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刺杀一 进宫

作品:《女贼休走!

    “他们喊什么?刺杀晏大将军?”


    余少良的目光从陆衔蝉身上趟过,最终定在晏若岫身上:“阿岫,阿瑜妹妹,我同你们一起去!”


    “那是皇宫,余少侠进不去。”


    余少良攥紧手上的刀,他侧眸冷眼冷声道:“我进不去皇宫,陆少侠就能进得去了?我是武林盟驰援雍州的侠客、副领队,护卫大将军是盟律!”


    盟律?


    他这是…以为她要刺杀晏大将军吗?拿盟律压她?


    “…呵”,陆衔蝉气到无语冷哼。


    她心中陡然升起股火气,脑子里蹦出邪恶念头:她想把余少良这厮打晕交给镇关楼,请小二姑娘拿淬足了东陵花散的粗缝衣针日日扎他,扎到此事真相大白。


    或者扎到她死。


    “余少良!山君好心提醒你罢了!”


    晏如瑜狠狠推开余少良,挡在陆衔蝉前头,她义愤填膺道:“你做什么凶山君?!”


    “山君有我阿娘给的京城兵马司副司使令牌,有我舅舅的禁军令!”


    “她是雍州的大功臣!她造的机关弩救过我的命,救过我阿爹阿兄的命,还有你的命!是她从雍州一路护送我阿爹进京,她还是我的好友!她自然能出入皇宫!”


    “山君不必理他,我们走!”


    “欸,阿瑜!”


    看晏如瑜走远,陆衔蝉毫不留情地骂他:“余少良,你这个聋子!”


    “他们喊得是不渡川杀手要刺杀晏大将军,你我在宫城外守着便是。”


    她重复道:“不渡川,摩罗人!”


    陆衔蝉左手在腰侧空抓,她啧了一声,转身三两步赶上晏如瑜:“阿瑜,我们骑马去!”


    余少良看见她动作忍不住瑟缩,气势哗啦啦垮下来:“阿岫,他们刚才喊不渡川了吗?”


    “喊了…吧。”


    “少良,你放心,我肯定能带你进宫。”


    晏若岫拉着余少良挤上酒肆最后一匹马,刚策马出巷子口,平缓的眉头又拧成麻花,他小声替陆衔蝉打抱不平:“姓余的,你凶我的陆姑娘做什么?”


    “你的陆姑娘?你的?!”


    余少良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他用力抓住晏若岫胳膊:“好兄弟,我劝你不要喜欢她!不然…”


    他咬牙道:“你会后悔的!”


    晏若岫反手薅住余少良衣领:“你在威胁我?你也喜欢陆姑娘?不对,你刚刚那般凶神恶煞绝不是喜…等等!”


    “你喜欢我???”


    两个大男人像是被烫到般火速撒手。


    余少良弹跳下马,他把手放在身上死命地蹭,跑着跑着,忽然崩溃哭出声:“我真是左右不讨好,媚眼抛给瞎子看,你别恶心我!你这个瞎子!”


    “媚眼抛给瞎子?我这个瞎子???”


    “你方才这般那般、扭扭捏捏,是朝我抛媚眼?余少良你有病吧!”


    “那是俚语!我的天,我不喜欢你!”


    “我是你的天?!!”


    “晏若岫!你离我远点,我害怕…”,余少良跑得比马还快。


    陆衔蝉听着身后的鬼哭狼嚎,在心中暗骂:‘真是一个棒槌遇上另一个棒槌——两个棒槌!’


    她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驾!”,驾驾驾驾驾!


    皇城门口。


    镇关楼几人正同禁军争吵:“我说军爷,如今有不渡川杀手欲图刺杀晏大将军,城里乱成这样,您好歹通传一声,叫里头戒备起来。”


    守城将军喝道:“宫门重地,闲人勿近!”


    “您就会这一句吗?”


    “宫门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这不还是一样吗!”


    “宫门已锁!闲人勿近!”


    “您没完了是吗!”


    陆衔蝉在朱雀门外勒马。


    皇城宫墙仿若天堑将京城割裂成两半,一边乱象已起,一边寂静肃然。


    晏若岫跃下马儿,扯着余少良衣领拉到自己身边:“他们说的是不渡川杀手欲图刺杀,余聋子,莫名其妙对陆姑娘发火,本就是你的不对,我劝你同陆姑娘道歉,不然我和阿妹一起揍你。”


    “好你个晏若岫,你方才故意膈应我?”


