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番剖析，司无双倏地站起身，说道，“我这便带人前去绕道拦截！”


    虞音忙拉住她，又将她按回榻上，心下想着，这兄妹俩此刻半斤八两，都已乱了分寸，与往常大相径庭，温言劝道，


    “无双姐你莫急，且先仔细想想，前日那情形你还想再次出现么？任你武功再高，他们只需拿出你义父挡在身前，你便束手无策。”


    司无双闻言，刚才的劲头立时便软了下来，眉间忧色复现。


    虞音又道，“况且，他们必已算准咱们要去抢人，如何不严加防范？此时若是贸然前往，岂不自投罗网？”


    “你说的没错…又是我一时冲动了。”司无双揉着额角，已是疲惫不堪。


    虞音将她轻轻扶上床塌，教她靠在软枕上，言道，“如今仍要做出按兵不动、毫不知情的态势来，如此才能择机而行，转被动为主动。”


    “嗯。”司无双低应了声。


    想到不能立时救出义父，不知他还要在厉折川手上受多少苦楚，心下又是一阵难过。


    问了虞音一些武学上的事情，见她处处通融，无有阻碍，对大梦无照的理解也极为透彻，司无双方稍宽心，不知觉间竟昏昏睡去。


    虞音待她呼吸匀长，缓缓将她身子放平，悄然出门寻思鸿去了。


    ***


    却说思鸿被逐出卧房后，心知她二人有要事商议，便不敢再弄出动静。索性到前厅招呼厨房的人，将他们送来的饭菜摆的整整齐齐，满满一桌。


    默默算了算，怎么也有小半个时辰了，怎地她二人仍不出来？


    正想之间，忽见虞音独自一人前来，思鸿连忙迎上，他尚不知自己脸上的巴掌印未消，只管憨笑的看着她。


    虞音捏起他双颊，问他，“刚才打你的，还痛不痛？”思鸿轻轻摇头，虞音笑道，“你这张小俊脸…好得很…好得很…”


    她平日里不常夸赞，此时说得思鸿眉花眼笑，面上止不住的喜色，虞音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忽然说道，


    “姐姐带你去大牢逛一圈。”


    说罢，放下他面颊，径寻轻雪而去。


    “这刚备好的饭菜，不吃了再走么？”思鸿见她这般着急，怕她路上饿肚子，取过油纸裹了两个包子，又给她带了数块平日里爱吃的糕点，忙不迭跟了出去。


    寻得轻雪挽风，思鸿问道，“无双她怎不见出来？我们去大牢不带上她么？”


    “还要带她？”虞音横他一眼，“你真是不知这几日她有多累罢？不是我吓唬你，她若是倒了，你们这里全跟着完蛋！”见他满面歉然地陪笑，语气稍缓，


    “我们说着说着，她便睡着了。况且此次前去，人不易过多。”一抖缰绳，“走罢，我们先去药房，你带路。”


    思鸿闻言一怔，“去药房干么？”


    “少废话，带路。”虞音轻叱。


    思鸿应了声，与挽风先行一步。待至药房，虞音取来数十味药材，统统碾成粉末，混到一处，又分作两小瓶而装，其中一瓶内塞入一张字条。


    思鸿虽是不解，但也不敢多问，怕虞音骂他。


    “你们这里，有男子衣物的地方在何处？”虞音问道。


    “喔，你随我来。”思鸿说着，带虞音前往平日里弟兄们夜行时装扮之所，料想此处衣物应当俱全。他虽也从未去过，但各处山庄之内的布局大抵相同，是以不用询问便可迅速前往。


    二人换好服饰，虞音取出妆盒，先为自己描起妆来，瞥眼见到思鸿傻站一侧，边画边说道，


    “再去取些绳索、铁链、消除印记的金锭，及一块令牌来。”


    思鸿口中默念，“绳索、铁链、金锭…”略一沉吟，问道，“令牌要何等模样的？”


    “你们这刻令牌快么？大概需要多久？”虞音手上不停，对镜自描。


    思鸿算了算，“在你妆成前，我便能取回。”


    虞音笑道，“少年，话别说太满，你怎知我多久能画好？”


    思鸿闻言嘿嘿一笑。


    “你仔细看下这镯子上面的印记。”虞音自怀中取出一枚玉镯递给思鸿，续道，


    “还记不记得那日我们去凉陵城李府时，被大门前的两个守卫拦住了？后来他们见此镯子，立时便知是自家物事。”


    思鸿细细查看，应道，“记得，他们不见这镯子，不肯放人，阿音是要…？”


    “我需要一块刻有这上面印记的令牌，你去找人刻好给我拿来。”


    思鸿连声应下，喜道，“此事容易，且稍待片刻，我去去便回。”


    待他将物事置办妥当，统统放在挽风身上，虞音这才为他简单勾描几笔。


    未消片刻，两人俨然已经化作另外一副面孔，相视一笑。


    诸事齐备，二人飞马向忘川郡大牢而去。这大牢在城内并不是甚么隐秘地方，却戒备森严，纵是司无双夜里想不打草惊蛇的搜查，都极为吃力。


    此时白日里前来，思鸿实不知她要如何进去查探，若单凭一个李府的令牌，那牢头怎肯放人入内？况且两地相隔千里，他们识不识得李大人尚不知晓。


    待问过百姓，寻至大牢附近，二人藏了马匹，虞音取过绳索将思鸿双手绑在身后，又用铁链拴住他脖颈，将思鸿缚的直蹙眉，


    “阿音这却是为何！？你把我绑着，我们还如何探查了？”他仍以为要与虞音等到天色沉下来时再行动。


    虞音却不理他，牵着他招摇过市。


    街上百姓见状，对他指指点点，侧目小声议论。


    此时虽非自己样貌，可也颇是难为情，思鸿连声让她作罢，“阿音，再向前走便到大牢，这般过去岂不自投罗网！？快放了我…”


