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跳崖
作品:《女推官》 此时,挂着的帘子也终于在打斗中被撕扯下,一张黑布蒙面的脸霍然近在眼前,紧接着是南溪持剑的身影挡住了阴鸷的视线。
来不及细想,季寒下意识地抓起滚到身边的烛台,也是马车上唯一坚硬的物件。同时,脑海中飞快寻找逃生的法子。
结果却只有一个:跳车。
她看向左侧的窗户,如果运气好的话是摔在山路上,运气差点的话,就是悬崖。但运气再差,也差不过被人砍死。
深吸了口气,季寒大声喊道:“南溪,跳车!”
说时迟那时快,手脚并用半身探出窗户的刹那,刺骨的冰凉从衣领钻入脖颈,蔓延至背脊。她睁大了眼,看见一抹红影跃然而下,紧接着南溪震惊的面容从眼前一晃而过。
季寒笑了。
“姑娘!”
风吞没了南溪的嘶喊,也证实了她的猜测。下一刻,转身面朝那双讥讽的眼眸,季寒死死握住了手里的烛台。
“太慢了。”
男人的声音从遮住半张面容的黑布下传来,像车轮驶过铺满地面的砾石粗噶、扎耳。
忽然男人的眉头皱了皱,“不,你是想救她?”
他的嗓子受过伤?季寒蹙眉,印象中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还真是少见,”嗤笑道,男人上下打量着她,“可是现在,谁来救你呢?”
马车颠簸,她连站稳都是件不容易的事,而对面的杀手却还有心情与她闲聊?
季寒咽下口水,“你找错人了。”
“没错,就是你,”男人冷笑,仿佛在打量砧板上待宰的鱼,“季寒,我见过你的画像。”
画像?
“难道你不知道画像只能描摹出大致,也许是男是女都搞错了呢?”一鼓作气,季寒又道,“书院那么多人,你怎知就一定是我,不是别人?难道杀错了人还能领赏钱吗?”
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只希望这杀手别是个有脑子的。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
“不要再试探了,你就是季寒。有这时间磨蹭,不如想想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无视她手里的烛台,泛着寒光的剑刃贴着她的脸颊滑至颈侧,男人啧啧道,“只是你这性子,倒还挺我合胃口,啧,可惜了。”
季寒没兴趣他可惜什么,满脑子只剩:这厮居然不上当?瞥了眼因受惊只顾往前没命奔跑的马,急中生智道:“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
男人摇头,“你给不起,自己留着下去花吧。”
话音未落,男人目光瞬变,头一偏堪堪躲过砸来的烛台。与此同时,季寒趁着这一刹那的间隙挡开他的剑跌跌撞撞跑出车舆。
她的举动并不利索,却是一气呵成。男人有些意外,扫了眼地上的烛台,几步走出车舆。令他不解的是——
他以为下一步就是跳车,她却扒着车舆的边沿?
“你在等什么?”
不知为何,男人总觉得她别有意图。
她却反问:“真的不能商量吗?”哀求的眼神仿佛带着绝望。
阴鸷再次浮现眼底,男人举起了剑,“结束了。”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这条将死之鱼身上。
男人手中的剑不再留情,朝着她胸口的位置刺出。电光火石之间,一枚青色竹刺自男人身侧破风袭来,一柄乌金刀从天而降斩断缠绕的缰绳。
然而,季寒手里的东西在这一刻已经撒了出去,只来得及对讶异的少年喊了声:“有毒。”
风卷起黄色的粉末扑面而来,顷刻间漫天飞扬。男人在听见“有毒”时本能地闭眼,屏住呼吸,却恼火地察觉:她跳车了。
准确说,季寒是被甩出去的。
虽然仍还是算错了车轴彻底一断二的时间,这马见了悬崖也不慢下的疯狂,还有他们的突然出现。她还是算对了山道这个拐角对车舆的影响。
“止,以久也。无久之不止,当牛非马,若矢过楹。有久之不止,当马非马,若人过梁。(注①)”
以及,“力:重之谓。下与重,奋也。(注①)”
师父诚不欺她。
往下坠时,季寒想的是,若是这次能活下来,以后一定好好学《墨经》和《九章算术》。
“季寒!”
唔,也好好看他一眼……倏地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离了悬崖,腾空直冲而来的身影。
那张脸,那眼眉,直到被紧紧抱住。季寒仍不愿相信:“褚停云……”是他吗?
“屏气。”
直线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冰冷的河水在瞬息间淹没了他们,厚实的冬衣成了累赘,慢慢拖着他们往下,往下……
“咳咳咳。”
在撕心裂肺的吐出呛进的脏水后,季寒才真正感受到了何谓死里逃生。
“没事吧?有伤到哪吗?”
她扭头,看着那张满是担忧的脸,毫不犹豫抬手挥了上去。
啪。清脆响亮,担忧不见,徒留茫然。
“谁让你跳的?不看看下面是哪就跳?会游水吗?想过后果吗?”声音颤抖,眼角渐渐沁出泪水,苍白的面容血色尽褪,“你,是不是有病,啊?”