    “不仅是故意。”


    “是有意、成意、经意、特意,你记得同陆姑娘道歉。”


    晏若岫松开好兄弟,他走近镇关楼几人抱拳高声道:“几位不必担忧,我们去通传便是。”


    “有郡王此话我们便放心了,我等这就去城中帮忙!”


    青衫客们如释重负,他们乱码七糟地行礼,异口同声道:“告辞!”


    晏若岫回了江湖礼。


    他看向守城将军:“朱将军,开宫门吧。”


    守城将军拦住手下,眼神凌厉盯着陆衔蝉,似乎下一刻便会拔刀而起:“郡王,您身后这两位也要入宫吗?皇宫城墙坚固,外有京城兵马司,内有禁军,不可能有不渡川贼人闯入。”


    “小将军。”


    陆衔蝉应和道:“宫门重地自然不能让外人随意进出,你和阿瑜进宫吧,我们在外头防守戒备…”


    “朱将军!”


    宫门呜嗡一声开了。


    众人齐齐望过去。


    皇宫里跑出来个垂首弯腰的小宦官,他停在朱将军身侧,端正行礼后细声细语道:“朱将军,陛下让您放郡王郡主和陆少侠进宫。”


    “陛下准了,陆少侠快些进宫吧。”


    小宦官脸上带着挑不出错处的笑,看见落在最后的余少良,又补充道:“陛下吩咐过,若有其他少侠跟着,也可一并进宫。”


    陆衔蝉准备好的腹稿卡在喉间。


    八成是她哪一步露馅了,但陛下没有抓她,反而放她进宫…他到底查到多少?


    ‘陛下准了’,是什么意思?


    朱吉拧眉瞪眼,脸上褶子都皱缩在一块儿,在额间挤出个卅字纹,他凶巴巴地询问道:“两位少侠可带了兵器?如弓弩之类,是绝不能带进宫中的。”


    他嘴上说着‘两位’,眼睛却只盯着陆衔蝉,托盘几乎怼到她眼前。


    陆衔蝉没有多言。


    她乖乖将‘归去来’卸下,又撩开左右袍袖给他看。


    余少良凑过来奚落她:“陆少侠盛名在外,去哪里都不太方便吧,毕竟机关诡谲多变,甚难防御,你一人便可敌几十数百人呢。”


    “诶,陆少侠那神弩呢?今日怎么没戴?难道说你算计好了…”


    陆衔蝉知道他想说什么:‘算计好了利用阿瑜带兵器进宫。’


    她不想搭理他。


    晏如瑜面无表情扒拉开余少良,她把自己的右手塞进陆衔蝉怀里,关切道:“山君,‘翼展’先还你,若遇见刺客你尽管用它,我来跟舅舅解释,他不会怪罪你的。”


    “阿瑜拿着吧,那位朱将军还在瞪我呢。”


    陆衔蝉踏进朱雀门,他便领着几个禁军跟着,她敢肯定,自己若拿了‘翼展’,朱将军下一刻就能伸手来要。


    “阿瑜。”


    她凑近晏如瑜耳侧,捂着嘴轻声道:“我还有其他机栝,你忘了?簪子、手镯、耳饰、扳指。”


    “山君,哈哈哈,痒!”


    晏如瑜挠挠耳朵,面上总算露出一丝笑。


    从内城宫门可以一眼望见乾元殿,大殿亮起的灯火让周围显得更昏暗。


    按陆衔蝉原本的计划,她和晏家兄妹会在皇城门口分开,待宫门落锁,她便以‘追击不渡川杀手’为由,借机关翻入宫墙。


    ‘难道是…陛下嫌皇宫被闯丢脸??’


    陆衔蝉在心里叹气,她猛然转头看向远处宫墙拐角,弓步前冲,拔出身侧禁军的长刀后用力丢出。


    刀身被她震得颤颤巍巍,带着厉啸嗡鸣从几人中间穿过,铛地扎入宫墙。


    那里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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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军们如临大敌,他们纷纷拔刀向陆衔蝉围过来。


    晏若岫原已朝人影方向窜出很远,听见声音,他铁青着脸,回头怒道:“退下!你们没看见方才人影吗?还不快追!”