    “闭嘴！”


    转眼便已来到忘川郡牢狱大门，两名守卫拦在当道，也被这怪异景象所吸引。


    “二位兄台。”虞音手中攥着铁链与令牌，向两名守卫揖了揖，


    “在下乃凉陵城李府暗巡捕头，奉命前来捉拿此贼，不想途中又遇十年前在逃嫌犯，一时分身乏术，欲借贵宝地一用。”


    这俩守卫听她娇声娇气，浑没把她放在眼里，接过令牌瞧了瞧，虽然不太识得，但上面官印却不似伪作，一人嗤道，


    “这李府是没人了么？怎么用上了女捕快？”说罢二人笑吟吟看来。


    虞音亦向他们一笑，左手倏然一挥，左首边那守卫腰间佩剑“铮”地一声飞出，去势甚急。


    但见虞音身形微晃，已纵身至剑光尽处，接过自弃飞剑扬手用力一掷，那剑化作一道白练，“铮”地一声又收入那护卫剑鞘当中。


    待虞音回来重新牵起铁链，右边那守卫方将自家配剑抽出尺许，见她并无恶意，这才被惊的怔在当地。


    虞音上前将他半出鞘的剑轻轻按回，顺手递过一枚金锭子，“请二位饮酒，待我回府复命，李大人另有酬谢。”


    这俩守卫先是被她身法所震慑，且甚少见这金锭，又闻得李大人还有酬谢，三者叠加之下，已是令他们不得不信，忙堆笑道，


    “凉…凉陵城果然藏龙卧虎！捕快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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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不知此贼身犯何事？我也好入内禀报。”


    虞音上前与二人低语道，“李府逃婚出来的，大人命我给擒拿回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二人瞧见思鸿皮相白净，这才恍然大悟，持令牌那守卫侧身引路，“既如此，捕快请随我来。”


    虞音转身向思鸿嘻嘻一笑，“走罢！”


    手上稍一用力，思鸿被她拽的一个踉跄。


    待进了牢房，那守卫拿着令牌去与牢头禀报半晌，将经过尽数说与他听，这牢头却是个识货色的，当即向他脑袋拍了一下，便连忙向这边迎来，


    “可是李仁千李大人府上贵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她哪里识得李仁千是谁？却也丝毫不露破绽，“牢头不必多礼，多有叨扰，多有叨扰。”说着又将另一枚金锭塞入他手中。


    这牢头大惊失色，连声应道，“不敢…不敢…”偷眼打量她神色，“近闻李大人高升朝堂，不知他老人家贵体可还康健？”


    虞音心下骂道，“你个小小牢头，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一面，还在这装腔作势。”面上仍含笑将金锭推回，


    “大人一向安泰，区区心意，万勿推辞。”回身一指思鸿，“烦请给此贼寻个清净之处，我出去办些事情，带着他多有不便，想是天黑之前便可赶回提他。”


    那牢头收下金锭，却面露难色，“想来捕快刚至此地，恐有不知。”说着将虞音请到旁侧桌案前，亲自斟茶。


    虞音牵着思鸿上前，径自在上首落座，叱道，“跪下！”


    思鸿闻言一怔，但却也不敢不从，当即便朝她跪倒。


    虞音这才向牢头笑道，“您请说。”


    那牢头亦被她厉声所慑，心下寻思，这好歹是李府未来姑爷，怎如此作践？口中只道，


    “捕快有所不知，我们这近日捉来不少城边行商之人，此时牢房内已是人满为患。”偷瞥思鸿一眼，


    “若说暂押几个时辰本是不难，可要寻个清净单间，却…却…”他不敢怠慢李仁千女婿，是以有些难开口。


    虞音问道，“行商之人何故尽数收监？”


    那牢头叹了声，说道，“唉！可不就是多此一举，害得我们整日忙里忙外，这些人都是城周安分百姓，往日无甚过错。不知上面却怎地揪着不放，只教我们逐个盘查，如今查无实据，却又不肯放人，真真烦死人也。”


    虞音当即笑道，“那也无妨，牢头切莫多虑，有的便好，没有也作罢，既然牢内紧张，也由不得他娇生惯养了。”


    那牢头闻言如释重负，说道，“既如此，我带二位前去，请捕快随意挑选，随意挑选…”


    “有劳。”虞音又牵着思鸿跟牢头向内而去。


    这牢头沿途像介绍景致一般，每到一处便向虞音详述一番，她哪里顾得上听这许多？只待见到石掌柜之面。


    约莫行至第五处牢房，石掌柜等人果然便在此处，趁着牢头解说众人来历之际，虞音将塞着纸条的小瓶偷偷掷给石掌柜。


    待此处介绍完，牢头又领二人继续向内而行。


    思鸿连连向她使眼色，心下想着，“怎么不将我关在石大哥那边？”虞音不去理他。


    又到一处牢房，她当即便答应将思鸿暂且关押在此。


    那牢头还有些过意不去，问道，“捕快，可将他身上绳索解下？”


    “李大人吩咐过，”虞音瞥了思鸿一眼，“此贼虽是未来姑爷，但此行也无需对他太好，就这么绑着罢。”


    思鸿气的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