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阿瑜,有话别藏着

作品:《女贼休走!

    收到镇关楼消息时,陆衔蝉正在翻黄历。


    她瞪着那明行晃晃的‘诸事不宜’许久,恨恨地将这页扯下,团成一团甩到地上,厉声斥道:“迷信之物,尽是糟粕!”


    余少良从窗子翻进屋子,他甩袖提摆坐在陆衔蝉对面,肆无忌惮笑道:“明知这是迷信之物,陆大侠还日日翻看?”


    他捡起地上纸团,展开念道:“宜,祭祀、祈福、访友,馀事勿取。”


    “忌,诸事不宜,啧啧啧。”


    “啧…”


    陆衔蝉对着他翻了个大白眼,把酒壶酒杯甩到他面前:“大将军多余放你出城,你这厮就应该被关在雍州城里,出来作什么妖。”


    “陆大侠这是承认了?”


    “真没想到,以机关术闻名江湖的机关匠陆山君,竟然会那么一手精妙绝伦的刀法。”


    “好姐姐,你究竟和大将军有何仇怨?那日打得那般凶,内伤可好了?今日这副模样又要折腾什么?能否同我讲讲?”


    他表情夸张滑稽:“莫非,你这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家伙,怨恨晏大将军把你拦在雍州城外?”


    “可你这不是如愿了吗?”


    “你不仅进了雍州,加入了武林盟,还成了武林盟领队,只用三年时间,你就让凌雁刀的威名响彻雍州,人人称颂,连江湖前辈们都要唤你一声‘大侠’,你这时候把面具一掀。”


    “登登!”


    “我就是!机关哇~呀呀呀匠!陆唔~山君!”


    “啧啧啧,这得惊掉多少人下巴?”


    陆衔蝉把机栝一件件藏在自己身上,她没好气道:“少良,别掺和我的事。”


    “哦……”


    余少良拉长了音,做恍然大悟状:“我懂了,我懂了!此事太过危险,凌领队想要逞英雄,好独自领功。”


    “姐姐放心,我余少良没良心,绝不掺和危险事。”


    “我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他掐着自己小拇指尖,怼到陆衔蝉眼前:“姐姐若是不说出来,我自己查…坏了你的事,你可不能怪我。”


    陆衔蝉抬脚踢向余少良:“姐姐、姐姐、姐姐,从你翻窗入室喊了我三声姐姐!我比你小!”


    “以前我戴着面具就罢了,现在!你也能叫出口?”


    “你也不臊得慌!”


    余少良踉跄跌坐在桌边椅子上,他捂着胸口扭捏羞怯道:“妹妹不行的,妹妹的称呼我送人了,是我喜欢的姑娘,此身,此生,这一句妹妹…只能唤她。”


    “好领队~”


    “陆大侠~”


    “大机关匠~~,看在我们姐弟情深的份上,你可得给我做件精妙绝伦的上好机栝,我好送给她嘿嘿嘿,防身。”


    “啧,恶心。”


    陆衔蝉拿走他手里酒壶给自己斟满喝下,又将壶塞回他手中:“我只能告诉你,我在查雍州城的事。”


    余少良总算收敛了些,他疑道:“雍州城什么事?城破的事?”


    “那事不是已经清楚了吗?”


    “戎贼威胁摩罗人打开城门,是摩罗人开了城门,这事苏赫没必要说谎。”


    “至于晏大将军,我看过苏赫的审讯记录,你我都知道,雍州城破的时候大将军押送戎人大王子,他都快到京城了。”


    “苏赫不过胡乱攀咬,他就是想让昭国内讧。”


    “山君…”


    “你也姓陆,我不知道你与陆大将军家有什么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我也不想知道!”


    “当年雍州城内外有六万余具尸身,尸山血海、断臂残肢,晋王殿下不可能一一辨认,没找到尸身的人很多,我师父也下落不明,还有言前辈,她不也是只找见了…”


    “一半嘛…”


    他叹息一声,举着酒壶先给她倒了一杯:“往前看吧,山君,你不能把自己困在过去。”


    “有些事情现在不查,就永远都查不清了,你说史官会怎么写那一战?”,陆衔蝉自嘲道:“我的好奇心比你还要重。”


    “我只要真相,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


    “少良。”


    陆衔蝉低着头,她声音轻飘飘:“我求你件事。”


    余少良拧着眉头看她:“你说。”


    “我在酒肆门口那棵梨花树下,埋了个机关盒子,里面是几封信。”


    “若我死了,你就寻个夜半三更无人时把它挖出来,拿着它去雍州城铁匠铺找我师侄阿年,打开盒子,把信送到。”


    余少良猛得站起身,拳头狠狠锤在桌上,他低声怒吼道:“陆山君!你到底在查什么!”


    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别问。”


    “我不想骗你。”


    陆衔蝉举起酒杯敬余少良,看他没举杯,她自己饮下杯中酒水,杯口翻转一滴未剩:“帮我保密,待事情查清,我一五一十告诉你们。”


    “东家,小郡主来了!”,钱掌柜在酒肆楼梯口大喊,雅间外隐约传来噔噔噔的上楼梯声。


    “记得,保密。”


    陆衔蝉拢了拢外袍,起身去迎晏如瑜。


    “山君!我来啦!”


