，陆之妙又发进来消息。


    【听说你被你哥接走了，你哥帅不帅呀想看照片。】


    她稍微深呼吸一口气，池诗点开相册，想找找照片发给陆之妙，突然意识到这是孟白的相册。


    近期更多是数据截图，以及工作上的截图留痕和各种文字，池诗滑动相册，一张真人照映入眼帘，她都快不认识了，陌生又熟悉的脸。


    自上高中以后，家里的相册再没被翻过，她点开那种照片，看到了幼年时的自己。


    小池诗脸颊肉比现在多，笑起来眼睛成了月牙形，鼻子上贴了创可贴周围红通通的，多了丝滑稽。


    这应该是李云菲拍的，不知道孟白手机里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小时候贪玩总爱受伤，记不起更多，只记得她的性格更招男生的喜欢，和男生打架都是她赢。


    家门口，男生找她宣战，那天她把小区里面男生的领头羊打哭了，其他男生都慌张连脚跟都站不稳了。


    池诗得意忘形，不忘嘲讽，“你还是男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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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一下就哭。”


    那个男生哭得更狠，小池诗愣了，她分明看到男生往她身后瞥，然后就开始卖惨了，小池诗已料到身后是谁。


    孟白下楼了。


    不似他们几个身上遍布灰尘，衣衫干净，漠视一切，池诗赶紧往他身边站，笑嘻嘻地凑上去，却听前面那男生哭着叫喊，


    “池诗你打我，我回家告诉妈妈。”


    “你就没打我吗？告去吧，滚吧，不跟你玩了，孬种……”


    她不明白孟白为啥生气，难道是觉得她错男生对，竟然不理自己。还有那些男生，看见孟白就叫嚣得更厉害，想吸引孟白的心思也太明显了。


    她缠着孟白跟进了孟白的房间，想起身上脏脏的，没往孟白身上凑得太紧。


    “哥，为什么不理我呀。”


    孟白的书桌里备着创可贴，他按了池诗的手，看着她忍痛，“你喜欢跟人打架？”


    池诗破皮的手指被创可贴包裹。


    “可是不打架他们就缠着我，打赢了才能赶他走。”


    “你就只会学习，我就不一样了，我还能保护你。”


    在小池诗的认知概念里，那些男生来找她玩，粗鲁地敲她家门，好像也能破门而入打扰孟白学习，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可能欺负孟白。


    孟白板着脸，“不用你保护，你以后来我这里玩，不要下楼了。”


    “不行！除非你打赢我，打不赢的话，你还是需要我保护的。”


    小池诗长得很快，与孟白一样高，但在力量上，她还远不如大她五岁的孟白，尽管孟白平日里经常待在房间学习，不掺和打斗。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你作弊！”


    丢死人了。


    池诗趴在孟白书桌对面，脸埋在胳膊里，“你竟然这么对我，你不是孟白。”


    孟白才不会把她的手摁在书桌上，让她动弹不得。孟白会嫌弃她的手脏脏的，先让她洗手才对。


    孟白坐在池诗对面，手足无措，“对不起，你别哭了，我给你买玩具。”


    小池诗的脑回路不对劲，她呜呜呜更狠，“你怎么不说你来保护我？”


    “现代社会是文明社会，法律会保护每个人，用不着我保护你。”


    “哼！那我走了！”


    扯什么大道理，她的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谁厉害谁当老大。孟白有如此能力还不愿护着她，太冷漠了。


    女孩的动作太快，孟白没看清她的脸，只知道女孩离开的动作太决绝。


    他慌忙站起来，“你别走，我保护你。”


    池诗屁颠屁颠地返回，脸上一点哭的痕迹都没有，孟白没有被戏耍的恼怒，比刚才平静，重复道：


    “我保护你。”


    想不到，一晃十年过去了，孟白此刻还在她身边。


    池诗退出相册，打字回复。


    【帅，我没有他照片。】


    想到什么，她又补充一条。


    【一定会有机会见面的。】


    池诗熄灭手机屏幕，看到天边绽放的小颗的烟花，一颗消失了还有一颗继续燃放，应接不暇。


    “你说的保护我还作数吗？”


    池诗问。


    红绿灯跳转，跳到绿色的圆点。


    孟白启动车子，“作数。”


    池诗没想到孟白竟会这样回答，她控制不住笑意，靠一直看着窗外遮挡，“我不想回家，你带我去你的别墅吧。”


    原定直行的车子调头，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你可以看我了。”


    孟白依旧看着车况，“你很擅长变脸。”


    她的企鹅还登在孟白手机上，那孟白在沉默寡言这方面也很擅长嘛，她和别人聊天时孟白都在看着，他也是憋的住，一句没问。


    “跟妈妈打电话，说今晚在我这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