随着最后那声无奈的低吼,季寒只觉所有力气从身体中被抽离。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模糊了她的视线,刺痛了他的眼。伸手将她再次搂在怀中,嗓音低哑透着一丝哽咽,“别哭,我错了,是我错了……”
若是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跳,无论悬崖下是河水、洪流,还是万丈深渊。
“不跳了,以后都不跳了。”
只求这一刻,她不要背负不应属于她的愧疚。察觉她的胳膊环上他的腰,褚停云这才稍稍安了心,却仍什么都不敢说,只一味地轻拍她的背。
她埋首在他胸前,抽噎渐渐小了,不过一会,“你发誓。”
褚停云一怔,继而立刻回道:“我发誓。”
反正这世间天打雷劈的誓言那么多,也不差他一个。
无声叹息,不自觉摸了摸湿漉漉的后脑勺,褚停云无法否认她坠崖的一刻,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所以才会什么都没考虑,只因不想失去她。
却未曾想过,她死里逃生后的第一句话不是庆幸不是欣喜,是骂他。看见他跳下的一刹,原来不是感动,是害怕啊。
不过,属于褚停云的感动也没持续太久。
“阿嚏。”她放开他,揉了揉鼻子,“走吧,我们得找回去的路。”
果然,倔强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
褚停云拉起她,“还是先找个地方把衣裳烘干,不然可能等陌尘来,我们已经冻死了。”
季寒没有反驳,点点头,想缩回手却挣脱不了。方要开口,但见浑身湿透,狼狈的背影指了指前方。
“那里我记得有个山洞。”
“你来过这?”
“我也曾是书院的学生,你忘了?”
视线落在被抓着的右手,他的手背上是突起的青筋和明显的擦伤。季寒犹豫了下,悄悄握住,“哦。”
他回头,扬起唇角,“你算到了下面有河,有没有算到火折子会不会进水?”
“……”
幸好,他的火折子还能用。
赌气似地随手一丢,趁着褚停云堆柴引火之际,季寒摸了摸身后的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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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有暗流,潮湿在所难免,”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举动,褚停云笑道,“不过放心,这里没蛇。”
火苗窜起,照亮了四周,也照红了她的脸。季寒喃喃道:“我就看看。”
他笑了笑,转过身,“赶紧把衣裳脱了,我去外面守着。”
“不用。”
褚停云板了脸,沉声道:“别闹,再穿着迟早冻出病。”
他以为她不肯脱湿衣裳。季寒愣了愣,嗫嚅道:“我是说你不用出去,就在这。又不是没穿,避嫌能比命重要吗?”
未待他明白她话里意思,季寒转身背对他,很快脱下了冬衣和襕衫。
“好了。”
褚停云迟疑地回头,季寒已将里衣的袖子高高挽起,正费力地抖着襕衫。见他望来,她没有任何羞涩,落落大方地道了声:“脱啊,愣住干嘛?”
“……”
相较之下,怎的他才像个女子?
啊,他差点忘了,她是郎中。医者眼里不分男女。
一盏茶后,两个只着里衣,长发披散的男女,隔着火堆,各管各地烘烤着衣衫。神情专注,仿佛多看对方一眼的空暇都没有。
要不是那条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游来的小蛇,褚停云觉得自己一定能故作镇定,眼观鼻鼻观心,硬撑到陌尘他们寻来。
而不是现在,一个劲寻思,自己在她眼里是不是看来,很傻?
思及她方才冷静的看着小蛇一扭一扭地从跟前路过,然后游进石缝中,褚停云实在忍不住疑惑,“你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蛇吗?”无波无澜的眼眸望来,她似认真思考了下,回道,“不喜欢而已。”
褚停云犹豫道:“所以,是不怕?”
季寒将襕衫翻了个面再次举起,吸了吸鼻子道:“你见过郎中怕药材的吗?”
“……还未,”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却仍不死心,“那上回,不知庙……你说你怕蛇,是在逗我?”
秀眉微蹙,季寒直言道:“我没那么无聊,只是那日蚊虫实在是多,谁知你会下去。”
“……季娘子,季师妹,”最想喊的那两个字咽下,褚停云眼神带着幽怨,“所以你也不怕高对吗?”
“怕。”这回她没有否认,“但我知道这下面是水,我会游水,故而算不得害怕。”
虽然解释不如不解释,至少也稍稍抚慰了些许不平。
季寒暗暗觉得好笑,便起了逗他的心思,“褚停云,你怕啥?”
冷不防,这人头也不抬,“我怕你。”
“扑哧。”
她笑得很大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也笑了,傻傻地看着她笑。
笑够了闹够了,季寒穿好襕衫,扎起长发时他替她绾的发,态度强硬不容拒绝的那种。
待他走出洞外再去捡些柴火,她摸了摸发髻上的木簪,笑着继续烘烤冬衣。
季寒私心地希望,时间能慢些。
可惜,南柯一梦终须醒,浮生若梦皆是空。
月上烟霞山的时候,陌尘他们找来了。
季寒回头最后望了眼燃尽的柴火堆,拢了拢衣袖,抬脚向前而去。
自始至终,她与褚停云未都提及那个杀手,未提那人为何杀她,未提他们为何赶来,也不提往后将向何处去……
答案,都在流淌的时间里。
跨过辰王府的门槛,面对怒目而视的辰王,眼睛红肿的辰王妃,季寒盈盈拜下。
“民女晚到,还望二位见谅。”
她的身旁,褚停云拱手抱拳,则道了声:“我们无事,让爹娘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