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陛下想听故事吗?

作品:《女贼休走!

    ‘好黑。’


    陆衔蝉晃晃沉重的脑袋,她眼前被蒙了层厚实的黑布,什么都看不见,手脚也麻木得根本感知不到。


    她茫然地‘张望’,依旧是一片漆黑,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越来越近的地面。


    很明显。


    她晕倒后,被什么人带走了,这个人也许是奚继业,也许是皇帝。


    这里很安静,陆衔蝉耳畔只剩刺耳的耳鸣声,震耳欲聋般,仿佛能盖住一切,但旁人说话声响起时,它又能悄然无形的消失,如梦如幻。


    “呦,醒了?”


    一个低沉男声,就在陆衔蝉身前不远处。


    “怎么不说话?”,他问。


    这话问得。


    好像她服软求饶,他就能改变什么主意一样。


    既然这人没有趁她昏迷下杀手,便是觉得她还有用,蒙她眼睛来隐藏身份,这里要么是幕后黑手的老巢,要么是传说中皇帝的暗牢。


    陆衔蝉艰难地把头转向那人方向,她努力勾了勾嘴角:“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请便。”


    他说:“要杀你,我早就下手了。”


    她的话似乎对身前这人造成了很大打击,陆衔蝉听见他叹气,还有椅子划拉石砖的声音。


    接下来是好长时间的静默。


    “陆衔蝉…”


    他问:“你是在怀疑朕吗?”


    陆衔蝉眼前的黑布被一只手解开,她蒙着眼久了,看幽暗的烛火也觉得刺眼,眼泪哗地模糊了眼眶,闭眼时,两颗豆大泪珠顺着睫毛滴下。


    明明她才是砧板鱼肉,可陆衔蝉却在朦胧中看到,皇帝一副等待判决的模样。


    陆衔蝉点头:“怀疑过。”


    她只是不停告诉自己,阿爹信他们,她也信他们,不然她早就疯了。


    皇帝疲惫地揉揉眼眶,让人把陆衔蝉松开。


    她这才发现,镣铐绳索和皮肤接触的地方,都垫了厚厚的棉布。


    “小阿蝉,朕没杀你阿爹,临州也不可能杀你阿爹。”


    上一个叫她‘小阿蝉’的人是奚继业,那时他捅了她一刀,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我不喜欢这个称呼,陛下还是唤我陆衔蝉,或者陆山君吧。”


    陆衔蝉身上的束缚还不如不松,她根本坐不住。


    皇帝笨拙的伸手去扶,在陆衔蝉被身后人拉住后,又尴尬地缩回手。


    “你奚阿兄,他不是坏人”,皇帝说。


    “朕知他在江湖上声名不佳,但天命阁调查过,他们杀得都是大奸大恶之徒,并没有枉杀一人。”


    “他阿娘飞鱼…”


    “朱飞鱼和你阿爹阿娘也是很好的朋友。”


    “哦,那可真是可悲”,陆衔蝉说:“我阿爹阿娘的死和好友儿子脱不了干系。”


    皇帝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他嘴唇不停的颤,似乎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口,像脱水的鱼,在空气中干瞪眼。


    陆衔蝉叹了一口气:“陛下想听故事吗?”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


    陆衔蝉想起过去就觉得心口发凉,看着明暗闪烁的烛火,她同皇帝提议道:“不如还从那场婚礼讲?”


    “那天,天气很好。”


    陆衔蝉喜欢看天,她讲故事第一句永远都是天气,在她这里好天气就代表好心情、好日子。


    唯有那一日不同。


    “那一天,原本应当是个好日子。”


    “战事结束,和谈在即,雍州城内的江湖人归心似箭,都在准备回家的事,因为他们的家在天南海北,很多人不能去京城参加婚宴,有人提议,先在雍州办一场。”


    “城里很多人都来凑热闹。”


    “阿娘酿了上好的梨花酿,婚宴时,分了一半出来,满城的梨花香,她说阿爹和阿兄喜欢这个味道,这能让他们觉得像是回了京城,到了家。”


    “我那时赌气坐在门槛上,因为尺玉姐姐答应要永远陪我玩,可她却同阿兄成了亲。”


    “她说话不算话。”


    陆衔蝉想起幼年的玩笑,鼻子酸涩起来:“我盯着尺玉姐姐手里那碗梨花酿,恨不得夺下来,摔到地上。”


    “然后它就真的如我心意,落在地上碎了。”


    “城内火光四起,有人在喊,城破了。”


    “阿兄去北门之前还穿着他的婚服,他和嫂嫂说:‘尺玉,若我死了,你去找个新的小白脸吧。’”


    “您说,他是不是傻?”


    陆衔蝉轻声说:“他那时还未着甲呢,苏赫说他死之前没了胳膊,他再也舞不了枪了,那厮枪法很好的。”


    将军府门外就是陆衔蝉见她阿兄的最后一面,再回雍州城之后,她在尸山血海里寻了好久,也没找见那厮身形。


    陆衔蝉翻开一具具年轻尸身,看见不是阿兄,便松一口气,可她是雍州城最闲散的街溜子,那雍州城的将士、江湖侠客,她哪个没有见过?


