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72-冰冻的关系

作品:《暗堡

    对于内特来说,他和海森堡的关系还从未陷入如此程度的低谷,甚至在内特看来,他们两人已经彻底结束了也差不多。


    毕竟,在那场地狱般的婚礼上,内特拒绝了老师。他无法承认自己能与老师并肩前行,因为他无法理解海森堡。老师给了自己很多很好的东西,财富、名利、安全感,可是内特需要的不只是这样。


    自我,为了维持自我而活着,哪怕死也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所以,他伤害了老师,伤害了更多信任自己的人,由此引发了混乱,害得格劳斯死去,罪门也生死不明。


    内特从自己的房间走出去,初秋清晨的空气很冷,海森堡庄园的一切静悄悄的。仆人把庭院打扫得一尘不染,几位近卫军沉默寡言地守在庄园的门外。


    内特曾以为这些人会在婚礼的变故发生后对自己心怀不满,但是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天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对自己每天的去向既无询问也无阻拦。


    当然,可能是他们中有巡查类的纹章,会每天远程监督,把自己的行程汇报给海森堡将军也说不定。


    是的,【汇报】。


    那就是因为,从婚礼结束后的那天至今,一个月了,内特再也没有见过自己名义上的伴侣威斯汀·海森堡。


    那时他们的宣誓刚刚结束,海森堡就头也不回地大步从圣山教堂离开了,甚至没再看内特一眼。内特原本以为老师可能是忙于处理现场的伤员,但是他回到新家,等了一天,一周,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海森堡将军早就乘翼龙前往王国的南方前线,去边境巡逻指挥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和自己结婚不是老师的愿望吗?为什么自己同意后,反而却不再见自己了?是因为自己当众拒绝了老师,所以反而厌恶自己,不想再见我了吗?可是如果讨厌自己,为什么最后又会同意我的誓言,和我结成了这貌合神离的伴侣?


    说到底,现在的我在老师眼中究竟是什么样子?一个表里不一的骗子,一个随时引爆的定时炸弹?同意结婚只是怜悯自己哀求的样子,实际上因为太讨厌自己,所以连见面都觉得恶心了?


    内特每每想到这些事,心里就泛起一阵痉挛地疼痛,可是思考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只会徒劳地让他的心灵愈发不安。


    没有人来找他,海森堡将军也好,皇帝、议会,他曾经熟悉的一切彷佛一瞬间离自己远去了。或许是有人把婚礼上那些传言压了下去,他听说近卫军把黑龙和弑君者的出现定义为“龙族、精灵有蓄谋的公然反叛”,所以从结果来看,自己并没有受到牵连。但是只有内特知道,他宁愿受到什么惩罚,而不是如现在这样,被所有人【遗忘】了。


    被孤立的痛苦、伴侣的漠视、自我愧疚的负担让内特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他无法再忍受留在庄园里,甚至晚上独自的睡眠也变得困难。他经常从浅眠中惊醒,浑身是汗,感觉黑暗里、窗户外总有眼睛在看着自己。


    内特早早梳洗起床,沿着屋外的湖泊行走,听见几声熟悉的鸣叫,一条橘色的翼龙就从湖的对面振翅飞过来,落在他的面前。


    “早上好,安吉尔。”内特摸着翼龙额头的鳞片轻声说,然后翻身跳到翼龙的后背上。安吉尔咕咕地回应几声,振翅起飞。


    安吉尔载着内特落在圣山教堂不远处的圣山脚下,教堂现在还在重建,所以没有人来作礼拜,而是在亚斯提都的另一端的教堂集会,所以这里相当冷清。内特穿过砖石凌乱的广场,在教堂外的不远处有一条临时清理出来的街道,那是个医院——许多人在婚礼上因为踩踏而受伤,又无钱去医院医治,就聚在这条临时的巷子里。


    一个中年医生正在给一个老妇人检查伤口,他抬头看了内特一眼,推了下眼镜:“没想到你又来了,公子。”


    “早上好,赫斯医生。”


    赫斯医生平时在医院工作,有时候没有排班,他会来教堂给穷人看病。内特在不久前得知这些伤者的情况后,立刻决定做些什么。药物由教会严格管制,内特不方便直接购买大量药物,也不想再引起争议,所以他每天早上没什么人的时候,会悄悄来这条街道帮忙,给医生打下手。


    起初内特还有些不好意思,担心自己的贵族身份引人非议,不过这些病人本就伤势严重,根本没人管自己是谁;首都的上流阶级对自己都避之不及,除了主教在得知自己来的时候摇了几次头外,没有人明确地反对他。


    每天赫斯医生会指导他如何做最基本的处理,哪些人没救了,哪些需要包扎。最初的几天是最严重的,许多重伤的人因为伤口感染,很快死去了,他们的尸体第二天就见不到了;剩下的人则在生死线上徘徊,内特需要尽快地清洗他们的伤口,把骨折的手臂用绷带固定住,少数人有机会,洒上消炎的药草。


    起初内特很不适应,不习惯满手血污,臭气熏天;但他很快投入其中,甚至短暂地忘记自己是谁。现在,他已经能熟练地给人更换纱布,清洁伤口,对一些骨折的关节做应急处理了。


    过了三个星期,大多数活下来的人都脱离了重伤的阶段,有的人能行走,已经离开了,现在只剩几位老人,和一些新晋的因为打架斗殴受伤的流浪汉还留在小巷子里。


    内特很快跟着赫斯医生检查完所有人的状况,他询问刚刚拆下绷带的老奶奶:


    “您感觉好些了吗,奶奶?”