    “今日我磨了阿娘许久,她才让我出门,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晏如瑜蹦蹦跳跳跑上二楼,看见陆衔蝉身后的余少良时,表情有些许不自然。


    “少良怎么在这?”,她问。


    “阿瑜妹妹!”,余少良心虚又惊喜地喊。


    陆衔蝉左右看看,心中了然,她挑眉望向余少良,意有所指道:“余少侠来我这买防身机栝,说是要送位姑娘。”


    “老钱,把余少侠要的好酒给他端上来,余少侠财大气粗,今明两天雅间归他了。”


    说完陆衔蝉拉着晏如瑜往酒肆楼下走,她贴着晏如瑜耳朵小声问她:“阿瑜喜欢余少侠?”


    “山君说什么呢!”


    “我可是看出来了。”


    “是…是吗?这么明显?”


    晏如瑜偷偷回头看余少良,那棒槌唰得扭过头,愣是没同她对视,她失落道:“他是我阿兄的朋友,一直把我当妹妹看呢!”


    ‘棒槌,叫什么妹妹,活该他当一辈子阿兄。’


    “他管你阿兄叫过阿弟?”


    “那倒没有。”


    “阿瑜,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防身机栝?带些威力的□□?臂弩?密缕那类的机关匣子?还是首饰?唔…发钗?手镯?耳饰?扳指?”


    “耳饰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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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喜欢□□…喜欢‘翼展’。”


    晏如瑜的惊喜忽而转成失落:“他说要送喜欢的姑娘…”


    “我按你喜好来做,你正好看看他会不会送你…翼展算我送你的,耳饰我拿给余少侠。”


    陆衔蝉直接把‘翼展’拆下,戴在晏如瑜手臂上。


    她轻揉晏如瑜头顶,温柔笑道:“阿瑜,人生苦短,有话别藏着,这一辈子两个人能相处的时辰是倒数的,每刻都弥足珍贵。”


    “山君说话怎么同七老八十似的?”


    “那自然是感悟颇深呐。”


    总不能等到缘分戛然而止的那天,才后悔从前没有好好相处,过去浪费了时间。


    陆衔蝉忽然看到了梨花树下的少年将军。


    ‘夏风识得春倦,催促满街花落。’


    ‘花落如雨…’


    满城碎花雨,酒肆门口这棵梨花树也不例外,洁白花瓣飘飘摇摇,落在他头顶、肩上。


    梨花香扑鼻,她看他时,他正好也回眸望她。


    阳光斜映,黄昏给他的黑袍子镀了层金…


    阳光斜映,黄昏给她的白袍子镀了层金…


    “小将军,怎么也来了?”,陆衔蝉顿住脚问。


    “他来跟我抢朋友的呗,阿兄贯是如此,跟个大尾巴似的,甩也甩不掉。”


    晏如瑜的脚迈出去,肩膀还被陆衔蝉搂着,险些摔倒,她前后看看,搓着下巴,学着老人粗声粗气道:“山君呐,有话别藏着。”


    啧…


    陆衔蝉哭笑不得:“阿瑜,我是这么说的吗?”


    晏如瑜点点头:“可不是?”


    “陆姑娘!”


    晏若岫阖上手中折扇,他抱拳颔首声音朗朗:“听闻阿瑜约了陆姑娘,不请自来,还望陆姑娘莫要怪罪。”


    陆衔蝉礼貌回他:“好友同游,怎会怪罪?”


    “陆姑娘…少良怎么在这?”,晏若岫越过她,定定望向酒肆二层雅间窗子,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陆衔蝉顺着他眼神看过去,余少良那厮正举着酒杯,对着未来舅兄讨好敬酒。


    在晏若岫眼中好像不是这样,折扇要让他攥折了。


    陆衔蝉拉扯他袖子:“余少侠来给自己喜欢的姑娘…”


    她看着拼命摇头摆手的晏如瑜,把即将出口的话硬憋回去:“小将军要同余少侠喝几杯?他今日包了一间…”,雅间。


    “少良!同游否?”


    “游!”


    余少良迫不及待地从雅间窗子跳出来。


    “我这酒肆不退钱的”,陆衔蝉暗暗威胁道。


    “美酒哪比得过好友?”


    轰——!!


    远处是数处火光,近处是数道人影在房顶奔跑,踩落瓦砾碎片,惹得一片骂声。


    他们嗖得穿过人群翻越房顶,口中大声呼喝:“不渡川杀手要刺杀晏大将军!请通报京城兵马司!”


    “站住!!你们跑不了!”


    “我去东侧,你去西侧,把他堵在朱雀大街!”


    陆衔蝉背对着晏若岫几人,偷偷遗憾叹气,她在酒肆耽搁太久,约定时辰已到,来不及去‘游玩’了。


    …可惜了醉梦楼她定的那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