    她翻过的尸身,至少一半儿的人抱过她。


    松完那口气,她只觉得自己可耻。


    “我跟着嫂嫂,后来又被柴前辈夹在臂弯里,他们领着百姓闯出雍州城,到宁泉而停。”


    斩魄刀柴刀,他就叫‘刀’。


    为了保护百姓,柴前辈右手三指被断,再也拿不起刀,组织驰援的武林盟认为他不再适合去雍州,硬压着他,让他在盟中做了八年遴选侠士的活计。


    他是昭国武林的‘火种’,最年轻的长老,也是现今武林盟中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长老。


    比他年纪大的,都在这八年间陆续战死了。


    陆衔蝉觉得柴前辈似乎认出她了,不然,他为何数次阻止她加入武林盟?


    他说陆山君没有徒弟,不能去雍州。


    这么多年死在雍州的侠客,几个人有徒弟?


    “柴前辈重伤,嫂嫂伤得也不轻。”


    “我拿伤药的功夫,嫂嫂偷偷骑马回了雍州城,我在县城里寻她很久,还是施粥的阿婆告诉我:‘你嫂嫂出城了。’”


    陆衔蝉笑着说:“那我还在宁泉待什么呢?”


    “于是,我夺了匹拉车的马,它跑得很慢很慢,等我回到雍州城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陆衔蝉眼前似乎又闪过当时场景,那一幕,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风刮来血腥气,马儿死活不再向前,脚踏在血肉泥里让人想吐,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言姨母…周阿叔…褚阿叔…刘阿姐,那些留在雍州城的人,他们都死了。”


    “雍州城的墙很高。”


    “即使有嫂嫂留下的绳索,我还是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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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入城后一路沿街向前,将军府里虽破破烂烂,却没什么尸体,打扫干净,似乎还能和以前一样。”


    只是那里没有阿爹阿娘,也没有阿兄。


    “那是我的家,又好像不是。”


    “我在街角遇见了李拂冬李姨母,她是嫂嫂的阿娘,她同我们说,我阿娘和阿兄战死了。”


    “再后来,就是莫名其妙的追杀。”


    “我嫂嫂死在雍州城外的林子里,她早就坚持不住了,是李姨母让她护着我,她才咬牙挺着。”


    “为了躲避杀手,我们不能生火,我实在熬不住睡过去,再醒来时,是嫂嫂把我搂在怀里。”


    “她死了。”


    陆衔蝉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时这双手上全是血污,她恨自己年幼,恨自己肩薄身瘦,不耐饥寒,成了嫂嫂的累赘。


    “二月,雍州的雪地之下是一层冻土,硬得了不得,我拖不动嫂嫂,就近把她埋在三棵雪松中间。”


    可雍州城南的林子何止三棵雪松。


    那里漫山遍野,都是雪松。


    陆衔蝉红了眼眶,不敢再提嫂嫂半个字,她继续说道:“一路逃亡,我从二月走到五月,好不容易走到京城,又在城门口撞见了那群杀手。”


    “为首是个戴帷帽的黑衣人,我听见他用京城口音说了三句话:‘她没死,你们就是这样做事的’、‘退下,不能在这动刀,先去城门口滴些血迹,把京城兵马司视线引出去’、‘杀,你来动手’。”


    陆衔蝉有些抖,她记得自己那时也是这样,完全不受控制的抖:“陛下知道吗,刀子慢慢扎进胸口,比一瞬间扎进去要痛得多,那是种不知何时结束的煎熬,还不如被一刀断了喉。”


    奚继业拔刀后,她不觉得痛,只是冷。


    “京城那日比雍州还要冷。”


    “奚继业那时十六七岁?他对我说:‘陆家若不死绝,边军便永远姓陆’,他还落下一块晏字令牌。”


    “那时我就知道,陆家除了我,死绝了。”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记住了那双眼睛,八年来日日噩梦,时时提醒,直到我在落雁关见到了奚继业。”


    “当然,我还有其他证据”,陆衔蝉说。


    “雍州城,我假意刺杀晏大将军,引出了摩罗人,他们为我准备了许多,比您这暗牢手段更多,东西都在雍州卫大营门外斜对角的二层小楼里。”


    “不渡川的索命鬼朱继明,他死之前承认,当年追杀我和嫂嫂的就是他们。”


    “迎和宫那夜,奚继业亲口对我说,他欠陆家的。”


    她把一个又一个线索证据摊开来,问皇帝:“现在,您还能信誓旦旦地同我说,奚继业是个好人吗?”


    “还是说,您承认,是您让人打开雍州城门,是您指使摩罗人追杀我们?”


    “令牌那么明晃晃的栽赃嫁祸,我看得出来,您担忧晏大将军实在是没有必要,在我这您的嫌疑比他大得多。”


    陆衔蝉垂下头,笑了:“我不会指认晏大将军,对您没用。”


    “陛下也不必将我太当回事,如今我受制于您,几两的东陵花散,我连手指都动弹不得,生死皆在您一念之间,将死之人,只求您施舍个真相。”


    “若真是您,我就承认我陆家上下,都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