    老人笑着摇摇头,稍微挥了挥枯柴般的手:“这条手臂就这样啦,小公子。好不了的。”


    “您的手臂骨折已经开始愈合了,大概再过一个月就能好了。”


    “那就最好不过啦,我得赶紧去拾荒,不然没钱啦。”


    “您没有子女吗?”


    “儿子几年前病死了,儿媳妇也不知去哪啦……老啦,只能这样啦。”


    内特闷不作声,几条银色的丝线突然从他的身上延伸出来,缠绕上老人的手臂。老人吃了一惊:“咦?好像不痛了?你做了什么啦?”


    内特不动声色地捂住自己的右臂,他刚刚把老人的痛觉用精神之线的能力分享到了自己身上,所以对老人来说,身上的痛感立刻减轻了。


    “我说过,您快好了,放心休息吧。”内特说,“我会推荐您去救济院,圣山教堂会接济您这样的孤寡老人的。”


    “你真是好心肠呀,公子……”


    内特没再说话,快步从开始假寐的老人身边走过,赫斯正站在小巷外不远处,一边抽烟,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会直接给她钱。”赫斯说。


    “我就算给她钱,又能帮她多久?会不会被人抢走?我能给所有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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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大家就都富裕了吗?”


    “想不到你想得挺清楚。当初在婚礼上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蛮不讲理。”


    内特愣了一下。


    “您知道我——”


    赫斯把烟扔到地上踩灭。


    “我当时受主教邀请,在角落里有个位置。”赫斯说,“海森堡将军对所有人下了封口令,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才同意你当我的助手。”


    “老师——不允许您们讨论那场婚礼?”


    赫斯意味深长地看了内特一眼,把手揣进口袋里。


    “这些话我不确定说了会不会后悔,因为我可能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您可以不说。”


    “不是谁都有你那样的好身世,内特。”


    “如果您只是想奚落我——”


    “——也不是谁都能在帝国大将军的婚礼上公然拒绝对方。你为自己思考的结果坚持了自己。”


    “即使你思考的答案要你违背权威,带来死亡,让那几位——或许是你的朋友吧——也不幸,你也依然坚持做了。这是比离经叛道更大胆的强烈的意志。”


    “我可以理解为您在夸我吗?”


    赫斯瞟了一眼他捂着的小臂。


    “我不赞成你的行为。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有时候正确的选择,也会带来伤口,甚至永远不会愈合。”


    “您的鼓励真是别出心裁。其实我觉得小臂没那么痛了。”


    赫斯摆摆手:“我要回医院了,这里没有需要我的工作了,明天我不会来了。”


    内特愣了一下,赫斯医生不再来了?那自己该怎么办,继续呆在家里他会疯掉的,他还能做什么?


    似乎看穿了内特的不安,赫斯慢吞吞地说:“我认为,你和将军都是时候结束逃避,该面对彼此了……”


    彷佛赫斯医生未卜先知,内特乘坐安吉尔回到德尔斐的海森堡庄园,他刚从安吉尔的背上跳下来,就知道他的老师、名义上的伴侣——海森堡将军回来了。


    并不是管家告诉他的,而是因为再明显不过的——在庄园靠近树林的湖泊的另一侧,一条体长接近五十米的黑色翼龙正趴在湖畔休息,双翼搭在地上,俯身喝水。


    霍顿,翼龙之王,独属于大将军威斯汀·海森堡的坐骑。


    安吉尔喜悦地鸣叫几声,拍拍翅膀就飞过湖面,到霍顿旁边去了。霍顿低头瞥了一眼安吉尔,两条翼龙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这条没心没肺的翼龙,完全不明白主人焦虑的心情。


    内特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小臂上,走进庄园正厅。他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好看,浑身都是泥土和血污,在思考要不要先传送回自己的房间,洗个澡再说——


    那个高大的男人侧对着他坐在壁炉旁的长椅上,军装整齐地挂在衣架上,穿一件叠色的高领毛衣。他的长腿交叠搭在一起,一手撑着侧脸,正闭眼假寐。男人眉眼锋利,鼻骨高挺,神色不怒自威,听到自己进来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内特可以看见对方在光线映衬下爱尔兰灰的眼瞳,只是他的眼眶下看起来有些乌青,似乎情绪并不好。


    内特想,他似乎在等自己。


    自那场血色婚礼以来,他一个月没有见过的,他的伴侣。帝国大将军,老师,威斯汀·海森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