    朱吉高声呵斥:“都放下刀!”


    他轻功不弱,几乎没比陆衔蝉慢多少,对峙功夫已跑到宫墙跟前,伸手拔下了墙上的刀。


    那刀尖上头扎着块儿碎布,料子绝非宫中制式,其上隐约能看见半个飞鸢纹。


    朱将军刚刚夸下海口,说宫内绝不会进杀手。


    他攥着布料的拳头鼓起数根青筋,黑着脸怒道:“闭门落锁,宫城戒备!顾亭、阿正,你们将此处往东给我围死!秋白跟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贼人找出来!”


    陆衔蝉轻轻吐气。


    北边是后宫、中间是大殿、东侧是东宫,那不招人待见的戎贼只会被安排在西侧废旧宫殿,如今大批禁军往东侧搜寻,时机已到。


    黑色人影在远处墙头现身。


    晏若岫几人立马追过去。


    陆衔蝉缀在队伍末尾,拉着晏如瑜停下:“阿瑜,此事不对。”


    她追问道:“苏赫在哪?”


    小宦官气喘吁吁停在她俩旁边,正拄着膝盖呼哧带喘:“戎人在掖庭…掖庭边上的迎和宫里。”


    “多谢!阿瑜,我们快走!你来带路!”


    陆衔蝉踩着青瓦翻过墙头。


    小宦官翻不过宫墙,她们翻过两道宫墙后便看不见他踪影,不知被甩在哪里,陆衔蝉身边只剩晏如瑜一人。


    她能看到远处的迎和宫,牌匾微微向前倾斜,金漆脱落略显陈旧。


    离得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快。


    陆衔蝉佯装不知方向,落后晏如瑜两步,她左手夹着枚特制暗器,在晏如瑜腾空时旋出,同时冲过去将她推开。


    “阿瑜!”


    银光从晏如瑜身后绕至她眼前,状似前方击发,撞在陆衔蝉左肩,将她整个人击飞摔下宫墙。


    晏如瑜也摔在地上,她顾不得自己,爬过来扶陆衔蝉,声音里夹带了哭腔:“山君!你伤到哪里了?”


    陆衔蝉将飞镖丢在地上,金属落地发出清脆响声,空气中飘起血腥气。


    她捂住肩膀,鲜血从指缝溢出。


    陆衔蝉垂眸不去看晏如瑜,她哑着嗓子:“阿瑜,他们的目标不只是你阿爹,还有戎贼,你去找人,别翻墙露头,拐角、宫门处都要注意些…”


    按计划她本应告诉晏如瑜:‘暗器没毒、我没事’,毕竟她确实没事。


    但陆衔蝉张嘴半天,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晏如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叹了今日不知第几次的气。


    皇帝李昶,膝下只有晋王和鲁王,算上出宫建府的长公主和幽居在后宫的‘鲁王母亲’,这皇宫之内称得上主人的,也不过五人。


    皇宫很大,空着大半。


    晏如瑜一道道宫门转出去,需要很久。


    时间足够了。


    陆衔蝉抬头看天,西边最后那丝微光勉强能照亮天空一角,却照不亮幽长的宫道。


    她忽然想起晏若岫说的话,他说:“阿瑜怕虫怕冷怕黑怕鬼怕孤单…”


    “嘁。”


    她黯然痛骂:“卑鄙小人。”


    陆衔蝉将白袍反穿,内里不见一滴血迹,她取出薄铁面具扣在脸上,轻盈翻过宫墙。


    迎和宫不远,留守的禁军也并不多。


    银针在陆衔蝉手中四散,它们在空中织出银色密网将整个迎和宫覆盖,她落地时,宫内已无人声。


    毫针上淬的药足够这些禁军睡上一整天。


    陆衔蝉推开宫殿正门。


    殿中昏暗,没有烛火照明,只有月亮淡蓝色的微光从敞开的门穿过,把她长长的影子描绘在地面。


    她深吸气缓缓倾吐,再开口时,嗓音已和奚无常一般无二:“二王子,你兄长叫我来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